晚上在食堂窗口打饭的时候,霍司随意一瞥, 就看见另一排的简萌伸出两只红红肿肿的手去接饭盒, 他哇了一声,叫她:张湘湘!你的手怎么肿成猪蹄了?简萌看他一眼, 哦了一声,端着饭盒和朱向红、刘杏儿她们坐一块儿了。
霍司见她似乎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忽然记起了她帮着洗衣服的事情,便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治冻疮的药膏, 走过去扔到了她面前。
三个女生都抬头看他。
霍司觉得像是在谴责自己, 大冬天的,一个大男人让小女生洗衣服, 好意思吗?他咳嗽一声:张湘湘, 我忘了和你说啊,那些衣服都不是我的, 你是替陆政洗的, 知道吗?那边有人在叫他了, 他又说了句朱向红, 你替她擦药,就这样!,便端着饭盒晃了过去。
朱向红的父亲是霍家的警卫员, 她自己也特别听霍家人的话,便拿起药膏让简萌伸出手来。
简萌正吃饭呢, 手上又不痛不痒的, 就是看着有点儿吓人而已。
不用啦。
朱向红拿着药膏挤出一些在指尖, 看着她不说话。
简萌:那……谢谢你了。
简萌伸出了左手给她,右手拿着筷子低头吃饭,班长果然是很苦逼的岗位,今天打草的任务就她干得最多,她得多吃点儿将力气补回来。
忽然听见朱向红低低的声音:张湘湘,你给霍司洗衣服的时候,知道那是陆哥哥的吗?她问的太自然平淡了,简萌随口就回了句知道啊,朱向红就没了声音,她忍不住转脸看了一眼,只看见朱向红低垂着头,看起来很平常却又给人几分阴郁的感觉。
张湘湘!听见人叫她,简萌抬起头,看见陆政站在桌前,脸色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还在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儿呢!简萌委屈的同时又增添了三分理解,人家是能一手杀奸夫,一手拉着妻子和自己一起葬身火海的变态啊,脾气不好还是可以理解的。
她要以包容的心态原谅他,这样一想,她就心平气和了,微笑:你来找我有事?陆政也有点后悔对她发火,但她也确实无法让人不生气,他气她明明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了,却还要做多余的事情,气她不爱惜自己,伤了病了,谁会照顾她?更气明明应该坚决远离她,却总忍不住关注她、在意她的自己!陆政正想说话,却看见了桌上的一盒药膏,他的目光微凝。
朱向红忽然说:陆哥哥,这个是霍司送来的,霍司很少对女孩子这么关心的。
陆政的手心紧了紧,看着简萌: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简萌笑眯眯地应下:……好啊她一定暗搓搓地进行,不让他发现就好了,他发起火来像是要打人啊,太可怕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朱向红,说:我没有妹妹,以后不要这样叫!啊?朱向红惊慌地差点儿碰落饭盒,对、对不起,我知道了。
陆政最后又看了眼简萌,便往食堂大门口走了,王建和许尤等在那儿。
王建伸长脖子朝那边看:怎么样?药膏你送了吗?道歉了吗?她说什么了?陆政斜他一眼,将药膏往他怀里一塞:你自己看!王建:没送出去啊?不应该啊,张湘湘不是那么气量小的人,她不原谅你?陆政:我有做什么需要她原谅的事情?王建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亲哥诶,你都差点儿打人了,还没做什么?陆政额头青筋跳了跳: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有要打她!许尤扶了扶眼镜,镜片似乎闪着光,温和地微笑:小政,我觉得你是不是对张湘湘太过在意了点儿?陆政一怔,看着他。
许尤笑:换了连里的其他女知青,你应该可以很冷静地处理吧?你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但……遇到喜欢的人时情感总是要丰富些的,这些感受是你对徐青青没有过的吧?徐……青青么?如果不是听人提起,他几乎不会想起她,但现在这种时期的恋爱不都是这样吗?陆政拧眉:青青很温柔,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很好,不会有人让人生气的地方。
许尤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着说:我指的感受可不止生气这一点哦,小政,你以后会明白的。
陆政身体僵住,似乎不用等到以后了,如果要说对张湘湘的感受的话……他觉得最明显的反应是……心动。
王建听得迷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许尤拍了拍比他矮很多的王建的头,关爱似的口吻:你还没从幼稚园毕业呢,乖,先帮我把饭盒一起洗了吧。
王建嗯了一声,顺便将陆政的饭盒也拿了过来,朝水龙头那边走了。
……简萌发现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任务进度完全地……停滞了。
因为陆政似乎在故意躲着她,她根本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就连看他一眼都成了困难的事情。
男女知青每天发布的任务是不同的,也只有早上集合、食堂吃饭、晚上休息时能有碰面的机会,但由于陆政精确地避开了与她碰面的其他可能,她就只有在早上集合时能够站在他身旁而已。
她也曾试过在早上集合时和他说话,但他完全连个眼角都不带看她一眼的,完全将她当成了空气一样的存在。
简萌只好换了策略曲线救国,这天中午就在食堂门口拦住了他的朋友。
王建一看见她,就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一步开口:你别找我!我不能帮你的,我已经答应陆哥了,对不起啊!说完,他似乎觉得很对不起她似的,拔腿就跑开了。
简萌:……张湘湘,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陆政?还留在原地的许尤温和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他是故意躲着你,不想见你,不想和你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
简萌听着这话觉得怪怪的,怎么说得她像是想有进一步的关系似的?她眨了眨眼睛:你们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许尤微笑不语。
不是这样的!简萌吓得忙和他解释,我只是为了赎罪而已,真的,他父母的事情,我也很愧疚,总想做点儿什么。
许尤:只是这样?简萌点头:对啊对啊,我不一定要见他的,只要能为他做一点事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尤也不知信没信,眼神透过泛光的眼镜看过来,总有种精明世故的味道。
明天我会和小政一起去粮站送粮食。
他说,不如就你代替我去吧。
简萌:啊?许尤微笑:很高兴是不是?不用太感激我。
简萌汗颜:不是这样的,我想说,有没有可以偷偷进行的、不被陆政发觉的事情?许尤扶了扶眼镜:哦?你想偷偷对小政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简萌听了想骂人,这些人果然、果然和陆政是一丘之貉啊,总是一句话就让人想抓狂。
不!我一点也没有想对他做什么的意思!简萌,你方才的提议就很好,我接受了!许尤笑:如此……你是不是还忘了一句话?简萌想了下:谢谢?许尤嗯了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嘛,我会支持你的。
简萌:……?……于是,第二天早上,陆政拉开大货车的车门时,就看见了简萌坐在副驾驶,一张脸笑靥如花,还伸手对他挥了挥:早上好啊。
他如遭雷劈:你……简萌笑眯眯地说:许尤他拉肚子了,路途遥远,又不能中途上厕所,所以让我和你一起去。
陆政深吸口气,指着车外:你下来!简萌:我不!下来!不要!陆政伸手去拉她:你别胡闹,我是去做正经事!简萌抱着椅背不撒手:我去了就不是正经事了?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和许尤都是你的战友,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陆政:一句话,你下不下来?我……简萌话还没说完,腰上就多了一双手,她大叫,你放开我!我不下去,你别乱来啊!陆政想把她抱下去,她的手却乱扑腾,指尖还划他脸上了,他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按倒在座位上:你再乱动一个试试?简萌眨了眨眼,看着他沉着的脸,没了声音。
陆政见她终于安分了,正想松口气,却又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是不是不大对?他的手还按在她的肩上,半跪着压在她身上,她那张漂亮、白皙的脸离他近得仿佛低头就能亲到,他的目光停在了她嫣红如玫瑰花般美丽的唇瓣,鬼使神差地,忍不住缓缓低下了头……简萌吓了一跳,拿手挡在了唇边,他火热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两个人对视着,都僵住了。
喂!有人远远地在喊:快来个人帮着搬粮食啊,陆政!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