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从小白那里离开时, 门外倒立的陆西庄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施粥棚。
陆西庄道,梁将军定是去那了。
无争谢过他, 走房顶往施粥棚那里去,去时只见路上灾民愁云惨淡。
他心里嘀咕, 还有大米雨浇不散的阴云?待到施粥棚边,他刚好看见吴惊云正为难一个施粥老伯,梁将军为老伯求情, 却遭到好一番羞辱。
无争心里对系统道:你看那个少年, 他好像个炮灰啊。
系统道:别傻了,小说里才那么写,现实中出身富贵的骄奢少年哪个真正得到报应了?无争道:难道这不是……系统大惊道:嘘!咳咳,话说回来, 就算他是个炮灰, 你敢上去揍他么?无争默然,他确实做不到这点。
他可以把那个少年带走,关在小黑屋里不让他睡觉,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没法杀他。
而若他真这么做, 形势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如此冒险。
紧接着,梁将军发病,一个姑娘冲过去扶他,吴惊风大喊道:抓刺客!小姑娘懵懵懂懂扶住梁将军,后腿不知被谁绊了一下, 不由朝着吴惊风的地方倒了过去。
吴惊风虽然四体不勤,但好歹也是个男人,这次却好似纸糊的一般,叫小姑娘一扑就倒,还发出了一声惨叫,活似待宰的猪仔。
系统:……梁君禄:……无争却见到吴惊风的侍卫抬起刀,他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下丢了一块石子出去,石子越过茫茫人群,准确击中侍卫抬起的刀,将它击落在地。
吴惊风的大汉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刀便已脱手,不由一呆。
与此同时,另一个大汉已经把小姑娘从地上拎了起来,喝道:什么人!梁君禄看情势大急,他忍着心悸开口:大人,梁君禄敢以性命保证,那绝非刺客,只是个普通姑娘,名叫小花,挂念我所以冲撞了大人。
大人……若怪,就怪我吧,不要对她动手!吴惊风的侍卫冷冷道:大胆,我们吴惊风大人是大理寺少卿,这岂是你能负责的了的?梁君禄一愣,心里顿感古怪起来。
什么时候督查要大理寺少卿来做了?还是说……是因为对方姓吴?吴惊风此时脸色苍白,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本打算激怒流民使他们攻击自己,谁料这次带的侍卫外秀过露,无人敢上前,还好梁君禄的心疾帮了忙。
再来,他本打算当场格杀对方,坐实对方的刺客名头,谁知事情比他想得还要妙:有高手救这个姑娘!而且对方大约是顾忌着吴家的面子,根本不敢出面!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么?这已经是铁证如山!吴惊风故意白着脸,惨然道: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同党……看来叛军早就已经深入大都了!来人,给我搜,她身上一定有叛军的信物。
大汉得到他的命令,将小花从地上拎起来,伸手在她身上衣服里摸索起来。
小花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激烈地挣扎起来。
梁君禄为她求情道:吴大人……吴惊风眼睛一转道:刚刚她似乎是为了梁大人才冲上来的,对不对?梁大人你刚才看上去是犯病了?梁君禄声音发不出来,看着吴惊风慢慢扩大扭曲的笑脸,浑身都发冷,快打起摆子来。
吴惊风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我看你现在很好啊,你刚刚真的犯病了么?还是说,是假装犯病,给她理由上来呢?梁君禄死死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吼出来。
当年他在北疆战功赫赫,一路高歌猛进,只是因为不亲近孙家就被断绝粮草,伤亡惨重后贬回越城做守将。
他在越城治理有方,方圆五百里没有匪患,城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桃花源般的世界在援军退走后付之一炬。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安抚下流民,却又无端被加以指责,这些安坐庙堂上的人对他指手画脚,好像这比平叛更加重要似的!有这个道理么?这个世道……到底算什么?侍卫来到吴惊风身边,呈上搜出的东西道:此人确实和叛军有所牵连,我们搜出了两样信物。
吴惊风得意道:果然!……两样?他当然准备了栽赃陷害的信物,但是只有一件,这另外一件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心道不妙,该不会歪打正着,他真的抓了个叛军吧?他以为自己是猎人下套抓梁君禄,难道还有黄雀在他身后?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问道:都是什么?无争看得火冒三丈,决意要出手。
没错,他不能杀人,但他难道就不能把吴惊风放在某个阴沟,叫他灰头土脸一番?治标不治本,也好过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风声,有人在他身边落下。
对方身法不足以瞒过他,但在这个世界也足以跻身高手行列。
对方全副武装,根本看不见脸,嘴巴在黑布后面说道:姬无争,看来你也有无能的时候。
无争道:你是谁?对方道:我们见过,你不记得了。
说罢,他起身向施粥棚跃去,似乎打算搞个大新闻。
梁君禄听见吴惊风的问题,慢慢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对方是想要除掉他和流民,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狠,这么绝。
大汉尽职道:我们搜出了一封信,是叛军给的指令,上面写着让她混入流民当中,伺机行事。
另外,还写着让她关键时刻听从梁将军的指令。
吴惊风并不意外,这是他伪造的证物。
假的,但是很有用。
他命令道:人证物证具在,把梁君禄拿下!大汉忠于职守,立即来到梁君禄身边,控制住他。
吴惊风正打算叫人带走梁君禄,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笑:不是还有一个证物么,怎么不一起说完?吴惊风一惊,强装镇定道:待我回大理寺再看!快走!别走啊,既然吴大人这么喜欢当场把事情弄清,就把好习惯贯彻到底嘛。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飘了上来,如幽灵一般经过吴惊风身边,在他脸上摸了一下,随后停在拿证物的大汉身边,从他手里夺过证物展开大声笑道:这第二个证物可不是信,毕竟给不识字的人写信这种事只有吴家做的出来。
吴惊风心道不妙,大吼:抓住他!大汉们行动起来,但他们身材太过硕大,在小小粥棚中行动很不方便,反而撞翻了粥桶,弄得狼狈。
那个一身漆黑的男人轻松避过大汉们的攻击,继续高声道:这第二个信物是一块小毯子,上面有叛军的标志。
至于这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个标志,是因为她和很多人一样,是被叛军从越城送出来的!诸位,看看这两个信物,哪个是真的,你们更想要哪个?!(他闪身到小花身边)小姑娘,我说的对么?小花哽咽着点了点头。
流民把一切看在眼中,纷纷交头接耳,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确定的神色。
吴惊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渐渐急躁起来。
他看不过这些没用的大汉侍卫,从其中一个人手中夺过刀,反手就朝着黑衣人劈去:不要蛊惑人心了,叛军!你该——黑衣人躲也没有躲,轻巧抬起手,手上变出一把弩,他扣动扳机,弩箭在近距离避无可避地插/进了吴惊风的胸口。
吴惊风在跑动中失去平衡,向后倒了下去,临到此时脸上还露着不可置信表情。
他可是吴家的人,是大陈的半个皇族,怎么会就这样倒下了呢?黑衣人装上另一支箭,抬起手,又再次扣动扳机,弩箭刺入吴惊风的喉咙,吴惊风的身体抽搐着,鲜血在地上蔓延。
吴惊风的侍卫衡量了一下,转身就跑。
然后第三支箭射翻了吴家的马车,里面的米散了出来,无人管。
流民犹豫了一下,纷纷涌了上去,开始新一轮抢米。
白色的米海当中,灰色的人头攒动,像挣扎着发芽的种子。
无论多少次失败,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会放弃活下去。
黑衣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粥棚中,朝着无争的方向挥了挥手,自言自语道:这一局,是我们赢了。
原来是慕容白的人。
无争心里一个闪念,把对方的身形功法和自己见过的人练习对照,只有一个可能。
他对系统道:这难道是沈方轻?他不是背叛了小白……系统道:啧,你真的相信?无争这才明白他被骗了,心里委屈极了。
他再往下看,黑衣人已经消失,在远方变成一个黑点。
他叹了口气,从暗处出来,自然地来到母亲身边。
姬夫人这次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她素来坚强,很快整理好心情,敲着粥桶命令流民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无争安慰了母亲几句,跟她说了自己想法,随后来到梁将军身边。
梁君禄捂着胸口难受不已,还在安慰小花。
小花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要把刚刚的恐惧和羞辱全都抒发出来。
无争给梁君禄送了药丸,后者谢过他,问道:你是……我是那边姬家的二儿子,名无争。
无争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刚刚实在辛苦梁将军了。
梁君禄叹道:叫什么将军?已经早就不是将军了!现在不过就是一介无能之辈罢了。
他心灰意冷地挥了挥手,问起无争的来意。
无争道:梁将军,吴惊风已死,吴家不会放过你。
你要不要先来我家避避?梁君禄道:请问令尊是?无争道:家父礼部姬侍郎。
梁君禄肃然起敬道:原来如此!我听人说他正直仗义,我不能连累你们,还是自己去找个地方避避吧。
其实我早该听军师的话……军师这时凑过来道:你还是先在这避避吧。
梁君禄道:咦?军师心道,自己天天保护这位,这位还不领情,真叫人头秃。
于是嘴上说:大丈夫当为国分忧,不可囿于小情小义,大陈还有用得上您的时候啊!梁君禄道:哎……好吧。
小兄弟,那就麻烦你们了。
无争松了口气,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