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裳昨天晚上睡得极好, 早晨起来精神抖擞。
等她从外面拿了早饭回来,公仪慕已经睁开了眼,不过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装大爷。
阮裳戳了戳他, 累着了?公仪慕看了眼早饭, 是他不怎么喜欢吃的面条。
他又将眼神收回来, 淡淡的说了句:腰疼。
阮裳差点又笑出来。
狐狸精在那方面什么都好,既温柔还有本事让她极舒服,但就是每次醒来都有点娇气。
只是公仪慕也少有不娇气的时候。
不过鉴于公仪慕的爱慕之已经达到了100,怨气值也归位零, 他能得到她陪伴的时间已经不多, 所以阮裳不介意顺着他一次。
那怎么着啊?公仪慕没答话, 看了眼面条,显然是对早餐不满意。
阮裳问:不吃面吃什么?鸡汤?狐狸都爱吃鸡, 公仪慕这个堂堂妖王, 即使辟谷不食都可以,还是免不了爱吃鸡这个喜好。
公仪慕眼帘半垂, 嗯了声。
我的陛下,您可真是不食人家烟火,大清早的, 我去哪儿给你炖鸡汤?她一边说着, 一边坐到床边去。
刚坐下, 她的怀中就搭上来一条尾巴, 转眼看他, 他还把耳朵也露出来了。
阮裳十分诧异, 公仪慕这还是第一次毫不吝啬的把尾巴给自己玩儿。
跟我回山上去。
阮裳还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公仪慕又搭在她身上一条尾巴。
阮裳忽然明白了。
前世公仪慕是妖族王宫中长大的,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直接就是王后了,也没反应过来他这一世是山里的野狐狸。
所以公仪慕这个举动的意思是:跟他回家,他有自己喜欢的耳朵还有尾巴,尾巴不止有一条,还有第二条。
阮裳有点无语,难道自己是那种可以被耳朵尾巴吸引到的女人吗?开玩笑!下一秒,又一条尾巴搭在了自己身上。
意思是:我不止有两条,还有第三条……她大感头痛,深深怀疑自己如果不立刻答应他的话,他一会儿就把九条尾巴全撒出来了。
好。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个字之后,公仪慕立刻将全部的尾巴全部塞到她怀里,还很轻又很傲娇的哼了一声。
阮裳傻眼,失笑。
难不成他刚刚的意思是,你如果答应跟我回家,我就把耳朵尾巴全给你?*即使两个人醒来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但磨磨唧唧回到公寓的时候,也到了晌午了。
公寓中除了门口黄海轻微的鼾声,没有别的动静。
阮裳皱眉,如果沈倾然在公寓中的话,一定在第一时间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然后用戏谑又不满的语气对公仪慕说点阴阳怪气的话。
她走到黄海面前踢踢黄海的腿,将他弄醒问:沈倾然呢?黄海迷迷糊糊醒过来,第一眼看到阮裳,没清醒,第二眼看到公仪慕,一个激灵醒过来,猝不及防滑跪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陛下,我今天早上看见了十分不得了的事情!沈倾然区区一个凡人,竟然在我眼见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那速度比您都要快,您……他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公仪慕目光阴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黄海连忙将手松开,也不敢再抱他的大腿了,跪行退后两步,谄媚道:他速度那么快,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再说,他就算速度再快,也比不过陛下您英明睿智,天资……公仪慕却一抬手,让他闭嘴,转眼看像阮裳。
沈倾然离开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只是他为什么觉得,沈倾然走了,她也就不会留下了呢?阮裳被他看的心底一颤。
他从来都是这样,想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从不遮遮掩掩。
就像是现在,他怕她走,又想要不择手段的将她留下,也在看她的那一眼中表达的清清楚楚。
但这种毫不掩饰的单纯的占有欲侵略感不止不让她觉得讨厌,甚至让她有点心软。
她拉了他的手,说:他走就走吧,你先回屋,我给你炖鸡汤去。
今天早上她好劝歹劝,也没能让这位大王喝下一口不是鸡汤的面条。
公仪慕任她拉着,脸色却没有变,显然是丝毫都不相信她说的走就走吧这句话。
而且,她从头到尾,也并没有亲口跟他保证过不会离开,就算他逼得紧了,也只是虚与委蛇的用调笑或勾引蒙混过去而已。
阮裳。
他被阮裳拉着走,身体很顺从,只是说出的话,却强制的像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不能离开。
阮裳说:好好好。
如果你离开再被我找到,我饶不了你!阮裳笑:是是是。
同生符还在我们身上,你如果走了,我就拉你一起死。
行行行。
你……哎,算了……阮裳回头:嗯?已经回到房间,也关上了门,公仪慕将她抱住,不满的说:你敷衍我。
阮裳不置可否,只是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背。
妖的直觉,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准确得多。
但,也没办法啊。
她又想到不留一句话就离开了的人,咬牙,沈倾然这个家伙……*被叫回管理局商讨铜镜会议的沈倾然忽然打了个喷嚏,打破了一室肃静。
大人,您没事吧?管理局长问。
没事……就是觉得有人在背后骂他。
你继续说。
大人您的魂魄破碎,魂钟应该早有警示,大人您的魂钟……沈倾然叹了口气,摆摆手:上古创世遗留问题,我的魂钟早就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接着往下说。
当场几位议事官员骇的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沈倾然魂钟丢了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要知道,主神魂钟伴随着主神魂魄而生,能预知危险做出警示,稳健神魂,甚至能在主神魂飞烟灭之时保住一缕魂魄不死。
对于主神而言,丢了魂钟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了,他居然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面面相觑,见沈倾然果真漫不经心的真的不在意,管理局长就继续说:据传言,当初有一位琼光主神与大人您有一段陈情旧事,而且她还因此神魂俱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倾然的脸色。
沈倾然果然皱了皱眉,神魂俱灭是她罪有应得,什么叫因为我与她的旧情?管理局长一下子噎住了。
当时也不过就是那么个传说而已,那么久远的事情,世世代代杜撰下来的版本少说也有十来个,知道真相的也不过就是那么老几位。
而且他重点不是旧情好吗?是琼光主神神魂俱灭啊!并且我与她能有什么旧情?沈倾然还又补充上一句。
他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当初开辟世界的时候,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敬业的神,什么七情六欲几乎统统抛却了。
他一心扑在建设上,每次见其他主神的时候开头第一句话定然是:关于某某世界某某处,我认为……这导致其他主神见到他就心累绕道走,抽空摸空的躲着他放松一下心情。
世界开辟完成,秩序建立完善之初,沈倾然得了大把空闲,无所事事,最开始每天到皇帝陛下跟前坐一坐喝喝茶,顺便商讨一下改革变法革新,导致后来皇帝陛下与众官员苦不堪言,每次一见他就身体不适,改日再谈。
沈倾然也很苦闷,无法,只好到各个小世界去消遣,不知道多少万年过去,他终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任谁都想不到,沈倾然如今这么个情场高手,在创世之初,却是个不懂风月之人。
想到关于这位主神曾经的传闻,政府官员纷纷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管理局局长说:大人,如今事关重大,求您将魂钟与明光之事与我们说清楚,我们才能帮您。
沈倾然皱了皱眉,抿了口咖啡,须臾拍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笑了:年代太久远了,我的记性不怎么好……一直放在会议桌中央的镜子在这时候闪出一道红光来,似幽似怨,似怒似痴。
关乎您的魂钟,怎么能……简直胡闹!镜子里忽然出声,不是跟黄海说话时候男女不辨的声音,而是十分粗犷明显的男音,你在镜中看到的一切还不能让你知道魂魄为什么碎吗?魂钟在哪儿还不知道吗?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多少万年一点长进也没有,我当初怎么跟你这样的废物共事?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现在魂魄都被压在镜子里,也不知道谁是废物!沈倾然反唇相讥。
镜中人深喘两口气,似乎被气得不轻,气到极点了,又闷笑两声:我帮你拿回魂钟你不拿,帮你修复魂魄你不修,简直是……无可救药!他咬牙切齿,又说了声反正,就没了下文,镜面上的红光也隐约消散了去了。
沈倾然这才觉得那里有些不对,按理说,这么长时间,阮裳即便与公仪慕有再多的话说,也早该回来了。
*阮裳在回主世界半道上,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两个鲜红夺目的加急二字映入眼帘,而后又出现了皇帝陛下独有的印章,吓得阮裳一个手抖,几乎都不敢接了。
但是自从她恢复信誉值以来,再也没接过正常的维护世界显发展的任务,当下也有点心痒痒,还是将它点开了。
什么?你说局长要将她紧急召回去她怎么不回去?开玩笑!皇帝陛下加印的任务能出现在她的任务栏中,一定是局长默许的好不好?再说了,局长说的是快离开,而不是让她回局里吧?至于当初沈倾然要他介绍进任务局的事情,当然是一定不再需要了。
而且她现在也不怎么想见他。
任务对象?陵修。
任务内容?帮他完成宏图伟业。
宏图伟业是什么?不知。
任务时限?不知。
世界构造?不知。
那主世界线发展趋势总该知道吧?阮裳问出这句话来,S520一阵沉默,没有再说话。
阮裳很想骂人,这样的任务谁接?谁接谁是傻子!算了,回任务局吧。
宿主……S520小心出声,在您看任务简介的那一瞬间,就算是接了任务了。
???看了就算接了???是她太久没做任务,所以管理局新加了什么奇怪的规定她不知道吗?这不是坑人嘛!但,总之,坑不坑的,阮裳不得不传送去到那个世界。
接任务而不做,信誉值损失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再次睁开眼睛,阮裳看到了十分惊悚的画面:她在一个汉白玉砌的圆顶巨大的房间里,被捆绑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周围围着十几张俊男美女的脸,纷纷用好奇的神色打量她,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实际上从她们的对话中,阮裳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就是一个珍稀物种。
原来真的有‘灵’?一个女人摸摸她的脸,又对她上下其手,还像是个女人。
她说着,手摸向了阮裳胸前,好奇的捏了一下。
成年了吗?好像已经成年了吧。
她把阮裳的胸跟自己的对比一下,得出结论:比我的还大点。
卧槽!卧槽!!!这个世界这么豪迈奔放吗?周围十几个男人,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为什么周围的人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阮裳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狂喊S520,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别乱动。
一个英俊的男人捉住那个女人的手,仔细端详着阮裳,她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这么碰她。
阮裳心里充满了吐槽。
看他们穿的那种西方中世纪与华夏古装相结合的不伦不类的衣服,应该不是野人时代吧?为什么会对女人大厅广众之下互摸习以为常?还有就算习以为常了,你们难道不应该稍微回避一下吗?为什么还要仔细观察双方是不是喜欢?她执行过那么多任务,还从没见识过这么诡异的世界!而且,那个男人摸着下巴,又说,‘灵’都会有伴生系统吗?为什么她的神识中会有系统?女人点点头,似乎比起什么伴生系统,对阮裳的身体更感兴趣,眼睛还胶在她身上,听男人的话只是敷衍的点头,是啊,得好好研究一下。
阮裳一身冷汗就下来了。
这个世界,可以感知到她神识中的系统?这里到底……想到这里,那个女人又喃喃自语:不知道以她为模具制造出的灵魂是什么样子……阮裳努力围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与女人收敛了不少的摸索,脑子飞快转动着:灵魂模具?制造灵魂?研究伴生系统?这都是主世界相对敏感的话题,不可能有世界制造者以这种世界观作为背景只做世界的。
又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不知道世界线发展、不知道任务时限、不知道世界构造的任务,那这里……难不成是上古创世世界的再现?正说着,房间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琼光!陵修回来了!琼光?那不就是上古神吗?难道还真被她猜对了?别问她为什么不知道陵修也是上古神之一,除了琼光早早陨落就用琼光两个字做了神号之外,其他上古神神号都跟本名不同。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上古□□字与时俱进不知道改了多少遍了,就算有流传也不可考究,阮裳就算听过陵修二字,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阮裳松了口气,好在这个世界没跟她开大玩笑故意搞什么神秘,很快让她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况。
至于皇帝陛下为什么要重现创世之初?这不在她工作范围之内,她当然不会费心思去考虑那么多。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重新跟S520取得联系,不过听之前那男人的话,小五很可能他们取走研究去了。
她心里叹息一声,神们啊,咱能不能别这么□□霸道,将她的系统拿走,跟她商量一下行不?琼光听到陵修回来了这句话,脸上一下子绽出朵花儿来,喜笑颜开乳燕投林一样跑出去了。
再后来大家都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看顾她。
阮裳十分无语,刚才她数了数,十八位上古神,这里已经存在了十七位,就差陵修没在了。
难道陵修就对她这个灵不好奇吗?一天过去了。
除了琼光,谁也没来。
两天过去了。
除了琼光,谁也没来。
三天过去了……一直十二天过去,除了琼光,谁也没来。
琼光除了在研究以她的模板制造的灵魂到底质量好不好以外,还将她当作了一个倾诉对象,或者说,是负面情绪倾倒垃圾桶。
比如说哪个灵魂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啦,去年的灵魂种子坏了一大半了,自由生长的灵魂总是不好看啦等等。
琼光是个小姑娘,抱怨起来嘟嘟哝哝的像是在撒娇,一点也不惹人厌烦。
不过她说的最多的,还是阮裳那个任务对象:陵修。
从琼光的口中,阮裳能听的出来,当初的主神们大多没有想着要制造一个多么广阔繁杂的世界的,他们制造灵魂血肉,大多时间是因为——无聊。
他们制造的那些秩序,大多是在打发时间想玩游戏的时候,想出来的游戏规则而已——这个时候,那些灵魂更像是主神们养的宠物,连奴隶都算不上。
思想、意识、行为全都是按照主神的意愿来的。
好像唯一一个有创世想法的人,就是陵修。
而且他兢兢业业,孜孜不倦,让其他主神怨声载道。
我怎么喜欢这么个家伙啊?琼光忍不住嘟哝一句,一撇嘴,脸上的委屈看的阮裳都忍不住心软了。
阮裳想,这个陵修也真是个不懂风情的,这么个娇软可爱的妹子对你百般示好投怀送抱,你感觉不到,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不过吐槽归吐槽,阮裳听琼光这几日絮絮叨叨,也对作为上古神的陵修更多了几分尊敬,毕竟如果不是陵修,现在的世界还只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他总是在忙,现在都跟我说不了几句话了,对我笑的时候也比之前敷衍了很多……琼光又坐了阮裳旁边。
阮裳这几天哄她给自己解开绳索都以失败告终,所以这时候也不尝试了。
对这个恋爱脑的主神,阮裳长叹一口气,总忍不住把她归为要为情所困的小姑娘的行列。
于是劝说: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你总想着他一个男人做什么?我喜欢他啊。
琼光说的理所应当,我喜欢他,不想他想谁呢?阮裳知道事业心太重,尤其是重到像陵修一样废寝忘食底部的人,将一腔真心付在他身上终究是没有结果的,于是接着劝:你可以喜欢他,可以想着他,但这不能是你的全部啊。
你看你手中的灵魂和种子,那个不需要你细心培养?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跟他恋爱,就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啊。
琼光低着头,也不言语了,她也许是没听进去,也许是听进去了,但觉得自己做不到。
阮裳又说:你不是总说红苑的灵魂比你的漂亮比你的强吗?那是因为人家花的心思比你多啊。
她整天都在摆弄这些,能不比你好吗?她语气中带着点嫌弃用了个激将法,果真看到琼光的眼神变了一变。
这么多天下来,阮裳也看出琼光很要强,对陵修念念不忘,很多也是因为陵修对她不理不睬。
我要是也全心全意,一定会比她好。
阮裳耸耸肩:问题是你能全心全意吗?琼光张了张嘴,没说话,却在这时候,一个小孩子进来,说:琼光,陵修说想要看一看这位灵人。
她那个伴生系统似乎比我们制造的系统要高级的多,陵修有话想问问她。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琼光问。
琼光的问题没有得到孩子的解释,因为孩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她只是知道,灵这一次出了她的房间,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阮裳被小孩子领着出了门,这才有时间将这个世界的环境看一遍。
琼光整个宫殿都是由汉白玉砌成的,她之前住的,只是宫殿里的一个房间。
众生宫殿建在高耸巍峨的三山脚下,四周无草无树无鸟,也没有蛇虫鼠蚁等走兽,只是三座高山光秃秃的矗在那里,迎面给人一种压迫感。
琼光的宫殿在最西,小孩子一路领着她往东走,走了约莫有两个小时,这才到了陵修的宫殿。
比起这一路上见到的彩石宫殿、金刚石宫殿、黄金宫殿等令人啧啧称奇的宫殿,陵修的宫殿只是石头跟木头建成的,实在不同的不能再普通。
但是阮裳站在宫殿门口,看着发白的高大古朴的木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险些掉出泪来。
似乎是时光流逝,千百万年,她历尽千帆,现在才如同游子归家一样,落叶归根了。
来了吗?但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将她的感动吹得烟消云散。
沈倾然?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又跟来了?来了。
小孩子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又上了两层楼,阮裳才算见到那人,他正背对着她搭建一座木头城市,像是建模一样,一点一滴,一块木头又一块木头的放到他所搭建的世界里。
背影还是那个背影,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只是阮裳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
她皱着眉,一个沈字刚要脱口而出,面前的人就回过头来了。
脸也还是那张脸,只是脸上的神情差点没让阮裳骂出声来再将那堆木头摔在他脸上!这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圣父的笑,出现在沈倾然那张脸上,难道不是很诡异吗?她表情纠结了起来。
灵。
沈倾然,哦,不,陵修又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却不说话了,也许是觉得她听不懂,也许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他只是走到她面前去,抬手放在她额头上,紧接着白光一闪,阮裳就感觉自己跟S520的联系重新建立起来了。
阮裳看他这么一副神态,即使他长着一张和沈倾然一模一样的脸,她也无法将他当作沈倾然了。
站在陵修这个创世神的角度来看,将伴生系统还给灵,是一种难以让人理解的行为。
于是阮裳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把它还给我了?陵修讶然:你会说话?阮裳差点没给她翻一个白眼。
陵修又笑了,似乎十分高兴:是我疏忽了,‘灵’乃天地所生,当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这第一次见面,陵修就给阮裳扣了个天地万物百科全书的高帽子,以至于后来的相处,陵修就真当阮裳是百科全书,什么都要问她。
陵修说让她在琼光哪里是浪费人才,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
阮裳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她任务的主角就是陵修,跟着他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陵修就亲自跑了琼光的宫殿一趟,让阮裳留在了他这里。
阮裳意识到,她这次的身体并不是普通的主世界的复制体,似乎是真正的灵。
她能听到山的声音,海的声音,天空的声音,她依赖于它们,而它们也可为她所用。
S520没有给她什么新的信息,不过阮裳也大概清楚她是来这儿干什么的了,陵修的宏图伟业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他的目的一向是很明确的。
你就算本事通天,一个人的力量也太小了。
阮裳看陵修孜孜不倦的搞基建,不由的说,千千万万人,累积起来的力量才是不可估量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不知道吗?陵修皱眉:溃于蚁穴?蚁?阮裳看他那单纯无知的神情顿时噎住了。
于是,阮裳和陵修共同制造出的第一个生灵,是蚂蚁。
阮裳将蚂蚁的样子画在纸上,陵修挥手一变,变出了一个堪比宫殿大小的蚂蚁。
阮裳:小一点,再小一点……小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变的与正常蚂蚁一样大小了。
这么个小东西?陵修将一只雌蚁和一只雄蚁托在手上,十分瞧不起它们。
手一挥,就将它们扔走了。
就地扔掉,都懒得走出宫殿。
两只蚂蚁落在地上也没被摔死,两两成行,眨眼不见了踪影。
阮裳看陵修觉得好笑,说:创造了生命,又将它们视为粪土,你可真是慈悲又无情啊。
陵修又皱眉:粪土?阮裳顿时闭了嘴,赶紧将话题扯开转移他的注意力,生怕他对粪土产生什么兴趣。
每制造一个生命,阮裳就会收到提示,任务完成度高一点点。
这么过了多……将近四百个日出日落,即便这儿无春夏秋冬,也权当是一年多吧。
这么过了一年多,阮裳的任务已经完成了17%。
缓慢的增长。
不过阮裳并不着急,这样看着万物从自己手中被制造出来的样子,也十分奇妙。
这一天,陵修同阮裳造了两条锦鲤,陵修似乎对这个生物格外情有独钟,寻了处大湖将它们放进去,看了好久。
阮裳忍不住吐槽:你都变了多少鱼了,还新鲜的像是第一次见似的。
陵修也不跟她争辩,只是看着,两条鱼交互而游,一会儿,竟然首尾相对,在水中旋转起来。
它们游的缓慢,但此时无风,湖面明镜一般,两条鱼掀起的波纹就绕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旋转着,旋转着,仿佛要将什么吸进去了。
陵修有感而发,回到宫殿之后,挥笔用一黑一白,画了两条交互的锦鲤,它们掀起的风波,有朝一日,会不会将世间之物全部吸纳进去?阮裳凑过来看,惊讶出声:太极图?太极?陵修凝眉思索片刻,点点头,落笔又是两个字,从无到有,也就是这么一张纸了。
阮裳心说,这怎么能是一张纸呢?从无到有,就是您一句话嘛!这无意中一幅画就是天地法则,可真是……阮裳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叮!任务完成度30!】S520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来。
以前增长都是一分一毫的,这样一下子涨十几个点还是从来没有的。
阮裳十分惊奇,难道说。
主神顿悟法则,比制造生命更重要?但是很快,阮裳就不这么想了。
她觉得,大概是伟大的陵修大人学会了先制图,再建模。
这么一来,虽然成功率还是不高,但是效率大大提升了好吗?图纸的重要性啊~日出日落,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了。
众神都向阮裳讨要过图纸制造过生物,再加上他们自己的想象,如今世界上千百个屋中,已经制造的差不多了。
就连陵修也对造物的事情失去了兴趣。
只有琼光,这一年来,专注研究灵魂,人的灵魂,动物的灵魂,花草树木的灵魂……她失去了对陵修的兴趣,对灵魂的执着,却到了一种疯狂的程度。
转瞬又是几个月过去,阮裳已经懒得去算时间了。
这一天,众神齐聚,开了个不得了的会议。
阮裳精神抖擞,听着陵修将主世界的雏形说出来,不自觉就心潮澎湃。
十八位神,加上她一个灵,十三人同意,六人反对。
方案通过。
但是最强烈的反对者琼光,却怎么也不愿将自己这些年制造出的魂魄拿出来帮忙。
我不同意!生死是什么?我的东西,我活他们就活,我死他们就死!制造出而又让他们消弭,这算什么?她说起这句话来的时候,眼角微红,像是要委屈的落泪了,但语气中又带了十二分的霸道。
陵修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跟她分辨,就拉了阮裳的手走了出去。
众神都走了出去。
会议决断已定,琼光再如何反对,也是没有结果的。
陵修叹了口气,说:这两年,琼光将自己的心思都放在这些魂魄上。
她花的心思太重了。
阮裳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
两年来,山水鸟兽,花木池鱼等渐存于世,琼光的宫殿也被她改造成了花草点缀的美丽模样。
那天繁星点点,无月,有风。
汉白玉的宫殿缀着星光,绮丽无比。
琼光为自己制造出的堪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那几个灵魂取了名字,又让他们陪着自己玩新游戏——跳绳。
但如今,那几个被取了名字的灵魂,也要投身于主世界的建设中,存在——消亡——依次更替。
阮裳叹了口气。
【叮!任务完成度50%。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七位主神,都不遗余力的亲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尝试、失败、改造、成功……又是一年过去,日落月起,阮裳在宫殿自己的房间里,用自制的木头杯子喝着自产自制的劣质咖啡,心想,建设真是个体力活啊。
虽然有诸多失败,但一切进行的都还算顺利。
唯一的隐患,就是琼光了。
将近四百个日夜,琼光见识到了新法则带给世界的繁荣,却还是没有想通,还是顽固不化的重复着:我的东西,我活他们就活,我死他们就死。
终于这一天,出事了。
那天天降异象,下了场流星雨。
阮裳看到流星雨还十分高兴,拉了埋头作图的陵修到窗台上去,还有闲情逸致的倒了两杯自制葡萄酒。
她从来不喜欢煞风景。
我上一次见到流星雨的时候,还是……阮裳说到这里,不说了。
上一次见到流星雨是跟公仪慕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公仪慕是妖王,她是妖后,公仪慕向来很懂得享受人生,那次流星雨的时候,他还在整个妖界准备了一场歌舞盛宴。
她回头看陵修,这个人,榆木疙瘩一个,应该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
她想到这里,忽然很惆怅似的,叹了声。
公仪慕是沈倾然,眼前这个长得和沈倾然一模一样的陵修,是不是沈倾然?要真是沈倾然的话,他一个上古神,千百万年前不懂风月,千百万年后见到她之后忽然就开了窍喜欢她了?很玄幻好不好?玛丽苏都没敢这样写的!这件事情她这几年想过无数遍,都想不出什么结果。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中的陵修仅仅只知陵修而已,要将事情理清楚,还要找外面那个沈倾然。
她将陵修拉到窗台之上想要观景,可谁知道,陵修一件那景象,就低呼一声,说:出事了。
他少有这样紧张的时候,将杯子放下就走。
自然而然让阮裳跟着。
这几年,阮裳同他已经是寸步不离。
他们直奔琼光的汉白玉宫殿而去。
不只是他们,其余的十六位主神,也统统赶了过来。
流星映坠之下,汉白玉宫殿像是度了一层莹莹星光,美丽,却像是在转瞬之间就要消失掉了。
琼光!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用这样的秘法?十六位的声音,有质问、有心痛、有愤懑,也有,像是阮裳和陵修这样的,百般情绪涌上心头,说不出话。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措手不及的连跟琼光对峙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琼光,美丽而轰轰烈烈,其他人能做的,只是看着而已。
以神魂为引用了秘法,琼光眼看就要消散掉了。
我不灭,他们便不灭。
现在,你们要用什么方法要他们消亡?她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琼光让自己不生不死的魂魄,碎成了千千万万亿亿片,融进了她所制造的魂魄之中,凝起了不灭的生命力。
那场流星,不,应该是琼光灵魂碎片,下了整整半月有余。
她制造的灵魂数量达主世界所需灵魂的将近半数,这么一来,让灵魂周期性消亡的计划,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几位主神开了又一次重大会议。
如今半数灵魂可消亡,半数灵魂得永生,永生的不可能再消亡,可消亡的却还有办法永生。
于是又有两位专心制造灵魂的主神,逼不得已,同样用琼光之法,让自己的灵魂碎片融进那些灵魂之中。
【叮!任务完成度70%。
】即便是我们,消亡,也就是这么一会儿。
那场流星雨又半月有余,陵修看着,叹了口气,忽然回头,拿出了一个什么物件放进阮裳手里。
阮裳低头一看,是一个银白色小钟,晶莹剔透,还系着一个红色小缨绥,煞是娇小可爱。
这是什么?魂钟。
陵修说,就给你吧。
为什么给她?也许她是灵,有世间万物,便有她,魂钟在她那里,似乎比在自己这里还要安全一些,也或许是因为……你的魂钟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啊?阮裳实在忍不住问。
这也太娇了点吧?完全是个小女孩的配饰嘛!陵修:……原来不是这样的。
啊?那现在怎么成这样子了?给你之前,不知怎么,就觉得你或许更喜欢它这么模样。
当然,这句话陵修没说,只是又沉默着望向窗外将停的流星,眼角却瞥着阮裳,见她小心地将魂钟收起来,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了。
主世界的改造仍在继续着。
魂魄不死之后,似乎更多了些自己的意识。
不过渐渐的,主神们发现,全部不死,也不是一件好事。
天地无常,灾难至,他们就只能苦苦受着,躲不了,死不了,受不了。
不死,百年也就是弹指一挥,而苦难频发,又何止百年一次?众神三次会议,得出方法:轮回。
如何轮回?那当初被陵修一挥手丢掉的两只蚂蚁,如今已经有成千上万只了。
如何轮回?血肉轮回。
再做三千小世界与主世界之见轮回。
如何血肉轮回?陵修当着众神的面,将阮裳拉进怀里,吻上她的唇,说:这么轮回。
阮裳的脸当时就黑了。
可是当着这么多神的面,如今讨论的也是十分重大的事,阮裳还不能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陵修,而是沈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