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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花动拂墙红萼坠(下)

2025-03-26 00:06:45

悠悠醒转时,已不知人事几许。

只觉得身体里那种空落落的痛楚无处不在——好像身心肺腑都空了一般。

手无力垂落一边,似被手温暖的手心紧紧握住。

我勉励想睁开眼来动一动身子,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沉重地一动也动不了。

眼皮微微一动,眼前人影幢幢,似有人欢喜地叫:淑妃娘娘醒了!有参汤的温热从口中缓缓流入漫至喉咙,胸臆,仿佛为我注入了一星半点力气。

我极力睁开眼,双眸却似闭合了太久,只觉日光刺眼,几乎要刺穿我的眼睛。

已是一个秋日的午后了,晴光寂寂,慵懒散落。

玄凌的声音在耳边惊喜想起,嬛嬛,你终于醒了。

我终于醒了吗?我看到玄凌焦急而疲惫的脸,槿汐哭得如核桃一般的眼,乌压压的人守候在床边。

空气里有未散去的血腥气,腹中的空气逼得我暗哑出声,皇上,孩子还在吗?玄凌的面孔焦灼而失神,他尚未答话,德妃已悄悄背转过身去拭泪。

我愈加惊恐,声色凄厉:皇上,孩子呢?玄凌痛苦的垂下脸去,低声道:嬛嬛,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来,尽力地在小腹上摸索着,孩子呢?孩子呢?昨夜他还在我腹中踢足伸腿,他睡着了是不是?他怎么不动了呢?我几近疯狂地摸索着,泪流满面。

玄凌紧紧抱住我不让我再动弹,德妃紧紧按住我的手:淑妃,淑妃,孩子已经没有了。

你要节哀。

德妃极力安慰着我,把灵犀,涵儿抱到我面前,你瞧,你还有韫欢和涵儿,你别怕!涵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唬的睁大了眼睛,一径往我怀里缩,灵犀大约从未见过我如此失态,唬的放大声哭。

德妃抱了这个哄了那个柔仪殿内乱作一团。

玄凌紧紧抱住我,抱的那么紧,似乎连我的骨头都被硌碎了。

他似要以此来发泄他和我一样失去孩子的伤心,他低在我的耳边后悔,嬛嬛,是朕不好,不该在柔仪殿欢宴,以致你劳累过度没有了孩子。

我迷迷茫茫地抬头,轻轻推开他,皇上,臣妾并无劳累过度。

当时只是觉得有些腹痛而已,想是贪杯所致。

我手足无措地哭出声,早知道臣妾就不喝那酒了,都是臣妾自己不好,臣妾怎知道,臣妾只喝了一杯酒,并不赶多饮,谁知……谁知……皇后穿着真红金罗大秀宫装,我在榻旁边坐下,她抚了抚我的肩膀,淑妃,你要节哀以后也不要贪杯再误事,你晓得皇上为了你这次小产都多伤心?你昏睡了两日皇上就陪着呢两日。

皇后好言劝慰道:皇上的眼睛都凹下去了,赶紧回仪元殿歇息吧。

皇后好言劝慰道:皇上的眼睛都凹下去了,赶紧回仪元殿歇息吧。

玄凌略点了点头,皇后费心了,朕在陪陪嬛嬛。

我只无声地啜泣着,啜泣着。

时值秋暖,却似有无限的凄楚荒凉迫人而来,无穷无尽的伤心哽在喉间,恨不能尽情一吐吐,我只是啜泣不已。

温实初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娘娘该服药了。

我痛悔难言一手挥开他的汤药,砰声,漆黑的药汁泼了满地狼藉,我怔怔地垂泪,是我不好,没能保住孩子温实初静静负手而立,娘娘,那一盅酒并不能伤了胎气,那晚的宴饮也不会伤害娘娘的玉体,娘娘忘了腹中的胎动吗?胎气正常,孩子十分健壮,怎会经不起一杯酒一场宴饮?温实初十分痛惜,当时娘娘腹痛只是正常的胎动,胎气激荡才会有些疼痛,很快就会过去,娘娘怎可痛昏了头大力捶击腹部,以至胎气大动,孩子滑胎而死。

我惊愕无比,仿佛有雷电在头上一个一个炸开,我攸然抬起头来,死盯着温实初:怎会,本宫只是疼痛难耐,而后昏厥过去,醒来后便已没有了孩子。

我神色懵懂而惊痛,皇上,臣妾的孩子怎么会是被捶落的?’温实初大惊道:皇上,臣不敢妄言,娘娘的腹部确有遭重击的迹象,太医院太医皆可查证,而且娘娘腹中的孩子一向健康,皇上也经常听见孩子的胎动,若非遭受重击,孩子怎会滑胎?玄凌一语不发,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山雨欲来前阴沉的天色,他的手紧紧地握在身后,握成一个发白的拳头,是谁,当时是谁陪在淑妃身边?槿汐连忙跪下道奴婢离开去请太医前,是皇后娘娘陪在淑妃娘娘身边,至于后来女婢回来时,已有许多人陪在娘娘身边。

德妃面色青白交加。

十分不安,臣妾本没有喝醉,想找胧月一同回宫,谁知胧月竟站在淑妃殿外发呆,臣妾想去带她走,恰巧皇后出来找人帮忙,说淑妃痛昏过去了。

玄凌沉着脸又问了一遍那么当时谁在淑妃身边?德妃一怔,不假思索道臣妾看见时只有皇后。

槿汐离开后你看到皇后时应该时隔不久,都只有皇后一个人吗?玄凌口中问询,目光却在皇后面上阴晴不定地逡巡。

的确只有臣妾,皇后面容沉静如常,朗声道那又如何,臣妾也不知淑妃为何会捶伤自己失去孩子。

德妃稍稍思量,不觉疑云顿感生,可当时皇后您明明告诉臣妾,淑妃已经痛晕过去,又怎么会再捶自已的腹部?皇后亦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玄凌的目光如剑,并不肯从她面上撤去,皇后只得坦然道:臣妾当时地只有留下照顾淑妃,但无论如何,若此事涉及臣妾,都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

皇后辛苦。

玄凌淡淡道:只是皇后为何不叫人一同照顾淑妃?皇后一怔,淑妃痛得位住臣妾的手连连呼痛,臣妾实在无法分身。

是吗?玄凌问:淑妃只是痛得拉住皇后的手,并不曾掩住皇后的口。

皇后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紫金凤冠晶光闪耀,越发照得她面如白纸,皇上是怀疑臣妾?朕不想怀疑皇后。

可是皇后能告诉朕么,是谁捶落了淑妃腹中的胎儿?皇后踉跄了一步,笑得悲苦而自矜,她沉呤片刻,思索者道:或许淑妃的胎象本就有异,否则怎会那晚突然大痛?朕日日陪着淑妃,时常感觉淑妃腹中胎动,胎象怎会有异?他想一想,温实初,把你素日给淑妃开的药方拿来。

温实初转身离去,片刻拿来一叠药方,皇后请过目。

玄凌蹙眉道:皇后亦懂得医术,不必劳烦太医就能看懂。

药方上面,黄芪、白术、阿胶、当参、鹿角霜,每一味都是安胎补气的药材,并无异样。

皇后寻不出蛛丝马迹,她似是自言自语:或许,是淑妃在昏厥中自已不小心捶到腹部?玄凌连声冷笑,笑到眼角有泪珠涌出,他清晰的面庞上满是勃然怒意,皇后觉得能够自圆其说吗?皇后的面色清冷而刚毅,她一挥云袖,不复素日温和慈祥,傲然而立,臣妾有何理由要害淑妃?这些年臣妾调度后宫,皇上可曾见臣妾蓄意害过谁?贵妃轻轻屏息,声音清越似碎冰玲珑此刻并未说皇后害过别人,皇后勿要多心。

皇后神色稍稍松弛,多谢贵妃直言皇后夸奖不过一瞬,贵妃的话已追到耳边,可是淑妃已有一子二女,又有义子四殿下已经宠冠后宫,手执协理后宫大权,若淑妃再产下一子,谁会最受威胁,权柄动摇?玄凌深深吸一口气,呼出无限失望与鄙夷,果然。

贵妃,你向来与世无争,为何要害本宫!不是贵妃要害你,玄凌冷然道:皇后不解释清楚,这就是所有人的疑惑。

顾不了她此时失去血色的面庞,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进,皇后霍然抬头,看着一味低头饮泣的我,语义森森:唐高宗年间,昭仪武媚娘得宠,为除王皇后,武媚娘亲手扼杀尚在襁褓中的女婴然后离去,随后王皇后到来看望孩子,却为发现女婴已死便离开,武媚娘向唐高宗哭诉女儿被王皇后扼死,当时看望女婴时只有王皇后一人,王皇后百口莫辩,终于被杀。

臣妾今日情状,恰如当年王皇后!我并未动怒,只森森地笑着,寂静中听来,极像悲哭,臣妾是武媚娘,亲手杀子?我冷笑:皇后好无辜!是皇后亲自告诉众人,臣妾痛昏过去,臣妾如何能在昏厥中捶杀孩子?有须臾的沉静,我与她怒目相对,彼此眼中皆是噬人的恨意与狠辣。

对峙多年,彼此刀光锋刀具已施展,我与她之间,今朝比得有个了断。

哇地一声,有孩子的大哭打破死寂的沉默。

众人循声望去,是一直躲在德妃身后的胧月,小小的胧月,缩在紫檀高架的花架地下,死死抓住德妃的裙角,哭喊着道: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玄凌素来最疼胧月,见她哭的扯心撕肺,忙一把把她抱在怀中,柔声哄到:绾绾,你看见什么?快告诉父皇!父皇在这里,别怕别怕!胧月只是一径地大哭,泪眼迷蒙中,有无限凄惶与冷清从我与皇后面上刮过。

玄凌再三询问,她只是拼命腻在玄凌身上,往他臂弯里躲。

皇后听得一线生机,伸着手极力哄道:胧月,告诉母后,你看见什么?记忆千疮百孔的缝隙间,我猛然忆起,那一日,殿门未完全关上,小小的胧月就站在门外!她看见了什么?胧月自小在德妃膝下长成,与皇后相处的时日比我多的多!而且,这孩子自小不与我亲近。

宛若在胧月被人从头顶塞入无数冰屑,那蚀骨寒意细碎而迅疾地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胧月,她似受了极大地吓唬,猛地推开皇后伸出欲抱的手臂,高声尖叫起来,母后去打淑妃母妃的肚子!她在打淑妃母妃的肚子!德妃唬的花容失色,赶紧抱住高声喊叫满头大汗的的胧月,已经跺足喊:快拿安神汤来来!快拿安神汤来!皇后高声冷笑,指着我到:是你教她的!是不是?玄凌盛怒之下抬手将皇后的手一推,又反手一挥,生生将她推开尺许,胧月只是八岁的孩子,她能撒谎么!何况她自那夜起便没和淑妃说过话,她自小不是淑妃抚养,谁能教她!玄凌眉心愈紧,眼眸暗沉极是动怒,皇后,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还有何话说!皇后面如死灰:臣妾早说过,此事臣妾便如王皇后,坠入陷阱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