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甄嬛传 > 第三十一章 两心之外谁人知

第三十一章 两心之外谁人知

2025-03-26 00:06:45

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二十,中京最酷热的日子。

玄凌不欲在京师与他相见,便借避暑之名,在西京太平行宫召见摩格。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心中也一日烦胜一日。

因着摩格入西京之事,宫中更多了几重压抑,即使在日色喷薄如金的日子里,也隐隐含着山雨欲的沉重与阴鹫。

德妃来看时悄悄问我:听说摩格入住行馆十来日了呢,皇上好听好喝招待着,事无巨细周全的不得了,却一直推脱着不肯见,可是怎么回事?她目光有颇有探究之意,我连连摆手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知道这些?姐姐别问我!德妃含着忧虑道:你也不知道,我还能问谁呢?我笑一笑:天意难测,谁知道呢。

德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个意思,这几天躲在水绿南熏殿不肯出来,说是为太后新丧伤心,又中了暑气。

嫔妃们去控望也不肯见,只叫滟嫔陪在里面,也不知是怎么个事。

我想着,既是暑气,何不叫太医瞧瞧,今日问起来,说温大人也不在。

我道:温大人原是这样,要守着惠仪贵妃的梓宫忏罪,多少年了都这样子。

德妃哦了一声:也是,只是这回走的长,好些日子不见他了,皇上这样日夜和艳嫔在一起,也怕伤了身子。

恰巧这一日玉隐、玉姚、玉娆皆在,玉隐素来是一人默默不出声的,玉娆抱了灵犀在膝头逗弄,玉隐忍不住皱眉道:没了傅如吟,来了叶澜依,出身微贱不说,一样的狐媚惑主。

太后新丧,皇上心里真有不痛快也该长姊陪着,何时轮到他了。

我听一句烦一句,忍不住别过头连连皱眉,玉娆递过一杯茶笑道:二姐润润喉,也不知二姐怎的,彷佛很不待见滟嫔的样子。

玉隐秀眉轻扬,笑道:我何不待见她了。

她是皇上的宠妾,我怎么不待见?只是为长姊抱不平罢了。

我轻轻咳了一声,抬一抬眼道:这话说着就叫人伤心了。

这里除了玉姚未嫁,玉娆正妃之外,哪一个不是妾室?德妃忙笑着打圆场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妹妹是掌六宫之权的淑妃,从前除了皇后,谁有这权威,在皇上心里何曾把妹妹当成妾室来看。

我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护甲笃笃敲在紫檀桌上:名份所在,不敢攒越,我有自知之明,姐姐不必安慰我。

玉隐两颊飞红,大是不好意思,只好喝了口茶掩饰过去。

德妃叹息道:不怪隐妃要为你抱不平,六宫眼下对滟嫔哪个不是怨言甚多。

她压低了声音:皇上又不肯出来给个说法,摩格的事是一直这样拖着……玉娆抬头道:听说那摩格也不急,找人陪着四处欣赏西京风舞,悠哉得很。

她难得地愁容满面托腮道:难为九郎在王府里气的发狠,国危当头,他自然急着效力沙场,只是递了好几次折子,皇上只是没有半句回话。

德妃和颜劝慰道:九王还年轻,自然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玉娆怒道:我何尝不晓得,九郎也罢了,六哥的本事外人不说,咱们是知道的。

玉隐猛一警醒,忙笑道:你就不必往王爷脸上贴金了,他那三两三的本事不过是用在骑马射箭上,哪里真能上阵杀敌,皇上知人善用,才不会用王爷的。

玉娆笑一笑,再不多言。

众人正闷坐着喝茶,李长悄悄进来一拱手,喜滋滋道:回良娘娘的话,天大的好消息,睦是天佑我大周,那些雁鸣关外的赫赫蛮夷不知怎的好些人发了时疫,一片连一片地倒下了,根本没法治住。

那赫赫可汗急了,要急着求见皇上呢。

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他终于急了。

德妃忙问道:皇上知道了吗?李长笑眯了眼,你这样的好消息,自当娘娘在时奴才才好去回,也好让娘娘帮着讨赏啊。

我扑哧一笑,你就油嘴滑舌的吧。

德妃忙起身道:妹妹有要事,我便先走了。

我忙唤:玉娆快替我送德妃。

玉娆忙出去了,玉隐跟着我进内更衣,眼见无旁人在,急道:现在赫赫攻势稍退,但无论如何,长姊万不能让王爷去边关,沙场刀枪无眼不说,皇上忌惮王爷才华,这军功上汝南王可是前车之鉴……我颔首,沉声道:我明白。

行至水绿南熏殿外,只闻得四下静悄悄无声,安静得如无人一般。

我正欲让守在外头的小内监进去通报,却听吱呀一声,一个光临的影子一闪,却是滟嫔一脸倦容走了出来。

她抬头见我,微微屈身算是见礼,我忙扶住她,叫你受委屈了。

她哦地一声算是笑,的确,一天一天坐在椅子上不许动,不许说话,看他满心忧烦又发作不得,我的确是累。

我轻轻颔首,这个时候,皇上哪有心思宠幸嫔妃,叫你白担了罪名。

她轻笑,眸中却冷冷地殊无笑意,惯了。

除了我,谁配担这样的罪名。

我心中一酸,正欲说话,却听里头玄凌朗声笑道:好!果真得了时疫,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忙回头,却见李长也是一脸惊讶不解。

滟嫔淡淡看我一眼,道:方才小厦子进去了。

李长惊道:奴才也是方才才得知的消息,小厦子那些小东西怎么样知道的?滟嫔正一正领子上的蜂花扣,低低道:你小心些。

小厦子是胡蕴容的人。

我回过神来,笑一笑道:李长,你赶紧进去伺候着吧。

本宫乏了,先回去歇着。

终于三日后响午,玄凌设宴于太平行宫,招待远道而来的摩格。

一早小允子便啧啧向我道:听闻摩格可汗进贡了一支熊皮,据说很是凶猛呢。

他摇头道:旁人进贡的多是金珠宝玉或是奇香绫罗,他倒好,进贡了一支熊皮,可见蛮夷就是蛮夷。

我闻言只是淡淡。

熊皮而已。

会比人的杀心更可怕吗?无言间只是沉默画眉,细细的螺子黛一斛千金,化作如玉双颊上两道柳眉轻扬。

数年生杀予夺间多了几许戾气,把双眉画得圆润些,才更显温和沉稳的宫妃气韵。

因太后新丧,即使宴会也不着喜色,披了一件芙蓉金广袖长衣,将金芙蓉海棠沉醉于裙裾上,青翠风自花间婉转探首。

凤衩步摇横逸高髻间,在宝珠流光的瞬间,莫然忆起昔年与玄清一同出游,照花前后镜,画面交相辉映,何等旖旎俏丽,比照此时铜镜中华丽的倒影,深觉时光深邃,带走无限年华。

窗外夏花如锦,宜芙馆外一捧捧红色荷花开得密密匝匝,与往年并无区别,年年岁岁花相似,唯有人,被无法挽住的时光不知不觉侵蚀最初的容颜与心境。

今日宫宴,玄清亦要携玉隐出席,每每这样相见,他是否的,我与那年的甄嬛,越行越远。

这样一想,不觉自己也感慨,心中萧索,手中拿着的一枝海水玉缀珠明凰亦余味索然地方落下来,着身搁在妆台上不过是轻微一髻,瑾汐已然察觉,她秉开众人,细心地拣来一个飞燕重珠耳坠配载我耳边,柔声道:奴婢知道娘娘每每不愿与王爷于宫中相见,也知隐妃嫌隙。

她停一停,似是歉意,从静妃离世,王爷待隐妃依旧如常和气,外人都道王爷夫妇恩爱,可是内里咱们都是知道的,玢儿一回两回说起来,王爷虽每常在隐妃处过夜,可都是相对无言,表面功夫罢了,奴婢疑心着,王爷素来聪明,恐怕已经疑心静妃之死了。

我沉沉一叹,愁眉深锁,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王爷既然隐忍不言,想必也是顾及甄家颜面,何况玉隐也的确知错,这些年悉心照料予澈,无微不至,她在王府貌似风光,可你我皆知道她人后孤苦,玉隐自小坎坷,难免言行过于谨慎多心,难道真要这样过下去么?瑾汐颔首道:奴婢知道娘娘一番苦心,也知道娘娘百般回护隐妃的缘故,隐妃*有过错,但有句话奴婢深感赞同,自隐妃而*,自然不希望娘娘牵挂王爷,所以娘娘每有不乐,她难免疑心,而宫中诸人观娘娘,自然觉得娘娘贵为淑妃,深得圣宠,不应有种种憾事,奴婢明白娘娘人前强颜欢笑,心中深觉不忍,但奴婢还是要劝娘娘一句,既然人前强颜欢颜,那么人后不要再露戚戚。

宫中耳目众多,觊觎娘娘尊贵之人大有人在,娘娘若习惯以尊荣欢笑为自己面具,永不摘下,才能永保平安我深感歉意,瑾汐,是你最肯明白我,提点我,身在宫掖,我的确不应忆起往事,徒增烦恼。

瑾汐温柔笑道:不是不应忆起,奴婢知道娘娘毕生最欣愉是何时,若无当时,只怕娘娘会过的更辛苦,奴婢只是觉得,喜怒皆为合适宜所发才能在宫中过的更平安,更稳当。

她为我整理好衣裳,含笑道:但请你能展颜一笑纵使相逢应陌路,隔着深宫深宫寂寂,这才是我与他最合适宜的归宿吧。

对镜回眸,露出我如烟笑意,曾几何时,已有几分当年皇后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