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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池鱼

2025-03-26 00:06:40

畅安宫与棠梨宫并不太远,一路与玄凌乘着步辇赶去,远远看见整个畅安宫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畅安宫主位冯淑仪早得了消息,带了宫中妃嫔与合宫宫人在仪门外等候。

见了御驾忙下跪请安。

玄凌道一声起来,方问:怎么样了?冯淑仪回道:太医已在里头抢治了,惠嫔现时还未醒过来。

停一停道:臣妾已打发了人去回皇后娘娘。

恩。

这时候皇后该睡下了,再打发人去告诉让皇后不用过来了。

是。

冯淑仪一应声,忙有小内监悄悄退了下去回话。

玄凌对众妃嫔道:既然太医到了,这么一窝蜂人进去反倒不好。

你们且先去歇着吧。

淑仪与莞嫔同朕进去。

畅安宫主殿为冯淑仪居所,眉庄的存菊堂在主殿西侧。

太医们见皇帝来慌忙跪了一屋子。

玄凌一挥手命他们起身,我已按捺不住,发急道:惠嫔姐姐的情形到底如何?为首的江太医回道:回皇上和莞嫔小主的话,惠嫔小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呛水受了惊所以一时还未能醒转过来。

听得太医如此说,我方松了一口气,一路紧紧攥着的拳头此时才松了开来,攥得太紧,指节都微微有些泛白。

江太医见玄凌唔一声,才接着道:臣等已经拟好了方子,惠嫔小主照方调养身子应该会很快康复。

只是……江太医略一迟疑。

只是什么……皇帝道:说话莫要吞吞吐吐。

江太医肯首道:是。

是。

只是小主受惊不小,怕是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精神才能完全恢复。

如此你们更要加意伺候,不得大意。

众太医唯唯诺诺,见玄凌再不发话,方才退了下去。

进了内堂,眉庄的贴身侍女采月和白苓脸上犹挂着泪痕,半跪在床边忙不迭的替眉庄收拾换下的湿衣,用热水擦拭额头。

见我们进来忙施了礼。

三人伫立床边。

玄凌与冯淑仪犹可,我已忍不住探身细看眉庄。

眉庄已然换过衣服,头发犹是湿的,洇得颈下的香色弹花软枕上一片黯淡凌乱的水迹。

面色苍白无血,衬着紫红的米珠帐帘和锦被,反而有种奇异的青白。

因整个人昏迷不醒,连那青白也是虚浮的,像覆在脸上的纱,飘忽不定。

一滴水从她额前刘海滑落,径直划过腮边垂在耳环末梢的金珠上,只微微晃动着不掉下来,一颤又一颤,越发显得眉庄如一片枯叶僵在满床锦绣间,了无生气。

鼻尖一酸,眼眶已尽湿了。

冯淑仪历来端庄自持,见眉庄如此情状也不由触动了心肠,拿起绢子轻轻拭一拭眼泪。

玄凌并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内堂中服侍的宫人,一一扫视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宫人们神色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凛,慌忙低下了头。

玄凌收回目光再不看他们,道:怎么服侍小主的?语气如平常一般淡淡,并不见疾言厉色,宫人们却唬得跪了一地。

冯淑仪怕玄凌动了肝火,忙回头朝地上的宫人道:还不快说是怎么回事!惠嫔好好的怎会溺水?采月和一名叫小施的内监吓得身子猛地一抖,膝行到玄凌跟前哭诉道:奴才们也不清楚。

冯淑仪听这话答的不对,不由看一眼玄凌,见玄凌微点一点头示意她问下去,话语中已含了薄怒:这话糊涂!小主出了这样大的事竟有贴身的奴才不清楚的道理!冯淑仪待宫人一向宽厚,今见她怒气,又有皇帝在,小施早吓软了,忙砰砰叩首道:奴才冤枉。

奴才真不清楚。

夜间奴才与采月姑娘陪同小主去华妃娘娘的宓秀宫叙话,回来的时候经过千鲤池,因小主每过千鲤池都要喂鱼,所以奴才去取鱼食了。

谁知奴才才走到半路就听见嚷嚷说小主落了水。

那采月呢?采月抽泣着答:华妃娘娘宫里的霞儿说有几方好墨可供小主所用,才刚忘给了,让奴婢去取。

如此说来,惠嫔落水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不在身旁?冯淑仪问罢,悄悄抬头看一眼玄凌,玄凌目光一凛,冯淑仪忙低了头。

正要继续问下去,听得堂外有人通报华妃到了。

也难怪,眉庄溺水的千鲤池离她的宓秀宫不过一二百步,尚在她宫禁辖地之内。

她又是皇后之下位分最尊的妃子,协理六宫,自然要赶来探视。

华妃见玄凌在,巧笑嫣然温婉行礼见过。

玄凌道:外头夜深,你怎么还来了?华妃面有愁色,道:臣妾听说惠嫔妹妹溺水,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忙赶过来了。

惠嫔可好些了么?玄凌往榻上一指:你去瞧瞧罢。

华妃走近一看,抽泣道:这可怎么好?如花似玉一个人竟受这样的罪。

冯淑仪劝道:华姐姐也别太难过。

太医说醒了就不妨了。

华妃抽了绢子拭一拭鼻子,回头对采月、小施道:糊涂东西!怎么伺候你家小主的,生生闯出这样的大祸来,叫皇上忧心。

玄凌冷冷朝采月和小施扫一眼,缓缓吐出几字:不中用。

华妃听得这样说,忙道:这样的奴才留在惠嫔身边怎能好生伏侍,只怕以后三灾八难的事少不了。

臣妾思忖,不如打发了去‘暴室’算数。

暗暗抽一口凉气,进了暴室的宫人受尽苦役,生不如死,不出三五月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自寻了断,鲜有活着出来的。

又是华妃发话,采月和小施断无生还之理了。

采月和小施的话叫我心里存了个混沌的疑团。

小施也还罢了,采月是眉庄的家生丫头,一直带进宫来的,如同心腹臂膀。

若是失了她,实在是不小的损失。

如今华妃如此说,总觉得哪里不妥,来不及细想,出言阻止道:不可。

玄凌、华妃与冯淑仪齐齐望住我,一时间只得搜肠刮肚寻了理由来回话,采月和小施虽然伏侍惠姐姐不妥当,但事出意外也不能全怪他们。

与其处罚他们两人,不如叫他们将功折罪好好伺候着姐姐苏醒。

华妃瞧着我轻笑道:怎么莞嫔妹妹以为罪不当罚,功不该赏么?如果轻纵了这两个奴才,难免叫后宫有所闲话,以为有错只要折罪即可,不用受罚了呢。

我缓缓道:赏罚得当自然是应该的。

只是妹妹想着,采月和小施一直服侍着惠姐姐,采月又是惠姐姐从府里带进宫来的,若此时罚了他们去‘暴室’,恐怕姐姐身边一时没了得力的人手,也不晓得这怎样才能照顾好姐姐,反而于姐姐养病无利。

华妃嗤笑一声:这样的奴才连照顾惠嫔周全也不能,怎么还能让他们继续留着伺候,莞嫔未免也太放心了。

说罢冷冷道:何况千鲤池于我宓秀宫不过百步,在本宫宫禁周围出的事,本宫怎能轻饶了过去。

越听越不妥,内心反而有了计较,赏罚得当是理所当然,可是娘娘若杀了他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事情出在宓秀宫附近于娘娘威严有碍才如此恼怒,并非只为惠嫔溺水。

取两个奴才的命事小,可伤了娘娘的名誉事大。

还望娘娘三思。

华妃眼中精光一轮,微微咬一咬牙沉思。

说完我只瞧着玄凌,若他不出声,这番话也是白说。

果然他道:莞嫔的话也有理。

先饶了他们俩,若惠嫔不醒,再打发去了‘暴室’不迟。

玄凌说了话,华妃也不能再辩。

采月和小施听我与华妃争执,早吓得人也傻了。

冯淑仪催促了两次,才回过神来谢恩。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还好。

见华妃脸上仍有忿意。

转念一想,华妃不是要杀我们的人么,那么,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我走近玄凌身边,轻轻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你说。

惠嫔姐姐落水原因尚且不明,可必定是侍卫救护不及才会呛水太多昏迷不醒。

依臣妾的意思,不如撤换了宓秀宫的守卫另换一批。

否则,这次是惠嫔姐姐,若下次再有什么不当心的伤及了华妃可如何是好呢?华妃听我如此说,立即道:莞嫔适才不是说要将功折罪么?怎么现在又要换我宫苑的侍卫,岂非赏罚太有失偏颇?有护短之嫌。

我微笑道:华妃娘娘多虑了。

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皇上一向爱重娘娘,怎能让这样一般粗心懈怠的奴才护卫娘娘宫禁,置娘娘于险地而不顾呢?况且只是换一批侍卫并不算是惩罚啊。

转而向玄凌道:臣妾愚见,皇上勿要笑话臣妾见识短浅。

玄凌道:你说的极是。

朕差点忽略了这层。

就让李长明日换一批精干的侍卫过去戍守宓秀宫罢。

华妃脸色不好看,极力忍耐着再不看我,也知道事情无转圜之地,她身边的侍卫必定要被替换了,遂不再争。

换了笑脸对玄凌道:多谢皇上挂念臣妾。

又道:臣妾带了两支上好的山参来,压惊补身是再好不过的。

叫人给惠嫔炖上好好滋补才是。

玄凌点一点头,华卿。

你成日惦记着六宫诸事,这么晚还要劳神,早点回去歇息吧。

华妃温婉巧笑道:皇上明日也要早朝呢,不宜太操劳了。

臣妾出来时叫人炖了一锅紫参野鸡,现在怕是快好了。

皇上去用些子再歇息吧。

玄凌笑道:还是你细心。

朕也有些饿了。

转头看我,莞卿,你也一同去用些。

华卿宫里的吃食可是这宫里拔尖的。

华妃只轻轻一笑:皇上这么说,实在是叫世兰惭愧了呢。

妹妹也同去吧。

哪里是真心要我去,不过是敷衍玄凌的面子罢了。

玄凌这一去,多半要留在华妃宫里歇息,我怎会这样不识相。

何况眉庄这里我也实在是不放心,必定要陪着她才好。

遂微笑道:臣妾哪有这样好口福,不如皇上把臣妾那份也一同用了吧,方能解了皇上相思之苦啊。

华妃含笑道:瞧皇上把莞嫔妹妹给惯的,这样的话说来也不脸红。

玄凌道:朕哪里敢惯她,本来就这样子。

再惯可要上天了。

我笑道:臣妾说呢,原来皇上早瞧着臣妾不顺眼了呢。

皇上快快去吧,野鸡煮过了就不好了。

臣妾想在这里照顾惠嫔姐姐,实是不能去了。

玄凌道:好吧。

你自己也小心身子,别累着了。

华妃笑道:那就有劳莞嫔和淑仪。

说罢跟在玄凌身后翩然出去。

夜已深了。

我见冯淑仪面有倦色,知道她也累了,遂劝了她回殿歇息。

独自用了些宵夜守在眉庄床头。

心里泛起凉薄的苦涩。

刚才,多么和谐的妃嫔共处、雨露均沾的样子,仿佛之前我和华妃并未争执过一般,那样的和睦。

嘴角扯起浅浅的弧度,野鸡紫参汤,华妃还真是有备而来。

眉庄额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我取了手巾替她擦拭。

眉庄,这事情来的突然,来不及在心里好好过一过理清头绪。

现下夜深人静,正好可以慢慢想个清楚。

眉庄未醒,自然问不出什么。

若是眉庄迟迟不醒,华妃又要惩罚采月和小施就再无理由可阻拦了。

我唤了采月进来,问道:采月。

你跟着你家小姐恁多年,也该知道我与你家小姐的情谊非同一般。

采月尚未在适才的惊吓中定下神来,听得我如此说,忙要下跪,我急忙拉住她。

她呜咽道:奴婢知道。

要不是这样莞小主怎肯为了奴婢与华主子力争,要不是小主,奴婢连这条命也没了。

我叹一口气,道:你知道华妃为什么要这样严惩你们?其实,你和小施也罪不至死,何苦要打发你们去‘暴室’,分明是要你们往死路上走了。

采月嗫嚅着摇了摇头,我徐徐道:宫里要杀人也得有个讲究,哪里是无缘无故便要人性命的。

若真要杀,多半是灭口。

我看看她,故意端起茶水饮一口,这不说话的片刻给她制造一点内心的畏惧,方道:你仔细想想,你小姐落水时,你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才逼得人家非要杀你。

这话本是我的揣测,无根无据,只是眉庄不懂水性自然不会太近水边,又怎会大意落水呢?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蹊跷。

采月的脸色越来越白,似乎在极力回想着什么。

我并不看她,轻轻擦一擦眉庄的冷汗,如今你小主都成了这个样子,万一你疏漏了什么没说,连我也保不住你。

可不我们一齐成了糊涂鬼,连死也不知死在谁手里。

说罢唏嘘不已,举袖拭泪。

采月见我伤心,慌忙拉住我的袖子道:奴婢知道事关重大。

而且……而且奴婢看的并不真切,所以不敢胡说。

我也不过想心里有个数罢了。

你且说来听。

奴婢……奴婢取了墨回来的时候,似乎……似乎是看见有个内监的身影从千鲤迟旁窜过去了。

因天色黑了,所以怕是奴婢自己眼花。

我点点头,这事没别人知道吧?采月忙道:奴婢真不敢跟旁人提起。

我道:那就好,你切记不可跟别人说起。

要不然怕你这条命也保不住了,知道么?采月又惊又怕,慌乱的点点头。

我和颜悦色道:你今日也吓的不轻,去歇会吧。

叫了白苓来陪我看着你小姐就成了。

采月诺诺的退了出去。

我注视着烛光下眉庄黯淡的容颜,轻轻道:原本以为山雨欲来,不想这山雨那么快就来了。

眉庄,你千万不能有事,要不然,这山雨之势我如何独力抵挡?存菊堂外的夜色那么沉,像是乌墨一般叫人透不过气。

连悬在室外的大红宫灯也像磷火般飘忽,是鬼魂不肯瞑目的眼睛。

我默默看着眉庄,时间怎么那样长,天色才渐渐有了鱼肚的微白。

陵容一早便过来看眉庄,见她只是昏睡,陪着守了半天被我劝回去了。

直到午后时分,眉庄才渐渐苏醒了。

只是精神不太好,取了些清淡的燕窝粥喂她,也只吃了几口就推开了。

看她慢慢镇定下来,房中只余了我们两人,方才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眉庄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双手用力攥住被角,极力忍泪道:嬛儿,快告诉皇上,有人要我的性命!果然不出所料,我道:采月说你溺水之时曾远远看见一个小内监的身影窜过。

原本以为是眼花,据你这么说,看来是真有人故意要你溺毙在千鲤池中。

我轻轻的拍她的背,问:看清是谁了么?她一怔,摇了摇头,从背后推我入水,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也是白问,既然存心要眉庄的性命,自然安排妥当,怎会轻易露了痕迹。

我握住眉庄冰冷的手,直视着她,既然要告诉皇上,你得先告诉我,是谁做的?眉庄蹙了眉头,沉思片刻,缓缓道:我甚少得罪人你也知道。

与我最不睦也就是废黜了的余更衣,何况她现在的情势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来对付我。

她想一想,恬贵人、秦芳仪等人虽然有些面和心不和,也不至于要我性命这般歹毒。

实在……我想不出来。

那么,与你最不睦的就只有……我没再说下去,眉庄的手轻轻一抖,我晓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眉庄强自镇定,反握住我的袖子,千鲤池离她的宓秀宫不远,,她要对付我,也不会在自己的地方。

她总该要避嫌才是,怎会自招麻烦?!我轻哼一声,自招麻烦?我看是一点麻烦也没有。

皇上昨夜还歇在了她那里。

眉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要闭过气去。

我安慰道:她也没有占尽了便宜。

就算不是她要伤你,可你溺水昏迷必定和她宫禁的侍卫救护不及脱不了干系。

所以,皇上已经下令撤换宓秀宫戍守的侍卫,那些人跟着她久了总有些是心腹,一时全被支走,也够她头疼了。

眉庄方才缓了口气。

我轻叹一口气,重新端了燕窝粥一勺一勺喂她,你先吃些东西,才有精神慢慢说与你听。

我把华妃来探眉庄并要惩罚采月、小施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又道:你前脚才出宓秀宫,不出百步就溺进了千鲤池。

放眼如今宫中,谁敢这样放肆在她的地界上撒野。

唯有一个人才敢——就是她自己,并且旁人不会轻易想到她会自己引火上身招惹麻烦,即使想到又有谁会相信华妃会这样愚蠢?她一点也不蠢,正是如此,别人才不会怀疑她。

眉庄的脸上浮起冰凉的笑意,我不过是言语上不顺她的意,她竟然如此狠毒!如今情势,旁人会觉得华妃即便是要对付,也会是我而非你。

正是有了这层盲障,华妃才敢下这狠手。

其实你我……我踌躇道:是嬛儿对不住姐姐,连累了姐姐。

我再难忍耐心中的愧疚,眼泪滚滚下来,一滴滴打在手背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姐姐你完全是被我连累的。

华妃是怕我们二人羽翼渐丰日后难以控制,才要除你让我势单力孤,形同断臂,难以与她抗衡。

眉庄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怔怔落下泪来,神色倒比刚才正常了许多,她慢慢道:不关你的事。

早在我初初承宠的时候,她已视我如哽喉之骨,意欲除之而后快,只不过碍着皇上宠爱,我又处处对她忍让避忌,她才没有下手。

如今……眉庄轻轻撩开我哭得粘住眼睛的刘海,不过是见我对她不如先前恭顺忍让,皇上又无暇顾忌我才落手以报旧仇,实在与你无关……我知道眉庄不过是宽慰我,哭了一阵才勉力止泪道:那么姐姐预备跟皇上怎么说?眉庄淡淡道:还能怎么说?无凭无据怎能以下犯上诬蔑内廷主位,反而打草惊蛇。

我会对皇上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我点点头,惟今之计,只有如此。

也要封紧了采月的嘴,不许她向旁人提起昨夜的一字半句。

正巧白苓捧了华妃送的山参进来,惊喜道:小主醒了!奴婢去唤太医来。

这是华妃娘娘送给小主补身的,华妃娘娘真关心小主,这么好是山参真是难得……眉庄冷冷道:撩下了出去。

白苓不明所以,我忙道:你小主身子不适要静养,快别吵着她。

白苓慌忙退了下去。

眉庄厌恶地看着那盒山参道:补身?!催命还差不多。

嬛儿,帮我扔出去。

不用就是了。

何苦扔出去那么显眼。

眉庄目光森冷可怖,恨恨道:我沈眉庄如今奈何不了她,未必今生今世都奈何不了她。

既然留了我这条命不死,咱们就慢慢的算这笔账!眉庄从来性子平稳宽和,如今出此言语,看来已是恨华妃入骨了。

唇亡齿寒,何况是我与我亲如同胞的眉庄。

我又如何不恨,生死悬于他人之手,现在是眉庄,不知何时就会是我。

如今还能仰仗玄凌的宠爱,可是从昨夜来看,玄凌对华妃这个旧爱的情意未必就不如我这个新宠,何况华妃与他相伴良久,非我朝夕可比。

我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隐约觉得这灿烂的春光之后,有沉闷阴翳的血腥气息向我卷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