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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兰折

2025-03-26 00:06:43

因快要新年,审议慕容世兰之事不宜拖到年后,怕是不吉利。

肃喜刚被亲审就招了是慕容世兰指使,因而皇后和敬妃当机立断连夜审了慕容世兰,将她废入冷宫。

我暂居在眉庄的存菊堂,虽然窄小些,两人却是情谊融融.仿佛还是幼年时,她常常和我头并头涯在床上说着!臀俏话,月光如水从窗前倾泻而下,如开了满地梨花如雪。

眉庄的头发极长,黑且粗,洁白月色下似一匹上好的墨色缎子,从纱帐里流出来。

眉庄册着指头算日子,今日是二十五,顶多不过二十九,必死无疑.她咯地轻笑了一声,也不枉我伤了自己。

我小心察看她的伤口,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何苦要烧伤自己.幸亏现在天冷,若是在夏天必定要化脓。

眉庄不以为然道:顶多不过是留个疤痕而已,换她的命也不算亏。

她又道:若不让皇上亲眼见到我烧伤的伤口有多可怖,他永远不会知道焚火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只有见到我的伤,皇上才会想到若是烧在你身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更加对慕容世兰恨之入骨。

也许仇恨真的会让一个人心思须密吧,这样的眉庄勇气和心思令我敬服。

想是受伤的缘故,她的容色有些苍白,明亮的烛火若漂浮的红光,照耀之下她的肤色更似透明的颜色,她望着南窗下一株幽幽吐香的水仙,喃喃道:来日慕容世兰一死,我倒不知道和谁斗了。

我微微一笑,语中带了凄凉之意:这个宫里要斗还不简单,人人都可是敌人。

要不斗也简单,默默无闻即可。

新人会源源不断的进来,姐姐还怕以后的日子会寂寞么?我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吧。

待疤疖脱落后,我去拿舒痕胶给你用,去疤是最好不过了。

过了两日清晨去向皇后请安,众人皆在,陵容仿佛浑然忘了当日雪中之事,向我和眉庄嘘寒间暖了一番,道:姐姐若是在眉姐姐处不方便,来我处也好啊。

我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

也只是暂住,过一段时日棠梨宫修整好了,就可以搬过去了。

她对眉庄关切道:沈姐姐可不许贪嘴吃鱼虾海昧,也不能喝酒,对伤口不好的。

正说着,皇后开了口:慕容氏不思悔过,心肠歹毒,竟然指使奴才肃喜放火烧棠梨宫,如此十恶不赦,本宫诀意严惩以儆效尤赐死慕容氏,否则后宫就无纲纪法度可言了。

在座众人皆对慕容世兰怨尤已久,尤其我失子罚跪当日,她命后宫嫔妃坐在烈日下曝晒相陪,更是犯了众怒。

当时敢怒不敢言,现在皇后此举,却是大快人心,众人纷纷称皇后治内有方。

皇后沉吟道:慕容氏毕竟侍奉皇上年久,本宫就网开一面留她一个全尸吧。

她唤剪秋:去告诉李公公,准备鸩酒、匕首和白续,让她自己选一个了断吧,也算是顾念一同伺候皇上一场。

欣贵殡畅快爽然地笑:皇后仁慈,若换了臣妾,见她这么为非作歹必定要给她来个一刀两断才解气。

我盈盈笑道:欣姐姐顶好去做断案御史,碰上个什么案子,一刀两断就完了,最最省力爽气不过的。

欣贵殡笑着作势在我身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莞妹妹这张猴儿嘴,真真是最刁钻不过的。

众人一时皆笑了,唯襄贵殡神色恹恹的。

直到皇后连问了两声,方才答道:臣妾近日总是神思倦怠,吃了几味药也不见效,在皇后娘娘面前真是失礼。

皇后道:你要照顾帝姬,又近新年忙碌,难免劳累些。

于是叮嘱了她几句好生保养,众人也就散了。

待到午睡起来,我间槿汐,李公公那边说什么时候赐死慕容氏。

她扶我起来漱口,道:冷宫行死刑一般都是在黄昏时分的。

我想了想,微笑道:替我好好梳妆,我要去送一送咱们这位尊贵的华妃娘娘。

于是精心梳理了一个雅致的仙游髻,镶红蓝绿宝石的攒珠四蝶金步摇灼烁生辉,仿佛是闪耀在乌云间的星子光辉。

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锦衣,水钻青丝滚边,以平金针法织进翠绿的孔雀羽线。

梳妆完毕,模汐笑:娘娘甚少这样艳丽的。

我的笑妖媚而阴冷:最后一面了么,自然要好好送一送的。

往去锦冷宫的路已经熟了。

慕容世兰独自蜷缩在冷宫一角,衣衫整齐,容颜也不甚邋遢.。

她见我只带了小连子进来,只道:你胆子挺大的,冷宫也敢一个人就进来。

我泰然微笑:这个地方,我比你来得多,当初余氏,我就是在这里看着她死的。

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你也要看着我死么?她本是丹凤眼,斜着看人愈加妖媚凌厉:你这身打扮,不像是来送行,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村野妇人赶着去办喜事。

我不以为忤,笑道:能亲眼见你去西方极乐世界,怎能不算是大喜事呢.何况活着的村野妇人总比死了的人好些。

她冷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设计陷害我!她暴怒起来,我从没指使过肃喜放火!她喘息:他虽是我宫里的人却不是我的心腹,我怎会这样去指使他!她狂怒之下,猱身就要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我也不避,在她快要接近我的一刹那,小连子反拧了她的双手,将她抵在墙上。

经久霉潮的墙粉经人一撞,簌簌地往下掉,慕容世兰的半张脸皆成粉白,被墙粉呛得咳嗽不止。

她犹自挣扎着狂喊:你冤枉我——我用绢子挥一挥,婉转的笑了,你可错了——是皇上冤枉你,可不是我。

我不过--是陷害你罢了。

我和靖微笑,不过你也算不得冤枉,淳嫔溺水是你做的吧?在温仪帝姬的食物中下木薯粉也是你做的?指使余更衣在我药中下毒、推眉庄入水、拉了江穆扬、江穆伊冤枉眉庄假孕争宠,件件可都是你吧?拿一个火烧棠梨宫来冤了你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她仰头冷哼:我就知道,曹氏那个贱牌敢反咬我一口必定是你们指使的,凭她哪里有那个狗胆!我大笑摇头,步摇上垂下的樱咯玎玲作晌,片刻道:你还真是知人不明.你几饮三番利用温仪帝姬争宠,甚至不惜拿她性命开玩笑,襄贵殡是她生母,焉有不恨的道理,你以为她恨你的心思是今日才有的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你早该知道她有异心了。

她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以我当年的盛势,皇后这个老妇还要让我几分,曹氏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我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我拂一拂袖口上柔软的风毛,阴冷潮湿的冷宫里,每说一句话皆会伴随温热的白气涌出,我平缓道:若是狗便好了,狗是最忠心的。

人和狗不一样,人比狗狡诈得多。

她扬眉,呼吸浊重:贱人!你和你的哥哥嫂嫂一样狡诈。

若不是你哥哥设下诡计假意让王爷对他放松戒备,他又怎能轻易得到那份名单,慕容氏和汝南王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你们宫里宫外联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汝南王跋扈,慕容一族为虎作怅,又何至于此?你别忘了,你的夫君是皇帝,皇帝的枕畔怎容他人酣睡?你想皇上能容忍他们,真是太夭真了!我的声音清冽冷澈,如冰雪覆面一般让她依旧姣好的脸孔失了血色。

她颓然倒在了一堆干草上,强撑着力气道:他们是有功之臣,为大周厮杀沙场,战功赫赫……我冷冷打断她:再怎么战功赫赫还是君王的臣子,怎可凌驾君王之上,岂非谋逆。

她良久无语,我也默默,正在此时,李长带了人进来,与我见了礼,将盛放着匕首、鸩酒和白绫的黑木盘整齐列在慕容世兰面前,向她恭恭敬敬道:奉皇后懿旨,请小主自选一样。

慕容份兰回过神来,膘了他一眼,冷冷道:皇后裂旨?那皇上的旨意呢?拿来!李长依旧垂着眼,道:皇上的意思是全权交由皇后处理,小主请吧。

她屏息片刻,重重道:没有皇上的圣旨,我慕容世兰绝不就死。

她凄然一笑,似含了无限恨意,他已经亲口下令杀了我父兄,还怕再下一道圣旨给我么?!李长只是依旧恭谨的样子道:皇上已经说过,关于小主的任何事都不想再听到。

她嘿嘿一笑,似是自间:皇上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么?说着整理好衣衫鬓发,端正盘腿坐下,道:你去请皇上的旨意来。

李长进退两难,我见机向他道:李公公缓一缓吧。

容我和慕容小主告别几句。

李长忙道:娘娘自便,奴才在外候着就是。

我见李长出去,笑着对慕容世兰道:对不住,称呼惯了您‘娘娘’,骤然成了‘小主’,改口还真不习惯。

她斜视看我,淡漠道:随便,反正我就要死了。

我把怀中的手炉交到小连子手中,道:本宫的手炉凉了,你出去再加几块炭来。

小连子迟迟不肯动身,神色戒备道:她……我道:你去罢.有什么动静李公公他们就在外头呢。

小连子依言出去,我站在她身前,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厌恶你么?她摇摇头,轻声道:皇上从前很宠爱我,就算我犯了再大的过错,他再生气,还是不舍得不理我太久。

我淡淡道:那皇上为什么宠爱你,你想过么?我冷笑:只是因为你美貌么?这宫里从来不缺美貌的女人。

她嗤笑:你是说皇上因我是慕容家的女子才加意宠爱?端妃也是将门之女啊。

她的身子有点不安,挪了又挪。

我平静审视着她,你自己心里其实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慕容世兰的左手紧紧握看自己的右手,厉声斥道:你胡说,皇上对我怎会没有真心。

我庸上笑容愈发浓,慢慢道:也许有吧.即使有,你和你的家族跋扈多年,这点子真心怕也消耗完了,一些也不剩了。

她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神情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是么?那一年我才十七,刚刚进宫,只晓得自己身份尊贵,一入宫就封了华嫔。

那是个夏天的早晨,我在太平行宫的林子里策马。

整个宫里就我一个人敢骑马,端妃虽然出身将门,却也不敢逾越.结果皇上出现了,他拦下了我的马。

我当时很害怕,怕他会责骂我,可是嘴上却不肯服气,还想和他赛马。

结果他笑眯眯地答应了,赛马我赢了他,他也不生气,还和我一块儿骑。

就在那个晚上,皇上宠幸了我。

她的思绪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记忆里,在冷宫昏暗的光线下,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开在朽木之上,我才十七呵,就成了整个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

他说宫里那么多女人,个个都怕他,就我不会,所以他只喜欢我一个。

她幽幽叹息了一声:可是宫里的女人真多啊,多得叫我生气,他今晚宿在这个妃子那里,明晚又宿在那个贵殡那里,我常常等啊等,等得夭都亮了,他还没有来我这里。

她突然望着我,你试过看着夭黑到夭亮的滋昧么?我无言,心中百感交集。

有过么?似乎是没有的。

我一早知道他是君王,他的夜不属于我一个人,我会失眠,却从不会为了等待他到旭日初升。

她轻轻笑了,夭气冷,说话时有温热的白气从口角溢出,衬得她的脸不真实的明媚和酸楚,你没有那么喜欢皇上啊。

很快,我有了身孕,他很高兴,进了我为贵嫔。

可是渐渐他却不那么高兴了,虽然他没说,我却是能感觉到的。

宫里的孩子长大的只有一个皇长子,我知道他担心,我就告诉他,没事的,我一定为他生一个皇子。

可是没过了多久,我吃了端妃拿来的安胎药,我的孩子就没了.端妃一向老实,她竟敢……她的神情悲恸到底,几乎有些疯狂,她的声音也凄厉了,太医告诉我,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了。

我的泪清清而下,心痛难耐,我扑上去紧紧扼住她的手荻,狠狠道:你的孩子没了,就要我孩子来陪葬么?!他在我腹中才四个月大,你竟然要置他于死地!慕容世兰拼命挥开我的手,我却愈握愈紧,在她白哲的手臂上印出几道浅紫的痕迹。

她死命推我,见推不开,反倒不再挣扎,冷冷笑了两声,大口呼吸着道:我没有要杀你的孩子!是你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跪了半个时辰就会小产.是你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何苦来怪我!她的脸因奋力挣扎而涨得通红:我是恨皇上专宠于你!我从没见皇上那么宠爱过一个女人,有你在,皇上就不在意我了。

我不愿再等皇上到天亮,敢和我争宠的女人都得死!我是让余更衣下毒杀你,可我没想要杀你的孩子!我一把推开她,丢开她的手腕,泪水滚滚而下,心中尽是怨毒之情,你没有?就算你不是有心,可是若不是你宫里的‘欢宜香’,我又怎会身体虑弱跪了半个时辰就失了孩子!她惊疑而恐惧:欢宜香?我笑,滚烫的泪逐渐变得冰凉,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失子后久久没有再怀孩子,你用的‘欢宜香’里有麝香你知道吗?你用了那么久,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你信口雌黄!那香是皇上赐给我的,怎么会……我连连冷笑:怎么不会?!要不是皇上的意思,怎么会没有太医告诉你你身体里含有麝香!且不说你不孕,你以为你当时小产是端妃的安胎药么?端妃不过是替皇上担了虑名而已,你灌她再多的红花,也灌不回你的孩子了。

她整个人怔在了当地,良久,狂笑出声,痴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却刚硬了心肠,一字一字道:因为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汝南王的人,若你生子,他们扶幼子而废皇上……我没有说下去,其中的利害她自然知道。

华妃的衣襟皆是泪水。

过得片刻,她没有再哭,脸颊泪水干涸,只仰天大笑,身子剧烈地颤抖:皇上——皇上他害得我好苦!笑音未落,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温热的血倏然溅到我脸上。

我迅速闭目连连后退两步。

再睁开眼时她的头正撞在墙上,整个人软软倒在地上,雪白的墙上鲜红一道淋漓,点点血迹斑斑,如开了一树鲜红耀眼的桃花。

我的脸上、衣上皆是点点血水。

整个心似是空了一般,站着久久不能动弹.那样静,死亡一样的寂静。

我下意识地用绢子抹着自己的脸和衣裳,忽然听见有吱吱地声音,一只灰色肥硕地老鼠瞪着眼睛很快地从慕容世兰的身体上跑了过去。

我只觉得害怕,心里发酸。

喉头咕嘟地哽咽了一声,飞快地转身出去.李长见我匆匆奔出,忙拦了道:娘娘。

他见我一身是血,神情更是焦急疑惑。

我勉强平静了神色,道:慕容小主自己撞死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他一惊,很快如常道:是.奴才去收拾一下。

我点点头,慢慢走了出去。

空气冰冷,鼻端有生冷的疼痛感觉,手脚俱是凉的。

慕容世兰死了,这个我所痛恨的女人。

我应该是快乐的,是不是?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凄惶和悲凉。

十七岁入宫策马承欢的她,应该是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的。

这个在宫里生活纵横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她被自己的枕边人亲自设计失去了孩子,终身不孕。

她所有的悲哀,只是因为她是玄凌政敌的女儿,且因玄凌刻意的宠爱而丧失了清醒和聪慧.我举眸,天将黄昏,漆黑的老树残枝干枯遒劲,扭曲成一个荒凉的姿势。

无边的雪地绵延无尽,远远有爆竹的声音响起,一道残阳如血。

我怅怅地舒了一口气,新年就要到了。

慕容世兰的死湮没在新年的喜庆里,再无人间津。

这个曾经显赫的宠妃在死后只得到了一个顺字作为谥号,没有任何追封和葬礼,草草安葬在了埋葬的宫女内监的乱岗。

而新年的阖宫朝见,患病不起的襄贵缤也未能参加。

端妃在听到慕容世兰这个溢号后轻笑出声,向我道:顺?她何曾‘温顺’过,这溢号真让人觉得讽刺。

端妃的身体渐渐见好,开始陆续在一些新年的欢宴上出席,弥补了从前华妃的空缺。

一后两妃三贵殡的简单格局之下,后宫的生活异常平静。

新贵人之中,祥贵人倪氏渐渐被冷落,福贵人黎氏则是因为姿色稍逊而不甚得宠,她也不在意,总是乐呵呵的样子.瑞贵人洛氏姿态清雅,虽不太献媚争宠,却也颇得玄凌欣赏。

而最得宠的,莫过于棋贵人蒋氏。

我坐在端妃的披香殿中,慢慢剥了个橘子,把橘皮扔进炭盆中,很快殿中有了一股清新的气味。

端妃取了一把玉轮.隆漫在面上按摩,道:昨日起来发现眼角竟然有了皱纹,才想起来我已经二十七了。

我笑道:近日见娘娘对梳妆打扮也颇有兴致了她淡淡笑:是么?女人么,都一样的。

我端端正正行下礼去,她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我道:肃喜并不是慕容氏的心腹,慕容氏也并未致使他放火,虽然他当时矢口否认,可是后来就招了。

想来应该是娘娘的人吧。

也唯有娘娘才能在宫中安排下这样的人而不被起疑。

她笑,眼睛眯成微狭,温婉而有锋芒,淡淡道:是啊,谁会在意一个久病的妃子呢。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皇后和敬妃审理,只怕这事还不容易过去。

我敛容而起,道:到谁手里都一样,这个宫里要找出个喜欢慕容氏的人来,还真是难。

再说落并下石的事,谁都会做。

端妃拉了我起来道: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我笑:只是我有一事想不通,既然是娘娘安排的人,怎不早早下手放火,非要在外窥视了好几日,还被我的的奴才发现了。

她慢慢吞一片橘子,笑道:本来哪用你亲自动手,可惜那几夭正是雪化之时,外头潮湿不易点火罢了,才延迟了几日。

她停一停,又道:就算被抓了也不要紧,身上有现成的火石、火油,就可以按了意图不轨的罪名给慕容世兰。

我怡然微笑:可惜不如烧宫伤人来得罪名大啊。

我望着她,娘娘终于可以报仇了,但不知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她惘然摆手,目光黯然:将来?本宫无儿无女,将来可以依靠谁呢。

我正要答她,忽然模汐匆匆进来道:娘娘,襄贵嫔殁了。

我一凉,立刻平静下来道:你去打点下,要送什么的别错了礼数,等下本宫就会赶去和煦殿。

端妃见她出去,看着我道:你都安排得没有纰漏么?我镇定道:是.半个月前下的药,算算到今日是该发作了,温太医很小心药量,想来不会出错。

我私下问过他,他说服药后常有梦魔之状,加上慕容世兰的废黝是她告发,如今又死了,正好对得天衣无缝,人人都会以为她是愧疚而致心病才死的。

端妃略略思索道:那就好。

曹琴默心计颇深,又知道你扳倒慕容世兰的事,若一朝反口就不好办了。

我嘴角微挑,冷笑道:何止如此。

当日罚跪失子,曹琴默也再近旁,若非她坐山观虎斗,只消劝一劝慕容世兰,我的孩子或许就不会没了。

且我怀孕之初,在皇后宫中推我去撞恬嫔肚子的人就是她,我怎会忘了。

何况慕容世兰若非她从旁出谋划策,还不至于凶狠至此。

端妃领首道:她当初能为一己之利出卖华妃,难保日后不会出卖你。

华妃虽然凶狠跋扈,但没有家族撑腰,也成了没有爪子的老虎,不足为惧。

而曹琴默就不太好对付。

她一死,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温仪帝姬年幼丧母。

我转首,掀起窗帘,向着曹琴默的宫宇澹然而笑:娘娘方才不是担心老来无靠么?温仪帝姬有娘娘这位义母,想来必定出落得乖巧懂事,皇上应该也是没有异议的。

她无声地笑了,你从前所说的大礼就是这个么?我悄然抿了抿唇,道:娘娘如此喜爱帝姬,必然会将她视如己出,加倍疼爱吧。

这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但愿襄贵殡可以含笑九泉。

我叹息:模汐曾劝我斩草除根,以免日后成患。

可帝姬毕竟还年幼,我却是下不去这个手。

她静静瞧我一眼,集然微笑:若是竟我的手来抚养,即便温仪帝姬将来晓得她生母的死因,也必定顾忌我这个养母的养育之情。

我略略一笑:帝姬还小,长大了未必还记得生母。

何况生娘不及养娘亲,有娘娘的照拂,她未必知道襄贵缤是怎么死的。

端妃恳切道:我必然十分疼温仪帝姬,许她我所能给的一切。

七日后,襄贵殡出殡,追封为襄妃。

因在正月里,丧仪办得也简单。

因皇后已经抚养了皇长子,温仪帝姬便交了端妃抚育,倒是敬妃颇为感叹,私下向我道:真是羡慕端妃娘娘,有了孩子,既可以打发平日的时光,自己将来也有依靠。

我笑道:娘娘风华正茂,想要孩子还怕没有么。

这么说着,自己却忧虑起来,小产这么久,圣眷又颇盛,我怎么还没有孩子呢。

如此一想,愁绪也渐渐弥漫心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