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曲婉婷的提示一番搜索后, 郑然非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她口中的那个大宅院。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 连陷阱都未曾遇到。
林中幽静, 唯有缕缕血腥味弥漫。
连鸟鸣都没有,静得压抑。
郑然非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朝那处宅院靠近。
他没敢直接过去, 而是爬在一棵树上,眯起狭长的眼睛, 认真地打量那边的情景。
宅院本来白墙黑瓦,很是素净, 这会儿却挂上了不少红绸, 连窗户上都贴满了喜字。
仿佛有谁家要娶亲了一样。
可是这深山之中,哪来的新媳妇?更何况, 说是喜事,也没见这屋子里有什么人气,连最基本的欢笑声也没有。
蹲了半天, 还是对赵林寒的担心压过了自己心中的恐惧。
再加上天也要黑了, 郑然非看了眼天色,决定先摸进去看一看再说。
他摸了下自己的胸口, 确定东西都还在后,便小心翼翼的朝宅院走去。
不知是这宅院的主人太自信, 还是赵林寒的到来让这里元气大伤, 一整个屋子都没见着有什么人。
郑然非翻墙进去,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角走了一段距离,却是连一个人也没遇上。
好在继续深入, 渐渐的能看见人了。
因为不熟悉地形,他跟着那些丫鬟婆子乱走一通。
本意是想听取一些有用的小道消息,没承想倒是听了一个八卦。
这宅院的少主人居然要成亲了。
而且迎娶的对象据说还是昔日天下第一美人的孩子。
郑然非觉得好笑,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迎娶天下第一美人的孩子?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可偏偏因为这宅院的特殊性,反倒有了一丝可信度。
郑然非好奇这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是谁,他为何未曾听过?又跟着走了一截路,渐渐来到了他们口中的会意阁,也就是传说中的少主人居住的地方。
不知为何,明明是主人的居处,这里却没有几个人,连这些丫鬟婆子也只是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好奇怪,这主人不用人伺候的吗?出于好奇,再加上里面确实没有人活动。
郑然非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过来,当即大起胆子,决定偷偷摸摸地进去瞧一瞧。
不进去还好,一进去吓了他一跳。
这院子里没人,主屋里却背对着他站了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穿着打扮的风格与他相似,身形与他相仿,脸上还带着一个面具,看不到相貌。
恍惚间,郑然非还以为是自己站在那儿。
这种感觉简直太诡异了,郑然非简直头皮发麻。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个少主身形与他相似,脚步虚浮,也不像习武之人,那岂不是说……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弯起嘴角,手扶着旁边的树,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一招搞定这个少主,郑然非拍拍手,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你们今天是不是抓了一个人?那个人现在在何处?少主:???他迷茫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我夫人对吧?他这会在西院。
郑然非无语,谁问你夫人了?我问的是一个少侠,姓赵,叫赵林寒。
少主吞咽了一下口水,委委屈屈道:我指的就是他。
郑然非:……他顿了顿,不敢置信道:你父亲让你娶一个男人?!怕他生气,少主弱弱地点了下头。
不过他又马上挣扎着摇了摇头,惶恐道:不许妄言主上!郑然非彻底无语,他懒得去理这群人混乱的关系。
甚至在他看来,这人口中的主上就是一个疯子。
哪有让男人嫁娶的?嫁的还是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人,他都替闻名天下的晚霜公子委屈。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林寒还活着就好。
他换了个问题:西院怎么走?带我过去。
这次那少主挣扎得更剧烈了:不行,不能过去。
那边守卫森严,过去会死人的!不管是谁,有人擅闯,格杀勿论!郑然非:……连你也不行?少主果断地点了下头。
这少主当得也太憋屈了。
郑然非在他骗自己和他说的是实话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
他自小见多了各种人,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倘若吓到了这份上还说得出谎话的话,那他甘拜下风。
他沉下脸,冷冷道:你总得给我支个法子,我要救人。
少主呆滞地看着他,救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是流氓吗?这就赖上他了?真不能去。
他无奈道,除非……他拖长了声音,郑然非凝神听他说话,忽然神色一变。
他猛的一回头,手中人已经顾不得了。
一把大刀直直地对着他的后背斩来,刚才惊动他的正是这刀挥落时发出的破空声。
他就地一个翻滚,躲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再然后,手飞快的探进胸口,随手一摸,挥出一把粉末来。
那人躲闪不及,误吸了几口粉末。
这粉末无色无味,倒也不呛人,只是让人直犯恶心。
他没坚持一会儿便晕晕乎乎的倒了下去,郑然非松开捂住口鼻的手,阴沉地盯着他倒地的身影,表情变幻莫测。
过了会,确定他是真晕了,他才放松下来,将剩下的迷药放回胸口。
这东西也太好用了,难怪那些人贩子那么喜欢。
这时他才回过头,冷笑地盯着那个少主看。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嘛,还有人特地来保护你。
少主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面具,拿在手里把玩。
我确实不重要。
他说道,重要的是你!被他指着的郑然非一阵懵逼,忽然反应过来,哑着声音道:是你们!少主笑着点了点头,反应得很快呀。
你来得正好,虽然迟早会把你抓住,但你主动来了,倒也让我们少费一番功夫。
说完这席话,他单膝跪地,对着门口恭敬道:主上。
郑然非颤抖着身体回头,脸上一片空白。
…晚上,吉时。
一对奇葩的新人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新郎还好,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有不配合。
至于新娘那边就比较惨,是被人掐着脉门直接拉过来的。
赵林寒一双手捏得死死的,手上象征平平安安的苹果已经被他捏出了好几个印子。
他一直在暗暗使力,可偏偏每一次挣扎,身边这几个丫鬟都会用更大的力压回去,到现在,他的手腕上已经通红一片。
他戴着鲜红的盖头,眼睛都被它染得血红。
步伐愈来愈沉重,要是再找不到解决方法,拼着晋级失败,他也要中断这个游戏了。
一直到他面前出现一个人,熟悉的低咳声传入耳中。
赵林寒一怔,突然就愣住了。
新郎是郑然非?!红绸被塞入他们手中,两个人各自拉着一端,心情复杂地朝喜堂走去。
遍目红色,一派喜庆。
郑然非无心欣赏这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坐在高堂上的黑袍人。
他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坦荡荡地坐在了长辈的位置上。
郑然非恨得咬牙切齿:你究竟是谁?那黑袍人之前一直未曾说话,这会倒是开口了。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让人恨不得上前去堵住他的嘴。
可他说的话却让郑然非瞪大了眼睛。
然儿,何必这么跟我说话,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感慨道:那时候的你比现在可爱多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如小时候招人疼,我也还是疼爱你的。
他说着站起身来,绕着他们转了两圈。
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不愧是清影的孩子,身姿风度样样不差。
只可惜是个男人,不过没关系,日后还可以纳几房小妾,到时候有了孩子,养在他膝下,也是一样的。
赵林寒:……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个理由被嫌弃。
郑然非也是一阵无语,所以说为什么他就非得要娶赵林寒?你疯了吗?没事瞎点什么鸳鸯谱?黑袍人摇摇头,我可不是瞎点,而是你们两个有婚约在身。
我念着你们没有长辈理事,代为操持罢了。
赵林寒蓦地勾唇,吐槽道:闲得慌。
郑然非也道:你这是上了年纪爱管别人家的家事?黑袍人:……你连自己儿子都那副态度,反倒对我上心,当心自己孩子吃醋啊。
黑袍人喘了口气:……他不是我儿子。
郑然非更惊讶了,冒昧问一句,你有孩子吗?他感觉黑袍人身体在微不可察地发抖,眼神更诡异:该不会你那啥不行吧?赵林寒补刀:至少五十岁?郑然非下结论:后继无人,真惨。
黑袍人:……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一股吸力从他手中传来,郑然非脸色一变,被他当空吸了过去。
黑袍人掐着他脖子:说,你接着说。
郑然非当真接着说了:刚、刚才还长辈……现在……呵,惺惺作态!腔中空气越来越少,呼吸困难,郑然非艰难地扯起嘴角,他也知道今天多半逃不了,那他就在死之前,说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