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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望乡台·其十

2025-03-26 00:19:03

酆如归抿唇低笑,心里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他藏于姜无岐后颈的双手时而纠结在一处,时而松开,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姜无岐的肩骨。

底下的血海更为汹涌了,波浪滔天,浪涛挟带着肉泥与根根手骨、指骨冲上天去。

一时间,原本昏昏暗暗的天空被晕染成了一片血色,仿若艳丽至极的火烧云,将天空烧至滚烫。

姜无岐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却古怪地瞧见那悬崖峭壁上竟生着一株苦艾草,在血水的冲刷下,摇摇晃晃着。

苦艾草向阳而生,呈碧绿色,香气浓烈,略带辛辣味,且具有致幻性。

他与酆如归会陷入幻象,逃脱不得,十之八九与这苦艾草有干系。

他遂附到酆如归耳侧道:方才可有一株苦艾草长于那悬崖峭壁之上?酆如归尚且沉醉在虚假的一生一世中,闻言,凝定心神,思忖须臾,答道:那悬崖峭壁上方才并无苦艾草。

姜无岐猜测道:许我们是被困于一迷魂阵当中,那苦艾草便是阵眼,毁去阵眼,我们便能出这迷魂阵。

酆如归将心尖绮念压至心底,肃然道:又或许这苦艾草是为了引诱你我上当,我们毁了这苦艾草便会堕入更为可怖的幻象。

但我们不能一直被困于此处……姜无岐怕判断失误,连累了酆如归,沉吟片刻,我们还是姑且以静制动罢,看看这幻象还能如何厉害。

酆如归却是嗤笑道:道长,你莫不是怕了罢?这苦艾草陡然出现,必有缘由,无论毁去这苦艾草,此处会是原先的鬼宅,还是会有刀山火海,都须得试上一试,我可不愿困于此处。

他这番话口不对心,只消身在此处便不会有甚么柳姑娘,姜无岐能为他所独占,即便有无垠血海、万丈深渊,他都觉得胜过人间万千景致。

可他决计不能以一己私心将姜无岐生生困于此处。

思及此,他猛地推开姜无岐,从姜无岐怀中飞身而出,径直地往那株苦艾草去了。

然而他未及掠出十步,却有惊天骇浪狠狠地冲着他拍打了过去,他猝不及防,被覆了满面的血水,血水缓缓淌下,他瞧来宛若流出了血泪一般,凄丽且诡异。

姜无岐疾步上前,伸手去拂酆如归的面颊,却是眼见酆如归面上的皮肉一块块掉落,终至裸露出白森森的头骨来。

酆如归……姜无岐分明知晓这应是幻象作祟,但心脏却是骤停,咽喉好似被一把荆棘堵塞了,半晌,他才缓过气来,不闪不避地凝望着酆如归已全然白骨化的头颅。

但展现于酆如归眼前的幻象却是姜无岐在以手指拂过他的面颊后,手指从指尖起一点点腐烂,继而一双手骨再无皮肉包裹,支棱着绀青色的衣袂。

酆如归本能地双目盈水,吸了一口气,才道:这幻境中的一切俱是假象,与现实半点不相干,只要我们能破了这幻境,眼前的所有皆能消失殆尽,姜无岐,我说得对是不对?你说得不错。

姜无岐抚过酆如归的额骨,我们须得快些离开这幻境。

俩人交谈间,周遭血海却突地上升,将俩人围困其中。

酆如归环顾四周,歉然地望住了姜无岐,道:我现下那瘾并未发作,但凭借我而今的内息全然不足以对付这血海,更无法毁去那苦艾草,姜无岐你可否让我吸食些血液?无妨。

姜无岐向着酆如归伸出手去,指尖抵上了酆如归的唇瓣。

但酆如归却是摇首道:在我眼中,你这双手已无皮肉、血液,只一对手骨。

却原来俩人所生的幻象并不相同,但酆如归应该如同他感受不到双手已化作白骨般,亦感受不到其双肩以上俱已是森森白骨。

那便好。

姜无岐怕酆如归慌了心神,也不与他提及自己所见,只柔声道:那你要从何处吸食便从何处吸食罢。

抱歉,会很疼,我这一回需要多吸食些,方能破开这血海。

酆如归拥住姜无岐,张口咬住了姜无岐的侧颈,以牙尖轻轻研磨了数下,才咬破了柔韧的肌肤,开始从中吸食血液,姜无岐的血液香甜可口,漫进他口腔中,又滑过喉咙,没入胃中,登时他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热,暖烘烘的,一如他仍是二公子时,冬日时节,坐在花园的石凳前,一面饮着温过的梅酒,一面用着方才炙烤好的羊腿肉。

他不觉恍惚起来,又吸食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埋首于姜无岐怀中,努力地收服乱窜的内息。

姜无岐是纯阳之躯,而他却是纯阴之体,阴阳相斥,这血液中满是阳气,除非他与姜无岐双修,他才能轻易地驯服姜无岐的血液,将其收作已用。

但他与姜无岐从未有过云雨之事,他倘若只吸食一些姜无岐的血液,倒是容易,但要吸食姜无岐的许多的血液,且不使其中阳气反噬,却是艰难至极。

不久前,姜无岐为护住他右臂遭受重创,血肉模糊,他将那右臂舔舐了一番,那右臂上的血液大抵是残血,他吸食过多,半晌才将流窜的内息收服于丹田,而现下他口齿间的却是活血,更加难以收服。

姜无岐一手覆在酆如归磕手的后脑勺上,一手执着拂尘,抵挡着蠢蠢欲动,直要侵袭过来的血色巨浪。

这巨浪之中充斥着鬼气,姜无岐于压制鬼气方面远不如身为千年恶鬼的酆如归,故而才会同意由酆如归吸食他的血液,再破开这血海。

他深信酆如归如其所言,只要吸食过他的血液,便能破开血海。

眼下酆如归在他怀中,努力地顺调着内息,他纵使是拼了这条性命,都要护住酆如归,决不能让酆如归在因信赖他而毫无防备的情状下有丝毫损伤。

巨浪接连被姜无岐一一劈开,靠近不得,便在周遭虎视眈眈着。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酆如归才勉强将内息收服,他松开姜无岐,手缠红绸,口中默念口诀,一身红衣翩然,随即姜无岐亲手束起的发丝挣开火红缎带的束缚,凌乱地散了开来,其后他手中的红绸霎时变作无数条,从他掌中飞窜而去,逼近巨浪,顷刻间,便将巨浪生生破开,巨浪非但浸湿不了红绸半点,更是犹如生出了形体般,为红绸死死捆住。

不多时,红绸已将酆如归与姜无岐能够瞧见的血海破作一个个小水泊,并如巨浪一般捆死了。

酆如归过多地催动内息,终是口中腥甜,身体摇摇欲坠。

姜无岐趁血海为红绸所制,已飞身至那处生有苦艾草的峭壁,他眼见酆如归要倒地,仍是一掌击在了那苦艾草上。

苦艾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紧接着,天地崩塌,头顶上大小不一的碎石劈头盖脸地砸下,足下亦无可立锥之地。

姜无岐急急地回到酆如归面前,将酆如归抱在怀中。

姜无岐……酆如归唇角含笑,乖顺地被姜无岐抱在怀中,又低喃着道,姜无岐,那发带掉了,你须得为我再束一回发才行。

姜无岐不假思索地应下了:好罢。

话音尚未落地,天地又换回了原先的面貌,破旧的窗棂,自窗棂流泻进来的惨白月光,酆如归与姜无岐躺过的床榻,床榻不远处的桌案,桌案前的一张矮凳,桌案后那面附有血手印的墙面。

姜无岐首先去瞧酆如归,见酆如归的面容已恢复如初,他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指尖一动,将房门推开,欲要亲眼看看外头可是悬崖峭壁,万千深渊。

但窜入眼帘的竟是一具具的尸身,尸身足有百余具,累在大堂地面上,其中甚至还有出生不足月的婴孩,每一具尸身皆失去了双手,肩膀之下空空荡荡的。

——这些尸身的双手莫非便是浮于血海,已被酆如归以红绸绞成肉泥的人手?像是要回应他似的,忽而有一众遗属越过尸身,逼到俩人面前,接连不断的控诉击打在俩人耳侧:你们还我妻儿命来!你们快些将夫君还我!你们竟狠心杀了我娘子,可怜我娘子腹中尚有五月大的胎儿!我定要去报官将你们斩首示众!旁边有一人提醒道:县太爷与师爷都死于俩人之手了,你去向谁报官?又有一把含着哭腔的声音道:是我对不住大家,是我有眼无珠,分不清这俩人是恶是善,竟是引狼入室,害了这许多的性命,连严姑……连严姑都被我害死了。

姜无岐放眼望去,出言的乃是收留了他与酆如归的妇人,妇人身侧是那老妪的尸身,老妪双手缺失,尸身断作两截,肠子、内脏、血液淌了一地,断口光滑,显然是酆如归以那红绸破开的。

妇人跪在地上,朝着众人磕头道:严姑早已看破俩人绝非凡人,直言明日要寻一得道高僧来斩妖除魔,岂料,这一夜间,她竟没了性命。

酆如归急切地抚过姜无岐的双手,才拨开姜无岐覆在他腰身上的十指,行至那累累尸身前,慢条斯理地一具具地察看着。

众人见酆如归面色淡然,全无忏悔之意,有数人上得前去,当即要对酆如归拳打脚踢以泄其心中悲愤。

姜无岐身形一动到了酆如归身畔,衣袂纷飞,将这数人震开了去。

他们跌倒于地,皆是愤怒地瞪着俩人,其中一人厉声更是诅咒道:杀人魔,杀人魔,你们定当不得好死!为他的言语所激,余下之人亦向着酆如归与姜无岐扑了上来,却是被姜无岐一一挡了回去。

姜无岐心有分寸,不曾伤到一人,但见得面前的众人或神色凄哀,或失魂落魄,或恸哭哀嚎,或破口大骂,不由心生不忍。

良久,酆如归将尸身察看完毕,压低声音道:全数的尸身俱是死在我的红绸之下,不是被拦腰斩断,便是被洞穿了紧要处。

他沉思片晌,又道:许我们以为的幻象,但实质上却是真实,血海并非血海,却是一个个的活人,而我吸食了你的血液后破开的血海,所破的不是血海,竟是活人。

你何苦要将贫道摘出来?姜无岐一望便知其中不少的尸体应是死于他的拂尘之下的。

酆如归摇首笑道:我不是故意要将你摘出来,杀了这许多人的本就是我。

他抬起右手,伏在姜无岐面上,轻轻柔柔的,恰似蝶翼,他又以指尖强令姜无岐阖上眼去,而后他含住了姜无岐的一点耳垂,施展着祝由术似的,一字一字地道:姜无岐,你并无过错,错的是我,杀人的是我,我原就是千年恶鬼,嗜血啖肉是为常事,你却不同,你心怀慈悯,不忍杀生,怎会无端杀人?******注:严姑指婆婆,婆婆的古称还有慈姑(同时也是植物名)、君姑、阿姑,婆婆这个称呼出现得比较晚祝由术,又称巫术,其中有一项与现代的催眠类似第52章:望乡台·其十一姜无岐方要出言,却是被酆如归抵住了双唇,他又听得酆如归柔软而坚定地一字一字重复道:姜无岐,你并无过错。

说罢,酆如归轻蹭过姜无岐的唇缝,收回手,而后将姜无岐护在了身后,一一扫过满面悲愤的一众遗属,末了,定在一耋耄之年的老者面上,肃然问道:我是如何杀的这些人?这耋耄之年的老者便是方才诅咒酆如归与姜无岐定当不得好死之人,此言入耳,他皱纹密布的面皮颤抖起来,其后每一寸的皱纹都溢出了冷笑来,讥讽道:你在此装傻充愣,便能将你与那道士无端杀人之事遮掩过去么?我从无遮掩的打算,我若是做过,自当认下。

酆如归言辞间并不提及姜无岐,姜无岐君子端方,怜悯苍生,不出百年,定能羽化成仙,不该断送在此处。

且纵然姜无岐杀了人,亦是无心之过,杀人偿命实属应当,但这命由他来偿便可,左右他已死过一回了,又何惧再死第二回?且经过适才一番察看,九成尸身死于他手,仅余下一成为姜无岐所杀,由他来偿命较姜无岐偿命要合理上许多。

他思忖间,却全然不敢去想,杀一人是杀,杀俩人亦是杀,倘若他与姜无岐当真杀了人,俩人都该为被他们所剥夺的无辜性命付出代价。

你自当认下?老者面上的皱纹安静了下来,一双被皱纹挤压得只能露出小半的眼珠子盯住了酆如归道,你认下之后,便是要杀人灭口罢?然而老朽倒也不惧怕,老朽阖家上下七人口,六口人皆死于你手,再添老朽一人,倒算得上是阖家团圆了。

老者这一席话惊得众人生了惧意,也是,酆如归与姜无岐既能杀了他们的亲人,自然也能轻易地杀了他们。

其中胆子小的,生怕要不到公道,反是丢了性命,当即撒腿便跑。

遗属原本统共有三十二人,片刻后,不过余下一十一人。

这一十一人尽数皮肉紧绷,面色发白,双目圆睁,全神戒备地望住了酆如归与姜无岐。

杀人灭口么?酆如归抿唇轻笑道,我假若要杀人灭口,即刻便可将你们杀得一干二净……他停顿须臾,一双柳叶眼巡睃着众人,直将这一十一人吓得面色又白了一分,更有双股颤颤,软倒于地的。

他却是收敛起了笑意,续道:我假若要杀人灭口,何须与尔等多费口舌。

老者见酆如归非但全无悔意,反而一派泰然,暗骂了一声渣滓,但仍是道:三个余时辰前,天色尚亮,老朽方从县城回来,一回来……一回来却见地上满是血,老朽的老伴、俩子、俩儿媳、一孙子以及一孙女躺于血泊中,六具尸体没有完整的,都没有手,还都被……还被拦腰砍断了……老者面上俱是沉痛,老泪纵横,哽咽得难以再言,却闻得酆如归疑惑地道:那你是如何断定这六人为我所杀?老者缓了口气,怒目而视:老朽亲眼瞧见了你与那道士的脸,你手上拿了条红色绸缎,绸缎上都是血,而那道士手上则拿了个拂尘,也都是血,你们休想抵赖!旁的一年轻人应和道:我也瞧见了你与那道士的脸,我还瞧见你们抱在一处不知在行甚么勾当。

这时,跪在地上的妇人亦指着酆如归道:严姑便是你用红绸拦腰砍断的,当时是黄昏时分,我正在院中摘菜,我方要问严姑这菜老了些,要不要去田里摘些嫩的,一回头,却见你含着笑,以那红绸……她吸了一口气:严姑被砍成两半后,并没有死透,却是望着我,上半身以手掌着地,而后向着我爬了几步,但你却是将她的双手剁成了肉泥,我害怕得跑了出去,幸而你不曾追上来,但我一出院子,竟满目是血,又有哭声震天,我一问,你们竟杀了全村上下一百一十五口人!我本是好心收留你们,你们竟做出这等滔天恶事来!她双目含泪,恶狠狠地瞪着酆如归,即便严姑曾无礼于你,你也不该要了严姑的性命,还使得她死无全尸,你更不该害了旁人的性命。

你果真如同严姑所言,乃是个孽障,而你……她转而瞪住了姜无岐:而你亦不是甚么好东西,你与那孽障颇为亲昵,可见你确是沉迷于那孽障的美色,严姑虽已不在,但她之所言却句句为真。

酆如归闻言,心下生疑,又细细地问了其余的八人,竟每一人都是亲眼看见了他与姜无岐杀人,更为古怪的是由他们口中听来,他与姜无岐最早于未时三刻杀了一人,最晚于黄昏时分杀了老妪。

未时三刻时他睡得正沉,而姜无岐则在他身侧不远处打坐,要说是姜无岐趁他睡着时,去行杀人之事,他是不信的,更何况,那人被指认为死于他手。

直至夜幕降下,他方才转醒,他望着姜无岐起了绮念,心思不稳,不慎唤出了鬼火来,鬼火竟猝然映出了墙面上的血手印,他们费了些功夫才制住血手印。

其后,他发了个噩梦,与姜无岐言语了几句,又向姜无岐索要了一个吻。

然后,他推开房门,入眼的却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而身后则变作了一片血海。

再然后,他吸食了姜无岐的血液,破开血海,而姜无岐毁去了苦艾草,他们方才回到了原本的房间中。

他们堕入幻境时,夜色应当十分浓稠了,假定有一部分尸体化作了他们幻境中的血海,那死亡时间怎会尽数是白日?又或者有些死亡时间为深夜的尸身的遗属已在方才被吓跑了?一百一十五具尸身都未僵硬,亦未生出尸斑来,可见死亡时间不长,但具体是何时,他并非仵作,无法判断,是以,他只能按照遗属所言来思索。

他望了眼屋外升至中天的圆月,心道:这其中百般矛盾,解释不通,莫非其实我与姜无岐是从一个幻境到了另一个幻境?又或者从我们到这个村落后,便全数是幻境,所见之人,所发生之事俱是虚假,连时辰都做不得真?他思索间,手陡然一烫,却是姜无岐握了握他的手。

姜无岐握了须臾,便松开了,并向着老妪的尸身而去。

酆如归浑然不知姜无岐是何打算,本能地疾步上前,欲要去握姜无岐的手,却见得姜无岐唤出了那拂尘来,紧接着竟是利落地朝着老妪的尸身劈了过去。

姜无岐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慈悯,然而他绀青色的得罗却在下一瞬被从老妪尸身溅出的血液染作了猩红。

有些血液甚至溅上了姜无岐的眉眼,但他那副眉眼却仍是温润着,不为这猩红改变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