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似幻。
裴景仪压下心旌微摇的感觉, 扶住她的肩, 将她稍稍推离了一点自己的身躯,他喊了一声:来人。
清琅应声而入, 来得比外头谁都快, 见到这一幕, 雀跃不已地问:大公子, 怎么了?裴景仪淡淡道:青琼醉了, 去煮完醒酒汤过来。
清琅一扫樱九,她也看着她, 目光清明冷静, 哪里有半分醉的样子, 只觉樱九终于开窍,假心假意的应了,飞快退了下去。
煮醒酒汤?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煮醒酒汤。
裴景仪吩咐完,便又看向了樱九,他想将樱九按到石凳上坐下, 樱九却伸手勾住了他的颈项,她凑近他的脸, 再凑近他的脸, 似受到某种诱惑一般, 想要去吻他的唇,裴景仪神色微变,作为一个男人她当然知道樱九想干什么,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偏过头, 抬手挡住了樱九的脸。
樱九的鼻尖额头点在他的手掌上,掌心被她细微呼出的气弄得发痒,裴景仪想收手,蓦地凉凉的湿意浇在了他的掌上,裴景仪侧目一看,错愕怔住。
樱九哭了。
她就这样抵着他的掌心,几乎泣不成声:裴景仪,但凡你少对我好一点点,我都会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原来是嫌弃他对她太好了,感情显得廉价么?裴景仪按捺自嘲,轻轻拍他的背,轻声道:青琼,我是你哥哥,理应对你好的。
樱九的胡言乱语,裴景仪根本就听不太明白,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应答,谁知他一说出口,樱九就好似被踩中尾巴的猫儿一样炸了,她从他掌心中抬脸,美眸中是浓浓的失望和憎恨:不,我都听到了!裴景仪微微拢眉:什么?樱九咬牙切齿,揪着他的前襟,道:如果不是爹爹说只要你娶我,他未来会把相府交给你,替你铺好路让你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你是根本不会在意我的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靖宁,还想狡辩?裴景仪的心跳骤然慢了一拍。
的确,在几年前,裴丞相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当时他就回绝了裴丞相,道他是真心喜欢樱九的,可裴丞相再三相劝,话里话外都是养子不如女婿亲,娶了樱九他才放心,他便说了声好。
那个时候樱九才刚认识夏承乾,他们的关系还没出现裂痕,樱九跟他还感情颇好推心置腹。
难道……这多年樱九如此厌恶他都是因为误会他别有居心?樱九见他不说话,好似证实了自己的话一般,退了一步,凄楚地笑了起来:这世上除了爹爹,从来没有人真的喜欢我,当初我以为你是一个,满心欢喜,乐不可支,自以为上天眷顾,赐了我一个十全十美的兄长,不曾想你也是别有图谋……她的眼神灼灼如利刃令人不敢直视,更悲伤得叫人心碎,那声音哽咽发颤,一刀一刀凌迟着裴景仪的心。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一再和靖宁纠缠不清,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人?裴景仪想辩驳,他从来没有和靖宁郡主纠缠,是靖宁郡主单方面纠缠,他唯一一次答应与她见面,是为了把话说清楚,告诉她自己心有所属,不要再来招惹他,但樱九没给他机会。
我是坏,我是嚣张又霸道,华京所有人都瞧我不顺眼,但你扪心自问一下,我有哪里对你不好,我敬你爱你,把你当作亲哥哥,而你又做了什么?裴景仪,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樱九骂着,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裴景仪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微哑了嗓子,低声道:对不起。
遑论过去谁对谁错,是他让她不开心了。
谁稀罕你的道歉,就算把你剁碎了喂狗,也不足以消除我的怒气。
樱九宛如一个泼妇,此时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对着裴景仪拳打脚踢,用尽了全身力气。
裴景仪岿然不动,任她出气,樱九打了几下,尖声道: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裴景仪微微抿唇,包容而平静的看着她。
樱九又朝他打了一拳,道:还手啊!裴景仪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一句话像是穿透了樱九的盔甲,樱九的泪水又奔涌了上来,绝望嘶哑道: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对不起。
为什么呢……樱九拿手背去抹,泪水却越抹越多,如洪水般止也止不住,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是个这样阴险虚伪的人,我还是爱上了你。
樱九自暴自弃,任由眼泪肆意流了一脸。
裴景仪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得无以复加。
樱九蹲在地上痛哭:我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我为什么这样懦弱,我把你赶出相府不就好了,可是我居然舍不得,你这样折磨着我,我居然还是舍不得……裴景仪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樱九,无措的唤:青琼……樱九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裳,眼神怨憎,裴景仪以为她又要动手泄火,茫然的等待着,但是樱九却踮起了脚,咬住了他的唇,如同啃食着一块生肉,咬破了他的唇,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
裴景仪瞬间找回了所有理智,他推着她企图躲避,手碰到她的身体,柔软的手感又让他触电般收回来,同此一刹,樱九撬开了他的嘴巴,当香软的舌头攻掠而入时,裴景仪彻底慌了,他不怕再伤到她,将她重重推开。
樱九踉跄了一步站稳,裴景仪微微喘息,扶着石桌,嗓音清冷:青琼,你喝醉了。
她从哪里学来的,竟然强吻他。
樱九红唇沾了血,鲜艳得触目惊心,她笑了,笑得格外瘆人:裴景仪,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永远也别想和别人在一起,你娶谁我就杀了谁!裴景仪面色泛白。
疯了。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