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乞巧

2025-03-26 00:25:50

这几天,我越发感觉到了残联协会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之严重。

日常情况就是,夜谭瘫在床上,艰辛地独自进餐。

自从我抽打过夜宵他们,夜谭便不让人喂他了,每次都坚持自己来。

我一向民主,便随他去了。

我在桌上努力练习使用筷子,花生黄豆撒了一地。

横竖二人就蹲在地上,把撒得到处都是的豆子们一一捡回来让我继续。

夜宵耐心地坐在夜阑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个指着屋里众人:这是我们主人,这是我们老大,这是阿横,这是阿竖。

你记住了吗?夜阑:记不住。

……我就,很忧患。

夜谭放了碗,说道:主人,属下已无大碍了。

何时动身?我摆摆手:算了,不急,在此间住一段时间吧。

既然准备长住,便不想一直滞留在客栈里。

拖着夜宵出门租了个小院,名叫筠园,临着扬湖,出门就能采莲,院落不大,倒也干净整洁。

里面一排数个小房间,分给横竖二人一间,夜宵夜阑一间,我和夜谭一间,剩下的正好给婢女。

说到婢女,我并不知道上哪儿买,夜宵也不清楚,只说若街上有插着稻草的,一般就是穷苦家庭卖儿女的了。

而我们上街溜了一圈,并未能找到,我便有些嫌弃这落后又效率低下的经济模式。

中午在馄饨铺的伙计那里打听到,西市有几个卖胭脂花粉的妇人,兼职牙婆,她们有渠道介绍姑娘给我们。

欣然谢过,晃悠悠往西市去了。

行至一半,便看到有个摊后立着个妇人,叉腰掐着一个脏兮兮满身补丁的小姑娘训话。

小姑娘看着才豆蔻,正该是水灵的年纪,却灰头土脸的,手腕上一排排抓痕,红一块青一块,乖乖低着头矮训,紧紧咬着唇一声也不吭。

夜宵上去问道:是徐二嫂么?妇人转过身来打量他一眼:有事?夜宵道:我家老板缺个丫鬟。

徐二嫂满脸堆笑:可巧着了,这丫头就是,送过来好几天了,正等着您呢。

说着往前将那小姑娘一拉,推到我们面前。

我素来直白,问道:多少钱。

这丫头手可巧着呢,烧菜的手艺比我们这儿的厨娘还好,人也勤快,所以不便宜的。

别看她脏兮兮的,脸蛋还生得不错……妇人说着,一口唾沫喷在她脸上,又忙用袖子擦了擦,那张灰扑扑的脸蛋便露出一块白嫩嫩的肌肤来,您瞅瞅,俊着呢…………所以多少钱?我又重复了一遍。

徐二嫂来回盯着我,深思熟虑了一番,说道:四两。

……惊了。

许二嫂看我不答话,又忙推销了起来,说她如何如何乖巧懂事,洗衣服又快又干净,稳赚不亏。

我茫然打断:这也太便宜了,要不要再涨……夜宵大惊一把撞开我:就她了吧!!将我衣襟胡乱一扯猛掏出银票来数了四两塞给妇人,又将其他银票随手塞回我怀里。

这厮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好歹是个主人吧?!说掏就掏?!徐二嫂也未料到如此轻易就结算了,把小姑娘往前一推,又从怀里摸出张字据,签妥当了,便让我们带人走。

小姑娘原本垂着头听训,自从听我说她太便宜,便一直愤愤盯着我,小拳头攥得紧紧。

叫什么名字?我便问。

乞巧节生的,就叫七七。

小姑娘道。

我看她残破的袖口间露出的手臂上有伤,腿上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年幼又瘦骨嶙峋,便不忍心让她跟着我们徒步,问道:我们还要在街上置办些东西再回去,你不用跟着我们,先雇辆马车送你回去罢?不要你可怜。

七七咬咬牙道。

我想了想,又对夜宵道:那你背着她吧。

夜宵又如同拒绝小搓剑一样拒绝她:不要哎,她好脏哦,我就这一身衣服……七七闻言又咬了咬牙,小脸更加苍白,我哭笑不得:这就给你买几身。

夜宵翻书一般换了口气:那成。

小丫头,上来吧。

七七反而愣住了。

我拍拍她肩膀:也快入冬了,你还穿着单衣怎么成,也需得添几件,正好顺路同去了吧。

夜宵看她不动,又是个毛躁性子,一把拎着衣领扔到背上,吓得七七一阵惊呼。

气得我又抽了个爆栗:你对我粗鲁就罢了,对小姑娘也咋咋呼呼的,迟早解雇你。

找了间看着体面的裁缝店,照着夜宵和七七的身量买了十几套成衣。

想想夜谭跟着我也没穿过好衣服,有些可怜,便约了裁缝改日上门丈量。

七七穿得单薄,手脚冻得发青,原想让她直接套间新衣服回去,她却不肯。

我没法子,便解了披风将她裹住。

她这倒没推辞,像是愣住了。

出了裁缝店,照例又去买食物。

自从夜宵到任,我每天的零食量也突然跟着翻了三倍,感觉每天都在买小吃中度过,越来越像个废人。

我们大小包买了一堆,不经意发现七七一直盯着糖葫芦看,我从来嫌这玩意儿腻得牙疼,只碰过一次,便问:你喜欢糖葫芦?七七模棱两可: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可难吃了。

我道。

七七有些失落,嘟着嘴哦了一声。

我说罢,取了一串递给她,七七惊愕道:你,你不是说难吃吗?对啊,你不吃怎么能知道它真的很难吃?我自认有理有据。

怪人……七七嘀咕了一句,却迫不及待地含了一颗,舔了一会儿,怨道:骗子,明明很好吃。

我不禁惶恐起来:完了,未来厨子的口味和我相差这么大,你该不会把糖葫芦当正餐端上桌吧。

七七忽然破涕为笑,骂道:呆子。

夜宵见缝插针发来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迟早要解雇这两个人,对,两个。

逛完回去已是日落时分,筠园已收拾妥当,从客栈接了夜谭过去,喊阿横请了两个郎中来园中暂住,又差遣阿竖往秣陵剑阁给君洛书寄了一批银两和书信地址。

到底算是有了自己的住处,做事方便了不少。

夜谭看过园中布置,问道:主人,真要在这里长住?最近走得是有些急了,你且安心养好伤,把武功捡回来练练。

正好夜宵和夜阑都在,陪你过过招,想必也有用一些。

他近几日气色已经好多了,我也十分高兴,给你专门请了个大夫,调理得肯定要比之前更妥善些。

夜谭推辞道:主人已经做得够多,如今侍卫也有他人作保,何必再为属下破费……这是什么话,这些侍卫本就是为了护着你让你安心养伤啊。

旁边众人都瞧着,我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等你养好恢复了功力,就不要他们了……夜宵大惊:哇塞老板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很无情啊你这个人!我嫌弃道:我想解雇你不是一两天了呀你今天才知道吗?!夜宵了然道:对哦。

夜谭反而一愣,脸色有些发红:您……您……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夜宵伤心失落,仍不忘拉着夜阑认人:你看,这是阿横,这是阿竖,这是我们老大,这是负心薄幸的人渣。

你记住了吗?夜阑:记不住。

夜宵:那你只要记住,这个是负心薄幸的人渣……我跳起来又将夜宵按在桌上抽了一顿,并剥夺了他今天的零食权利。

七七刚回来便去沐浴了,这时已经换了新衣衫回来,白日里乱蓬蓬的头发也绾了个轻巧柔顺的小辫子,犹如换了个人,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牙婆子说她长得可爱,倒是一点不错。

我喊她过来坐下,让大夫陆先生瞧了一遍,回道:都是些擦伤,放着不管过几天就消肿了,丫鬟嘛要做粗活这是常有的事,着急的话敷点香炉灰就成。

我不甚满意:那怎么成,当然该用药了。

陆先生又改口道:那我取些黄芩,小火煎一刻钟,外敷在伤口上,不出几日便没事了。

我点点头:有劳了。

晚上吃了极其热闹的一顿饭,我很少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与这么多人同坐,十分头大。

送走了这群活宝,沐浴梳洗完毕,赶紧爬上夜谭的床补补精神。

夜谭看出我疲惫,轻轻替我揉了揉眉心:主人乏了?我往他怀里蹭一蹭:是啊,人有些多了,应付得颇为费事。

我有些怀念只有夜谭与我两个人的时候,不曾废过什么精神。

夜谭犹豫道:……属下可能妨碍您休息,不如属下去换一间,如今屋子也多了,不必挤在同处……我闻言拽着他的手紧了紧:可我已经抱习惯了啊。

夜谭一时不答话了。

我又迷迷糊糊道:前两天我被捉去,就觉得晚上怀里总缺点什么……那被褥料子纵然最好,仍旧睡得不太踏实。

夜谭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主人方才说,日后要辞退他们……我困得眼皮打架,勉力道:是啊,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不喜欢人多。

他们愿意就回秣陵住着吧……身边留阿谭一个就够了。

夜谭闻言,侧身翻过来对着我,极其难得地主动抱了抱我。

这个姿势我倒是抱得更舒服了,片刻后便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