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旧是进展不大。
郑溪溪却并不着急。
以前在族里, 族中长者都夸过她的天赋。
后来到了这个世界,岳清文和大伯父大伯母、几个哥哥,现在还有奶奶, 都夸过她聪明。
她想, 一定是方法不太对。
岳清文给她讲的那个不会说话又学会说话的女孩子的故事, 对她来说有参考性,可她也得有个自己另辟蹊径的办法才行。
等她遇到了那个突破点,或许也就一下子通了。
只是这个突破点在哪,她目前还没领悟到。
郑溪溪若有所思。
今天的学习已经结束, 岳清文准备送她回去。
看小丫头在那边沉思着,他忍俊不禁:怎么?还在考虑办法吗?不用着急,会好起来的。
你看看这个。
他把之前一直挂在车把上的一个布袋子拿了下来, 打开给郑溪溪看:你瞧这些蘑菇,多新鲜。
怎么样?够你今天用的吧?郑溪溪的注意力被转移, 瞬间思绪放在了蘑菇上。
这回采摘的蘑菇和之前她在小林子里采的品种不太一样。
这种蘑菇的盖儿颜色更深,闻上去香味更浓郁些。
不过……郑溪溪眼睁睁看着岳清文哗啦一下把布袋子的蘑菇倒在小篮子里,而后咕噜咕噜滚出来好多个。
他这次采的蘑菇太多,一个小篮子根本装不下,直接溢出来。
岳清文便把多出来的蘑菇塞到郑溪溪口袋里:你拿回去,今天吃一顿饱的。
这东西做汤做菜都可鲜了,味道很好的。
本来郑溪溪的小棉袄是没有口袋的。
周淑玉看郑溪溪最近经常往外跑,怕她小孩子容易饿,特意缝了这么个口袋。
说是小口袋, 实际上挺大, 最起码能装得下十几个这种圆盖儿的蘑菇。
没事儿的时候, 周淑玉经常掰一两块干了的饼子放在她小口袋里。
万一饿了就拿出饼子啃几口。
上次夏凤给她的糖果, 也是放在这个口袋带回去的。
郑溪溪瞪大了眼睛。
之前拿回去的蘑菇还稀稀拉拉很少的几个, 忽然拿回去那么多,真不会引人怀疑吗?她把口袋里的掏出来,又从小篮子里拿出一些,想要放回岳清文的布袋子里,顺便告诉他,明天再带来就行。
谁知这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也倔强得很,非要给她又塞回来:你拿着就行。
我明天还能给你找新的!你听我的,好好吃饭比什么都强!看那小脸儿瘦的,小小年纪都瓜子脸了。
郑溪溪拗不过他,只能把所有蘑菇暂时收了下来。
只是。
一下子带了那么多回去,真不太好。
回去的路上,郑溪溪一直是思考蘑菇们的归属问题。
到了小林子后,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小林子里绕一下下,然后让岳清文远远地看着她离开。
这一回,她推了推岳清文,示意让他先走。
岳清文不干:你先走。
我看着你走上回家的路,才能安心些。
郑溪溪指指日头,示意自己还要过会儿才能回家。
两人争执了会儿,最终,岳清文败下阵来。
岳清文也不好回去太晚。
他和哥哥现在住在于家,中午的时候于家会等他们一起吃午饭。
如果他回去太晚了的话,让人家一直等着也不太好。
看小丫头坚持着非要让他先走,岳清文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先行离开。
等他走后,郑溪溪忙活开来。
她在小林子深处里找了一块比较干爽的地方,在那一块附近寻了个大大的平坦些的石头,把口袋里的蘑菇拿出来,又从小篮子里取出一些蘑菇,摊开,晾在大石头上。
郑溪溪记得,这种很香的蘑菇,晒干后再吃会更香。
而且干了的菇类可以存放更长时间。
现在她打算的,便是把它们晾在这儿,方便存储。
至于它们干了后具体怎么去用……说实话,她还没想好。
郑溪溪打算着,也可以等它们干了后,送给岳清文,让他尝一尝。
又或者是做其他用处,最好是能帮助岳清文的用处。
岳清文帮了她太多太多。
她想回报他,一时间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暂时估量着来。
·本来,郑家父子几个干完活后中午在公社吃饭,略作休息便开始下午的工了。
但今天有要紧事要做,不同往日。
晌午的时候,郑大江和郑二海兄弟俩,叫了公社赶板车的老姜,匆匆吃了午饭赶回郑家。
今儿他们的爸和二叔,要带着郑四河去杜大壮家登门道歉。
本来商量的结果是,他们爸和二叔过去就成。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吃早饭的时候,老太太临时改了主意,非要让四河跟着一起去道歉。
老太太寻思着,郑四河已经偷过人家两回东西了,这臭小子不亲自过去,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老太太这个决定,家里的晚辈们不管情愿不情愿,都点头赞同。
不过怎么到红沟大队的杜大壮家,成了问题。
郑山郑陆也就罢了,都在公社做活儿,去杜大壮家很容易。
可是郑四河想要过去,却要费一番周折了。
毕竟他刚挨了揍,老太太即便刚刚病好,使的力气却是实打实的,他现在下床都一瘸一拐的,跑到红沟大队不太方便。
上午郑山郑陆和兄弟俩一起上工的路上,商量了下,决定借了老姜的板车,拉着郑四河去杜大壮家。
老姜是公社的板车师傅。
平时需要运一些重的东西时,由他来搬运。
郑大江和郑二海知道今天他刚好没事儿,便提了出来。
得到爸爸和二叔的一致赞同。
于是吃过午饭,兄弟俩和老姜,就这么来了郑家。
兄弟俩都是大小伙子了,自然步行而来。
老姜坐在板车上,脚踏着地这么过来,又轻便又快速,倒是比兄弟俩还快了点到达。
郭翠兰没想到家里的私事,居然要麻烦到公社的板车师傅,心里过意不去:哎呀真是……我就想让孩子找人认个错儿,没想到还惊动了您。
老姜哈哈大笑,脸上的褶子皱成了菊花:老太太您说的哪里话?您让孩子去认错,是正事儿,是好事儿,是让孩子知道做人的根本道理。
这我可得支持一下!您和我客气什么?平时我有个什么事情,都是您家大江和二海主动帮我的。
这回我就来趟板车而已,算不得什么,举手之劳!郭翠兰忙让孩子们把昨天蒸的馒头拿了两个给老姜。
老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老姜是个实在人。
他怀里揣着老太太给的馒头,心里总想着再为郑家做点什么才好。
正巧这个时候郑溪溪溜达着过来,老姜看了后眼睛一亮,指了她说:这小女娃这么漂亮,该不会就是你们老三家的娃吧?郭翠兰笑道:就是她。
平时老姜和郑大江郑二海闲聊,兄弟俩没少提及他们的宝贝妹妹。
老姜见状,心里有了主意:老太太,要不,您让老三家的小女娃,跟着走一趟?郭翠兰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郑二海脑子转得快,说道:奶奶,老姜这是想带着溪溪一起出去逛逛呢。
大队的孩子们,平时是坐不了板车的,更没多少机会到外头走走。
老姜难得过来一回,带着一个孩子也是带,多带一个也没问题。
毕竟郑溪溪年龄小,多这么个娃娃坐在板车上,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费劲儿的。
郭翠兰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吧……就这么定了!老姜笑着说:我带着她过去走走,她可以在那边溜达溜达,看看景儿。
等会儿我再送你家四河过来的时候,也就顺带着把她一起送来了。
郭翠兰本来还有点犹豫。
但是,她发现,小孙女儿听说可以出去玩之后,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光彩。
郭翠兰下定了决心:好,那就麻烦姜师傅了。
一点都不麻烦。
老姜乐呵呵地说着,等郑大江兄弟俩把郑四河拉上板车后,顺带着也把郑溪溪抱了上去。
老姜的车子驶得轻快又平稳。
郑溪溪还是头一回坐板车,这和坐自行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她在上面,好奇地东张西望。
郑四河哼哼唧唧:看你那点出息。
就个板车而已,也值当你这么高兴。
郑溪溪不乐意了。
四哥的声音可不算小,八成能被老姜给听了去。
她气不过,狠狠横了郑四河一眼。
郑四河冷笑:哟,看你这小白眼翻的,都要朝天上去了。
郑溪溪气鼓鼓的。
可惜她不会说话,不然肯定要反唇相讥。
这时候前头的老姜笑了:小女娃,不用和你哥置气。
老姜什么没听过没见过?咱不在意。
不过啊,你对老头子好,老头子记心里咯。
郑溪溪没想到,老姜压根都没回头,就把他们两个的事儿听了个挺明白。
她在板车上挪了挪,努力伸手到前头,对着老姜竖了个大拇哥。
老姜大笑,赞了她几句后,又道:郑家四小子,别怪老姜多事儿。
你啊,年少气盛,可以理解。
但是年轻人,总得管好自己的脑子自己的手,不然的话,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哟。
郑四河嗤了声:多管闲事。
老姜也不在意。
只不过这之后,他不再和郑四河多说一个字儿了,只是示意郑溪溪坐在离他比较近的地方。
每经过一个地方,他都会和郑溪溪说,这里是什么地儿。
比如红日饭店,供销社,公社办公室……郑溪溪认真听着。
之前她只到过一次公社这边,就是岳清文第一次见到她请她们吃肉肉的那一回。
只是那次她们在车上,就算路过了这些地方,也没能确切的一个个认过来,只看了个新奇而已。
这回不同了,有老姜在旁边指点,她很快记住了这些地点的大致位置。
她发现,公社办公室旁边的好地方可真多,供销社就是其中之一。
老姜带着孩子们一路而去,直接到了红沟大队的杜家门口。
郑山和郑陆吃完饭就往这里赶,早早等在了这儿。
这也是他们和郑大江兄弟俩商量过的。
老姜使了板车带着郑四河过来,能快不少。
生怕耽搁了下午上工的时间,郑山郑陆直接去红沟大队那边等着,而兄弟俩就回郑家,让老姜把郑四河带上。
现在还是在午休的时候。
红沟副队长杜大壮没有回来,只他媳妇儿冯玉娥带着孩子们在家。
老姜把孩子们放下后,说好过会儿来接,他便带着板车先去了不远处等着。
郑山没想到郑溪溪也来了,高兴地捏了捏她小脸蛋:冷不冷?其实是冷的。
以前坐自行车,有岳清文的帽子围巾戴着,挡住不少寒气,所以感觉不到冷。
郑家没有帽子围巾。
奶奶给她裹了个头巾在脑袋上,也抵挡了一些寒气,却还是有丝丝凉意侵袭脑袋和脖颈。
可是,这些都没关系。
有路上的风景在,她这么一路好奇着过来,觉得冷一点压根没有问题。
郑溪溪忽闪着大眼睛拼命摇头。
郑陆被她给逗笑了:哟!小脸儿都通红了,还不冷啊?郑四河在旁边歪歪扭扭地站着,老大的不乐意:爸!你只关心她,不关心我啊?她可是沾我的光才能来到这儿的!你闭嘴!郑陆气得脸通红:如果不是你,我们今天也不用丢这个人!郑四河被训得低下了头。
可是斜着的眼睛和歪着的嘴角,透露出他浓浓的不甘和不愿。
郑山亲自去敲门。
不多久,一个小姑娘开了门。
她八岁多的年纪,扎着小辫子,仰头问几人:你们谁啊?郑山:我们是隔壁青藤大队的,我带着我家孩子来给你们道歉。
小姑娘的眼睛滴溜溜在郑溪溪脸上打转:呀!你可真好看~这时候冯玉娥出来了:菲菲,在门口干嘛呢?妈!有人过来说要道歉!杜菲菲刚刚光顾着看那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儿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正事,忙大声回了一句。
冯玉娥正打算洗衣服呢,听闻后把怀里的脏衣服随手往旁边台子上搁了,跑过来瞧:哎呀,是你们……快请进快请进。
郑山忙说:我们不进去了,就是带着孩子过来,给您道个歉。
郑陆揪着郑四河的衣领子把儿子拽到了前面:我家臭小子两次偷您家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我给您道个歉。
说着,他按着郑四河的脖子,硬是爷儿俩一起给人鞠了个躬。
郑山把手里的一小提桃酥递到前面:真是抱歉,这东西……道歉我收下了,东西你们拿回去吧。
冯玉娥知道郑家条件一般,见他们几个人态度诚恳,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秉承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思,决定既往不咎。
不过,该提醒的总得提醒着。
冯玉娥:郑四河这个小子做事儿不太地道,你们做父母的得好好教育,知道不?她这话是对郑陆说的。
郑山的脾性不错,她多少知道点。
上一回郑四河偷她东西被她抓到,郑山当时就态度很诚恳。
不然她那时候也不会轻饶了这小子。
是是是。
郑陆连声道。
冯玉娥邀请几人进屋喝杯热水。
天气寒冷,这么大老远过来一趟,真的挺不容易。
郑山婉言谢绝。
冯玉娥想了想:这样吧,我也不请你们进屋了。
不过热水,我得给你们一杯。
你们在这儿略等会儿,成不?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再推辞反而显得不太好。
郑山郑陆欣然道谢:感谢杜家嫂子。
冯玉娥笑笑,转身回了院子。
杜菲菲可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漂亮妹妹了,不由分说拽了郑溪溪进院子:我给你看好看的糖纸!俩人的小手一接触,杜菲菲就震惊地呀了一声:你的手可真凉!没有手套,风吹了这么一路,郑溪溪的小手已经是冰冷的了。
郑溪溪笑着摇头,示意自己不冷。
可杜菲菲不信,拽着她往屋里去:我有肉包子!你吃个肉包子就不冷啦!屋里有个筐子。
筐里放着十几个包子,其中有四个是肉馅的。
杜菲菲专门挑了个肉的递给郑溪溪。
郑家条件不好,平时的饭桌上压根见不到肉。
肉包子这种东西,郑溪溪根本没有吃过。
小孩子本来就很容易馋吃的。
再加上香喷喷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她记得大伯母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更何况在她看来,肉是很贵重的东西。
现在郑家大人不在,只一个小孩儿说要给她,而她今天是陪着四哥来道歉的……郑溪溪拼命地摇着头,又摆摆手,力图让杜菲菲相信她不冷。
这时候冯玉娥从厨房端了几杯热水从客厅外头经过。
杜菲菲叫住她:妈!我给她包子她不敢吃,怎么办?话说到这儿,杜菲菲想到不知道她名字,忙问:你叫什么?看到女儿一直问小姑娘问题,冯玉娥顾不上门外的几个大男人,忙脚步一转走了过来:你别一直让她答,她不会说话。
杜菲菲顿时很同情这个妹妹,轻轻地呀了一声。
郑溪溪仰头,望向冯玉娥,意外发现这个阿姨她以前见过。
就是和送给她糖果的那个阿姨在一起的。
冯玉娥知道小姑娘的名字,与女儿说了。
杜菲菲很惊奇:妈!溪溪的名字和我的真像!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
他们俩的名字都是姓加上两个叠字,这在金井公社里比较少见,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像。
冯玉娥笑道:是挺像的。
杜菲菲拉着郑溪溪:妈!她不敢吃我给的肉包子,怎么办?郑溪溪努力摇头示意不用。
冯玉娥塞给她:你拿着就行。
事实上家里只剩下四个肉包子了。
可是既然女儿说了要给,冯玉娥就也支持:溪溪拿着,姐姐给的,当妹妹的吃了不碍事。
她一再强调没事,就是怕郑家这个孩子,再想着郑四河吃了她们杜家的东西被抓又挨揍的事情。
冯玉娥觉得事情一码归一码,孩子也是一个归一个,互相之间各不相干。
事实上,冯玉娥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
虽然肉确实十分金贵,但她也不至于为了个包子和孩子斤斤计较。
如果当初郑四河没有偷她家的东西,而是正大光明地找她,说一声饿了,非常想要肉包子,她不见得不给。
反正家里一人吃两个后还能余下好几个,分出去一两个没有问题。
可郑四河是趁着他们家里人不注意,偷的,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偷东西的行为她绝对不允许,也绝对讨厌。
她这才对郑家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看到小姑娘拼命谢绝的样子,冯玉娥反而心软了。
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同时,她也决定要给。
可是,郑溪溪坚持没要。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个年代莫说是郑家人了,就是其他人家,吃一口肉也不容易。
她可不能夺去别人辛辛苦苦做的东西。
不过冯玉娥和杜菲菲的一片热心和真诚,让她十分触动。
郑溪溪感激她们的心意,握了握她们的手,希望带给她们一些福运。
这孩子真是懂事。
冯玉娥心疼不已:怎么这个好孩子没机会说话,反而郑四河那混小子健健康康的。
就是就是。
杜菲菲附和了几声,发觉不对,抬起小手半掩着口,表情神神秘秘:妈!这话咱们自己说就行了。
她家里人都在门外头呢,可别让他们听见!冯玉娥被自家姑娘这小样儿给逗笑了:成!你妈我会小心的!对了,你和溪溪再玩一会儿她就得走了。
你俩先说着话,我送水去。
她连连感叹着出了屋子,把几杯热水送到大门口。
杜菲菲可喜欢这个漂亮的妹妹了,拉着郑溪溪的手舍不得撒开:你什么时候还来玩吗?红沟大队和青藤大队隔了挺远的距离。
郑溪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耷拉着脑袋摇摇头。
杜菲菲相当难过。
她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开始安抚漂亮小妹妹:没事儿,以后有机会,我去找你玩啊!我爸有自行车,有空的时候常带我到处玩。
我让他带我去找你!郑溪溪听后,慢慢抬头,轻轻点了点。
杜菲菲高兴极了,拽着郑溪溪的手晃啊晃:我觉得我和你可亲了!你名字和我的很像,你还比我漂亮,皮肤又比我白……你不知道,咱们公社,我就没见过比我白的!可你比我白!郑溪溪想说,岳清文也很白的。
他属于底子冷白,晒都晒不黑的那种。
但是杜菲菲可能没见过岳清文,而且,就算他们见过,郑溪溪发现自己现在也说不了话,没办法把心中意思表达出来。
郑溪溪暗暗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最近要开始学会说话!这种小事不应该难倒她!·冯玉娥把热水递给郑家几个男人后,就转身回了屋。
她进屋去看看女孩儿们,过会儿再回来拿杯子。
大门外。
郑山端着杯子认认真真喝着水。
郑陆扶了儿子去到一棵大树下让儿子靠着树,这样没那么累。
又关切地问:四河,你看你脸都冻白了。
怎么没戴个头巾出来啊?他是看到郑溪溪有戴头巾,所以问了这么一声。
郑四河支支吾吾,犹豫着半天没开口。
他在想该怎么说才最好。
事实上,他们离开前,郭翠兰正和老姜说着话,没怎么顾上孩子这边。
郑溪溪戴着的头巾,是周淑玉想起来不能让孩子冷着,特意进屋拿了递给婆婆的。
郭翠兰顺手接过后给郑溪溪围了上去。
当时周淑玉提醒了弟妹王守萍,让她给儿子郑四河拿个东西围上。
王守萍应了,却因觉得儿子这样被带走道歉很丢人,待在屋里磨磨蹭蹭半天没出来。
结果她这一磨蹭就耽搁了太长时间。
直到车子离开,郑四河也没见他妈把给他挡风的东西拿过来,然后他就吹了一路的风。
本来实话三两句就能说完。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郑四河决定不说实话。
反正他都被冷风吹透了,该挨的冻都挨了,就算说实话也于事无补。
再开口,说的东西就得有用才行。
最起码得达成目的。
现在他和他妈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分家。
可妈也告诉他了,他爸并不是特别赞成这事儿。
郑四河决定煽个风点个火,眼睛转转,再开口就带了点哭腔:爸!你不知道奶奶有多偏心!她只顾着给郑溪溪围暖和了,压根不管我!郑陆的脸色立刻就不太好看了,口中却道:不会吧。
你奶奶不一直对你挺好的?那是装给你看的。
郑四河想到自己被打的经历,情绪上来,眼泪啪嗒落了下来:你看看她,如果是真疼我,哪里能把我打那么狠。
郑陆:你奶奶也是怕你偷东西走错路。
这个事儿他还是清楚的。
可是她今天非要让我也跟着过来认错!郑四河越说,哭腔越重:她让我来也就罢了,还不让我保暖!非要让我吹冷风吹个够!让我冻死在路上算了!郑陆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你奶奶这么说的?郑四河心虚了几秒钟。
但是很快的,他调整好情绪,咬着牙点头:对!她就说,我这样的小偷,冻死在路上更省事!郑陆烦躁地跺了跺脚,绕着大树转了两圈。
四河,你先忍着。
郑陆小声说:爸给你做主。
郑四河梗着脖子:你怎么给我做主啊?你还不是什么都听奶奶的?郑陆:我……郑四河:要我说,分家算了!整天跟着我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让她跟着大伯大伯母去!郑陆张了张口,看着泪痕满面的儿子,瞧一眼儿子冻红的耳朵和脸颊,再想到儿子浑身的伤,终究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他忽然觉得,媳妇儿说的也有道理。
老太太这么偏心大房和三房的孩子们,把那两房的孩子当成手心里的宝贝疼着,却把他们二房的孩子当草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临了,在孩子有伤的情况下需要坐车,居然也不知道让孩子暖和点。
可见那个家是真没法一起待下去了。
分家这事儿,可行。
你让我和你妈好好想想。
郑陆踟蹰着说:这事儿,得想想再说。
郑四河一看有戏,便也不再多言,只催促着爸爸早一点考虑清楚。
父子俩目标明确后,感情更进一步。
二人嘀咕着喝完了热水,把杯子还给了冯玉娥。
见郑溪溪被送出来了,便扬声叫了老姜,拜托他把孩子们送回郑家去。
郑山拿过了头巾给郑溪溪围好。
又问郑四河:你的头巾呢?郑四河瞥了眼自个儿的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郑山还想追问几句。
忽然记起来,之前媳妇儿和他说过,少管二房的事情。
毕竟二房的事情又乱又杂,那些孩子还一个个都很不省心。
管多的话,老二和老二媳妇儿还有怨言。
更何况,现在郑四河的爸就在这儿,也犯不着他这个当大伯的多嘴。
郑山便没再追问郑四河头巾的事儿,转而继续给郑溪溪整理头巾打的结。
这些看在了郑陆的眼里,更准确证实了媳妇和儿子说的其他人都不管我们死活的言论。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回去的路上。
老姜心情不错,哼着乡间小调儿,车子驶得又平又稳。
郑溪溪坐在平稳的车子上,莫名有些犯困,便眯着眼睛低着头,缩成一团打着瞌睡。
忽然间。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郑溪溪被这快速的停止骤然晃了下,身子颤了颤。
她实在有些困了,头也不抬缩缩脖子正打算继续睡呢,便听老姜招呼了声:岳知青,你好啊!一个岳字让郑溪溪十分在意。
她努力睁开眼,见到车子前头好似多了一双大脚。
于是半眯着眼睛,抬头望了过去。
车前站着的是个挺高的青年。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些壮实,皮肤黝黑。
说实话,长得也不难看。
却不是她想见到的人。
郑溪溪便继续低头瞌睡。
而老姜,则赶紧从板车边上跳了下来,笑着望向面前的少年们。
他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岳知青和岳知青的弟弟。
之前他并不认识这兄弟俩,只远远地瞧见过。
听说,他们是大城市过来的,没记错的话,正是首都京市?而且他们俩在什么大院儿长大的。
很厉害,懂得的知识很多,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和这边的人们不太一样,一点都不灰头土脸的,哥哥英武帅气,弟弟斯文隽秀,都出色得很。
老姜不认识岳知青的弟弟,朝对方笑笑,继续和岳知青说话:您这是去做什么呐?两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比公社里学校的老师们还更像老师。
听说小岳先生前段时间帮公社会计解决了大难题,可厉害了,他不自觉地就对他们恭敬许多。
岳清武笑道:听说公社那边有户人家棚顶坏了,需要人帮忙修一下。
我和我弟正好没别的事儿,过去帮忙看看。
老姜不住赞着:您可真心好。
岳清武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都是我们该做的,算不得什么。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老姜。
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上周他做活儿的时候需要运几截砍了的树,找老姜帮忙,俩人这才慢慢熟起来。
岳清武扫了眼板车上的小孩儿,笑问:带孩子出来玩呢?他下意识地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了老姜的家人。
老姜忙道:不是不是。
这是青藤大队郑家的孩子。
他们需要去红沟大队一趟,我帮忙捎着。
听闻不是老姜的家里人,岳清武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笑着和老姜寒暄几句便也罢了。
这时候,站在岳清武身后的少年重重咳了一声。
郑溪溪坐在板车上正昏昏欲睡呢,就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冷不丁听闻这声咳嗽。
她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板,四顾张望。
总觉得这声儿有点像耳熟,有点岳清文。
但是,以她的小个头,以她坐在板车上的角度来看,抬头看了这么几眼后,依然只望见了车子前头的老姜,以及老姜对面的黝黑个高少年。
郑溪溪打着哈欠继续闷头睡。
应该是听错了,她想。
就一声咳嗽而已,哪里就能听得出是谁呢。
这时候又一声轻咳响起。
老姜下意识回头朝着板车望过来,见了郑溪溪瞌睡,忙叫醒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睡着!天寒地冻的,路上风吹了得感冒!郑溪溪强行打起精神,默默点头。
老姜松了口气。
他生怕孩子困了撑不住,和兄弟俩打了招呼后,赶紧离去。
等他驶着车子离远后。
岳清武下意识也继续往自己的方向走。
行了几步后,他才发觉不对劲。
一回头,发现身后的人居然没跟上来。
清文!岳清武扭头问:你做什么呢,不赶紧过来。
岳清文站在刚才哥哥和老姜说话的位置,偏头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答道:不过看几眼而已。
我发现啊,有些人真是没心没肺的,堵得我心里不舒坦。
岳清武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没什么。
岳清文磨着后牙槽,想到那小丫头困得不行的劲儿,又好气又好笑:在说一直路上捡的小兔子。
瞧着怪聪明,实际上笨得很,连看个路看个人都不会。
这一趟出来,岳清武岳清文兄弟俩是一同走的。
岳清文早早就看到了板车上的小丫头。
也是因为看到了她,所以,他特意喊了哥哥一声,说前头是老姜,要不要打招呼。
本来老姜专心驱使着车子,是没有发现他们俩的。
由于岳清武主动招手打招呼,老姜这才看到了他们兄弟俩,急慌慌地停下车。
谁知老姜喊了哥哥一声,小丫头抬头看过来。
岳清文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他在想,小丫头见到他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结果……她压根就没瞅见他!岳清文看小孩儿在车子上打瞌睡,忍俊不禁。
想提醒她在车子上不能睡,万一感冒了真就麻烦,故意咳嗽。
然后小丫头又看了过来。
结果呢?小屁孩儿还是没发现他!他就站在哥哥后面好不好?这丫头但凡精神点儿,不,就算没那么精神,也应该发现他了啊。
一来二去的都丝毫没有存在感,这让岳清文颇为耿耿于怀。
这个小臭丫头。
枉费他心心念念想着和她打个招呼,为此还不惜叫了哥哥拦住老姜,还特意提醒她不能睡。
她倒好。
小没良心的,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生气了。
绝对的。
小丫头不多叫两声keke都哄不好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继续2分留言送红包呀!这一章是把明天的更新提前发出来了~后天上收藏夹,14号白天不更新,晚上更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