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溪溪回到郑家。
还没进院门, 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凭什么不给?你们凭什么不给?王守萍的嗓门儿高到了天际,又尖又细地从里头传到外面:好啊,你们这些个护食的吝啬鬼。
分到家里的东西, 都被你们给吞了, 都不知道给我们!说着, 她忽然从院子里冲到外头,对着外面嚷嚷:大家都来看啊!老郑家分到的棉花,都被老大一家给吞了!一点都没分给我们!郑溪溪正打算往院子里走,冷不防地被忽然冲出来二伯母给吓到了, 当即停住步子,生怕撞到了激动的二伯母的腿。
王守萍也被这忽然出现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如果是平时,她在气头上, 两家又分了家,她肯定要数落这小姑娘一顿。
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王守萍没空搭理郑溪溪, 催促她几句让她进了院子,而后王守萍走到院外,指着郑家院子,对着外头继续高声嚷嚷。
这时候有邻居听到她的叫喊声走到了外头:郑老二媳妇儿,你干嘛呢。
紧接着,有第二户第三户……也探头望了出来。
王守萍把事情说给邻居听;我们郑家分到的新棉花,他们全吞了!一点都没给我们!邻居觉得奇怪:我和你一起领的你忘了?你也有份啊。
是领了,可是就那一丁点儿!王守萍激动的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揪着自己的衣角给邻居看:我之前还想着大家都像我们只这么点儿, 今天我才发现, 好家伙, 他们大房人和老太太, 都穿了新袄子, 棉塞得满满的,可不像我的衣裳那么薄!说到这儿,她的火气腾地下就上来了:我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做饲养员的有多分的棉花!这些个铁公鸡,一毛不拔!都不知道孝敬我这个做婶儿的!自从分家以后,王守萍就守着自己的西厢过活。
反正孩子们去刘家做活儿有钱拿,她乐得在自家小窝里自在。
可是,就算她存了些钱,有时候也是没处花的。
比如棉花。
比如米面。
比如日常用的其他东西。
只有钱是买不到的,还得要票。
没票拿不到这些必需品。
更何况,孩子们赚的钱,努力那么久,也只几块而已。
真要花的话,买不了太多东西,很快就能用完。
下次再攒那么多,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再说了,对王守萍来说,花钱买的不如不花钱白得的。
如果大房那边送给她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她今天故意闹这一出来。
王守萍知道大嫂大哥心善又面皮薄,今天这事儿嚷嚷出去,再被周围人说一顿,大哥大嫂指不定就多分些棉花给她们二房了。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大房对二房不公,她就是用这种方法嚷嚷出去,逼着大房就范的。
现在肯定还好使。
王守萍叉着腰,对着邻居不住抱怨:大婶子,您评评理。
就我们家这情况,大哥大嫂不帮着我们,什么都藏在自己的裤腰里,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位大婶子姓章,是隔壁住着的老人。
也是个嘴碎的,没事儿就喜欢打听旁人的家长里短。
章老太太以前没少帮王守萍。
之前一起去领棉花的时候,也是她们俩做了个伴儿一同去的。
这次看到她出来了,王守萍自然有话说。
就在王守萍等着章老太太再帮她争一次理的时候,出乎她意料之外,章老太太却是忽然唾了一口,神色鄙夷地望了过来。
郑老二家的,不是我说你。
章老太太斜着眼睛直哼哼:你们都分家了,你凭什么要他们东西啊?王守萍没料想自己的盟友会背叛自己,登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说话不由得磕磕巴巴:大婶子,我也没怎么着,就想……就想让人家给你多分点?你凭什么啊。
章老太太撇撇嘴,一口掉了多半牙齿的嘴巴有些瘪:不是我说你,既然分家了,就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王守萍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而且周围还有其他邻居也在看热闹,她气势上不能输。
王守萍:就算分家了,也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还不能互相帮衬了?此时另外一家的大姐忽然开了口:郑老二媳妇儿,我记得当初你闹着分家的时候,还让我们帮忙做见证。
说,往后你们绝对不烦他们去,也警告郑老大夫妻俩不能来烦你们两口子。
邻居们:对对对。
是有这一回事。
我也记得听她说过。
王守萍本来想借了邻居们的势头来发威,却没想到大家都临时倒戈,向着大房那边了。
她越想越气。
偏偏还没有个可以发泄的途径和机会。
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都不占理地、灰溜溜地回西厢去了。
·岳清文惦记着小丫头冻得红彤彤的脸颊,实在心疼得紧。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给她弄一套保暖的东西为好。
中午和小丫头道别回到于家后,他打算找哥哥岳清武商量这事儿。
即将吃午饭了。
岳清武上午做了活儿,回到于家的时候满头大汗。
刚进院子,碰到了翘首以盼的于婉芬。
于婉芬看到他的刹那,眼睛都亮了:岳大哥!岳清武脚步微顿,略一点头,脚步匆匆进了屋子。
于婉芬不死心,站在他屋子门前隔着门和他说话:你今天上午做活儿累不累?我看你额头都是汗,要不我给你拿毛巾去?岳清武压根不搭话。
于婉芬自讨没趣,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岳家二兄弟刚刚来的时候,岳清武不是这样的。
他憨厚实在,没事儿就会帮大家做活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一样起来。
她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怎么着他都不爱搭理她。
于婉芬低着头看着脚前的地面。
这时候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旁响起:婉芬姐,你怎么在这儿?于婉芬扭头望了过去,来人正是岳清武的弟弟岳清文。
她不由仰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才十岁多都不到十一岁,怎么长那么高!不过,再高,在她眼里这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于婉芬抛下愁绪,笑问:你去哪儿了?天天忙的,也没见你做什么事儿来。
岳清文:就瞎忙。
我年纪又不够,想忙大事儿也没辙啊。
于婉芬应了一声。
她生怕少年再多想,忍不住辩解了句:我去厨里拿东西,经过这儿,有点累,略歇了歇。
岳清文不由侧头看看眼前的这扇门——屋子是她家的没错,可是去厨房好像也不顺路。
更何况这儿现在是他们兄弟俩在住,她就算不小心走错,也不应该来到这儿才对。
不过,他没戳穿她的谎言。
类似的这种事情遇到不止一次了。
岳清文微微一笑:哦,这样啊。
其他的什么都没多说。
岳清文正打算钻进屋子里。
于婉芬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岳清文回头。
于婉芬一时间没有话说,随口讲了句:你哥在里面。
岳清文怔了怔:……嗯。
他打开屋门,犹豫着问:婉芬姐,你要进来坐坐吗?于婉芬没吱声,目光投向屋内。
屋子里那个壮实的年轻人始终没有吭声。
于婉芬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和他单独说句话怎么就那么难。
于婉芬叹着气离开后,岳清文在屋里问哥哥:下次咱爸让人来的时候,你能让人给我们带点别的东西吗?他看哥哥脸色不太好看,就没提芬姐那一茬。
只说了和小丫头有关的事情。
岳清武:什么东西?小女孩儿用的帽子围巾什么的。
岳清文道:保暖的,好看的。
岳清武本来还想着,弟弟无缘无故为什么问个女孩子的东西。
他生怕是刚才于婉芬悄悄和弟弟说过什么,警惕地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女孩儿的东西了?就……我前段时间帮了个小女孩儿,六七岁的样子。
岳清文简短地说:我看她家境况不太好,买不起帽子围巾的给她。
就想着,拿套送她。
就算是不能以他的名义送过去,以别的名义送去也好。
岳清武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和于婉芬有关系多就行。
帮小孩儿嘛,多正常的事情。
他颔首道: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你看看要什么颜色样式的,和我说声。
下次派的人来了,我和他说。
·立冬后,天气越来越冷。
郑大江和郑二海兄弟俩做活儿有段时间了,不光是拿到了工资,还分到了一些票。
兄弟俩非常高兴,用票和工资割了一小块肉拿回家。
这块肉挑的很好,肥肉很厚实。
一看就味道不错。
郑二海还记得前段时间,食堂里运气好拿到的那块肉。
思及那种香香的味道,此刻他看着肉都要流口水了:妈!咱们吃饺子吧?以前有重大节日才吃。
而且没什么油水,都是素菜充充馅儿。
现在他们也能有肉吃了,必须得来一顿饺子才行!周淑玉笑道:不急,有你吃的。
这一块肉不能浪费,我先想想怎么弄馅儿,明天咱们再吃饺子。
今天先炼猪油,明天用油渣包饺子。
一会儿炼出来油,我给你们炖菜吃。
郑家父子三个不会做饭,自然不知道好坏。
老太太郭翠兰听后,十分高兴:就照你说的办。
这样咱们能吃好几顿荤腥的。
周淑玉便在厨房架了锅开始炼油。
猪油的香味飘出去好远。
郑溪溪嗅着味道,不由自主就挪动脚步来到了厨房。
她吸吸鼻子。
真香!周淑玉笑着和小姑娘说:七儿等会儿。
大伯母炼完油给你炖菜吃!这里油烟大,你出去等着吧。
郑溪溪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跑出厨房。
谁知她刚跑出屋子,冷不防的,跟前忽然出现了个大人。
郑溪溪吓了一跳,赶忙止住步子生怕撞上。
她想这是谁啊走那么快都不看路的。
而后仰头一看。
……好家伙。
居然是曾经的二伯母王守萍。
王守萍死死盯着厨房: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呢?周淑玉懒得搭理她,随口一说:炼猪油。
猪油!王守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们有猪肉吃了?周淑玉:嗯。
王守萍狠狠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潇洒离开,半点都不留恋地离开。
然而她无法挪动脚步。
……都怪这该死的肉味!太香了!!作者有话说:继续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2372504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