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3 章

2025-03-21 14:05:48

这次寄过来的东西, 除去一封信外,其他都是吃的。

满满当当两大箱子,分量很足。

那些吃的大部分是果干, 听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

红红绿绿的, 瞅着挺好看。

你爸当兵的地方, 在很南边的地方。

郭翠兰看着儿子寄来的东西,搂着孙女儿,慈爱地说着:他寄来的这些东西,应该是他当兵地方的特产。

咱们吃个新鲜劲儿, 尝尝那边的果子什么味儿。

郑溪溪吸了吸鼻子。

这些果干闻着挺香的。

肯定好吃。

郭翠兰伸手拿过那封信:你爸写的,看看吧。

郑溪溪谨慎地打开信纸,生怕自己的指甲会戳破任何一点地方。

伴随着纸张打开, 上面的字迹也慢慢出现在了祖孙俩的面前。

信纸上有印刷的红字红线,一看就知道是部队里统一的纸张。

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相当帅气威武。

郑溪溪捏着信纸看不够。

小手抚摸着那有着轻微凹凸的字迹,想象着写字的人当时是个怎么样的心情和状态下,落下这些笔画的。

她对爸爸的记忆很浅淡。

仅仅有个模糊的印象,并没有具体的模样。

郭翠兰绷不住笑了:哟!咱七儿会看信啦?你看得懂吗?郑溪溪慢吞吞仰头,可爱的小脸儿上满是郁卒。

……看不懂。

不认识字儿哪里能看得懂。

只是这种话藏在心里也就好了么,干嘛说出来呢。

郑溪溪十分无语地看着奶奶。

她这一脸吃瘪的样子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恰逢周淑玉端着吃的路过这儿。

郭翠兰叫了儿媳妇:老大家的,你看七儿,这孩子不会认字儿把自己给气到了。

郑溪溪听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发不出来。

她哪里是被自己气到的?明明是被奶奶的话扎了心。

老太太倒好, 扎完她后还不忘笑。

郑溪溪不干了, 一头钻进老太太怀里, 瓮声瓮气控诉:大伯母!奶奶, 欺负我。

周淑玉乐得不行:奶奶欺负你, 你还往奶奶怀里钻?七儿,你的志气呢?郑溪溪的小身子在老太太怀里拱了拱。

不管了。

反正她脑袋钻进来,什么也看不见。

眼不见为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算了。

看着她这样跟鸵鸟似的躲避状态,婆媳两个一个没忍住,笑得愈发畅快起来。

婆媳俩都知道,孩子应该是想念爸爸了,所以看那信才会看不够。

心疼孩子的同时,婆媳俩也想着让孩子多笑笑。

小孩儿嘛,开开心心才好。

等到她爸有时间的时候回家来,一看孩子长高了长大了,还高高兴兴的,才能安心地继续在部队工作。

两大一小的三个人,在正房的屋子里扬出满室的欢笑。

笑声飘出去很远。

隔了高高院墙的隔壁二房那边,也听到了几分。

郑三湖朝着老郑家正房的位置羡慕地瞥了眼,回头和自家妈说:妈,我上学的事儿,你办怎么样了?手续办妥了吗?什么上学?王守萍不甚在意地随口应着:那时候我就没答应你,怎么还问起怎么样了。

没弄。

郑三湖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怎么这样!我和你说了,我要上学要上学。

你怎么就不给我弄!王守萍这时候抬起脸:你生的哪门子气。

本来就是随口一提的事儿,也没作准。

你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啊。

郑三湖也知道上次和妈妈提的时候,没说准。

可她现在还就真想要个准话了。

因为她昨天听人说,大房那边要送了郑溪溪去读书。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郑三湖跟遭受了天打雷劈似的,直接给整懵了——什么?现在这年头,连傻子都能去读书?!那么问题来了。

凭什么一个傻子都能去读书,她却不行!郑三湖开始自己跟自己较劲儿的同时,也给她妈妈施加着压力。

她觉得,凭借着之前她弄到的那些钱,分出来一些,怎么也能把学费交了。

或许再加把劲儿,她妈就会松口。

郑三湖念叨起来;妈~你就帮了我这一次吧~往后我继续帮你做活儿啊~~她觉得自己撒娇八成有用。

谁知这下子十足十地撞到了枪口上。

王守萍现在正在气头上难受着呢。

今天上午她出去走了走,远远看到了那帮下乡来的知青。

知青姑娘们穿的可真好看啊。

明明是寻常的农家粗布衣裳,她们多弄了点儿花啊草啊的点缀,瞬间就显得靓丽起来。

王守萍看得眼馋,也想要这么好看。

她回来就开始捣鼓着在自己的粗布外套上绣花绣草。

无奈从小她就懒习惯了,不喜欢做这种精细活儿,没仔细学过。

后来嫁了人,这种针线上的事情有老太太和大嫂做着,她更是乐得悠闲,不动针线。

如今乍一想要绣个东西,这才发现,还真挺难。

之前看大嫂随随便便就能把衣裳破洞的地方修补齐整,她在旁望着,还觉得这事儿简单。

现在一瞧,真不容易。

本来王守萍就为了这事儿心烦意乱着。

又来了郑三湖因为上学的事情在旁边吵吵嚷嚷不休。

这让她怎么忍?!王守萍气极了,将针线一扔,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有完没完!郑三湖正跟妈妈撒娇呢。

冷不防被这么一吼,顿时缓不过劲儿来:啊?你快给我走开。

王守萍不耐烦地说:别妨碍我做事!郑三湖自小也是娇气惯了的。

毕竟是二房的第一个孩子,再怎么样,当初也是努力娇宠着长大的。

现在被妈妈这么训着,她一生气一跺脚,扭头冲出了院子。

王守萍听到女儿蹬蹬蹬远去的脚步声,也不甚在意。

反正孩子再怎么跑,也都在大队和公社的范围内。

随她溜达去,别在这儿碍事就行。

郑三湖跑出院子,在附近兜兜转转。

现在郑家的大院儿被一分为二。

小一点没什么活动空间的那个,是他们二房的西厢。

大很多的十分敞阔、占据了原本郑家整个院子的,是老太太和大房的地盘。

郑三湖怎么看,都觉得自家二房太吃亏了。

可惜没办法,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地。

划分完了不说,公社那边也已经记录好,没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郑三湖无所谓。

她觉得往后的日子才是重点。

现在缩在这个边边角角的地方算计这些小事儿,没意思。

她在这边转悠,实际上也是想看看,那刘家的风水怎么那么好啊,队长的事儿让刘家人揽了。

外头可以赚钱做活儿的事情,也是刘家在干。

反正刘家怎么都好。

他们郑家怎么着都比刘家逊色许多。

郑三湖伸着脑袋在这两家院子之间看来看去。

不多会儿,她见到有位年轻的女同志从旁边经过。

这位女同志的气质很特别,走路很轻盈,脖子长长的皮肤白白的,和公社里的人一看就不太像。

一开始郑三湖只觉得她好看,没有多想。

而后转念琢磨了下,顿时有些悟了——难不成这就是妈妈说的知青吗?如果真是知青的话,那知青可真好看。

没有了那股子长在土地上劳作在土地上的泥土味道,年轻女子像是水里盛开的荷花似的,清新雅致,有种别样的出尘的美丽。

郑三湖看得着了迷,下意识朝着女同志的衣服望过去。

她这才发现,这个女同志衣角的那朵小花,有点像是她妈妈刚才在努力绣着的那一种。

只不过眼前女同志衣服的绣花很精致很好看,而她妈妈绣的那个不伦不类的,只能隐约看出来个轮廓。

……难道妈妈是照着她的衣服来做的样式?郑三湖心下好奇着,跟在那个女同志的后面,悄悄尾随过去。

·葛华是从公社走到了青藤大队这边的。

今天正好天气还不错,太阳高照不算很冷。

恰逢有事要来青藤大队,她索性戴了帽子步行来到这儿。

葛华记得夏凤说过,小女孩儿所在的这一户,是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

姓郑。

她便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老郑家的院子旁边。

微风吹过,掀起了她的衣角。

衣角处绣了一朵小花,别致又好看。

这是葛华自己在工作服上绣出来的。

在家的时候她虽然没学过绣活儿,可她手巧,跟着这里的几位针线好的大娘一学就会了。

之后便时不时自己弄点小装饰在衣服上。

葛华用手半遮着眼,四顾望着。

怎么都没找到姓郑的,方方正正的院子。

她正茫然四顾着,不经意间看到旁边有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在墙角处偷眼看向这边,就叫了一声:你知道青藤公社老郑家在哪吗?郑三湖没想到自己偷看的时候被对方给发现了。

她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后磕磕巴巴回答:就,就你跟前的院子。

葛华瞅了瞅。

不像啊。

哪里方方正正的?她迈步进入院门,高声喊了句:有人吗?不多会儿,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儿迎了出来。

老太太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双目有神。

小女孩儿漂亮可爱,正是她以前见过的郑溪溪。

葛华先向老人家问了好,又和郑溪溪说:你夏阿姨说上次你亲她一口,可管用了,什么都好了,特意让我送糖给你吃。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塞给郑溪溪。

老太太有些明白过来:那位夏阿姨,就是之前送糖给溪溪的好心人?葛华笑道:是啊。

不过,您不用说她是好心人,她听了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您老叫她夏凤就行!老太太笑着应了一声,将客人迎进了堂屋内招待。

葛华本来是打算立刻就走的。

她就是听夏凤感慨说,想送糖给这小姑娘,苦于没时间过来,这便自告奋勇凑着中午休息过来一趟。

反正她没什么事儿,不像夏凤还得照顾着家里。

来一趟花费不了多少时候,权当散步了。

只是她没想到来青藤大队容易,寻找郑家却颇费了番周折。

葛华在屋里坐定后,顺口提起来刚才找不到方方正正院子的事儿。

老太太叹息着说:分家啦。

分了后,老二一家隔出去,已经不方正咯。

哟!葛华恍然大悟:原来大家伙儿说的,那个二房吝啬得不行,非要分家的老郑家,就是咱们家啊?她可真是现在刚刚对上号。

如果是旁人这样说起来家里的糗事,老太太听了肯定不依。

可是这位女知青,眉眼明亮做事磊落,说话间毫不扭捏,显然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在讲这件事,不带有任何的嘲讽意味。

老太太便也释然,顺着说了:就是我们家。

她指了二房分出去的院子位置:那堵墙还是劳烦公社的小伙子们帮忙砌的,可真是麻烦大家了。

您老不用和他们客气。

葛华笑道:那些人啊,一身力气没处使,正愁着没处发泄呢,可巧您这儿有活。

他们求之不得呢。

这一番话说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郭翠兰喜欢这个大方得体的女同志,叫了郑溪溪过来:你去拿点果干来。

果干是郑溪溪的爸爸刚寄来的,是难得的好东西。

可见老太太是真的很喜欢葛华了。

郑溪溪小跑着进屋,捧了一盒东西出来。

葛华连忙推辞:我可不喜欢吃甜的。

她指指牙齿:我牙疼。

她也是想起来之前夏凤的牙齿疼,所以临时找了这么个借口。

都知道老郑家条件不好。

她身为城里人自家条件不错,更加舍不得吃老郑家得来不易的东西。

郑溪溪听了葛华说牙疼后,忍不住扑哧笑了。

郭翠兰故意板起脸:人家牙疼你还笑。

郑溪溪道:这位阿姨,一起工作,另一个阿姨,牙疼过。

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又甜又软。

葛华听了十分惊喜;呀!咱们宝贝会说话啦?郑溪溪笑着点头。

葛华与郭翠兰道:这孩子我有印象。

她正要说后半句话。

郑溪溪却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顿时小脸脸色一变。

郑溪溪赶忙去阻止葛华。

可是葛华天生就是个急性子急脾气,虽然瞥见了小女孩儿在拼命摇手,她还是一不小心嘴巴顺便就把后头的话给说了出来:这孩子之前去我们公社,用好多干蘑菇换了毛线。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这下子不止郭翠兰愣住。

就连刚刚端了一盘子面点心进屋的周淑玉,也跟着愣住。

婆媳俩对视一眼,齐声问道:什么干蘑菇?什么毛线啊?郑溪溪暗道糟糕。

她藏了毛线给大家织了东西、准备拿来做新年礼物的事儿,恐怕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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