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文一开始用以前的正常速度来教习。
郑溪溪惦记着有关蘑菇的事儿, 生怕最后余下的时间不够讨论卖蘑菇相关事宜的,不停催促:加快速度。
这个地方我懂了……是的是的,会了会了。
下一部分。
啊!这里我听懂了, 嗯嗯记住啦。
咱们开始下一部分好吗?这个我记住啦。
我们可以下一课了!在她的不停催促下, 岳清文用了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 讲完了原本计划三天教习的内容。
三天。
不到一个小时。
这速度,搞得岳清文直接怀疑人生了。
你……他犹豫着问:……真的记住了?全部学会了?没有遗漏?郑溪溪认真点头:嗯!这些知识点其实很简单。
她以前没接触过所以不会而已。
真正学起来,对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岳清文不敢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这种速度。
最关键的是, 学不会可以再教。
他不怕麻烦,一遍遍下来,总能学会的。
他怕小孩儿为了赚钱的事情, 不顾学习,只一味地追求快。
万一学习的态度不够端正的话, 真就很麻烦了。
他作为老师,必须严格把控好学生的态度问题。
岳清文决定吓一吓小孩儿。
他故意板着脸:那我考考你?郑溪溪做出撸袖子的模样:来吧!小模样相当自信。
岳清文倒是没想到她真敢应战。
既然一个敢说一个敢做了,那他是没什么怕的。
岳清文一共出了二十道题。
十道语文的,十道算术的。
还特意加重了难度。
——他生怕小丫头偶尔学快一点会骄傲自满,决定把题目的难度提高。
这样小孩子做题的时候遇到困难,小孩儿应该就会谦虚一些,往后更加认真仔细。
孩子都是这样。
得一点点地慢慢教。
她爸妈都不在她身边,家里人又忙着干活和赚钱,没时间管她。
那他就暂代哥哥的位置, 一点点来教她好了。
岳清文觉得自己这做法没错, 信心满满地把出完的试卷交给了她。
又规定一个小时内做完。
时间卡得很紧。
他估算着, 对一年级小孩儿来说, 这个时间长度差不多刚刚够做完题的。
连检查一遍的时间都没有。
也是为了让小丫头尽快适应考试这个模式。
免得往后真的在学校里面对考试的时候, 面对着限定时间和速度的试卷时会局促和紧张。
郑溪溪十分自信地拿起笔就干。
她现在写的字儿还不太好。
毕竟最近刚刚开始学习读书和写字儿,知识这个东西她可以很快掌握,记在脑海中,快速转化成自己的东西。
可写字不行。
书法这东西是真的需要时间来磨炼的。
她这狗爬字儿依着现在的程度,也只是能勉强能看懂而已。
如果是以前,郑溪溪或许还为了自己的丑字而羞涩一下。
但她现在没空去管这些,自顾自地闷头写着,力求尽量写好、工整就行,不管是不是好看了。
很快的,半个多小时,还不到四十分钟过去,郑溪溪便把写完的试卷交给了岳清文。
岳清文初时还抱着看看她能做多少能做出六成题目就不错的态度,来看看做题效果。
谁知只瞥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岳清文不敢置信地一个个题目往下看,越看,越心惊。
……这真是一个六岁孩子能够做出来的题目??他一道道地仔细看着,惊讶发现,郑溪溪答题很完整。
语文如果是只给了拼音,没有标调号,她会把知道的这个音的字和词都写上。
而且。
那些算术题,有两种以上解法的,她还把所有解题办法全写出来了。
直接让他连个这题还有其他解法的卖弄机会都消失无影踪。
岳清文愕然地盯着这张毫无瑕疵的答题试卷,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做出何种反应来才合适了。
郑溪溪刚开始还在耐心等待着。
等待岳清文表扬她。
结果倒好。
她努力了那么久,写出来这么完整的试卷,这家伙居然连个赞扬都吝啬于给?!郑溪溪不干了,拖着椅子放到岳清文的椅子旁边。
她爬到自己椅子上,凑到岳清文跟前跟着他一起看。
我做得挺好的呀!郑溪溪越瞅越觉得自己答案不错,除了字丑了点儿外,没其他毛病: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岳清文倒也不是不高兴。
只是他板着脸不发一言的样子,有点距离感,看上去很难接近。
虽说郑溪溪才不怕他这个样子。
可她现在想要的是他的肯定。
得到了他的肯定后,俩人就可以畅所欲言谈卖蘑菇的事儿了。
郑溪溪不停催促着岳清文赶紧阅卷。
谁知他忽然扬手,啪地一下,把试卷拍到了桌子上。
郑溪溪被这冷不防的一下给惊了一跳:干嘛呢这是。
我觉得之前给你教课的速度有点太慢了。
岳清文忽地轻轻笑了,喟叹着说:或许我们可以加快一些速度。
岳清文不用担心郑溪溪答题的时候作弊。
小丫头骄傲得很,做不出作弊这种事情来。
更何况他从头到尾地看着,她哪里有机会作弊?他也不担心小丫头偷学。
笑话。
如果郑家那边有能力让她在家学习的话,她还犯得着眼巴巴每天等他、大老远跑到小木屋来学习?所以,除去作弊和她平时偷偷学这两个可能外,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可能,会让她做出这种完美的试题答卷。
这孩子很聪明。
是个小神童。
如果好好培养的话,往后可以有大作为。
岳清文转眸,认真凝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他自己本身就很聪明,从小被人叫着小神童一路长大,自然知道这个名称下的负担有多重。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聪明的孩子多思多想。
要么是醉心于学术,一路奋发向上。
要么就想得太多,容易走弯路岔路。
往后我们加快学习的速度。
岳清文说:我之前还担心,一个月的时间没办法学完一个学期的课程。
现在来看,倒是不用担心了。
不仅不用担心,他甚至还可以仔细想一想,等到之后学习完课程后,该怎么出几套试卷来给她做,为往后做入学测试做准备。
岳清文快速思索着,考虑着。
谁料他正畅想着之后的打算和计划。
胳膊上一紧,却是被郑溪溪给扯了扯。
岳清文扭头看小孩儿。
郑溪溪皱着小脸,一脸的不乐意:你忘记啦?岳清文含笑:嗯?郑溪溪:你答应我,很快学好了就能谈卖蘑菇的事儿呢。
她兴致勃勃地摆足了架势:我准备好了,我们开始谈买东西的事吧!岳清文:……他是绝对绝对不肯承认。
惊喜之余的他,早已经忘了这一茬了。
*郑溪溪把写了号码的纸条交给岳清文:这个是对方的号码。
葛姐姐说了,具体事项要和对方联系过才能谈。
她也不知道细节。
葛华纯粹是听说了这么一件事,顺手帮了郑溪溪一个忙。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岳清文看着这个电话号码,迟疑着说:隔壁岍市的电话?郑溪溪很意外:这你都看出来了?她只知道是邻市的,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邻市。
当时葛华没有明说。
可是岳清文只看一眼就知道了。
好厉害。
面对着小孩儿亮晶晶的双眸,岳清文笑得无可奈何:你就别捧我了。
我是知道岍市是这个号码段,仅此而已。
能知道这个,也很厉害了,郑溪溪想。
岳清文有着她所没有的,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经验和阅历。
她需要跟他学的东西还很多。
电话号码到手了。
可是打电话这事儿,自然不能由郑溪溪来。
且不说她声音稚嫩,一听就被别人小瞧了去。
单说她现在讲话还不够连贯准确,这事儿就不该她来做。
因此只能岳清文来了。
中午的时候,岳清文拿着那个电话号码,去了趟金井公社的办公室。
恰好办公室没人。
这个时候大都出去忙碌做活儿了,基本上都不在办公室内。
他在附近兜兜转转了一圈儿,看会计室有人,便去说了声借用电话。
得到允诺后,这就去办公室,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对方姓杨,自称是岍市饭店的负责人。
岳清文生怕被对方小瞧了去,说话的时候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听上去成熟一点:请问您方便说一说,您为什么继续好一点的蘑菇吗?得问清楚了才能和对方做生意。
不然的话,万一是个什么不正的路数,怕是他们也会被绕进去。
对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实际上,本来我们的蘑菇供货是很充足的。
可是前段时间出了点问题。
原本给他们供货的是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公社。
可是上个礼拜,那个公社的新一批蘑菇出了问题,全部发黄枯萎了,根本不能食用。
想要新的一批出来,还得挺长时间。
最关键的是,他们在野外采摘的品质好的那些菇,受牵连也出了问题,不能食用。
这就更加难办。
……你也知道,最近马上就过年了。
杨负责人重重叹着气:我必须得尽快弄够了这一批东西,攒足了过年的量。
而且品质最好好一点,因为我们这个饭店,平时也要向领导们提供菜肴。
寻常的蘑菇,尽快采购也就罢了。
好一点品质的,确实是难寻。
因为最好的往往是野生,那种味道,是屋子里种植出来所没有的。
岳清文知道他所言非虚。
更何况这个消息是知青们给的,应该来源比较可靠。
好吧。
岳清文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我们到时候见面再谈。
时间定好后,岳清文中午回于家吃了个饭。
吃饭时,他不停地掏出怀表看着时间。
这个怀表是他上次让爸爸帮忙带小女孩儿的保暖用品过来时,爸爸让人送过来的。
他和哥哥一人一块。
只不过哥哥不喜欢戴着这个东西,一直放在抽屉里没用。
而他在有需要的时候,会把怀表带在身上。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直到他看怀表的次数太多了,岳清武才意识到弟弟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一直看时间啊?岳清文顺口回答:下午有约。
于婉芬放下了筷子打算再盛一碗饭:和谁啊?她就是顺口问一句。
在这一句话后她的下一句,却是对岳清武说的:我要去厨房盛饭,帮你也盛一碗?岳清武的碗刚好也空了。
岳清武却道:我不急,你先去吧。
我和小文先商量一下下午的事儿再说。
于婉芬失望地哦了声,低头走出了屋子。
于建国、赵玉和于华军听了他们的对话,只当岳清文下午是要和岳清武一起有约,便没多问岳清文的事儿。
岳清武顺口和弟弟扯了些别的。
饭后,兄弟俩回了屋,岳清武才细问弟弟:什么事儿啊?约了谁?不怪他这样好奇。
弟弟一般就上午准时出去,下午的时候,有时出去的早一点,有时晚一点,时间不定。
今天这么盯着表看倒是头一回。
岳清文:和小孩儿说好了,下午见一面。
这不,卡着点呢,生怕她嫌弃我太慢。
岳清武哈哈大笑:哟,终归是有个人能治一治你了。
以前在大院儿的时候,谁不知道岳家的小公子嚣张得很,谁的话都不听啊。
现在倒是有个小孩儿让他听话了。
如果是平常,岳清文少不得要和哥哥争执一番。
现在他正要开口,瞅瞅时间差不多了,忙和哥哥说了声谢谢刚才帮忙打掩护,呲溜一下跑出屋子,飞快地骑着车走了。
岳清文来到小树林的时候,暗松了口气。
小孩儿还没来。
他没迟到。
不多会儿,小女孩儿迈着方正的小步子,晃悠悠来到了小树林。
俩人便一起去了郑溪溪攒着那些蘑菇的地方。
都已经晒干了,满满当当的好几堆。
岳清文很惊讶:哟,那么多啊。
饶是他知道自己每天采摘了不少新鲜蘑菇,见到这个阵仗,也着实吓了一跳。
比他想象的多太多了。
你不是拿蘑菇换毛线了吗?岳清文奇道:怎么还剩下那么多。
郑溪溪轻声说:这个蘑菇很好很贵的。
我换毛线只用了很少一部分,大都是晒好了搁着。
她编织的时间和速度都有限。
如果弄太多毛线的话,她压根编织不完,没办法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家里人。
所以,她只用蘑菇换取了适量的足够编织的毛线。
剩下的干蘑菇,她全部晾晒起来攒着。
本来想等到过年前,还给岳清文的。
现在可以用它们来换钱了,她就想着,可以全部拿去卖钱。
然后她和岳清文二八分。
她分到两成,岳清文八分。
毕竟鲜蘑菇都是岳清文找来的,属他最不容易。
她只占了个晾晒的轻劳动而已。
更何况,还有小部分干蘑菇被她拿去换了毛线……也算是她沾了岳清文的光。
因此这些蘑菇,她觉得卖完之后,她只拿小部分钱就好了。
大头还得是岳清文的。
没想到岳清文摇头拒绝了。
如果不是你需要蘑菇,我压根不去采摘。
不去采摘,就没有现在这些干的。
岳清文说:所以,现在能有这么多好东西,纯属是你的关系。
有你在,我才有动力去采摘它们。
所以,钱全部给你好了,我一分都不要。
郑溪溪瞪大了眼睛:本来应该全属于你的钱,我拿两成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你全给我,这怎么行!你必须拿大头!岳清文坚持着:不,这个属于你。
我不要。
两人争执来争执去,谁也不让着谁,都觉得对方需要拿大头。
后来实在没个结果了。
郑溪溪叹了口气:要不这样,我们五五分吧。
她让岳清文拿大头,他不肯。
而且眼看着他就要放弃卖蘑菇了,这可不行。
那还不如一人一半。
她不会让岳清文拿小头吃亏的。
岳清文一看小孩儿的表情,就知道她铁了心不让他吃亏。
他心里有些难受。
才多大的小孩儿啊,怎么能那么懂事。
岳清文抿了抿唇:好的,我们五五分。
再不同意的话,估计还得吵。
倒不如先答应了,他拿到钱后,帮她攒着。
以后再想办法还给她。
他终归是要将这些钱都留给她的。
·对方着急要东西。
岳清文就也不含糊,约定好的时间,就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
这样的时间安排让郑溪溪这个策划者可以全程跟着。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两人便在小树林里集合。
岳清文带了个很大的袋子。
袋子上有系带,方便东西装好后挂在车把上。
两人齐心协力,把干蘑菇整整装好了这一个大袋子。
还有很多装不下。
先不装了。
岳清文说:看看这次对方合作的诚意怎么样。
如果抵实的话,我们再把剩下的卖给他。
如果对方诚意不够,我们不光剩下的不给他,今天这袋子也得拿回来。
郑溪溪不懂这些,点点头:好。
和对方联系好了,准备的东西也已经凑了起来。
现在就是要考虑和对方会面后的应对问题了。
郑溪溪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些蘑菇的价格,但是,她依稀可以分辨出,哪些蘑菇会贵一点。
以前的她见过很多植物,各种各样稀奇的都有。
依据夏凤给她带去的干蘑菇的定位来看,越是少见的蘑菇越贵,晒干后味道越香浓的蘑菇越贵。
照着这个来说。
岳清文找到的这一批菇类,应该是很贵的了。
新鲜的就很了不得,晒干后轻了不少,单价肯定更高。
郑溪溪看着这些蘑菇,斟酌着它们的价值。
岳清文看得有趣:你能把它们望出一朵花儿来不成?花不一定能行。
郑溪溪认真道:钱是一定可以的。
岳清文:……敢情他是教了那么多天,硬生生教出个小财迷啊。
不过,他明白,郑家日子困难,小孩儿想为家里分担一些负担,可以理解。
岳清文摆正了态度,和小孩儿一起认真思索:你要是想赚钱,得会谈价钱才行。
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大概多少?郑溪溪:具体数额不知道。
但是,肯定比市面上寻常那些蘑菇贵非常多。
岳清文在心里把贵很多这个词儿想了一回。
他也不知道这个菇新鲜的能卖多少。
更不知道,干的能卖多少。
但他明白,小孩儿说的是真的。
他以前在京市吃过这种干的菇。
梁大芬说过,很贵。
能让现在已经是司令夫人的梁大芬都说出这种话来,估计这东西的价值是真的很高。
问题是现在他也不好问别人这个东西怎么卖。
如果它们的所在地被旁人知晓了,恐怕东西就再不属于他们。
他倒是好说。
可小丫头真的就……挺需要这些东西的。
岳清文虽说希望小孩儿好好读书,却也不希望打击她努力的目标。
既然她想把蘑菇卖个好价钱,就这么办好了:不知道价格不要紧。
我们现在也不方便问周围的人,免得打草惊蛇。
他斟酌着道:不如这样,晚一些见到那个管理人后,我试探着看看,他大概想给这个东西出多少钱。
然后根据他说的价钱,随机应变,提出来比较合理的价格。
郑溪溪完全没想过这一招。
她惊讶地望着岳清文,大眼睛晶晶亮:我发现你挺有做生意的天赋的。
她只是有赚钱的冲动而已,却没有赚钱的本事。
可岳清文有。
当他想去做的时候,他能瞬间理清思路,掌握好最妥当的处理办法。
听了小丫头的话后,岳清文一怔,无奈地笑笑:这算什么天赋。
不过是想到了而已。
郑溪溪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不过,在郑溪溪的心里,已经认定了岳清文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比如这个不知道东西的价格。
如果让大哥二哥他们做,肯定想不出套话这个办法。
可岳清文想到了。
说明他还是厉害。
郑溪溪莫名地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走路的小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岳清文看得好笑:能赚钱就让你那么高兴吗?郑溪溪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她才不要告诉他,是因为他很厉害,所以她觉得自己也厉害起来了。
免得他再骄傲。
于是郑溪溪学着岳清文平时那样子,淡淡应了一声:嗯。
岳清文愣了愣。
行啊这小孩儿。
能耐了,翅膀硬了,还知道学他了。
岳清文抬手,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走吧。
咱们看看去。
会一会那个管理人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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