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光依然很快乐。
郑溪溪和杜菲菲两个人一起学习一起玩闹, 十分开心。
下午放学。
郑溪溪带着岳清文回家的时候,周淑玉正在厨房炸丸子吃。
浓香的味道从院子里一路飘过来,到了院门口便能闻到香味。
岳清文把车子停在院外:你大伯母做饭挺不错的。
那肯定啊。
郑溪溪十分自得:大伯母最厉害了。
岳清文揉了揉她小脑袋, 拉着她的手正打算往院子里去。
冷不丁地, 视线里闯入另外一个小身影。
那是隔壁二房家的门口处。
如今二房院门微微敞开。
郑五波的身影出现在露出的门缝处, 正伸出头,眼巴巴地扭头望着郑家老院的方向。
郑溪溪轻轻地喊了一声:五哥!她不敢声音太大,生怕吵到了院子里头的二叔和二婶。
郑五波听到声音看过来,朝她笑笑:妹妹放学啦?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她的小书包, 低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上学好玩吗。
上学好玩吗,这是最近五哥和她见面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郑溪溪听了后, 心里酸得很,拽着岳清文跑过去:五哥, 你想上学吗?郑五波低着头讷讷地说:……不想。
语气十分消沉。
郑溪溪却知道,五哥很想上学。
可他跟着他爸妈,根本没有上学的机会。
在二叔二婶的眼里,上学没什么用,还不如做活儿赚钱赚工分来得实惠。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破口大骂的吵闹声。
王守萍:你害得我成了这样,你还有脸哭?郑三湖:我有什么错!明明你说了这样没事这样可以。
我才装病的!王守萍:你懒你还怪我?看你爸工作多卖力,你却……我爸?郑三湖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就是看他经常偷懒,我才照着学的。
你现在跟我提他?!母女俩越吵越凶。
没几秒钟,屋里传来了摔碎东西的砰砰声。
郑五波飞快地说了句:妹妹再见。
又飞快地把身子缩回院子里, 飞快关上了大门。
望着紧闭的院门, 听到屋里头遥遥传出来的那一声老五你死哪儿去了这才回来, 郑溪溪一个没忍住, 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岳清文叹了口气, 抱起小孩儿,径直走进了郑家老宅。
周淑玉正端着装了丸子的箩筐出来。
搭眼瞅见了这一大一小,不由乐了:哟,咱们溪溪怎么啦?怎么像是要哭鼻子了?哭了可就变丑了,咱有事儿和大伯母说,咱不哭啊。
郑溪溪瘪了瘪嘴,没说出话来。
倒是岳清文好脾气地帮她解释:刚才她看到了五波,没来得及几句话,五波就被他妈叫回去了,好一顿骂。
这话半真半假,却言简意赅地表露出王守萍对郑五波的厌弃和不耐烦。
周淑玉听后眼睛黯了黯:五波是个好孩子。
当初他那么一点儿,我和三弟妹慢慢把他养大……结果,她和三弟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一转眼回到了他亲妈那儿,却被亲妈嫌弃成这样。
周淑玉是个温柔的女人。
她一想到好好的孩子被亲妈作践,她的心里就一阵阵抽着疼。
郑溪溪见大伯母伤心起来,忍不住想要安慰大伯母几句。
一旁的岳清文却是眼神示意她不要开口。
他则慢悠悠地说:大伯母,别怪我这个外人多嘴。
我觉得五波这样的好孩子,又聪明又懂事,与其在二房那边蹉跎着,倒不如给他想办法换个生活环境,让他好好成长。
您觉得呢?周淑玉误解了他的意思,为难道:我也知道让他上学更好一点。
上学的话,可以多学点东西,最起码白天不用对着他妈。
以后长大了也能谋个好的出路。
可是,他爸妈不让他上学,我们也没办法啊。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岳清文微微笑着,抱了郑溪溪边往正房那边走,边和周淑玉商量:我倒是觉得,您和大伯父直接把他收养了就好。
什么!周淑玉吓了一跳,拿着的箩筐都抖了一抖:瞎说什么呢。
他有爸妈在,什么收养不收养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五波这孩子在二房那么不受待见,倒不如跟着她。
可在她的传统思想里,郑五波是有自己父母的孩子。
她这般养他的想法,简直是在偷偷惦记旁人的孩子。
这不好。
所以岳清文这样忽然提出来的时候,周淑玉很有种自己苦苦掩藏的想法被人骤然揭穿了的难堪。
一时间反应才会那么大。
岳清文缓缓道:他是您养大的孩子,您不疼他,谁疼他?他妈连自己养大的孩子都不心疼,还指望着能对他多好?这话说到了周淑玉的心坎儿里。
她捏着箩筐,低头不吭声了。
岳清文再接再厉:郑三湖的遭遇您都看到了吧?您如果不想五波成为第二个郑三湖,就还是把他要过来自己养着的好。
一想到郑三湖遭受□□的那灰头土脸的眼儿,周淑玉就忍不住心里颤了颤。
五儿是个好孩子。
绝对绝对不能让五儿跟着王守萍成了郑三湖那种人。
我想想,我再想想。
周淑玉犹豫着轻声说:我和他大伯得商量商量。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郑溪溪见事情有转圜余地,早已开心地咧开了嘴。
这个时候,她忙脆生生地插了话:大伯母你想好了就行。
大伯父都是听你的,你决定好了就没问题。
简短几句话说得周淑玉笑了。
你个小机灵鬼。
周淑玉捏了个丸子塞在郑溪溪嘴里:就你嘴甜。
郑溪溪吃着喷香的脆脆的丸子,用力猛点头。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念头,有了开头,往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起来。
当晚吃晚饭的时候,周淑玉就试探着和家里头提了几句想要把五波带过来养的念头。
谁知她一说,就得到了全家人的全力支持。
老太太郭翠兰极力赞同:我就觉得五儿不像是那边的人,让那边养着实在是白瞎了这个好孩子。
就得带过来养!郑大江也道:我觉得五弟不错。
郑二海:妈你就把他要来就成。
唯独郑山叹了口气,闷声说:咱们想养是一回事,可老二他们肯不肯答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郑溪溪看大人们都喜欢五哥,便和大家提了起来:我问过岳清文了。
他说,如果你们和五哥都同意的话,他可以帮忙办手续。
手续?其他人都是一头懵:不就把他要过来就成了,还要什么手续啊?在他们看来,都是自家人。
什么手续不手续的,完全没必要。
郑溪溪小大人似的向他们解释:岳清文说,没手续的话,他就不算是真正这边的人。
往后上学啊,做活儿啊,都还得是通过二房那边。
很麻烦的。
老宅这边的大人们都觉得,现在家里手头宽裕了。
孩子想学习,就肯定让上。
郑五波如果跟了他们,愿意学的话,肯定要让孩子好好上学。
如果小岳先生说,上学的话都还要通过二房那边,这么麻烦……那就办那个什么,手续吧。
郑山当机立断地说:不能亏了孩子。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为今之计,就看二房什么时候愿意舍弃这个孩子了。
我觉得这事儿不难。
郑二海吃了两口炸花生米,心里有了主意:七儿,捡日不如撞日。
一会儿你端一盘丸子,想办法偷偷给五弟。
然后再想办法让二婶‘一不小心’看到。
他这话绕来绕去的,直接把他爸妈绕晕了。
郑山抬手一巴掌呼在二儿子肩膀ЅℰℕᏇᎯℕ上:臭小子,乱嘀咕什么呢。
郑溪溪却听明白了:好的好的,二哥等会儿伴我准备好丸子,我试试看。
她知道,晚饭后的时候,五哥经常会偷偷地跑到外头去。
看似是要绕圈消食,实际上,是为了躲开他家的人,独自清醒会儿。
她也是过年期间不经意发现的。
算算时间,等会儿也就到了。
郑二海哎了一声应着,起身打算给妹妹准备盘子去装丸子。
谁知他刚刚站起来,就被妈妈给按了回去。
你坐着。
周淑玉说:我给五儿准备吃的去。
老太太在旁边叮嘱道:昨天的炸肉还有不少吧?里面多放几块炸肉!周淑玉边往厨房走边应声:好嘞。
郑大江也跟着喊了句:妈!厨房柜子里第二个抽屉有冰糖。
在旁边再放些冰糖!周淑玉:知道了知道了,都放上。
你们当盘子是海碗吗?加加加,等会儿就没地方放丸子了!刚炸出来的,喷香呢!想给他吃好吃的,不如赶紧让他来家,往后天天吃!她这看似抱怨,实则在想着让郑五波能够来家里的话语,着实把屋里人都逗笑了。
晚饭后,郑溪溪端着那盛满了家里人期盼的盘子,大摇大摆出了院门。
她本想着,在家外的那条巷子里多找几圈,应该就能找到五哥了。
谁知刚刚走出院门没几步路,趁着月色她搭眼一瞧,就在外头的一棵大树下望见了那熟悉的小小身影。
只是那身影不似以前那样活泼好动,如今正蜷缩成一团,窝在树根处,看上去十分萧瑟和落寞。
五哥!你怎么了?郑溪溪顾不上二哥安排的戏路了,小跑着过去。
郑五波听到了郑溪溪的声音,垂着头,用手支撑着地面挣扎着起来。
站起身后,他下意识就想跑远躲开郑溪溪。
谁知刚刚迈动步子,就忍不住疼得闷声哼了哼。
郑溪溪听出他声音不对,关切询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带你去看大夫。
没,没事。
郑五波不停地扭着头,躲开郑溪溪的视线。
结果,郑溪溪视力好,一眼看出来他脸上不对劲。
眼睛处,脸颊处,青青肿肿的。
嘴角甚至还有血迹。
五哥!你这是摔到了吗?怎么伤得那么厉害!郑溪溪说着说着,发现那些不是摔伤后,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五哥!难道说——他们打你了?!郑五波想要摇头。
可是一想到刚才自己遭受的那些毒打,如今面对着真心关心他的妹妹,他眼睛一热,视线瞬间模糊。
不知怎么的,就点了点头。
郑溪溪顿时愤怒到暴躁。
郑陆、王守萍……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居然下那么重的手打自己的孩子!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