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文早已给郑溪溪安排好了房间, 就在他的房间隔壁。
本来岳清武是不答应这样安排的,毕竟他的房间就在弟弟的房间隔壁,这样一来, 小姑娘的卧室和他的卧室之间就隔了一个屋子, 终归不太好。
岳清文简简单单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烦忧:哥, 你不是都去部队报道了?既然你都不太住在家里了,那她和你的房间近不近又有什么关系。
直接堵得岳清武哑口无言。
思量过后,岳清武也只能妥协。
更何况他明白弟弟这样打算的理由——梁大芬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倘若郑溪溪和弟弟离得近一点, 有什么事儿弟弟能快速帮上她。
也免得小丫头被梁大芬欺负了去。
岳清武点点头后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郑溪溪来到房间的时候简直惊呆了,她在金井公社待那么久,从来没见过那么干净整洁又好看的房间。
精美的家具, 粉色的可爱床上用品,柜子里还有布娃娃和各种玩具。
这些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郑溪溪慢吞吞回头去看岳清文。
岳清文有些紧张地别开眼:我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看这些挺好看,就买了一些。
说罢,他回头看过来,轻声问:还行吗?很好的。
郑溪溪认真回答他:我很喜欢。
岳清文便开心起来,在她脑袋上猛揉了一把:你去外头玩吧。
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
他知道这一路过来她应该也累了,索性让她休息,由他来收拾比较好。
郑溪溪好奇地在屋子里四处逛着看,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了家里的保姆王姨。
王姨脾气很好, 看到郑溪溪这般乡下人没见识的样子, 压根没有觉得有什么, 反而心疼这个小姑娘。
一看小姑娘就是从比较穷困的地方来的, 衣裳都不是时新的样子, 只不过是简单朴素干净而已。
溪溪喜欢吃什么?和王姨说一声。
王姨拉着她的手,怜爱地给她抿了抿头发:呀,你这头发都乱了。
来,我给你梳一梳,漂漂亮亮的才好。
郑溪溪赶忙婉拒:不、不用了。
她本来说话已经十分利索,只是这样陌生又好看的环境,让她有种距离感紧张不已,不由得磕巴起来。
王姨拉着她到厅里沙发上坐好:没事的,不用和我客气。
我就是在这个家里做事的佣人,你是二少带回来的贵客,我为你做事也是应该的。
虽然王姨是为了让这个小姑娘放松下来不用客气所以这样说,但她这样一解释,郑溪溪反而更拘谨起来。
郑溪溪坐在柔软沙发上,全身紧绷,双手放在膝盖,眼帘低垂不知道该怎么样才更好。
岳清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此时倚靠在门边儿,轻轻笑着:什么贵客不贵客的。
她就和我一样,是自家人。
又对郑溪溪说:你就当自己家就行。
郑溪溪扭头看了他一眼,扯到了王姨正在给她编着的头发。
稍微吃痛,她却因为释然而笑得开心。
好。
她对岳清文说。
岳清文笑弯了眉眼,自顾自去帮她继续收拾东西了。
王姨悄悄和郑溪溪说:你来了后,二少的脸色好看多了,笑容也多起来。
你来了真好。
郑溪溪点头:岳清文和我关系很好的。
看出来了。
王姨说着,给她扎上头绳,惋惜地说:这头绳太普通,改天我给你买些好看的。
又上下打量她。
真漂亮。
王姨端详着这个小姑娘的样貌,啧啧称叹:我在京市那么久了,也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跟你似的这么好看。
说罢,王姨喃喃自语:你啊,离夫人远着点。
她最不喜欢看到家里出现漂亮小姑娘了。
梁大芬自己是做保姆上位的,家里自然不肯用年轻女佣人。
王姨已经四五十岁了,年纪比梁大芬还大,梁大芬十分放心,家里的事儿就都交给她做。
可是郑溪溪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即便年纪还小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但王姨依然担心着梁大芬会嫉妒。
她这种担心并非没来由。
晚上,梁大芬逛街逛了一天后回到家里,看到屋里那个楚楚动人的漂亮女孩子后,果然变了脸色。
梁大芬长相很一般,当初是用贤良淑德勤恳踏实的形象来博得这个位置的,并非是美貌过人。
相貌是她很大的弱点,平时和大院里其他太太们一起说说话的时候,即便她现在穿得很好看了,依然内心有种遮掩不住的难受。
原本她听说家里即将来一个农村小姑娘,她还想着这个家里总算有人比她更加土气了,心里不免洋洋得意,因此也没怎么反对。
现在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后,她的心里就揪得生疼。
这就是那个乡下人?梁大芬轻飘飘瞥了郑溪溪一眼,语气尖酸:小小年纪,狐媚子气倒是重得很。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勾得人把你给带了来。
这话夹枪带棒的,字里行间说的赫然就是郑溪溪和岳清文。
岳刚之前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今晚回不来,岳清武今天在部队不回家,屋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在。
她这样夹枪带棒的话,显然是说给岳清文听的。
郑溪溪低着头扒拉饭粒不抬头。
岳清文给郑溪溪夹了几个好吃的,含笑道:有时候‘狐媚’也是种本事。
梁大芬一下子没听明白,下意识问了句:这话怎么说。
要想‘狐媚’,总得先天条件够,有几分姿色才可以。
岳清文唇边带着笑意,眼神冷冷地望向梁大芬:像梁大妈您这种长相,怕是几生几世都没这个‘狐媚’的福气了。
梁大芬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在讽刺她丑。
她勃然大怒,把手里的购物袋丢到了地上指着岳清文怒喝: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岳清文本不想继续下去,谁知他眼睛一瞥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动,不由笑得愈发畅快,口中语气却变得谦逊起来:梁阿姨,我没什么意思,你别误会。
我别误会?梁大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岳清文,冷笑连连:平时你爹在的时候,你装得跟个孙子似的乖。
他一走,你就翻脸不认人变得尖酸刻薄。
好家伙,这么能演戏的小子,倒是正好和狐媚子凑成一对!岳清文听她扯上了郑溪溪,脸色顿变:你说我就行,再对她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老娘还怕你个龟孙不成!梁大芬大叫大嚷着,不顾自己穿得体面,立刻就挽了袖子冲过来。
郑溪溪看她来势汹汹,生怕她会伤到了岳清文,赶忙站起来伸手护住岳清文:不准你打他。
态度十分坚决。
梁大芬一巴掌拨开瘦弱的小姑娘: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我教训这个龟孙还用得着你来管?岳清文见郑溪溪被打了一下,心疼得不行。
他一手带大的女孩儿,掉根头发丝儿他都难受得很,现在被人欺负了,他怎能忍!岳清文也顾不上自己之前的打算了,当即把郑溪溪揽在怀里护着,抬手一拳揍在了梁大芬推过郑溪溪的那只手的手臂上:你敢动她试试!他本就从小习武,后来去了生产队虽然没继续了,但是平时帮忙干活也锻炼了不少,力气大得很。
这样重重一拳下去,梁大芬相当的疼,嗷地一声叫出来,怒目而视:你个臭小子。
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说着就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就在两边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门口处传来一道厉声高喝。
你们在做什么!岳刚身姿魁梧地站在门口,眉目凛冽地望着屋中那准备开打的两个人:都给我住手!岳清文唇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继而皱了眉面露痛楚。
梁大芬则完全呆住了,讷讷地问:你、你不是今晚不回来吗?怎么……怎么……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家里呢。
岳刚扫了眼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顺口答了句:我想起来今天溪溪到家,回来看看她。
只字不提是小儿子叫他回来的。
而后,他转眸望向梁大芬,目带怀疑:我刚才看你彪悍得很,提起清文的时候句句都带骂人的字儿。
你倒是和我说说看,平时我回家时候你对他千般好万般好的那些作态,总不会都是假的吧?梁大芬瞬间哭了起来:岳刚,你看我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清洗洒扫,哪个不是我做的?我若真有异心,我能这样劳心劳力的吗!岳清文嗤了声: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爸不在家的时候,家务活全是王婶一个人做的,你压根不动手。
梁大芬赶忙辩解,岳刚却抬手止了她下面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的话。
岳刚看着被岳清文护着的怯生生的小姑娘,回想着刚才梁大芬的那些举动和说出的字句。
之前俩儿子就和他提过,梁大芬表里不一,他在家的时候与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是两副做派。
岳刚问过梁大芬,梁大芬哭哭啼啼说哥儿俩合伙欺负她。
岳刚那时候只当孩子们抵触这个继母,想着梁大芬是保姆的时候他们仨相处挺好的,许是真的继母身份闹起来的。
日子久了后,想必还能再和睦相处。
于是他就信了梁大芬的话,没把儿子们的话当回事。
后来儿子们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他只当三人已经好好相处,心里还十分欣慰。
可是,刚才他没有和梁大芬提前打招呼,忽然回家,却在窗户外冷不丁看到了那么一幕……岳刚觉得,自己恐怕得重新审视自家这个后来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