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光烨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怒火、酸楚、妒忌……全部搅到了一块儿, 他张了张嘴, 正要发作。
闻娇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她说:你情我愿的事,不是吗?倪光烨顿时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对啊。
这不就是他们这个圈子里, 向来默认的玩儿法吗?闻娇从他的身边掠过,她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儿他的味道。
但她却径直进了洗手间洗漱去了,再没分给他一点多余的眼神。
他看着那扇门关上,五脏六腑刹那间都好像被一双手揉碎了揉成了一团,一时间他有些茫然, 也说不出的憋闷。
而这时候, 门被敲响了。
倪光烨僵硬地站在了那里。
门下一刻推开,来人口中喊着:闻老师?醒了吗?他穿着黑白搭配的休闲服, 眉眼笑得弯了起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是文风。
文风的动作猛地一滞:倪少怎么在这儿?倪光烨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我他妈还想问你呢。
倪光烨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看闻老师啊, 你怎么也在这儿?文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倪光烨,他攥着把手的手紧了紧:当然是一样的。
哦。
一时间,病房内气氛冷凝了下来。
文风似乎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他放下手里的保温桶,神色自如地来到沙发边坐下。
倪光烨看见他的动作, 已经忍不住开始了联想。
闻娇说,不止文风,其他人也都来过这里……那么……那么其他人会不会像他一样,也在情难自已之下, 和闻娇发生更亲密的关系呢?一往这个方向想,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倪光烨心肝脾肺肾都烧起来了。
光是让他和文风待一块儿,他就觉得说不出的烦躁。
因为两人家里从事的行业是一个圈子的,他们俩的关系其实是这帮人里最好的。
但越是关系好,倪光烨就越觉得浑身都难受。
再看文风那张脸,都觉得可憎了起来。
闻娇很快就出来了。
她换下了病号服,白衬衣,黑长裙,头发扎起,说不出的冷艳味道。
她抬头先看了眼文风,再看了看倪光烨:你怎么还没走?倪光烨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文风一来,就又赶他走?我陪你啊。
倪光烨开口,故意带了点黏糊亲近的味道。
闻娇却压根不接这一招,她说:但是我今天准备出院了呀。
倪光烨愣了下:那我送你啊……文风这才笑着出声:不劳倪少啦,有我就行了。
倪光烨差点脱口而出,你算哪根葱!笼在他心头的烦躁更多了。
他甚至突然想和文风说,我和闻娇都睡过了,你算什么!闻娇坐下来开始用早饭,已经完全把倪光烨当做了隐形人。
倪光烨咬着牙,不是滋味儿地想,还真是翻脸无情……他本意是想来找她算账的,免得白担了个骂名,结果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倪光烨气得在心底又骂了几句脏话。
很快,闻娇用完了早餐,祁滨也闻讯赶到了。
这么快就出院了?不再休养两天?祁滨问,他眼底的眸光闪了闪,明显带了点儿不舍的意思。
他和医院实在太熟了。
闻娇留这儿,最方便的是他。
没谁爱住医院啊,而且我也该回去上课了。
好吧。
祁滨主动揽过了事儿:出院手续我去办吧。
文风弯腰收拾起保温桶:那我们可以下楼了。
闻娇点头。
倪光烨又一次无形中被排斥了出去。
他发现自己根本掺合不进去。
倪少可以放心回去了。
文风冲他笑了笑。
倪光烨却隐隐从文风眼底,察觉到了一丝锐意。
那是男人对于入侵自己领地的人,所发出的本能反应。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文风和闻娇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闻娇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
艹!倪光烨忍不住踹了一脚沙发。
一抬头,却发现一个小护士正紧张地在门外盯着他:先、先生,您这样是、是要赔钱的……倪光烨:……妈的!文风今天开的是一辆SUV,外表狂野,内里宽敞舒适。
他先拉开车门,让闻娇坐进了副驾驶座,然后自己才跟着上了车。
一边踩下油门,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你出院的事儿,和施俊远他们说了吗?还没来得及说。
闻娇拿出手机:我现在跟他们说一声。
别,不用这么麻烦。
祁滨肯定会跟他们说的。
嗯。
闻娇也就当没看破他的那点心思,将手机收了起来。
回公寓吗?文风问。
嗯。
文风却没往那条路上开,他说:快入秋了么,梧桐大道上很漂亮,咱们从那儿过去吧。
好啊,正好还能看看风景。
车平稳地向前开着。
一直等开上了梧桐大道。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梧桐大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路过的车辆也稀少可数。
车突然就在梧桐大道的中半段停住了。
车好像有点问题……文风面不改色地撒谎。
闻娇:啊?怎么回事?不知道,先等等看吧,可能是过热了。
说着,文风调上了车窗,他笑了笑:秋风吹着凉。
就在车窗封闭的时候,一片叶子飘了进来,落在了闻娇的肩头。
文风解开了安全带,他侧过身子,摘走了闻娇身上的叶子,但同时,他也顺势将闻娇圈在了怀里,他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勾住了闻娇的领口,他哑声问:闻老师,这里是什么?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脖颈,眼底携裹着汹涌的暗潮。
嗯?闻娇微微向后仰了仰头,动作是在躲避,但同时也像是一种迎合。
文风凑得更近了,他几乎将自己都贴到了她的脖颈上去。
他的气息喷洒,仿佛亲吻。
这里。
他的手指触碰上去,恨不得将上面的红痕都擦去。
是什么?他问。
闻娇没有说话,她只是仰着头,手指攥住了他的衣摆。
如果倪光烨可以的话,那么我也可以的,对吧?他温柔地低声问,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话音落下,闻娇身后的椅子就仰倒了下去。
他整个欺身上来,低声说:……这条街上除了我们,不会有任何其他人。
梧桐大道,我刚买下来了。
闻娇的眸光动了动,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儿清冷,带着一点儿沙哑,如同从人的心尖上滑过。
她说:文少一向都是用这种手段吗?嗯?我不喜欢躺在别人躺过的地方。
文风的呼吸渐渐变得重了起来,他说:没有别人。
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只有闻老师。
你和他们……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文风急急地打断了她,他的眉眼愈发地温柔深情,他近乎痴迷地盯着闻娇,低声道:所有的女人,对于我来说,都只是个数字而已。
只有闻老师是不同的。
如果错过了闻老师,我一定再也不会遇见闻老师这样的人了……好啊。
闻娇这才放松地躺下去,她看着他,眼角流露一点媚意,她说:我还没试过在车上呢……文风憋得都快要爆炸了。
他将闻娇按住,俯身吻了下去,努力地在她脖颈间留下更鲜明的、更新的印记……一直等到两个小时后。
文风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闻娇的身上,他点了根烟,陡然又想起来闻娇好像不喜欢烟味儿,于是又赶紧掐了。
他低低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这时候,文风猛地顿住。
那个时候,闻老师说我还没试过在车上呢,意思是……之前还和别人做过?是谁?之前克制着,没有接近、没有拥有的时候,他是平静的。
但一旦拥有过了,那股妒火腾地就窜了出来,将他半边大脑都烧糊了。
他将掐灭的烟头扔进垃圾袋,转头慢慢给闻娇穿衣裳,然后再将她扶起来,又弯腰给她系好安全带。
回公寓?还是去我家?文风问。
他当然没有事后还带女伴回家的习惯,但她是不一样的。
当他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甚至都是忐忑的。
他紧张地握住了方向盘,一时间都没心思去思考,除了倪光烨,之前还有谁?闻娇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刚刚经过情欲后的她,举手投足更是动人。
她说:回公寓。
文风一颗心霎地就凉了下去。
他勉强笑了下:……好。
他这时候才发现,好像……好像不管是谁,似乎都没能真正地接近她。
她不仅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连对他们本身都不感兴趣。
那他们于她来说,又算什么?文风不死心地想了半天。
最后发现,自己的定位连情人都算不上。
床伴?也不算。
也就才这么一回。
那是什么?人形按摩棒吗?文风抓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更紧了。
那种刚刚吃饱之后的满足,刹那消散了个干净。
他发现,原来这是不能满足的。
他想要更多,更多……至少,一个月?两个月?不……这也太短了。
文风脑子里陡然跳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要一直。
刹那间,文风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女人总想着上位转正,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因为现在他也无比强烈地想要,光明正大地走在闻娇的身边,然后拒绝其他所有人的靠近。
他也想要一个名分……开车吧。
闻娇催促了一声。
文风转头看了看她,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留恋的味道。
文风忍不住开口:明天有空吗?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吃饭?医生不是说了,让你记得按时吃饭吗?我负责来提醒你,怎么样?不行啊。
闻娇软绵绵地倚靠在椅子里,她转头看着他,漂亮眼眸里闪烁着宝石般的光彩,吐出口的话,却是又冷淡又无情,她说:祁滨约了我明天吃饭啊。
艹。
文风猛地踩住了刹车。
闻娇扭头看他:怎么了?文风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面,但他抓紧方向盘的手出卖了他,他盯着闻娇,问:闻老师,我们换一个关系行吗?你想怎么样?……闻老师不如试试和我谈恋爱?闻娇轻笑了一声,她还是用轻飘飘的,但是又无情的口吻说:不行啊。
文风浑身都绷紧了:为什么?我还不够喜欢你啊。
文风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所对闻娇的欣赏和喜欢,从来都只是单方面的。
真正要建立起一段关系,得靠互相的喜欢。
多陌生的想法,从前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种东西……但文风还是忍不住问了,他装作轻松地笑了笑,问:那要怎么样……闻老师才会喜欢我呢?闻娇慢慢收敛了笑容,她思考了一下:唔,比较难呀。
除了脸不能改,我其它地方还可以改的嘛。
值得吗?文风盯着她的面庞。
再不会有这样更令他动心的面庞了。
尤其是想到,如果将她拱手让人,内心的煎熬,就好像蚂蚁啃噬过心脏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他笑了下:当然值得啊。
闻娇也笑了下:那就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话吧。
就这么简单?闻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简单呀。
文风转身扣住闻娇又吻了吻:那你可以,不用再理会倪光烨了对吧?闻娇还是笑得慢条斯理,冷淡又自矜,她说:好。
反正这样下次就可以把锅扣给文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