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筝后院里有一位身份特别的人, 他是大夏的皇子阿伊朵,一个本来是应该要入宫的男人, 却因为样貌俊美被善妒的柏成君嫉妒,始终拦着没让其见到女帝。
大夏送过来的两位皇子,柏成君留下了长相不如阿伊朵的那位,而阿伊朵被入宫的伺成大夫看到,替白筱筝讨了回去。
人都说, 伺成大夫这是在替柏成君解忧,大夏人虽是不愿皇子嫁入宁王府只做一位侧君,但因为另一个皇子被留下,封号算高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 名叫阿伊朵的男人留在了宁王府, 被封为府承侍郎,本日里傲气的不与府中的任何人来往,也好似怨恨着姜越的此举, 从未去姜越的院子里, 哪怕年节都不曾出来,一个人安静的活在自己的小院中。
当然, 这一切都是外界的看法, 而真实的情况却往往与外界流出的传言有着一定的出入。
就比如说, 伺成大夫要下阿伊朵的原因,和阿伊朵与伺成大夫的关系。
少年时期的姜越曾离开过京城一个人在民间生活, 期间因为识人不清, 被信任的人下了蛊毒, 起初的他并没有发现,直到遇到了当年还不是大夏王子的阿伊朵,这才知道,他的身体里被人埋下了一个致命的蛊,盘秽蛊。
盘秽蛊是南疆出名的几大蛊毒之一,也是一个需要诱发才能发作的蛊,平日沉睡不动的蛊虫,只有在受到了南疆的波泽花的刺激后才会醒来,先是夺走人的感官,然后取走对方的性命,无药可解。
也因这种蛊的数量很少,所用的虫毒更是难以寻得的,所以除了南疆的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它们在潜伏的时期别人也发现不了,唯一能感应到这人是不是中毒了的只有万蛊之母,正巧阿伊朵身上就有蛊母,不过当年阿伊朵与姜越只是点头之交,相交并不深,所以姜越中了蛊毒,阿伊朵也没有管他只是离开了。
哪成想世事无常,那时阿伊朵也没有想过日后会与姜越再次重逢,更没想到他需要姜越相帮。
向来逍遥自在本身南疆弟子的阿伊朵,其实是大夏国君的儿子,当年国君在是皇女的期间与他父亲相交,后期争权暂败被发配湖州,因害怕路上遇到刺杀,国君就将当时身边的人和孩子秘密送走。
阿伊朵的父亲本就是南疆人,见国君情况不好就带着阿伊朵回到了南疆,后来国君重新归来,杀了现在任的帝君,也就接回了自己的血脉,才有了阿伊朵嫁到大端的故事。
他在多年后与姜越相逢,为了得到自由向姜越求助,姜越开出一个条件,那就是阿伊朵要在他毒发的时候尽量保住他一段时间的性命,他死之后阿伊朵方才可以离去,如果期间阿伊朵敢用什么手段,那他绝对会让阿伊朵不能活着走出城门。
阿伊朵一开始以为这件事情的发生不会太晚,这不算是个很难的事情。
因为害了姜越的人谁都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拿出波泽花,而姜越太过被动根本不好防止,所以他答应的很快,却没料到姜越的心思比他深,防备的也很好,他似乎知道是谁在害自己,也知道怎么防止对方的暗害,导致这么久以来阿伊朵都被困在后院中,直到今日终于是等到了他毒发。
南疆蛊毒千百种,姜越从前不知道,现在却在短时间内认识了三种蛊毒。
子母蛊。
万毒之母,制蛊的最重要的一种。
空染寒虫蛊。
毁人武功,使人的身体慢慢僵硬,后期死状如被冰冻。
盘秽蛊。
夺人感官,心死而亡,无药可解……姜越将手放在胸口,一想到自己的心脏有条小虫子在一点点耗尽自己的生命,就感觉很恶心。
至于阿伊朵故事中给原主下了蛊毒的人,多半就是长夜了。
那么就有一件事情很不对劲了,长夜在原主流落的期间就给原主下了毒,这点与渠荷不谋而合,原主在京外的时间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双方都对他下手?从渠荷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渠荷是不想要他性命的,但长夜明显就是朝着他的人头来的,他不想姜越活着,是怕姜越影响到白筱筝吗?是姜越打了白筱筝一巴掌让他们害怕他会动白筱筝,所以为了保护白筱筝长夜提前下手了吗?毕竟要不是有阿伊朵在,恐怕此刻姜越已经死了……想想还真是让人后怕。
是他这一巴掌试错了?仔细思考一下,原主从遇到阿伊朵的时候开始就应该知道了身体是怎么一回事,那他是不是也知道是长夜害得他,那他为什么还会跟长夜联手?现在想想,原主之前一直都有让白筱筝学习治国的方法,但他其实并不看重白筱筝,也不是真心想让白筱筝上位。
所以,原主会有那样的举动是不是一种安抚的手段?他是不是再用这个手段来告诉白筱筝,或者说在告诉长夜,白筱筝很安全,他会让白筱筝登基,所以,你们暂时不要妄动?然而,姜越并不知情,导致于长夜与原主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彻底的碎了。
这样一想,会造成今日的这个局面完全是他错了。
你在想什么?房间里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越一跳。
姜越一惊,收起思绪顺着声音看到了来人。
徐朔拿着纸袋子,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副面具。
姜越看了一眼房梁,又看了一眼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来没多久。
徐朔弯下腰往他面前送了一下油纸包,里面放着两块烤地瓜。
姜越想起了那天对他说过的话,手想去拿起来地瓜吃,又克制住没有去动。
你来这做什么?来看看你。
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离开了。
那可不行。
徐朔完全不听他的,他说:我现在可不敢离开这,你那妻主像条疯狗一样正在追杀我,我想来想去只有待在你这里算是安全的,就收拾了一下。
他举起手中的地瓜,带着我的礼物过来求庇护。
你说……白筱筝追杀你?对啊,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做不好的事情,在勾/引人夫,她身为你的妻主当然是会生气,砍我两刀都不会觉得解气。
姜越挑了一下眉头,一下子找到关键,她怎么会这么快得知你的下落,找到你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徐朔擦了一下手,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我告诉她的了。
姜越:……毕竟,这样一来我就有理由赖上你了?徐朔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你说对不对?……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的,我之前那么照顾你,你总不至于要赶我走吧?连躲在你这两天都不行?要这么小气吗?他一说这话姜越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照顾,明知他是什么意思,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怎么也没能说出。
姜越伸出手,两天。
两天之后你就离开。
徐朔目的达到了,说了一句好,将地瓜放在姜越的手中。
晚上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直接很自然的就躺在了姜越的床上,姜越让他下去,他说原来又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
说得姜越哑口无言,也就默许了他在床上休息,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姜越的胸口时不时的就传来一阵疼痛,人也比原来怕冷很多,徐朔这样靠过来姜越其实是觉得暖和了一些,倒也不是太抗拒,他躺了一会儿,一条手臂从身后搭了过来,徐朔将手放在他的腰上。
让姜越心惊的是,当徐朔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的第一感觉不是因为他的别有心思而感到厌烦恶心,也不是原来被人靠近时候的会出现的排斥。
他在徐朔的手臂搭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唯一的反应就是往后靠一下,免得等会他勒住自己,被动被带入怀中。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弄愣住了,时间真可怕,短短的一段相处,就已经带给他新的改变。
不过这份改变到底是因为时间,还是徐朔这个人的特别?姜越心中其实叫不太清楚,他不管怎么告诉自己,心里其实都很明白的,徐朔对原主的这种好,让他有些的羡慕。
他枕着手臂,还记得徐朔带着傻了的他是怎么生活的,一路上是怎么照顾他的,也还记得,他在山中走丢的那晚,徐朔又是怎么找回他的。
他沉浮许久,一颗坚硬的心早已可以面对一切厄运,却不知怎么面对善意。
徐朔的存在有点特别,他是他不用紧张,不会防备可以放松一些的存在。
不过……他用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也是因为徐朔的这份好,才让姜越不想让他看到原主惨死的模样。
徐朔的一生还很长,他的一生却太短了,短的他只想送走对方,而不是想要带着对方一起沉没于黑暗中。
这一晚上姜越没怎么睡,他想了很多有关渠荷的事情。
这一晚上徐朔也没怎么睡,男人睡到半夜总是要睁开眼睛,看看他还在不在。
临近天亮的时候姜越从床上爬起来,徐朔躺在一旁看着他穿鞋,在他即将站起的一瞬间掐住他的后脖子,歪着头隔着面具轻轻一吻,将他带进怀中。
姜越伸出手挡住他,大手推上他的面具,你要是再闹就赶紧离开。
徐朔听完松开了手,他半跪在床上毫不掩饰自己身上起的变化,在姜越瞪圆眼睛的时候一点也不害臊地说:理解一下,喜欢的人在身旁,这种情况很不正常不是吗?姜越眯着眼睛冷笑一声,接下来的早饭时间,徐朔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吃完了一桌子的饭。
似乎那时乡间两人的地位反了过来,徐朔成了那个就算是委屈,也要忍着的没饭青年。
那个觉得委屈的青年,此时翻身成为说话做主的人。
只不过这件房间里没有叫做富贵的狗,也没有随时会拎着酒过来看他们的乐成。
这个家里只有很多很多的陌生人,房子很大,大的每一处看起来都是空荡荡的。
这几日女帝行为越发的出格,先是无缘在朝堂上羞/辱朝臣,之后又要夺/爵削/藩,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她加大/税/收,无故虐/杀宫人,将所谓的暴君之事做了个齐全。
常归回来了后姜越曾问过他可有控制他人的□□,常归立刻明白过来,当即就以女帝的情况给姜越补了一课。
女帝在数日又闹了一次,之后人就倒下了,开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朝中都在传她恐怕不行了。
一时间京中的气氛更加紧张,暗潮涌动的不止是明面上的朝廷,还有各个皇亲国戚,各怀心事的重臣将领。
女帝现已经无心朝事,庆阳宫的大门在她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开始紧关,任谁都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女帝先招谁入宫,谁就会得到超乎寻常的注意。
姜越在一边观察着,千算万算没算到女帝有精神后第一个找的人会是他。
宫内的内监总管拿着圣旨,在雷雨天中来到了宁王府,细尖的嗓音在王府中响起。
陛下宣伺成大夫入宫,请伺成大夫即刻随老奴入宫。
姜越当时一愣,不知女帝为何召见他?他越接过圣旨,赶紧回到了房间收拾一下。
徐朔又偷偷进了他的房间,他怎么赶对方都充耳不闻。
他看到了那道圣旨,等外人全部退下后从屏风后出来,问姜越: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找你入宫吗?姜越转头问他:你知道吗?徐朔看了他一阵子,很确定地说:女帝要死了。
姜越也是这么觉得,可还是张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猜的,觉得到时候了。
从这些日子的迹象来看她也应该要死了。
姜越垂下眼帘,你觉得女帝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徐朔说:估计被人所控制,她本想让景王的人牵制住姜家,却不想景王的人却别有心思。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两种可能,一是景王所为,现在女帝残暴,因周生所蛊惑,周生虽是景王派进来的人,但景王也可以在以后动乱的时候杀了周生,将名声找回,到时候天下也不是不可以景王来坐。
二是姜家所为,景王以为周生是她的人,但其实也可能姜家的人,周生的出现弄乱了本来就不算平静的格局,弄臭了景王女帝的名声,此时姜家与柏成君倒是从风口浪尖处退下,如果女帝出事,姜妍一定会排除万难安排三皇女上位,到时候虽没有实名的名号,却有实权。
她姜妍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帝皇。
徐朔说完这些对着姜越说:她这个时候找你进宫没安好心。
姜越也心里有数了,我知道。
知道还要去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