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5-03-22 07:07:27

那晚有很多情形,姜知意都不太记得了。

她慌乱紧张,她知道他是喝得太醉认错了人,她有些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第一次,会是这样不堪的记忆。

然而也有几个片段,他定定看着她时,他的目光是清明的,就好像他在那个刹那,认出了她是谁。

姜知意吹干墨迹,将那份和离书,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那夜之后,他说,我会上门提亲。

他嗓音低哑,不知是酒劲儿没过,还是心里难过。

他找来了避子汤,那是她第一次喝那东西,不苦,但是酸,还有些涩,黏在舌尖上,嘴里一整天都是这令人厌恶的味道。

那时她以为,他是为她着想,怕她出了什么岔子惹人议论,直到成亲后,他亲口说出不要孩子,他一次次给她避子汤,她才知道当初的一切,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姜知意收好和离书,熄灯睡下。

沈浮上门向她提亲时,家里人都很吃惊,毕竟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向长姐求过亲。

母亲头一个提出反对,冷着脸问她,你姐姐才刚过世,你就这么等不及吗?她窘迫愧疚又伤心,掉着泪摇头,泪眼模糊中看见父亲沉郁的脸,他叹着气,眼角头一次出现那么清晰的纹路,意意,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嫁?最让她难过的是哥哥,对她千依百顺的哥哥,那么爱护她的哥哥,一拳砸在柱子上:那么个朝三暮四的东西,你为什么一定要嫁?时至今日,她都清清楚楚记得哥哥愤怒的脸。

姜知意叹一口气。

哥哥应该收到她的信了吧?哥哥知道她如今醒悟,会原谅她吧?窗外雨声潺潺,伴着细细的凉意,姜知意沉沉睡去。

她是被鸟叫声吵醒的,像鹧鸪又像画眉,流丽圆转,在她窗外叫个不停,姜知意睁开眼,看见窗纸上微亮的天光,门外静悄悄的,值夜的丫鬟不知是没醒,还是在院里收拾,姜知意披衣下床,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鸟叫声瞬间停止,隔着雨后新鲜湿润的空气,她看见一张意气风发的脸。

黄纪彦趴在墙头,大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姜知意以为自己看错了,发怔时,少年一跃而下,踩着潮润的地皮跑到窗前:阿姐可算醒了!时辰还早,天边是阴阴的蓝白色,宅中其他人都还没起,偶尔有鸟雀在远处吱喳一声,拍着翅膀冲向天空,姜知意看着少年灿烂的笑脸,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很早之前,她没出嫁时,一年里总有几次去黄静盈家里小住,那时候黄纪彦还是个半大小子,大清早翻墙过来敲窗户,也总是这么说,阿姐可算醒了!阿姐,黄纪彦扒着窗框,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昨夜睡得好不好?姜知意定定神:很好。

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呀,黄纪彦压低着声音,黑眼睛亮闪闪的,带着晦涩不明的情绪,阿姐,你瘦了好多。

瘦了很多吗?姜知意下意识地摸摸脸:天热,有些不舒服,过阵子就好了。

阿姐,黄纪彦伸手,立刻又缩回去,昨儿沈浮在,有件事没法子跟你说。

姜知意无端有点不安:什么事?黄纪彦却又不说,黑眼睛亮闪闪地看住她:你看起来很不快活,是不是沈浮对你不好?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了,姜知意低声道:别闹了,万一让人瞧见就麻烦了。

怕他不成?黄纪彦笑了下,移开目光,阿姐总是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平白让自己受委屈。

他顿了下,赶在姜知意催促之前开了口:西州的驿路突然管制,前天晚上下的急令,眼下京中来往西州只许走官家的文书东西,不得夹带任何私人物件,阿姐,伯父的信怕是要过阵子才能寄回来了。

姜知意啊了一声,惊讶夹着失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一天天板着指头数,只盼父亲的回信快些到,只盼父亲为她做主和离,可驿路却突然断了……姜知意喉咙闷着,熬了这么多天,以为马上就要熬到了头,却没想到那个尽头,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阿姐,黄纪彦察觉到她突然压抑的情绪,你怎么了?没怎么。

姜知意压下酸涩,低低说道。

快两个月的身孕,再过阵子就要显怀,她该怎么办?你嗓子都哑了。

黄纪彦定定看着她,你心里不好过,可你不肯告诉我。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利:我姐不肯告诉我,你也不肯,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偷偷寄信给伯父,偷偷去我姐的别院,你们合起伙来骗沈浮,阿姐,你不怎么会骗人,你要做的事跟沈浮有关,对不对?他的目光那么明亮,姜知意觉得不自在,转过了脸。

黄静盈果然没有把真相告诉他,昨天她就这么猜测的,阿彦还小,这些成亲后曲折复杂的内情,实在不方便跟他说。

别问了,我没事。

黄纪彦看着她,许久,扯出一个肆意的笑:好,我不问,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外间有走动的声音,像是丫鬟听见了动静,起身查看,姜知意连忙推了下黄纪彦:有人醒了,你快走吧!浅杏色绣着葡萄藤蔓的袖口,露出一截细白的腕子,手指细长,软软的看不见什么骨头,黄纪彦低着头:那信,你很急吗?外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知意催着他:没事,你快走吧!我姐正在想办法,要是你急的话,我就告个假,亲身去趟西州。

脚步声近在咫尺,黄纪彦猝然停住,抬头定定看她一眼,我走了!他三两步跑开,脚尖在墙边的石榴树上一点,像一只展翅的鹰隼,霎时翻过了墙头。

姑娘起来了?轻罗推开门,有些惊讶,今天醒得早。

姜知意看着院外,雨后的地面有几个浅浅的脚印,不细看的话,却也看不出来。

合上窗户:醒了,就起来了。

倒不是她防着两个丫头,只是黄纪彦赶在这会子翻墙进来,总归有些怪,让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外间窸窸窣窣,起床的丫头们正忙着收拾,姜知意坐在镜前梳妆,心绪纷纷乱乱。

驿路管制,父亲的信一时半会儿大约是收不到了,阿彦说要亲身去一趟,却也是孩子气的话,他有官职在身,并不能随意出京,况且千里迢迢的,便是去了,也要许久才能回来,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

姜知意轻轻抚着肚子,眼下还十分平坦,看不出有身孕的迹象,可林正声说过,只要熬过这段最危险的时期,只要她身体状况好转,很快就会显怀了,到时候,如何能瞒过沈浮的眼睛?更何况她已经许久不曾与沈浮同房,这几天还可以推说是月事,再过几天,又该找什么借口?她等不得,她得尽快和离。

收拾一下,待会儿我回侯府。

姜知意吩咐道。

母亲再冷淡,总归也是亲娘,无论如何,她都得试试。

嘉荫堂中,君臣正在议事。

谢勿疑自上了请罪折子后日夜兼程赶路,如今离京城只有数百里,沿途所经之处明面上还算平静,暗地里却是紧锣密鼓,卫所军屯都加强戒备,防止有什么异动。

沈浮道:易安附近水陆两途眼下都是严进严出,驿路也行管制之法,附近守军已按陛下旨意暗地向易安靠拢,从各地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城中兵力无有变化。

谢洹沉吟着:云沧离那儿是不是很近?姜遂、姜云沧,离易安最近的一支兵力,姜遂两朝老臣,忠心耿耿,可姜云沧么。

沈浮道:清平候父子所在的西州,的确离易安最近。

谢洹叹气:云沧已经两年不曾回来了,朕还想着今年中秋叫他回来一趟,可眼下这情形……若姜云沧有心,知道皇帝如此顾念体恤,就该肝脑涂地才对。

沈浮思忖着:除了兵力部署,宫禁之中也得防备,头一个便是太医院。

周老太妃病了这么久,太医院却丝毫不曾察觉,这不正常,臣怀疑有人替老太妃遮掩。

他停顿片刻,没有再说下去,谢洹察觉到异样:你怀疑谁?沈浮有一刹那想起了白苏,旋即摇头:目前没有,须得查证才知。

好,你去办吧。

谢洹见他起身告退,忽地想起来,你夫人的病好了吗?好了吗?沈浮说不清,他没有问过她,他这几天几次与她见面,却都忘了问她一句。

低头道:好了。

谢洹点头:好了就好。

朕听说你最近都住在官署?没什么要紧事就回去住,夫妻两个总不在一处,显得生分。

生分吗?他对她,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倒是她,一天天让他看不懂了。

沈浮应下,出得宫门时,早有胡成迎上来:夫人回侯府去了。

半晌,沈浮道:去侯府。

作者有话说:基友的文入v了,强推一波,姐弟恋+强取豪夺/高岭之花x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姐姐,喜欢绝世甜文的千万不要错过哦~《掠宠》,宴时陈羡:顺治三年,裕安长公主随驸马下江南。

在角斗场救回来一个重病缠身,孱弱无力,眉眼漂亮精致的少年。

怜煜十八岁跟了裕安长公主。

她救怜煜于水深火热,教他识字读书,聘请名师指点,延习武艺,辨事明理。

她温柔细腻,体贴入微,如姐似母,是怜煜最敬重的存在。

亦是....最不能碰触的存在。

可怜煜偏偏对她生出了无法克制的心思。

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不受控制肆意生长。

本以为,只要拆散了她和驸马,她就会偏头看看身侧的他。

谁知,裕安长公主主动求赐婚。

她怎么能够笑得那样温柔漂亮又残忍,无情将他丢弃抛下,如今国安太平,阿煜长大成人,一切都得圆满。

她说着说着脸红了,我终于也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怜煜的笑意凝固在脸,心被一片片撕碎,赤疼到木然,她却丝毫没有发觉。

*长公主如愿二嫁,与伯卿爵成婚当夜,却无故失踪,下落不明。

高墙别院,深宫幽暗。

入眼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那个常年在跟前,她亲手养大的乖巧少年。

一袭暗色红衣,冰凉的指尖细细摩挲着裕安的脸侧。

眸色中与婚服同等令她触目惊心的猩红,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疯狂。

为什么……阿姐的眼里从来看不到我?明明,他已经装得足够乖。

和她喜欢的人,已经那样像。

——只要能在阿姐身边,不论什么位置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