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雅可人的姑娘行走着的道路右边,是一条清澈的河流。
夕阳的光芒给河水镀上了一层金色,它成了一条金河。
远处河面上架着一座白色的小桥,隐约有行人来往着。
自然,原本白色的桥梁,此时亦被夕阳映照成了柔和的金红色。
在她的左手边是一排房屋,都不甚高。
其中最高的,也不过□□层。
许多人家的阳台和天台上都养着花草,葱郁的绿,醒目的红,相互映衬着。
可以看出来,这里是一座小城市,并不算繁华。
小,但是很有气韵,很适合居住。
怀着淡淡的愁绪,林词提着蔬菜和大米,走进了一座五层的楼房。
没有电梯,她只能吃力的走上好几层楼梯,一路走上了天台。
天台上盖着两间房屋,明显是违规建筑。
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天台上一半的地面被房屋占据着,另一半被开辟成了菜地,种植着一些白菜青葱之类的常见蔬菜。
那是房东的手笔,林词是不敢随意采摘的。
若是房东来摘菜时发现少了,可是会骂人的。
家里的门虚掩着,却不见人影。
想来她的丈夫欧阳澈又出去喝酒去了,不到半夜,他是不会回来的。
门不关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被小偷光顾的。
推开门,林词提着袋子走了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两间狭窄低矮的房屋,一间稍大的作为卧室、客厅和书房,里侧稍小的那间,则是厨房。
卫生间不在这里,它立在菜地旁边,连门都没有,只是挂着一面蓝色的布帘。
里面也只有一个蹲便器,没有淋浴,更谈不上浴缸了。
要洗澡的话,只能自己一壶壶的烧了热水,倒在一个塑料的大盆里,算作简陋的自制浴缸。
同时,它也是他们家的洗衣机。
林词最害怕冬天,不但屋子里冷得像是冰窖一样,还得把一双原本柔软洁白的手泡在冰冷的水里面搓洗衣物。
热水也是要限量的,燃气用多了的话,欧阳澈是要骂人的。
你不要这么娇滴滴的好不好?你不是说跟着我什么苦都能吃吗?要是受不了的话,赶紧离开吧,离开我这个给不了你奢侈生活的穷鬼……他说过的话犹在脑海里飘荡着,想忘都忘不了。
林词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头上有老茧,指节粗大,皮肤也显得干燥而纹路深刻,再不复从前那样美好的模样了。
外侧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平方左右,靠墙支着一张老旧的木床,对面窗户底下搁着一张破败的木头书桌和同样款式的木椅子,再便是侧面的木质圆形饭桌和四张凳子,其中一张凳子还只有三只脚。
这些简单的家具都是房东提供的,聊胜于无。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怀着满心欢喜,她尽力运用了不多的钱,努力想要将房间收拾得温馨。
现在那窗户上面挂着的碎花窗帘,桌上的藤编花瓶,以及床上的蓝色格子被单被套,都是当初置办的。
现在,看起来也显得陈旧了许多。
如同,她的心境一般。
走到窗前,林词伸手将窗帘拉开。
顿时,金红色的夕阳之光便洒了进来,照出半室暖色,也照在书桌旁边斜斜支着的褐色木质画架之上。
房间里最多的还是一幅幅半成品画作,风景画,人物画,静物画,什么类型的都有。
有的画布上面画出了基本的色调,有的甚至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欧阳澈已经好久没有画完一副完整的画了,他总是揪着自己的头发苦恼的说道:找不到灵感,怎么办,小词,我找不到灵感,我是个失败者,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柔声开解他,安慰他,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着:不是这样的,你是个天才,只是这世上的人不懂得欣赏你……这话她最开始说的时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真心诚意的这样认为。
而现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是越来越敷衍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她偶尔也会这样问自己,可是,却找不出答案来。
西边天际的晚霞渐渐变得黯淡下去,月亮在天空中显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灰白色影子,房间里也变得昏暗起来。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冷得林词打了一个哆嗦。
她忽然觉得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寒冷使得她难以承受,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当天色完全黑下去的时候,欧阳澈还是没有回来。
林词站起身来打开灯,预备做晚饭了。
她这个时候把米饭煮出来温着,菜也做好。
等他回来之后,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要是他不能及时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就会烦躁到骂人。
她不想看到他那副样子,那会令她感到无以言喻的灰心失望。
淘了米放进电饭煲里煮着,然后做菜。
一个糖醋白菜,一个香辣茄子,一碗青菜豆腐汤。
荤菜只有一个青椒肉丝,她只买了很小的一块肉,还是犹豫了又犹豫之后才买下来的。
自己吃饭的时候,她只挑了些素菜来下饭,没有挑肉丝来吃。
本来就不多,还是给他留着吧。
刚刚吃完晚饭,家里就来了客人。
一个柔和的男中音在门外喊道:欧阳,在家吗?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林词微笑着说道:你来了,澈他出去了,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回来。
先进来坐坐吧。
进来的年轻男人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头发微卷带着淡淡的褐色,那是天生如此,并非后天修饰出来的。
脸庞和五官都显得非常温和,颇有气质,没有一点令人觉得不顺眼的地方。
他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的毛衣开衫,里面配着蓝色条纹的衬衣,下面是深褐色的粗布裤子,棕色麂皮鞋。
整个人犹如一阵温暖柔和的春风,令人感到十分舒适。
这人名叫柳嘉荫,是欧阳澈的好友,跟他一样,职业都是画家。
但是,柳嘉荫不像欧阳澈一样无人问津,反而倒是小有名气,比欧阳澈的际遇好了太多太多。
请柳嘉荫坐下后,林词一边跟他闲谈着,一边去给他泡茶。
可是等她打开陶瓷茶叶罐一看,里面只剩下些碎末子了。
顿时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柳嘉荫看出了一些端倪,忙道: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了,现在喝了茶,晚上可能会睡不好。
闻言,林词松了一口气,忙倒了一杯白水给他。
柳嘉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而后说道:欧阳最近画得怎么样,有什么新作品吗?林词掩饰着说道:那倒没有,他总是说,与其画十幅不满意的,倒不如画一幅满意的。
——他就是这样精益求精。
她说着自己也觉得非常尴尬,忍不住两手交握在一起,用力的攥了攥。
幸好,柳嘉荫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今天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他有个朋友的新开张的公司需要十多幅画,用来挂在会客室等一些地方。
静物风景或者人物都可以,出的价钱很不错,大约一共会给三万块左右。
我当时听了,就推荐了欧阳,对方也同意了。
你说,是不是个好消息?林词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惊喜交集的笑容。
三万块钱,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讲,几乎算是一笔巨款了,可解燃眉之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不必谢,我其实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柳嘉荫笑了笑,而后注视着林词,眼底深处有难言的情愫在流动着:你好像,又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欧阳没有好好照顾你吗?避开柳嘉荫的视线,林词低下头说道:有吗?我自己倒是不觉得。
柳嘉荫没有立即说话,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裸/露着水泥和白石灰的天花板上,一盏不甚明亮的灯散发着淡淡的浅黄色光芒,照着底下的一男一女。
她的头颅微微低垂着,眼皮也低垂着,使得他看不到她眼里的神情,只能看到她长长的微颤的睫毛。
那每一次微微的颤抖,都仿佛是一只小手在他心脏上轻轻拂动着,痒酥酥的,又有一种微微疼痛的感觉。
她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鹅黄色上衣,有颜色浅淡的白色小印花。
穿着水绿色半裙的纤腰不盈一握,十分的惹人怜爱。
也许是因为衣衫有些单薄,她瘦削的肩膀也在轻轻的颤抖着,使得他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给她温暖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
可恨相见太晚。
沉默了半晌,柳嘉荫方才轻咳一声,道:林词……小词……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深深的注视着她,仿佛连眨一眨眼都不舍得。
又过了半晌,林词方才开口说道:柳嘉荫,你最喜欢的诗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