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的父亲于林冉娶男妻一事分外排斥, 在他领着闻人冢回到洛京林家后,就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可婚是皇帝亲赐的,礼是皇帝亲自主持的, 他即使有怒, 也不得违抗。
最开始几日, 他忍而不发。
但看闻人冢言笑温柔,便也起了轻视的念头。
何况林家远在洛京, 天高皇帝远,自然就把那些不满一一表现出来了。
譬如今晚,他瞧着那四菜一汤便心生不快, 猛地将筷子扔到地上, 道:我偌大林家,晚餐竟如此寒酸不成?闻人冢连忙从桌上站起来,垂首立于一旁:妾知晓了, 这便去重新备一份。
言罢, 欲差人将一桌饭食收拾下去,却被林冉按住了手腕。
林冉先是望着闻人冢道: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说你不必自称‘妾’, 你便不必, 无端降低了身份。
说完,又望向堂上老父,掀袍跪地。
闻人冢意图与他同跪, 被他制止了。
林冉道:爹, 一则,他是我的夫, 厨房琐事还由他负责才是笑话。
二则,他乃丞相幺子, 论地位尊贵,不在你我之下,不必与我二人卑躬屈膝。
三则,他乃当朝皇帝伴读,皇上曾亲免他跪拜之礼。
见皇上尚且不跪,何须向你我一介商人低头。
爹你若对我与他成亲一事心有不快,便冲儿子来吧。
毕竟若非我一意孤行,他也未必会进我林家的门。
说罢,重重磕了一头。
林父初闻言时,气得青筋暴露,但听他一路说下来,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他放不下这个面子,便道:哼,如此,你晚饭不必吃了,去祠堂跪上三天吧。
转而瞪了闻人冢一眼,拂袖而去。
林冉舒一口气,道:是。
闻人冢没想到他会做到如此地步,不由道:冉冉,你何苦如此。
林冉难得清浅一笑,道:我当日既然做了那事,我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林冉口中的当日那事,发生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林冉于京城最大的青楼被人下了药,正寻机发泄,恰与闻人冢不期而遇,迷糊着便上了闻人冢。
闻人冢一番推拒无果,又是倾心之人,也就将就着从了。
第二日,林冉宿醉起来,发现与闻人冢荒唐一夜。
闻人冢面带愁容的表明心意,叫林冉不要放在心上,说他也是愿意的,本欲就此揭过,不料林冉却道:我娶你。
当然,以上是闻人冢的说辞,实际上,那药就是闻人冢下的。
不但有催|情功效,还有致幻功效。
也就是说,那天林冉根本没有碰他。
但知道归知道,却是不能说破的。
那之后又两日,皇帝赐婚,他和闻人冢就那么成了亲。
闻人冢听他这么说,心内不屑道:好一个正人君子。
面上却满是担忧:冉冉,我陪你一起去跪那祠堂吧。
林冉摇头,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不要闹。
我刚拿了拿番说辞与父亲,如今府上谁人还敢叫你跪?其实以闻人冢的身份,他跪一跪林家列祖列宗也是可以的,但他却道:那我就不随你一起了。
林冉笑道:这才好。
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你。
他在祠堂跪了一夜,腰酸腿麻,却还坚持着挺直腰杆。
白七说:冉哥,偶尔休息也是可以的。
林冉嗤笑:休息?那皇帝和闻人冢不知道在林家安插了多少人暗中监视,你叫我休息,是叫我OOC么?白七摇头:没,就是心疼你。
林冉道:你要真心疼我,能给个屏蔽感观的道具么?免费的。
白七低头,颓丧的扫尾巴:不能。
林冉道:不能,就好好看着吧。
白七只好不说话了。
不多久,只听林冉肚子咕噜一声,是饿了。
白七又撇嘴:他们都不知道给你送饭么?林冉笑:林家真正家主还在头上镇压,谁敢给我送饭?白七:那闻人冢也该给你来点饭吧。
林冉眯眼:他是会来。
为了更接近林冉,他也会来。
但我宁愿他不来。
白七道:为什么?林冉直白道:看他一脸假笑就烦。
然而,他看着就烦的闻人冢还是来了,端着一个食盒,那诱人的香气馋的凛然的肚子又叫了两叫。
林冉:……祠堂安静,闻人冢听那两声响亮的肚子咕噜声,笑道:可是饿了,我给你送饭来了。
林冉板着脸:不能吃。
闻人冢掀开盖子,香气更加浓郁。
怎么不能吃?爹他昨晚只说你晚饭不能吃,又不是这三天都不能吃。
香气太过馋人,林冉表情有些松动,但还是道:父亲果真允许?闻人冢拿出一碗燕窝放到他手上:自然是允的。
林冉看见那晚燕窝,迟疑许久,才在闻人冢鼓励的目光下吃了下去。
心中叫苦,面上却只能道:多谢。
闻人冢:你我夫夫二人,何谈谢字。
说着,还伸手,趁林冉不被揩去了他嘴角的汤渍。
林冉被那一句‘夫夫’雷到,没能避开,等意识到后,连忙后退。
好在燕窝吃完了,没洒出来。
闻人冢动作僵硬片刻,笑容发苦道:你便那么不愿我碰你么?林冉心说,我当然不愿。
开口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人冢不依不饶:那是什么意思?其实他早做好了和林冉再进一步的准备,但林冉却对他诸多抗拒。
成亲以来,不但每夜与他分室而卧,平时稍有亲近就会避开。
闻人冢是确定林冉心里有他,才策划的那一场意外,没料到对方提出成亲不说,更没料到他之后竟然不肯碰自己。
虽说他打心里厌恶与林冉有肌肤之亲,但若关系不进一层,恐怕要光明正大得到林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付出就永远不会有回报,所以,哪怕他再厌恶,也必须让林冉碰他。
林冉默,许久才道:那种事,应该是两心相悦之人水到渠成之举,我知你并不喜欢我,所以并不想更进一步。
闻人冢面上不自然转瞬即逝,上前握住他的手,眼里有些受伤:你竟不信我么?林冉想吐,被他忍住了。
他看着他的眼道:闻人冢,我不会与不心悦我之人行鱼水之欢。
且你该知道,历代林家家主一生都只有一位爱人,我想拿我全部的真心待你。
但若你非全心待我,一年之后,你我便和离吧。
闻人冢心内稍凉,却还是坚持道:我心悦汝。
林冉不与他争辩,直接道:你心悦的,是那与你一起走过禁宫十一年岁月的皇上。
闻人冢瞳孔微微睁大:你,你知道?那你为何……心下狠计一闪而过,已经搜寻了不下十种方法提前杀掉林冉。
虽然计划会受挫,但总比对方提高警惕来得强。
林冉伸手,拂过他清隽绝伦的眉眼:我想看看,那位大人是怎么想的。
他若真心爱你,是不会许了这桩婚事的。
他既许了这桩婚事,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所以,我不为别的,只想为自己拼一把。
为期一年,一年之后,你若还是无法心悦于我,我便放手。
几乎是同时,两人心内同时想到一点——一年以后,哪怕他不想放手,他也必须放手了,因为那时,他已经死了。
于是闻人冢垂眸,暂时放下提早杀了林冉的心思,道:那便,试一试吧。
林冉点头,继续吃饭。
其实剧情里,原主并没有说过这些,只是他实在不喜欢和陌生人做夫妻才会做的事,便提前道明一切。
反正,这个闻人冢,是不会爱上他的。
谁叫他是个贱受呢?闻人冢见他慢条斯理吃饭,不知为何,竟然不觉得烦,竟就那么看着他的嘴巴动来动去,直到他吃完饭。
林冉吃完放下碗筷,重新将手伸在两侧,郑重的跪着先祖。
闻人冢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排位,暗自发笑,一群死人而已,跪什么。
都说书生迂腐,这位林公子比那些书生还要迂腐上百倍千倍。
他忍不住道:万一,一年后我……林冉明白他的意图,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竟让闻人冢愣了愣,然后就听他道:若是那样,也怨不得什么。
随心就好。
可我的随心,是想同你欢好,若不如此,我怕无法轻易忘掉他。
你说你心悦我,那你……他忽然凑近林冉,在他耳边略带着恶意低沉道:愿意伏于我身下么?林冉眨了眨眼,问白七:这位不是受么?白七道:还没受呢。
不过以后遇到了皇帝,一面地位压着,一面他又喜欢那渣男,肯定是要受的。
林冉当即有些怒,心道:你一个受还想压我怎么?闻人冢听不到他的回答,心里嘲笑,不过尔尔。
便离开他,道:我说笑的。
可他才说完,林冉便道:如你喜欢,上与下又有何妨?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端正,仿佛那是再小不过一桩事。
闻人冢闻言,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叫林冉的人,许久,才道:旁人一直说林家少主……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林冉便只好问:旁人说我什么?旁人道,林家少主风光霁月,俊秀无双,堪称洛京第一美男,每每出门都要俘获一众少妇的春心。
旁人道,林家少主坦坦荡荡,行事光明磊落,手下商号童叟无欺,偶遇欠年,还会开仓救济贫民。
俊秀无双,这点倒没什么,但你为何要先于朝廷开仓救济?开仓救济也就罢了,为何次次将规模搞得那么大。
如今世间无数百姓受你救助,称你为在世菩萨,可不是要那人忌惮么?但闻人冢什么也没说,转移话题道:三日后,我不欲再与你分房。
林冉呆,连连摇头,闻人冢甚至从中看出了些恐慌的意味,好笑道:你也说了,我是此间主人,自然有权利决定一二。
林然还是摇头:不可。
闻人冢凑近,道:莫非你怕我欲对你行不轨之事?林冉连红了脸,虽说是装的,但里面也有气的成分:我说过不与——不与我行鱼水之欢!放心,我不动你就是。
闻人冢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面带涩意,但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从那段情里解脱出来。
不能!而且我知道你只是想接近我,好更早接触我林家商号!虽然林冉很想替他回答,但他只能干巴巴回道:随,随你。
闻人冢看他难得露出些少年人的羞赧,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便端着饭盒出去了。
林冉任他离开,在心里默默比了个中指:我艹!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坐火车回去,不会更新了。
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