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缚灵地宫(9)

2025-03-26 01:02:42

女人被一个男人求爱了,她拒绝了,一次两次三次,男子有权有势又不肯放弃,女子拗不过最终门扉深锁,决定从此不问世事。

谁料那男的实乃无耻之尤,居然对女子下了药,要了她的身子。

这还不算,在男子的默认下,爱慕男子的另一个女人知道了这件事,对方怒极之下竟将这件事情宣扬得天下皆知,要将女子置于死地不可。

于是一夜之间事态天翻地覆,在那个时代里最受苦的莫过于女子。

林夕的眉宇染上了料峭的冰寒,心里甚至无法抑制地翻涌起些许的愤怒和杀意。

林夕也搞不懂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她只看到这个女人拒绝了一个向她求爱的男人,然后这个女人就被毁了。

而且做这种事情的居然是另一个女人?因为自己心慕之人爱上了别人,她就决定报复这个被心慕之人爱上的女人?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佛门清修的居士,又是女子,整个时代加诸在女人身上的苛责几乎是变本加厉的,几乎就差没戳着她的脊梁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女人没有死,女人脱下了佛门袈/裟,换上了粗布麻衣,离开了繁荣的京都,不去面对那些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如今却对她鄙夷入骨的人的指责。

她走的时候屋外风雨大作,她披头散发凌而不乱,半张白皙的脸露在外头,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披了她一身。

她眸光淡淡的,唇角弧度清浅,不怨不憎,不卑不吭。

一张被雨水淋湿的脸,平静而又从容。

林夕看着这个女人重新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用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编起了络子、拿起了锄头,甚至还女扮男装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当起了教书先生。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凄惨的遭遇而怨恨他人,依旧一心向善,温柔待人。

林夕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有好报的,毕竟她如此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了。

但是没有,命运远远比林夕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那个噩梦一样的男人又找上了门来,他以窝藏要犯的名义带兵围住了女子居住的小镇,为了不牵连他人的女子主动走入了为她画下的牢笼陷阱,却再次遭到了小镇居民们的憎恶和背叛。

一身是伤的女子被男子带回了京都,这个病态的男人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女子的脸蛋,告诉她他爱她,但是他不喜欢总是逃离他的她,所以他要折了她的骨,毁了她的清名,让她知道这天下间除了他以外再不会有人爱她。

女子告诉他,她爱世人,他亦是芸芸苍生之一,何必如此?看到这里,林夕微微一懵,以为这是一场相爱相杀虐恋情深的狗血言情剧,心里甚至有点无语。

但是她耐着性子看下去,却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或者说这从来就不是一出虐恋情深的小言剧本,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施虐——各种意义上的。

不管遭到怎样的折辱和虐待,女子都能想尽办法逃出生天,她从不认命,命运却从不曾善待她。

她一次次被背叛,一次次被辜负,可笑的是她能很好地照顾好自己,但最后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偏偏都是曾经受过她好的那些人。

有人目露贪婪,有人哭着述说着自己的情有苦衷,有人求她成全,然后女子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她十指被人碾碎,她温柔清隽的笑容渐渐消失,像是林夕一眨眼间做了一场幻梦。

女子在一次流浪中经过了一个闹饥荒的城镇,她衣衫褴褛一如那些流离失所的贫民百姓,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听见有两个农夫在商量着易子而食,他们的孩子就安静地睡在不远处的茅草堆里,而孩子的父母却已经决定了他短暂一生的命运。

在这因为饥饿和绝望萌生的无尽阴霾云翳中,在这人间地狱的景象中,她只是听着,因为她已经看不见也说不出了。

女子趁夜离开,她在雨中缓步前行,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裳,她的脊梁依旧青竹作骨依然笔挺,步履端庄。

原本要离开的女人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她在滂沱大雨中抬起头,雨水洗刷出一张沉凝着眉眼的娟秀容颜,她眉宇间的悲悯却不复从前。

埋在茅草里的男孩强自压抑的哭泣惊醒了这个沉默的女人。

她在雨中沉默了很久,似乎思考了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思考。

她再次折返回遮雨的大棚,用三张麦饼换走了男孩。

林夕透着朦胧的雨幕,看见了女子脸上的神情,那并不是温柔的、悲悯的、宽恕的,而是孤狼一样的决然,仿佛决意孤注一掷般的走投无路。

林夕在这一刻的女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她为什么会被人背叛呢?林夕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开口询问道。

因为温柔。

林夕想了想,最终得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答案,人性本恶,无底线的温柔会让人得寸进尺。

习惯施舍,没想过回报。

因为别人知道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原谅,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报复,所以会受伤。

是这样吗?那个声音喃喃低语,是这样吗?林夕仿佛听见无数声音掺杂糅合在一起,有男有女,却都用着一种带着压抑的哭腔喃喃问道:……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林夕缓缓闭上了眼睛,觉得鼻子抑制不住的酸涩。

一种陌生的感情在胸腔内鼓荡,仿佛从咸涩的泪水中捞出一颗沉甸甸的心脏,轻轻一捏,透指而出的全是淋漓的鲜血。

……女子的孤注一掷,终究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男孩穷怕了苦怕了,命运的坎坷和痛苦让他渴望站在人上人之上。

没有什么比渴望不平凡更平凡的事了,女子不觉得奇怪。

她只是用一种异样的安静在等待,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亦或者等待一场早已知道结果的批判。

事实也是如此,男孩成了少年,考了科举,成了那个男人的义子。

他将救了他的性命又给予了他学识的女人亲手送进了牢笼里,苦苦争辩着自己是为了她好,为了让她晚年有所依托而不是流离失所。

他说那个男人会对她好,因为那个男人爱她,他也会对她好,让她后半生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女人闭着眼睛,对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笑,那笑容带着大彻大悟的释然,清浅一如初时那般纯澈无垢的模样,男孩以为她也是欢喜的。

他松了口气,心里最后的负担也消失了,于是他也笑了。

——他不知道女人的眼睛、声音还有双手,都是被那个人毁了的。

那个男人给女子下了情蛊,情蛊带来的炽烈的情感与女子的本性产生了冲突,她为了抵抗这种感情而身心俱疲,体内因为控制不了她的感情而躁动的蛊虫钻破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在极致的痛苦中不停呕血,直到将那具本就是苟延残喘的皮囊榨干,她直到死,都没有再回应过那个男人一分一毫。

那个爱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疯魔了,他找来了道门的法器困住了女子的灵魂,他要她哪怕是死都无法摆脱他,哪怕是死他们都要在一起。

他没能如愿,他落入了十八层地狱,而她徘徊在人间。

那个男人没有轮回,他在地狱里选择了魂飞魄散,诅咒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说,他要她痛,痛到哪怕忘却了一切也依旧会在生命终结最后一刻想起他给的痛。

这样,他就满足了。

……林夕:……林夕双目失焦,一副被惨痛的现实打击得灵魂出窍的模样,嘴里无意识地呢喃道:……难怪我会背负这样凶恶的罪孽,还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呢……我擦,这女人是有多倒霉才会被另一个大凶命格的人看上?以魂飞魄散作为代价诅咒另一个灵魂,换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是做不到的,不然这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多冤屈和罪孽洗刷不清了。

但是如果诅咒的这个人是凶魂呢?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凶险阴煞之魂,他以散去怨气魂飞魄散作为代价而立下的诅咒,这世间又有谁能破解呢?林夕捂住心口,觉得自己有点心绞痛,还好那个人死了,不然说不定她现在下场会更凄凉也说不定呢。

但是宋雯之前的调侃她是真的信了,尼玛,喜欢她的果然都是变态,这换在别人身上谁伤的起啊?!林夕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故事还没有结束。

那个困着女子灵魂的法器被一位道长带走了,那是一位白衣翩翩,以秋水为神玉作骨的白发道长,他神情如覆霜雪,冷若百尺寒冰,目敛阴阳,似有星辰在眼中流转。

困着女子的法器是一枚额饰,道长用这条法器束起了白发,带着它和法器中的灵魂一起行走世间,看尽了事态变迁,看尽了人世繁华。

道长问女人:可是悟了?女人笑得温柔,她说:道长,你知道冤魂厉鬼为什么始终不入轮回,不得始终吗?道长说:因为他们放不下。

女人说:是啊,因为放不下,他们被害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地惨死之后却还要化作冤魂看着仇人们幸福,你说,他们怎能放下?道长不置可否,他说:判定一个人的是非功过是阴曹地府和十殿阎罗的指责所在,世间的一切不公会在死后得到审判。

那那些放不下仇恨,无法进入地狱的人呢?——在人间腐朽,直到飞灰湮灭。

女人听完,又笑了,她继续说道:道长,我终究只是个痴人,因为经历过,所以我知道这有多痛,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林夕吃瓜围观这两人的谈话,她觉得这个道长有些眼熟,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眼熟,但是比起这个,她更好奇女人口中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什么。

然后林夕看到了。

她看到这个道长带着法器在游历人间的过程中遇见了一个大凶亡魂,那是一个村子里的童养媳,被人贩子卖给了她的夫君,成了家庭里的奴隶,公婆丈夫对她动戈打骂不说,脏活累活也全部让她做,一辈子活得猪狗不如。

本以为人生也不过这样了,谁知道她的夫君居然和村里的一位寡妇勾搭成奸之后诬蔑她跟别人有私情,村民们活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腿,打杀了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最后还将她浸了猪笼,让她在无尽的怨恨和痛苦中死去。

道长找到这个女人时她已经完全疯魔了,她的怨灵趴在丈夫居住的屋子窗外尖叫抓挠,却不能对阳界造成分毫的影响。

道长神情冷漠地看着女人深蓝色的灵魂拥抱了这一缕漆黑的怨灵。

轮回往生吧。

女人的灵魂颜色变得深邃,她抬手轻轻点在怨灵的眉心,丝丝缕缕的怨气顺着手指化入她的魂魄,吾替汝之恨,怨其而死。

汝舍下今生,远望来世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继续。

别槽我,看了前面那么多铺垫,大概也能猜出林夕变强的方式了吧?我这里的设定是,所有人死后在地狱都会得到应有的审判,但是怨灵之所以不入轮回就是因为他们看着仇人快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所以放不下这种执念。

他们执念不消就下不了地狱,无法进入轮回,会一直在人间徘徊,直到魂飞魄散或者失去神智变成厉鬼。

林夕的前世是大爱无私的类型,但是她心里有怨有恨,但是埋藏得很深很深,然后渐渐触发隐藏属性(doge)前世的事情折腾完,就会折腾今生了。

你们叶大佬很快会出来了。

第一百章 缚灵地宫(10)林夕看着剧情神一般的转折,心中奔腾的岂止是千万只羊驼?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前世居然是这么大爱无私的类型,被人残害到这种地步居然也无怨无恨……不,并非无怨无恨,只是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的怨恨要如何安放,所以她选择了这种看似大爱实际自虐的方式来让自己得到解脱。

林夕的前世修佛,是个坚信善恶因果的人,她对别人温柔以待却没有奢求对方给予同样的回报,因为她相信自己还有来生。

在佛教禅宗的《寒山拾得忍耐歌》里面有这样一段话——寒山问: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拾得答: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

再过几年,你且看他?林夕的前世可以说是完美地表现出了忍耐二字的真谛,她受尽苦楚,被人背叛欺辱踩进了尘埃,被人利用伤害折断了膝盖,她心里并不是没有怨恨和愤懑的。

但是她的信念和修养让她不能恨,不能怨,更不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她的理智远远凌驾于她的感情,哪怕她这么痛苦。

到了后来,被人背叛和伤害几乎成了一种常态,女子的心反而不会再为这些事情而感到痛苦了,因为肉/体的疼痛让她的心灵得到了解脱。

——我从来都不欠他们的。

过度的自律和压抑最终变成了一种自虐。

无处安放的怨恨最终以这种决绝的形式抒发了出来。

可以说,她是那种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亦不负天下人的类型。

林夕的表情有些麻木,她之所以走上吸收负面情绪而变强的这条不归路是因为她追寻力量,她中二病无药可救,注定了她永远会为了追逐更高更远的境界而不停拼搏。

林夕想要变强的理由很简单,她想要超脱自我,塑造出更高的人格意识,不管是力量还是意志,她都希望自己越变越强。

但是明明是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人格,林夕居然和自己的前世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不过一个是为了摆脱既定的命运,一个是因为无处安放和发泄的怨恨。

林夕看着这段过去,女人吸收了大量的怨憎之气后还能保持自己的理智,她超度了那些因为怨恨而诞生的冤魂厉鬼,将他们送往彼岸,而自己背负着这些仇恨煎熬下去。

一年、两年、三年……第五年,道长拿起了自己的剑,将她怨憎的那些人给杀了。

女人愣了愣,大仇得报的快意冲淡了那份本不该属于她的怨恨,让她的神智清明了些许:道长,你犯了杀孽。

我知。

神情冷峻的白发道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然地收起了染血的长剑,本就是造孽之人,不足惜也。

不过令其下地狱后少受些许惩戒,以阳世之苦换其死后少受地狱之刑,算来也是得不偿失。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若不痴,便知晓这本是常事。

女人说:造下杀孽,你也会下地狱的。

白发道长负剑前行,神情冷凝如同墨色挥就的画卷:贫道乃修道之人,只求今生,不问来世。

这一鬼一道就这样相伴了一百五十多年,道长带着女人走过名山大川,五湖四海。

让林夕觉得惊讶的是,这个道长居然容貌不改,一直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大概是真的修道有成,不知道活了多久。

一百五十年,足够人世改朝换代,足够一个家族传承数代,也足够祖孙都走向死亡。

那一年,白发道长在一处山谷里开宗立派,剑刻洞虚,广收门徒,达济天下。

白发道长舍弃了清静无为的思想,传下了崭新的道统,要求洞虚派的弟子固守道心,为民除害。

他允许门中弟子嫁娶、蓄发、食荤腥,滞步红尘,却要求他们明辨善恶是非,试图理解红尘中冤魂厉鬼的不甘和苦楚,以净化冤魂为主旨而非斩杀冤魂,意在超度而非杀绝,护持阴阳两道共生,而非使其一枯一荣。

洞虚派在白发道长的坐镇下气运昌隆,盛极一时,声名浩荡,为天下苍生建立了缚灵地宫。

最后,道长取了传下道统的功德灌注在女人身上,将她送往了轮回,而自己闭了死关,再不现于世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坐化了还是飞升了。

林夕有点懵,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和洞虚派还有这样的前缘,感情她一个凶魂能投胎转世还是托了这位道长的福。

……原来她居住了这么久的世界居然也是个唯心主义世界吗?啧,真是可怜了宋雯。

重点严重偏移的林夕并没有多大的感触,看过了整个故事之后,她只感觉自己看了一场电影。

不过搞清楚了自己大凶命格的来历,还是让林夕觉得有些舒心。

比起佛教那一套善恶终有报的理念,她更愿意去信道教一心修长生的思想,虽然本质上林夕只信仰自己。

信仰的存在是因为人们需要精神支柱,佛教能治愈人心,道教却能坚定意志,林夕也从来不觉得投胎转世后纯白无瑕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林夕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种想法,就发现整个幻境都在坍塌,一片黑暗中,一个清冷如料峭雪寒的声音响起,仿佛昆山玉碎,天地绝响。

汝若有意,自当成全。

话音刚落,林夕就觉得神智一清,仿佛被人醍醐灌顶了一般,脑海里纷纷杂杂突然多出了很多东西。

除了道教的经义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剑术、符隶、阵法、道术等珍贵的典籍,可以说是海纳百川无所不包。

这些寻常人哪怕倾尽一生的时间去学习都未必能吃透的复杂玄奥之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烙印在林夕的脑海里,就像一个等待着打开门扉的图书馆,安静地烙印林夕的脑海里,也不管她能不能领悟,能吸收多少。

林夕几乎要给这个声音跪了,她面无表情,语气不稳地说道:……这位道、道长,您老也太顾念旧情了,养女儿也不带这么尽心尽力的。

那个幻境中白发道长冰冷的声线再次响起,却是夹了一丝虚无缥缈的笑意:呵,大道清虚,何来子女?林夕抹了一把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恩不言谢,敢问道长尊名?汝唤吾‘道虚天’即可。

林夕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非常诚恳地请教道:请问道长认识一个银色长发披着玄黑色金纹斗篷叫‘缚罪天’的……神吗?汝日后自会知晓,眼下时机未至。

道长拒绝林夕继续套话,甩下一句话后就彻底消失了,问心路未绝,自去吧。

林夕只觉得自己被一阵清风扶起,一个重心失衡就朝前走了几步,这短短几步路,居然又是几段画面如水流淌而过,却让林夕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温妮的好友莉拉因为抑郁症而在绝望之中跳了楼,尸体好巧不巧就正好砸在温妮的面前,让温妮当场晕厥过去之后因为刺激而分裂出了一个名为‘莉拉’的人格;她看到那个名为林夕的亚裔少女在杀手组织中苦苦挣扎,看见她被异形寄生,最后绝望地死在无人知晓的巷子里;她看到石川希美活在家庭暴力的阴翳中,最后被好友舍弃而受尽欺辱,不堪而自杀;她看见阴山上被恶鬼撕成碎片的林夕;也看见了骨瓷小镇里被凌迟刀割推下虫坑的莉拉。

……这些,是什么?林夕有些茫然,她看着幻境中那些或是仇恨或是绝望的女子,除了心头翻涌而上的陌生以外,更是从中横生了几分荒诞和难以置信。

——这些,难道都是她的前世吗?她难道不是追随着叶青的脚步才穿越的吗?她的意识不是因为跟随着叶青的穿越而突破空间屏障,才附身在那些命格薄弱的人身上吗?为什么问心路上重现了昨日的光影,看到的却是这些画面?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不断穿越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林夕还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就下意识地再次迈步,一切浮华光影褪去之后,有什么东西在记忆的深处渐渐复苏。

林夕看到了自己,或者说,她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有着一头柔顺长发的小女孩有着一点也不温软可爱的性格,她的表情高傲,眉眼间却自带了三分矜骄。

那与身世、家底、成绩等社会上寻常的优越感来源无关,更像是一种心性上的孤高。

虽然情绪外露,但是因为这些露骨的高傲都落在这样一个幼小的女孩的身上,所以反而不会让人心生恶感,只觉可爱。

林夕看着小女孩伸出手,轻轻地摁在了一个小男孩的额头上,语气郑重地说道: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皇夫了,我会保护你的。

童言稚语落在耳中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林夕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对这段记忆一点印象都没有。

女孩看上去也有七八岁了,这个年龄阶段应该已经产生自我意识了,但是她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中有这个人的存在。

——简直像是,被无形而来的橡皮檫给擦掉了记忆的一角,只留下那些用力过度而留下的深刻的笔痕。

你是我放进圈子里的人啊,所以绝对不能欺骗我。

如果感到为难或者不想说,只要沉默就好啦。

只要我在,就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林夕看着幼年的自己和那个小男孩约法三章,稚嫩傲气的眉眼上都带着一种温和的柔软。

林夕面对着女孩却背对着男孩,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她转换了角度,看见了男孩的样貌。

男孩白嫩的额头被戳得通红,模样呆呆地看着小女孩,脸蛋稚气而又柔软,眼神澄澈而又无辜。

——那分明,是叶青的样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遥想当年,林夕的前世受尽折磨,最终落得一个生生世世不得好死……道长:不入轮回的长生大道了解一下?佛女:十动然拒,佛系小仙女不吃安利。

……多年后。

林小夕:……居然因为信仰而混得这么惨,啧,还不如去修道。

道长:那感情正好,这份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就不要大意的收下吧。

林小夕:……爸爸!qaq!我叫你爸爸,给您跪下了成吗?!道长:十动然拒,我没养过你这么逗比的闺女。

————————————分割线——————————————啧,我发现我对高冷道长的人设总是把持不住。

简直戳爆了我的萌点。

下一本书就写这种类型的道长吧。

第一百零一章 缚灵地宫(11)问心路上刻着的法阵是为了回忆一个人一生最痛苦的记忆,而林夕之所以会看见佛女的一生,是因为佛女一辈子都很凄凉。

之后看见的几世都是死前的惨状,除了石川希美被家庭暴力的过去以及亚裔莉拉在杀手组织里挣扎的一辈子以外,并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

而林夕这辈子一直过得很平淡,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幸福度不高却也过得勉勉强强,所以当林夕突然看见自己童年的景象,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诧异的。

童年的记忆很模糊,但是林夕还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班里一霸,经常欺压弱小,这也是造成她长大后悔不当初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她现在围观自己的过去,却发现这段记忆跟自己的印象产生了冲突,她好像不是欺压弱小的恶霸,而是统治小屁孩的女王。

林夕一脸黑线地看着阵法里的长发萝莉,萝莉又傲又娇,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是在班级上人缘很好,属于那种出去跳个绳,登高一呼谁要和我一组都能被人我我我抢来抢去的那种。

小萝莉的眼光也很好,一眼就看中了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小正太,哪怕对方沉默寡言又傻又呆,小萝莉依旧看出了对方是个潜力股,每天投喂各种零食甜品饮料,陪吃陪玩陪聊,谁欺负了自家小萌夫还要分分钟打上门去让对方跪下叫爸爸。

林夕看得万分胃疼,她对宋雯都没有这么好过。

而小正太也是个很不走寻常路的娃,虽然看着有很明显的自闭倾向,不爱说话还孤僻,但是智商的确是完爆全场。

那个酷似叶青的小正太的确又呆又傻,被人欺负了摔到地上摔痛了也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掉着眼泪。

就是这么一个呆呆傻傻仿佛智商障碍的孩童,却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记下整本语文书的内容,任何考试都能拿满分,甚至试题出错都还能沉默不语地圈出来并无声地表达出一种对出题人碾压式的讽刺。

一个奇葩的正太和一个奇葩的萝莉走到了一起,每天形影不离,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黏糊得就差没上厕所都要一起。

林夕看着觉得有些瞎眼,就算已经不是单身狗了也依旧感觉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受到了伤害。

其实一开始,小正太也没有搭理小萝莉,但是怎奈何小萝莉是个傲慢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主动示好会被人讨厌,于是就单方面地宠溺小正太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小正太开始有回应了,小萝莉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完了整个攻略的过程。

男女主角剧本仿佛对调了一样。

林夕刚看了一场虐恋并不情深的狗血言情,转眼看到这里还以为自己拿的是甜宠校园文的剧本,谁知道画风一转,剧情瞬间又变了一个样。

小萝莉和小正太在一次放学的路上被人抓走了,两只土豆原本手牵着手在夕阳西下的街道上慢吞吞地滚,人手一半棒棒冰舔得开心,转眼就被人用迷药捂了口鼻套了麻袋兜着走。

动手的是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双眼无神,颧骨突起,惨白而又病态。

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缕滞留人间的鬼魂。

男人将两只土豆绑架到了郊外,对于一个还处于开发阶段的二三线小城市来说,一旦离开了城镇,外头就是农村和大面积的植被,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踪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男人开着一辆运送水果的小卡车,一直开到了郊外,之后将两只小土豆带进了一间瓦胚房里,塞进了地窖。

地窖里关了很多只小萝卜,有人穿着校服打着红领巾,有人衣着精致出身富贵,也有人衣衫褴褛仿佛乞儿。

他们被关在一个个用来养猪的笼子里,看着男人的目光都是惊恐畏惧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在男人出现的瞬间只能死死地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不引起恶魔的注意。

男人将新到手的小萝莉和小正太分开关进了两个笼子里,之后随手抓起了旁边的一个铁笼,用钥匙打开了锁,从里面抓出了一个不过五岁大的小女孩。

被男人抓在手里,小女孩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声嘶力竭地大哭出声,圆滚滚的一双眼睛里溢满了惶恐和惊惧。

男人随手抄起放在笼子边的铁钳朝着女孩的头敲了下去。

林夕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憋闷,她知道这个自己的情况不好,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改变这个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小萝莉醒来之后也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妙,但是让林夕很无力的是小萝莉并不惊慌害怕,反而很淡定地觉得这是命运在考验未来注定要统一宇宙的王者。

林夕根本没想到中二病居然还能发挥如此妙用,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萝莉迅速冷静下来寻找逃出生天的对策,渐渐也有些入戏了。

小萝莉和佛女不同,虽然林夕知道佛女是自己的前世,但是到底她们两人投胎转世之后,从性格到经历都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佛女的命运悲惨,但是林夕也只是心有感慨,并不能感同身受;小萝莉却不同,她虽然性格更加傲慢,但是不管是言行还是思想都和林夕相仿佛,自然让林夕产生了错位感。

小萝莉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思考自己的安危,而是扭头去安慰一起被关在笼子里的小正太。

虽然林夕觉得这个酷似叶青的小正太依旧神游天外,一点都看不出害怕的情绪,但是小萝莉愣是瞎了眼一样的以为自己的小伙伴是朵需要呵护的娇花,不开口说话是因为被吓得瑟瑟发抖了,于是又是拍胸脯又是打保证,甜言蜜语说尽,重点就是让小正太不要担忧,她一定会保护他。

说大话的小萝莉自然是被其他同样受苦受难的孩子们群嘲了,有个年纪比较大的男孩直接出言恐吓,告诉小萝莉之前被男人带走的那些孩子都没能回来,他们都会死,别说她想保护别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

男孩说的话虽然扎心却句句都是实话,周围的小孩立刻抽噎了一声就哭了出来,显然这些孩子的心态早就崩溃了,只是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害怕自己的哭声会引来那个男人,所以都苦苦地憋着。

晚上,男人提着桶来给孩子们送饭,他一边添饭还一边碎碎念念地念叨了什么,口里喊着囡囡、闺闺、多吃点,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没了。

他给孩子添饭的时候,伸出来的手苍老黝黑,指甲发灰,虎口指腹都有茧,看着是个常年土里刨食的农夫。

林夕在观察着这个男人,一回头却发现小萝莉和小正太居然也很认真地盯着男人看,男人的衣角还有手指甲上都染了血污,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之后,小萝莉和小正太就在地窖里待了两天,每一天都会有一个孩子被拖出去,然后生死不知。

饶是小萝莉胆大包天,但是到底也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乍然遇见这样的场景都有些消化不良,心情异常沉重。

反倒是小正太,除了一开始抹了抹眼泪以外,之后就一直默不吭声地坐在笼子最靠近小萝莉的那个角落里,偶尔有点反应也都是因为小萝莉,似乎对于小萝莉会保护他的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第三天,男人的模样憔悴得更加恐怖了,高高凸起的颧骨和浑浊的眼珠子,让人想起末日恐怖片里的丧尸。

他在地窖里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仿佛做出了决定一样,迈开沉重拖沓的脚步朝着小萝莉走了过去,掏出了钥匙去开锁。

林夕的心不由得微微拧起,小萝莉捏着衣服的手也颤抖了一下,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林夕也能感觉到她在害怕。

男人枯枝鹰爪一样的手朝着小萝莉伸来时,林夕看见小萝莉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说道:爸爸。

男人的动作顿住了。

小萝莉扬起脸,对上了男人那张苍老憔悴的脸庞,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爸爸,囡囡饿了。

男人扶着铁笼,浑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萝莉,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小萝莉的腿都有些打颤了,两行泪水才突然从他脸颊上滑落,将满是烟尘的脸庞洗涤出两条深深的泪痕:囡囡——爸爸的囡囡——爸爸的囡囡啊——小萝莉被男人带走,却没有受到任何的虐待,而是被好吃好喝地拱了起来。

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将小萝莉当成了自己的囡囡,总是轻声细语地对小萝莉说话,偶尔也会给小萝莉讲一些故事。

伴随着男人的一些倾述,林夕逐渐推测出男人的过去——他是一个村子的山夫,因为村子里讨媳妇都需要彩礼,他家里穷,付不起彩礼讨不起媳妇,就在人贩子的手上买了一个女人,为了防止女人逃跑而将她关在了家里,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女儿,小名叫囡囡。

囡囡的出生让那个一心想要逃跑的女人妥协了一些,生活渐渐好了,男人就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十分宠溺,就算自己喝不起水了也不能让女儿没有水洗脸。

男人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却没想到他下田种地的时候一个眼花不慎,锄子锄了脚,找了医生却是个庸的,把他的腿给治废了,从此瘸了脚。

生活不顺的男人买了两斤黄酒,酒醉后被妻子讽刺,脑子一懵,就把女人给打死了。

山里没什么王法,买来的女人更没有人/权,村子里的人知道他把人打死了也就奚落了几句,将女人的尸体草草掩埋了,就当这事过去了。

可是大家不在意,不代表失去母亲的囡囡不在意,原本乖巧可爱的女孩经历了这样的惨事,变得胆小而又畏怯,并且总是想着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家,离开这个杀死了母亲的父亲。

男人不愿意失去女儿,只能将女儿关着,但是他似乎患上了躁狂症,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摔东西打人。

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做出了让他悔恨终身的错事。

再一次抓住逃家的囡囡之后,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将女儿丢下了阴沟。

囡囡死了。

第一百零二章 缚灵地宫(12)林夕虽然没有这一段过去的记忆,但是还是很好奇幼年时期的自己会付出什么行动来让自己摆脱困境。

幼年时期的林夕虽然是个小萝卜头,却是个聪明优秀又骄傲的小萝卜头,骄傲这属性虽然褒贬不一,但是不可否认骄傲的人更喜欢追逐更高的目标和阶层,林夕自然如此。

虽然长大后的林夕因为不可言说的童年阴影而导致性格变得内敛,但是她很多潜意识里的小动作小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本性,小萝莉自然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叫她满足于现状明哲保身那根本就是在搞笑,很快小萝莉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在了解了男人的过往之后,小萝莉确定了两点:第一,男人在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就走上了虐童的不归路,他把所有掳到手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囡囡,却又因为孩子们的恐惧和哭喊想到想要逃离自己的女儿,一旦响起这些他就会愤怒暴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把人活活打死,回过神来后会将尸体处理掉。

第二,成为囡囡,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不能刺激他,逃跑不要紧,要紧的是万一被抓到,下场免不了一死。

林夕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标准的疯子,他大概是得了躁狂症或是精神分裂症之类的疾病,但是他的病发是有诱因的,必须在某个条件被触发的情况下才会突然爆发出来。

小萝莉记得谁跟自己说过精神病犯法不负刑事责任,但是杀了这么多人肯定不可能让对方还继续在外面逍遥快活,不斩草除根就永远别想安下心来。

小萝莉的想法虽然成熟得很可怕,但是到底还是良民一个,眼下只想到逃而不是杀。

不然以这位可怕的囡囡的动作,想要把男人给弄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小萝莉决定从长计议,但是事情的发展不容许她继续犹豫下去,因为那个男人自从找回了自己的囡囡之后,没过多久就把地窖里的孩子们选择性的遗忘了。

没有人给孩子们送饭,想要饿死这群小崽子压根不需要等三天,小萝莉暴躁抓狂到了极点,她根本不能放着那群小萝卜不管,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男人晚上也要睡觉,但是他的睡眠质量很糟糕,并且一点小小的动静就会惊醒,然后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囡囡。

小萝莉思考了很久,最终选择了一个较为温和的方式来试探男人的态度,她问男人,她是不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囡囡。

神志不清的男人嚎啕大哭着向自己的女儿道歉,说他这辈子只会有囡囡一个孩子,其他的孩子都只是替代平,她看不顺眼就干脆杀了吧。

小萝莉冷汗滴滴,表示自己的确是不高兴,但是她也想要有几个玩耍的小伙伴,所以他能不能把人放了?男人虽然神志不清却还没完全疯魔,他承诺女儿可以跟其他孩子玩耍,但是怎么说都不愿意松口将人给放了。

小萝莉也是牛逼,趁着玩耍的空档跟地窖里的小崽子们合计好了,回头就在男人睡觉的时候偷了钥匙,把门的门栓给抽了卡在门缝里,拿东西把门给堵了拖延时间,就朝着地窖跑了过去。

男人醒来后就开始砸门,小萝莉跑进地窖后挨个把铁笼的锁给打开了,浪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是把所有孩子都放出来了。

小萝莉牵着小正太的手,对着那些历经了这么多破事终于冷静成熟了不少的小崽子们说道:各跑各的,谁先逃出去谁就去找警察叔叔,其他的看天命吧,实在跑不动的,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个男人追出去之后再离开。

他一定会追出去的。

丢下了这样的一句叮嘱,小萝莉就牵着小正太飞快地跑了。

林夕看着他们在黑夜中奔跑,他们都知道被抓到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所以哪怕累着了,哪里磕着了碰着了也不敢停下来。

你拉我一把我拽你一把,但是说什么都不能停下。

只是孩子的脚程和体力怎么比得上大人?哪怕那是个瘸子。

而林夕也实在是个幸运e,小萝莉和小正太没过多久就被追上了。

黑夜中的森林是很危险的,树林所在的地方更不能是一片坦途,两个孩子拼不过土里刨食依山而居的山夫,没过多久就被追上了。

恶鬼一样的男人抡起烧火钳就朝着两人打了下来。

小萝莉奋不顾身地往小正太身上一扑,手臂直接被拉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剧痛之下的小萝莉像一匹走到陌路的孤狼,爬起来后就不要命地朝着男人撞了过去。

大概是她的劲头太凶猛,男人居然被撞了一个踉跄,被浮在泥土上的树根绊住,脚瘸的男人立刻摔在了地上。

小萝莉拉着小正太又跑了一小段路,却被一条河流截住了去路,看着一瘸一拐追上来的男人,小萝莉终于急哭了。

被抓到就是死,还不如……抓紧我。

小萝莉看着小正太,借着天边些许的月光他们才能看见彼此的脸,她脸上满是泪水和无措,抓紧我,相信我,好吗?男孩死死地握紧了小萝莉的手作为回应,狠狠地点了点头,他稚嫩的嗓音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相信林夕。

——这句话成了林夕一生的梦魇。

两人跳下了河流,被汹涌的河水带走,而男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囡囡跳下了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瞬间崩溃惨叫之后晕厥了过去。

林夕闭了闭眼,不愿再看下去。

我没能握紧他的手,是吗?会游泳的小萝莉在河水暂缓的地方抓住了一块岩石,紧紧扣在岩石上的手指甚至流出了血。

她死死地抓着男孩的手,却那样无措的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的绝望,她受伤的那只手使不上力气,到最后拼尽全力也只抓住了男孩四根手指的指尖,近乎崩溃地感觉到他冰凉稚嫩的手指在冲力下渐渐脱离掌心。

这绝望的挽留让林夕看见了男孩的最后一面,虚弱的男孩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几乎可以一眼见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湍急的河流彻底湮没。

林夕不知道他最后想说的话是指责还是安慰,但是她知道他把命交给了她,她却没能守住。

活下来的女孩就这样崩溃了。

她拼尽全力游上了岸,拖着沉重的身体想要去把男孩找回来,却因为脱力而昏迷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她已经在病房里了,她疯了一样地翻找了警察录入的幸存者的名单,却没有找到男孩的名字,一问,才知道男孩的母亲居然在一周前撤案,默认自己的儿子死了。

听说吧,那女人养着儿子就是为了那份养育费,人没了也没个问询的,现在拖油瓶没了,立刻就出国了,想找人确认一下,手机号居然都注销了……听说是怕被孩子的生父找麻烦……只是生父也重建家庭了,怕是顾不上他……可怜啊可怜啊,连个在意这孩子的人都没有……小萝莉出了医院之后就将自己没日没夜的关在房间里,也不和父母交谈,警察后续跟进案情的时候发现这孩子似乎精神状况出了一些问题,就为林夕请了一个心理辅导师。

可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之后,医生却发现孩子在自我恢复,并且大脑认知对于前段时间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模糊,简而言之就是缓慢地失忆了。

医生确定小萝莉是因为刺激太大而选择了遗忘和逃避,判定了一个选择性失忆症之后,就吩咐他人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

而之后的事情,就跟林夕的记忆和宋雯说过的那般,林夕的性格变了,人也内敛了,甚至之后她还换了学校,周围的人对她转校的原因绝口不提。

但是记忆不在了,阴影和心结却还挥之不去,从那之后,林夕待人接物上就变得极为消极悲观,讨厌亏欠,讨厌人情,也讨厌自己。

林夕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零的场景,她其实是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以她的心结也不可能对陌生人表示善意,但是就是在遇见零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突然萌生了那样凄厉的喜悦,她以为那是死里逃生之后的欢喜,但原来那不是。

她以为梦境中的自己情绪被零所掌控,但原来也不是。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带着他逃离地狱,就像曾经的自己想带着他逃离牢笼一样。

她说她想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伤害,就像那个没能实现的承诺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夕疲惫地垂下了眼帘,她没想到自己一直追寻的真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令人难以接受,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亏欠一个人这么多偿还不起的东西。

何必计较这么多呢?人生之中能遇见一个让你亏欠这么多的人,能让你还有弥补的机会,不是很好吗?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桩桩件件都计算得清楚分明呢?那个和林夕相像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比起林夕的疲惫和沧桑,她竟然是温柔的。

你是谁?虽然已经朦胧猜出了答案,但是林夕还是决定亲口证实一下。

我?我就是你,另一个世界的你。

林夕的目光重新放回到幻境上,幻境中的林夕跟自己一般无二,忘却了幼年时期的波澜,平平凡凡地长大,从初中、高中、到大学。

她们即将走到命运的分岔点——那个一切开始的夜晚。

第一百零三章 缚灵地宫(13)跟林夕预料的一样,她看见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林夕的命运,没有那些颠簸曲折,没有那些水深火热,林夕一直是个普通的女孩,平凡而又中二着。

毕业晚会上的林夕矜持如故,没有喝酒,没有宿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起伏,回到宿舍之后的那个晚上自然也是一夜好梦眠,第二天就跟宋雯一起搬了家,什么异样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林夕在毕业之后依旧不改死宅的本性,进入一间公司做了一年的实习生后就辞职回去当家宅自备警卫员,还没等她想好自己的未来和发展的路线,林夕就被绑架了。

说绑架也不尽然,只能说幸运e再次发挥了它的本质特点,林夕倒霉依旧罢了。

但是一些原本没什么的事情稍微变了一点微小的细节,可能整个结果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说林夕有本事将那些折腾到她头上来的变态给打得半身不遂,身为普通中二病的林夕却做不到这一点。

林夕大凶之魂的命格还是被发现了,直接被人绑架,带到了这个地宫的外围。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出来了,林夕也没料到那个勉强算是认识了两年多的学长居然是个恋尸癖……说是恋尸癖也不太正确,严格来说是对方的审美观有些问题,不爱鲜活明媚的娇艳美人,只喜欢那些带着死亡一般寂静宁静之美的存在,要不是位面不一样,林夕还真的挺想将骨瓷小镇里的悲弥塔莎介绍给这位学长认识认识。

林夕自认自己虽然阴沉了一点,但是跟那些所谓的死亡之美应该是扯不上关系的,一定是这学长瞎,怪不了别人。

大概林夕的灵魂本质真的很吸引其他黑暗的灵魂吧,身为佛女的时候是个圣洁系的美人,吸引变态还能安慰自己一句是因为活在漆黑中的人更向往光明。

但是佛女都投胎转世这么多辈子了,别说佛光了,连三观都保不住了,看林夕现在这自带阴郁死宅的气质,估计换当年那个变态过来都认不出了好吗?林夕的魂魄和身体的粘性很大,这大概也是林夕灵魂出窍这么多次依旧没有死亡的原因,一个生魂如果离体的次数太多,身体是会逐渐虚弱下去的,但是林夕似乎并没有遇见这种棘手的情况。

于修文的舅舅于茗临本来是想将林夕的大凶之魂抽出来的,毕竟对于这对甥舅来说,一个觉得驱壳是最重要的,一个觉得灵魂是最重要的,一个只想放进棺材里每天看看,一个想把她炼成白骨招魂幡的主魂,从此叱咤天下走上人生巅峰。

林夕面色有些不好地看着林夕被丢进了血池里,她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实际上林夕的确是想了很多办法逃跑,一开始也给于家甥舅两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是林夕到底还是没能逃出生天,气急败坏的于茗临为了防止她继续作妖,不仅给她下了傀儡符,还挖了她的眼睛作为操控的媒介。

按照于茗临的说法,哪怕林夕这个时候死了,灵魂依旧会在地宫里徘徊不去,寻找自己失去的眼睛,因为躯体不完整的灵魂会难以安宁。

为了炼制出最强的傀儡,林夕每天都会被丢进血池中进行锻体,那种疼痛几乎是正常人无法忍耐的,换一个人就算是活活痛死过去都有可能。

但是于茗临发现灵魂无法抽离身体之后,就干脆将灵魂彻底封印在驱壳里,让灵魂在日复一日的剧痛中丧失理智,让痛苦的灵魂产生怨恨,牵引出灵魂本质上的恶。

人的情绪和感情是一种很微妙神奇的存在,在感到痛苦的时候,不管愿与不愿,他们都会对造成他们痛苦的那个人产生负面情绪,无法遏制。

让林夕诧异的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是个狠人,知道事不可回转,居然主动吸收了所有冤孽之气,龟缩在识海的深处伺机报复。

可以预料一下,哪怕林夕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从地宫中吸收了无数冤魂厉鬼罪孽之气的林夕走出地宫的第一步就是将那两人给杀了。

哪怕拼得鱼死网破,哪怕从此神智不存,哪怕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生活下去——也没有关系。

这份怨恨,一定会得到宽恕——由她亲自动手而不假手于他人。

可是你杀了他们,你接下来又要怎么做呢?林夕看着问心路渐渐消失,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地宫的石门,而她的眼睛也渐渐开始失去光明,回归原本的黑暗,如果只是吸收别人的仇恨,那你还能勉强保持理智,但是如果你本身都在怨恨,那吸收更多的冤孽之气只会让你们产生共鸣,让你神智全无。

就算你真的杀了那两个人给自己报了仇,你的怨恨也不会消散,你会因为丧失理智而大开杀戒,哪怕是死亡也不入地狱,成为一缕魂魄,成为厉鬼或是等待毁灭。

这就是所有世界的法则缺失的一部分——生者有天,死者有地,罪人会沦落地狱,但那些心有执念无□□回的人却没有归属。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林夕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温柔带笑的语气让林夕觉得陌生极了,要到最后了吗?林夕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要到最后了,你现在出去,他们一定会操控你。

为了杀掉他们,你只会玉石俱焚,没有别的可能性。

为了这种人赔上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吗?不值得。

那个声音依旧轻柔含笑,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学着林夕叹了口气,如果是以前,我遇见这样的人,我也会劝他放下仇恨,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不要用事实去证明自己会为了那些渣滓而毁掉自己的一辈子。

你看呐,道理我都懂,站着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腰疼,但是仇恨就跟感情一样,难道能用价值来衡量的吗?就像你明明尽了全力去救人,但是没救到还是会为此愧疚一生。

而我难道报了仇,就不曾痛过?不曾恨过了吗?我郁结的从来不是那些渣滓,我痛苦的源头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于是林夕懂了,说白了就是说不难,理都懂,然并卵了,她自己比谁都知道怨恨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个道理,但是要是能让自己吐一口恶气,下场再悲凉她也认了。

那些身在局外的人永远不懂局中人的心情,很多时候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愿不愿意,别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东西,在局中人的眼里可能是情愿倾尽所有去换取的东西。

林夕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没有继续规劝的必要了,对方很显然已经将自己的前路规划好了,没有犹豫,也没有后悔。

林夕也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里的林夕是怎么死的了,为了不让自己完全丧失自我为祸人间,她选择了自我毁灭,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将自己封入地狱。

——然后继续自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轮回。

何至于此呢?我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毕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脑海里的声音轻声说道,但是我们彼此共享了记忆,我才知道我们还是有些不同的,我身为蝼蚁,在苦海中挣扎,你却已经逐步摆脱了命运的枷锁,走出了自己的天地。

强者和蝼蚁看待事情的角度是不同的,哪怕你现在跟我一样沦落到同样的境地里,你也不会拥有像我一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因为你已经经历了无数次险境,就连死亡都成了你眼中变强之路上必经的一部分。

那个声音轻轻地笑出了声:真好,我真羡慕你。

林夕无语,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些死去活来的过往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只能说真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脑回路依旧是如此清奇。

话虽这么说,但是林夕依旧不希望这个世界的自己选择自我毁灭,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活着才有未来。

人性本恶,这一点你和我都心知肚明。

脑海里的声音委婉地拒绝了林夕的好意,你能保住本心不变,是因为你变强的道路上有值得你执着追随的东西,他让你心里存了善,让你有理智不失去自己。

你也知道,人和动物最大的差别就是人有理智,而动物只有本能,如果我们都遵循着自己的本能或者感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对世界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吸收这么多负面情绪对你并不是没有影响的,只是你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

林夕,我们的灵魂早已不再纯净,早已不是纯洁无暇的佛女,我们诞生与罪恶,却压抑着自己的本能,所以我们会吸引那些同类人兴味的目光。

如果一辈子都只是当一个普通人,你或许会一直压抑自己,一直以理智控制感情,一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虽然有些冷情但是也善良正直的好人。

但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黑暗,灵魂本质里的恶念就会被牵引出来。

你还记得第一次在黑冢岛上杀人吗?没有被恐惧遮盖内心的你,究竟是为什么而颤抖呢?是害怕吗?是愧疚吗?都不是,你承认吧,你在兴奋,你在开心,你为此感觉到了愉悦——我们就是这么罪恶的灵魂。

林夕有些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自己,她们都是嘴炮满级的人,但是可怕的是彼此的三观和而不同,都能隐隐说服彼此。

你在感到迷茫吗?有点。

林夕放空思绪,声音都显得有些飘忽不定,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定位‘罪恶’这种东西,就好像我知道你为了复仇而牺牲自己这个行为是错的,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规劝你。

仇恨是什么?执念是什么?生死又是什么?别说我文艺,而是我死了这么多次,我始终没能想明白这些问题。

想不明白就继续想吧,你总会有得出答案的那一天的。

另一个林夕幽幽地叹出了一口气,我时间已经不多了,等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天……——等林夕找到答案的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呢?她好奇而又期待,但是终究是看不到结局了。

把身体交给我吧。

那个声音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比起低郁阴沉和虚假的柔和,这时候的笑听起来居然像是曾经佛女在莲池边的清雅一笑。

你比我幸运,我却也没什么好不平的,人生到底是我自己选的。

你已经找到了能让自己的灵魂不再空虚的执念了,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叶青。

树叶的叶,青翠的青。

是吗?我记住了。

林夕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覆盖上了自己干瘪的眼皮,她的灵魂被包裹在一团柔软温暖的水波里,一点点地陷入沉眠,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和怨憎之意。

闭上眼,别看了。

醒来之后就回去你的世界吧。

这一段路,我不需要你代我走完。

——她要把最后的温柔,全部留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暂时告一段落,诶嘿,先埋下一个伏笔,方便后面的主线继续发展。

这个世界的林夕没有死,因为另一个林夕不需要她代替她去死。

为了不为祸人间而选择自我毁灭,也算是有铁骨美感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 缚灵地宫(14)林夕死了,她在离开地宫之后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的仇人,将他们的尸骨抛下血池,但是同样的,她的灵魂孽障缠身,濒临失控。

在意识和理智完全被负面情绪掌控的瞬间,林夕选择了自尽,而在她死亡的瞬间,林夕的灵魂也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裹挟而来的还有林夕的馈赠——经过她提纯之后的冤孽之气,虽然还是红得发黑的一团血雾,但是里面会影响心智的负面情绪已经被抽离了。

这团血雾对别人来说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鬼东西,因为它会让灵魂变得不洁,但是对林夕来说这玩意儿是大补的能量体,因为她已经修习了鬼道,这一团血雾就相当于能增强精神力的果实,吃了只会有好处。

想到这里林夕又忍不住叹气,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追随叶青的脚步走上唯物主义的变强道路,却没想到阴山上被人坑了一道,直接掉进了唯心主义的不归路,掉进去了还不算,在所有的力量体系中她居然无意识间走上了最偏激最黑暗的一条道路。

——非仙家体系的邪魔外道,说的就是林夕现在修习的鬼道。

虽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大道三千小道无数,最终都是殊途同归,但是林夕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如果放在名门正派的眼里,那绝对是要被斩妖除魔的存在。

有谁实力的提升是依靠吸食其他灵魂的冤孽之气而变强的?要知道冤孽之气只会出现在冤魂厉鬼的身上,啥是冤魂厉鬼?既非生者也非死者,违逆天道不入轮回而滞留凡间的东西,这些都是正道人士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存在违背了轮回这条天道定律。

说白了,林夕现在的灵魂状态就是凶魂,还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超级凶要咬人的那一种。

超级凶的林夕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居然是悬浮在空中,以灵魂的姿态。

阴影一样漆黑的斗篷,腰间配着唐横刀,乌紫的嘴唇惨白的皮肤,一双茶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手里拽着一大截森白的骨链,周身黑气萦绕,原本圆润的杏眼也带出些许残忍到近乎冰冷的无情和非人的妖异美。

这个酷炫至极的造型曾经被宋雯评价为国民女鬼,林夕一脸懵逼地飘在半空,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等到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思绪,却看到下方还是地宫。

林夕以为自己还在原地,四下一扫,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石台,石台雕刻着五行八卦,中间是一张雕刻着古拙纹路的祭台。

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子正坐在上方,双腿自然交叠,脊梁挺直的模样如同女王。

而她脚下躺了一圈生死不明的尸体,其中就有于家那对变态甥舅。

女子神情冷淡,眉宇间仿佛凝了一层冰凌,但是那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如同神明一样的高高在上以及冰冷的禁欲感,让人非常想冲上去扒了她的衣服或者朝着锁骨舔一舔。

就好像古时候一怒之下伏尸千里的王者,她坐在龙椅之上蔑视苍生,冰冷、无情、却又那样的理所当然。

林夕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壳子居然有这么诱人的时候——连她一个女人都想冲上去扑倒她是怎么一回事啊?!这种让人想要掏心掏肺将全世界最美好最精致的东西贡献给她从而搏得女王残酷一笑的气质,真的是她那具阴郁死宅的壳子能有的吗?!林夕漂浮在原地默默地蛋疼震惊着,祭台上的女子却突然眼睫轻颤,抬眼朝着林夕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似乎看不见林夕的身影,因为她的视网膜里并没有倒映出林夕灵体的模样,但是她似乎能感觉到林夕的存在。

只见女人从祭台上站起,无所谓地踏过满地的尸体,朝着林夕的方向伸出手来。

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冰冷如故,但是那种高高在上却化作了一种淡漠的疑惑:林夕?林夕下意识地冲了下去,但是她乍然变成了魂魄状态,力道控制不太精准,所以硬生生地穿过女人的身体砸进了地里。

魂魄透体而过的感觉非常不美妙,更别提这还是个大凶之魂,女子无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唇角却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林夕?你在哪里?林夕赶忙运转体内的灵力让自己现形,显出身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叶青?是我。

女子……或者说叶青点了点头,说道,收到你的求救信息,来不及申请正规渠道进入你的世界,我就直接将自己的意识体投射了进来。

本来应该寻找一具跟我意识契合度足够高的躯体暂时附身的,但是没想到你的意识体居然不在身体内,所以依照契合度,我直接进入了你的身体。

林夕终于搞清楚了叶青这个模样是怎么一回事,听完后才有些纠结地说道:意识契合度?嗯。

叶青点了点头,毫不隐瞒地说道,我和林夕的意识契合度高达79%,是当世已知的契合度最高的两个意识体,如果林夕的躯体没有意识占据,那么我的意识体会将林夕的身体作为首选。

刚刚附身完毕,还没调整状态就突然被转移了空间,身体融合的速度有点慢,有个男人又命令我过去,我就假装靠近之后把他拿下,想问出你在哪里。

结果他们都不知道,我就干脆把他们家族里的人都抓过来问了一遍。

林夕扭头看着祭台下躺尸一片的惨况,有些无语地问道: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审问的吗?这个世界对我的能力有一定的压制,但是不强。

叶青顺着林夕的视线也眼神淡漠地扫了一眼过去,精神丝读取记忆,可惜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林夕冷汗滴滴,估计叶青突然被召唤来这里之后就发现有人对林夕意图不轨,以他的性格,找不到林夕自然不会轻易姑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人给拿下了。

可惜审问了之后发现连这群人都不知道林夕取了哪里,很不高兴的大佬就把人全部揍趴下了,坐在这里等。

林夕看着昏迷不醒的于修文和于茗临,暗戳戳地道:你读取记忆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比如说脑残啊智障啊从此生活不能自理啊之类的……读取记忆只会造成轻微脑震荡,但是并不会有太大的实际性伤害。

叶青看了林夕一眼,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但是我可以摧毁他们的脑域,或者抹除他们的记忆。

反正这些人一看就不怀好意,叶青也不是什么纯洁无暇的小白兔,心不黑的也当不上位面洞悉者。

哦,那些渣滓暂时先不理。

林夕挥了挥手,伸出手想拉叶青的小手手却摸了个空,对于自己灵体的状态有些叹息,但是还是先问出了自己关注的问题,你刚刚说的意识契合度是什么意思?你们所谓的意识体,在我们这边可以换做是灵魂契合度的意思吗?另外我想问一下你每次穿越到其他世界,对世界的选定标准是什么?随便穿吗?还是当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自然不是。

叶青对林夕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位面洞悉者的主要任务是记录每个不同位面的力量体系和历史文化,虽然主要首选的是那些出现异端需要清理的位面,但是更重要的评定标准是自身意识的契合度。

但是可能我是变异型脑域天启者的缘故,每次选择的位面都有些不尽如人意……想想吧!叶青一个脑域型天启者,每次穿越却总是跑到什么妖魔鬼怪肆虐猖狂的位面里,能力被大幅度压制还不算,还总是撞上各种坑爹的任务!虽然也有穿越过几个高科技位面,但是这些高科技位面的危险程度简直直逼世界末日!位面洞悉者严格来说是文职人员,他却被硬生生逼成了战斗人员!这哪里是不尽如人意?这根本就是位面抉择仪器出了问题,还是说变异型的脑域天启者就一定要跟正常的脑域天启者画风不同了?!林夕听完叶青的苦逼过去,有些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声音虚弱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你的灵魂……不,意识契合度跟我相匹配,所以你每次穿越的时候在测试位面跟意识契合度的时候总是会挑中我的意识体所在的世界……说白了,你契合的不是位面,而是……我?叶青微微一愣,似乎没想过居然还有这种窒息的操作,但是林夕的说法并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我每次穿越都是追随着林夕?然后你每次穿越又顺便捎带上了我……林夕惺惺相惜地看着叶青,我跟我的意识体契合度肯定比你高,所以我附身在了另一个‘我’的身上,而你则因为契合度的原因附身在‘我’身边的人身上。

你追随着‘我’,我跟随着你,这是一个死循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拆解。

……坑爹啊,她和叶青的存在难道就是为了彼此伤害吗?!算了,我们回去再慢慢理清思路吧。

林夕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了地上躺着的一群人,思考道,这群人怎么处置比较好?叶青神色淡淡地说道:杀了?跟我有仇的只有这两人,跟其他人无关。

想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最后的结局,林夕就有些面色不好,但是这个世界里到底还没发生什么事,置他人明日之罪也是不妥当的,把他们丢进地宫,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的命吧。

地宫?叶青回头去看身后巨大的石门,说道,可是其他活着的人不会把他们带出来吗?没关系。

林夕翻着脑海里的道教百科全书,十分淡定地说道,设立地宫的主人跟我有点关系,对于地宫的一些隐秘小机关,我还是很清楚的。

林夕算是亲眼见证了缚灵地宫的建成,如何全面封锁地宫她也心里有数,缚灵地宫严格来说算是那位道虚天前辈的财产,怎么能落到为非作歹的小人手里?更何况虽然说是前世的事情了,但是林夕能投胎转世也算是承了这位道长的情,总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

林夕解释完,叶青便点了点头,他看着林夕轻飘飘的魂体,出声问道:我把身体还给你。

不急。

我灵魂离体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意识离体就会返回原本的世界了。

林夕不舍得叶青就这么离开,立刻微笑着道,跟我去见见我的朋友吧。

我还有很多事想要跟你说呢。

第一百零五章 回家见家长宋雯作为新时代的商场白骨精,跟林夕这个厌恶人情往来的死宅不同,她有一份正经并且必须每天上班打卡的工作,虽然工作刚刚起步,却已经做得风生水起,显然比林夕这种面瘫死宅混得开。

身为一个单身小白领,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往家里的沙发上一躺,脱外套踹鞋子散头发,妆都不卸就这样花着一张脸摊成咸鱼样,等着缓过劲来之后再随手泡个泡面或者等自家家宅自备警卫员出来给自己准备晚餐。

宋雯当然也逃不过这个定律,工作一天说不累都是骗人的,她又不是林夕那种严谨到宛如老干部一样的性子,自然怎么闲散怎么来。

在沙发上躺了半小时之后发现自家死宅室友居然还没出来给自己倒热水,宋雯就猜到对方不是出去买菜就是又穿越了。

老妈子觉得有些头疼,正挣扎着爬起来要去看看自家死宅死了没有,就听到门外叮咚一声,有人摁了门铃。

宋雯即便累得要死也难免心中警惕,她和林夕两个单身女子租个房子没点安全保障,一定要小心……哦,现在也不能算是没有安全保障了,毕竟林夕从死宅转职成阎罗王了。

正常人哪里经得住她一刀砍的?当然这不是问题的重点,而是这都多晚了,谁会来摁自己的门铃?宋雯蹑手蹑脚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跑到门边凑在猫眼上往外看,这一看就忍不住扼腕地拉开了门扉,将门外的黑发女子一把拽了进来,咣地一下把门甩上之后还絮絮叨叨地念道:干什么啊你?忘了带钥匙了?叫你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吓得我还以为有人打算闯空门呢!你这幅打扮是怎么回事?出去约会了?难得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买菜了,谁知道你两手空空还有心情换件好看的衣服,不错不错,再接再厉——宋雯唠叨了半天,林夕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神态上的微妙不同让宋雯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仿佛在叨叨一个陌生人的既视感让她忍不住住了嘴。

宋雯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说道:今天轮到你做饭了啊,这么看着我也没用,说好家务事分摊的不能耍——知道啦你个叨逼怪。

卧槽!我唠叨还不是你个话废给逼出来的?被林夕定了一句嘴,宋雯立刻找回了熟悉感,二话不说就呛了回去,我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咦,你没说话?面前的林夕面无表情,嘴巴都没动一下,只是眼神沉静地朝着宋雯身后看,宋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声音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沃日!宋雯猛然扭头,只看见鬼魂状的林夕正从门板里穿过来,气氛阴森,画面惊悚,偏生林夕还在一无所知地抱怨道:干嘛关门那么快啊,穿墙过来感觉超难受的好不好?回到家立刻松懈下来的不止宋雯一个人,林夕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对好姬友的三观和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还在用力地拔着自己砌在门上的白骨锁链。

好不容易把锁链□□之后,灵体还控制不住力道地在空中翻了好几个个滚,整个人就朝着另一个林夕怀里砸了过去。

宋雯很想像个柔弱的娇女子一样干脆果断地昏过去,但怎奈何她神经太过强壮,除了满心奔腾的羊驼以外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两个林夕的方向,手指微微颤抖地道:你……你们……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窒息的操作!难道姬友终于放弃治疗自己的神经病决定玩有丝分裂了吗?!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林夕轻飘飘地飘在自己壳子的肩膀上,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简直谜一样的同步,这是我家大佬,叶青,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你对他应该也挺熟的了。

叶青,这位是宋雯,是我青梅竹马兼任好姬友,没有正式工作的时候我都是吃她的喝她的,属于寄人篱下的小白菜。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介绍!宋雯嘴角都要忍不住抽搐了,想到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林夕居然是自己分析过的那个偏执狂大佬,宋雯差点就要泪奔了。

你好,宋雯。

叶青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跟牙疼不已的宋雯友好地握了握,林夕承蒙你照顾了。

宋雯觉得自己更加牙疼了,不仅牙疼还牙酸,只觉得这狗粮齁得慌:……不客气,应该的。

叶青伸出手在空中随意一戳,一个巴掌大小的旋涡状黑洞就凭空出现,叶青伸出手往里面掏了掏,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漂亮高档的机械盒,双手捧着递给了宋雯: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暂时使用林夕的身体,之后我会离开,这是林夕在另一个位面上的身份证、位面洞悉者工作证以及工资卡,以后她在其他位面完成任务之后所得的一切收益,我都会帮她存储到这张卡上,劳烦你帮她收一下。

盒子的密码是林夕意识体序列的后十五位数,我会写下来给你。

宋雯咬牙笑着接过了机械盒,说道:……好的,没问题。

妈的意识体序列后十五位数是什么鬼,你要秀恩爱写她的生日不行吗?!林夕对这些不太在意,反倒是对叶青随手召唤出来的黑洞很感兴趣:这个是什么?难道是随身空间之类的东西?是次位面。

叶青点了点头,说道,位面洞悉者都会配置一个次位面以供我们任务期间收集位面信息和一些特殊的物品,你的次位面也在盒子里。

这么好?林夕飘在空中放飞自我,说道,但是我魔痕里封印着一个恶鬼之森也算是次位面了吧,不然这个随身空间给宋雯?装逼利器诶!宋雯脸色一黑,忍了又忍还是勉强忍住了在人家老公的面前骂逗比姬友的欲望,委婉地拒绝道:我就不必了,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

她又不是林夕那种中二病,虽然对异世界位面什么的还挺感兴趣的,但是这种兴趣仅限于听听就算了,她生活事业美满就差一个男朋友,活脱脱一个现充。

次奥!就差一个男朋友啊!宋雯心中泪流满面地听着厨房里林夕指挥着叶青做饭,明明两人都没有秀的意思,但是那相处的氛围却能硬生生闪瞎围观群众的钛合金狗眼。

叶青一脸认真地按照林夕的指挥炒着锅里的鱼香茄子,三秒翻一次茄子的频率标准得几乎有些机械,丢调味料都精准到了每毫每克。

林夕做饭算是很有天赋的那一类人,她虽然是个中二病,但是天生就点亮了贤妻良母的技能树。

这个天赋表现在什么层面呢?就比如说中华菜谱中经常出现的适量,换一个人来看估计一头雾水,但是林夕随手倒一倒就能恰好炒出好味道。

于是在林夕的指点和宋雯的心惊肉跳之下,叶青还是比较顺利的做了一顿晚饭出来。

叶青生活的世界里已经出现了营养液这样的存在,加上生活节奏日益加快,不管男女都已经是社会挑大梁的能人了,有闲情逸致下厨做饭的人越来越少,营养液的销量步步增高。

而对于叶青这么一个因为脑域开发速度过快导致大脑皮层激素分泌都被全面压制的小可怜,也不能指望他能从美味饭菜中获取幸福感了,加上日常生活也很忙碌,自然一日三餐也都是用营养液草草打发了,能吃上热汤饭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当叶青最近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感情,立刻就被林夕投喂了。

林夕虽然吃不到,但是光凭饭菜的色泽,以及宋雯脸上意动的神情就可以判断出饭菜的味道不错。

她一边催促两人坐下来用饭,一边幽灵似地飘在叶青的身边捧大脸无意识地说着情话:以前宋雯夸我做饭好吃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做饭投喂你了,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是味道应该差不多的!快尝尝!宋雯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实在不知道这个臭不要脸的怎么能这么淡定的说出这种齁死人的甜言蜜语。

反倒是叶青沉静如死水般的眼神微微漾开了涟漪,他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虽然顶着的是林夕的那张脸,但是那种青竹玉骨一样俊逸的气质扑面而来,让宋雯想起曾经朝着闻名天下的九寨沟走的那一趟旅行,高原深谷上乱玉碎琼满地的瀑布,空气寒冷却几乎要将人心洗刷得剔透澄净,又冷,又清。

单单是这气质就知道这个人的长相颜值绝对低不了,宋雯十分纠结地看着自家闺蜜的壳子用一种陌生到极点的优雅动作夹起一块烧茄子往嘴里送,顿时纠结得胃都疼了。

一顿饭宋雯吃得有些窒息,最后百分之七十的饭菜全部进了叶青的口中,于是叶青……不,林夕的壳子默默地吃撑了。

叶青为了林夕的身体健康决定出门散步,林夕不想跟自己难得出来一趟的已婚丈夫分开,就干脆变成一道透明的灵魂缠在叶青的身上一起出去了。

宋雯一个人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空虚寂寞冷,后槽牙磨了又磨,愣是没咂摸出自己现在五味参杂的内心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能默默的忍了。

而另一边,叶青老老实实地散步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快走,林夕这具壳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那么缺乏身体运动了,但是要说身体素质有多优秀那样是骗人的。

叶青跑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思考几号身体强化剂会比较适合自家情缘,而林夕则欢快了一阵子之后就老老实实地缠在叶青的身上,默默地纠结着。

林夕欲言又止了一路,等到叶青运动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林夕这才意识到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迟疑了一会儿,才喊道:……小可怜?叶青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缠在自己身上的灵体:……林夕郁结,不知道对方这是个什么态度,只能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句:小皇夫!叶青:……林夕几乎要泪奔了,声音顿时又弱了三个调:……你还在怪我当时候没能拉住你的手吗?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世界写什么好呢?不然再写一个鬼怪的世界,就去高科技年代走一圈吧。

第一百零六章 换个角度叶青的记忆力很好,但是他为了自己的记忆不影响自己的理智和判断,很多时候会选择将一部分记忆封锁在脑海的深处。

林夕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在他的脑域还未开发完全的那个阶段,他的生命中几乎塞满了林夕的影子。

脑域还未开发,就代表着大脑皮层的情感激素分泌还没有被压制,那个时候的叶青是虽然因为大脑运转太过快速而导致身体格外迟钝显得无比呆萌以外,还是一个人格健全的好孩子。

父母离婚,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母亲对自己不冷不热还有点嫌弃他是个拖油瓶,大概也觉得有这么一个污点的存在很妨碍她改嫁。

叶青可以说是在一个完全缺□□中长大的,加上他高智商的属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心理扭曲,让未来出现一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

但是还没等叶青在思考人生的过程中默默黑化,他就遇上了一个自顾自封他作小皇夫的林夕。

那个时候的傲娇小萝莉虽然不知道丈夫和爱情是什么概念,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要对自己的小皇夫好,加上一些三流影视剧的洗脑,林夕自觉领了二十四孝新好男人的剧本,觉得在外就应该处处争优夺胜回家就应该洗衣做饭跪搓衣板——不是因为窝囊,而是因为爱。

一直很缺爱的叶青遇上了打算将满腔爱送给他的林夕,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林夕已经刷爆了好感度走完了全套攻略路线领了一个童养夫了。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大概两只傻白甜会成功开启青梅竹马的路线,从此过上你依我浓没羞没躁的小甜文生活,将来还能在自家满脸不耐烦的熊孩子面前第一千七百六十八遍地秀自己的恋爱全过程;也有可能是迷之天降打败青梅的小竹马抱得美人归,而高智商的小竹马因为被横刀夺爱从此黑化走上强取豪夺的小黑屋剧情或者干脆愤世嫉俗而毁灭世界……可是,人生就是有那么多个可是,叶青偏偏在芳龄七岁的那一年,穿越了。

叶青的穿越不是魂穿,而是身穿,整个人连魂带身体一起去了异世界,但是身体莫名其妙地从七岁缩水成了四五岁的幼童模样。

来到异世界没几天就被人领回家上了户口本,还没来得及相处,那对夫妻就出了车祸顺利上天,而叶青因为户口本上的连坐关系被一群猥琐的科研人员直接拐进了孤儿院,套上了一个零的编号,继续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理的生活。

情到浓时还没来得及转薄,两人就被迫分开从此天隔两方,这种刺激不是小别胜新婚能比的,那绝对是生离死别才够得上档次的心理冲击。

叶青想念林夕,很想。

思念的过程中他的脑域能量也在步步攀升,等到他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回过神来时,一群猥琐的白衣蜀黍已经把他绑上了手术台打算做点不人道的事了。

叶青看到这群人就想到了某个同样猥琐的中年大叔,要不是这群人老是不干好事,他怎么会被迫和林夕分开?想清楚这一点的叶青非常愤怒,可是他愤怒完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这群科研人员已经被孤儿院里的疯魔小孩撕吧撕吧地给拆吃入腹了。

生活又空虚寂寞冷了,这回连衣服都有人帮忙洗了,叶青就更加专心致志地想念自己的小皇帝了。

这么想着想着,林夕居然真地来到自己的身边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两三年没见,小林夕就变成了大林夕,但是叶青还是在犹豫了一小会后就果断凑了上去摸摸抱抱。

发现林夕忘记了自己之后还有些不高兴,跑回书桌在红树下画了一只猪头林夕,可是还没画完林夕就来搭话了,于是不记仇的叶青很快又开心了,把这茬给抛之脑后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完全按照林夕的记忆来发展了,林夕经历了一个令人崩溃的夜晚之后,理所当然地对叶青发出了私奔邀请,小皇夫自然是非常欢快地答应了林夕的私奔请求,时刻准备抛家弃国为爱远走天涯。

可惜真爱多舛,眼看着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林夕却死在了神父的手下……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又因为长期穿越而无数次怀疑自己看见的林夕其实是个幻觉……生活多苦逼,说来真悲剧,叶青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等到后来他确认了林夕的真实性,又发现林夕其实不是真的忘了他而是因为没有保护好他而觉得太过愧疚因此选择性失忆,于是叶青也瞒着过去的事情,决定一切重新来过,轮到他来攻略林夕了。

所以林夕那一句话问出口,叶青就下意识地回道:没有,我最喜欢林夕了。

秒杀!林夕如果现在还有壳子,那大概已经脸部充血大脑缺氧了,她看似面无表情实际害羞地缠在叶青身上,有些纠结地绞着手指说道:我忘了以前的事情,是最近在地宫里走了一趟才想起来以前的事的,你以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吗?为什么会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呢?我也不知。

叶青看着林夕轻飘飘的模样,对于自己不能拥抱或者牵手的状态有些不满,却还是实话实说地道,我的力量体系其实和那个世界有点不同,虽然同样是脑域的开发,但是我力量的成长速度以及方向都和天启者有些不同,因此我被归类为‘变异型天启者’。

我被老师收养之后,教养权就全权转交给了老师,老师为了掩盖我的与众不同就让我入了位面洞悉者的部队,这样以后被人发现力量体系不同也有个借口好盖过去。

老师是你的养父?林夕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把温和的声线,问道,是那个我拜托他照顾你的‘队长’?叶青自然知道林夕指的是谁,立刻点头说道:那是我的养父,高逸,但是我平时叫他老师。

他是个好人,帮了我很多。

原来他叫高逸啊。

林夕有些感慨地唏嘘道,那时候把你交托给他说到底还是有些走投无路了,没想到我运气难得不错,遇上了好人。

这个还是要看运气的,以林夕幸运e的属性,真的不是每次都能成功遇上这种好心人的,毕竟在异形世界的那一次赌博不就输得很惨吗?那时候林夕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选择赌那么一次,好在结果很令人满意,不然让她知道自己救出来的孩子才出虎穴又入狼窝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不过说起来,幸运e这个属性真心是传承久远,毕竟从佛女那一世开始她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不是被变态痴迷就是救了一群职业坑人的奇葩。

叶青不吭声了,说句实在话,虽然当初有他的精神力操控在里面作祟,但是林夕能凭着一口气将他抱出火海也实在是毅力惊人。

他不愿意让林夕死,所以一直抽取那颗天外晶石的能量修复林夕的躯体,虽然说肉/体不会轻易崩溃,但是那种疼痛也不是常人能忍的。

大概林夕的所作所为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高逸一直对这位勇敢的母亲念念不忘,让叶青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自家养父是想跟自己抢情缘……然后养父也怀疑他恋母成狂……说出来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主要是这姑娘每次死亡都把自己死出了足以作为乙女游戏cg一样的铁骨美感。

——让人难以忘怀。

叶青和林夕回到公寓之后,宋雯瞥了叶青一眼,正想问问对方今晚怎么凑合?虽然说壳子是自己家的姬友吧,但是说到底壳子里面是个男人,避避嫌还是有必要的吧?当然更主要的是宋雯对他怂得慌,虽然对方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宋雯可没忘记自己剖析过这个人的整个心路历程。

一个偏执狂。

一个冷静理智的偏执狂。

后者的可怕程度几乎是前者的数倍,毕竟前者可以算是神经病的一种,后者却是一个明明理智至上却放纵着自己去发疯,完全上是心态上的不平衡,哪种更可怕简直是一目了然。

如果可以,宋雯也希望自家死宅能找个正常人谈一场正常的恋爱,而不是找一个类似这种和平分手不存在的,咱们只有死别没有生离的类型,并且还直接跳过了谈恋爱的过程直接跳进了婚姻的坟墓,摆明的一副如果分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或者两人一起死的惨痛局面。

虽然宋雯扪心自问,林夕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好歹她的变态只影响自己,不像其他人变态还会影响别人……叶青没有经过正式的申请就进入了这个世界,跟林夕以前的性质一样算是非法偷渡,如果长期逗留难免会被世界意识抓住尾巴穷追猛打,所以吃过了晚饭散过了步,叶青就准备离开了。

对于一个肌肤饥渴症患者来说,看得见摸不着还不如不看,所以叶青走得一点犹豫都没有。

宋雯正一脸欣慰看着两个狗粮制造机分开,她觉得两人再这么无意识地腻歪下去,她会忍不住一脚踢翻他们的狗盆。

叶青仰面躺在林夕的床上,最后看了林夕一眼,姿态安宁地闭上了眼睛。

宋雯悄悄松了口气,却看见叶青突然唰地睁开了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坐了起来,神情格外严肃认真,让她忍不住也紧张了起来。

还、还有什么事吗?宋雯牙疼地询问道,是这边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吗?林夕也赶忙飘到了叶青的面前,两人几乎脸贴脸,鼻贴鼻,而林夕还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叶青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旋涡状的黑洞凭空出现,叶青往里掏了掏,然后在宋雯惊悚的眼神里掏出了一大把黑曜石晶卡递给了林夕:这是我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工资,老师说我应该把这些交给你。

宋雯:……林夕闻言非常感动,灵魂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往叶青身上一缠,对着自己壳子的后背又摸又拍,哪怕她什么都拍不到:我刚想说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把工资卡给你呢!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才对嘛!虽然说哪怕你变成异形我也会继续爱你的,但是你的确长得比我好看嘛!宋雯:…………叶青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异形了样貌,立刻肃然回复道:……不需要这么有觉悟,林夕值得最好的。

宋雯:………………妈卖批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作者有话要说:  无数个偶然就组成了必然。

……这一对怎么这么纠结o_o……真的是我写过的感情发展最纠结的一对了。

明明两个人都是直球系啊。

第一百零七章 鬼哭医院(1)叶青离开后林夕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爬起来之后就开始研究叶青留下来的那个盒子。

林夕算是一线成员,宋雯勉强算是林夕的后勤,在林夕穿越的过程中她也需要为林夕看管这个盒子,所以她也很感兴趣地坐在一边围观林夕开盒的过程。

虽然宋雯跟自家闺蜜的世界观不太一样,但是叶青本身也是一个走唯物主义科学道路的强者,所以这个盒子也带着满满的超时代高科技高能感,正好戳中了宋雯的萌点。

第一次开启盒子的过程很繁琐,但是之后只要输入权限扫描指纹、虹膜等信息之后,再次开启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林夕按部就班地将自己和宋雯的信息录入机械盒,以位面洞悉者的身份给予了宋雯第二权限,打开盒子后将盒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林夕才发现东西还真的不少——位面洞悉者的身份证明,用来存储东西的次位面,一个做工精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金属方盒,一本厚厚的指南,两张表面光滑晶莹跟叶青的工资卡同出一路一看就十分高大上的黑卡,一个仿佛通讯器一样的耳钉,还有一些散散碎碎的小东西,加起来居然还真不少。

根据指南上的说法,这个盒子是绑定位面洞悉者的身份证明的,只有我和被我给予了第二权限的人才能使用,而其他人已经绑定的盒子之后不仅无法打开这个机械盒,还可能会被录下指纹以及身份信息进行全球通缉——当然这个对我们来说没啥太大的意义。

林夕一边翻着厚厚的指南,一边跟蹲在一边饶有兴趣翻看着小零件的宋雯说道,据说这个盒子采用多种外星陨石融合而成的合金制成,哪怕是原/子/弹都无法把它炸穿……远程启动自毁程序还会爆炸哟~!宋雯闻言一默,扭头看着摆在自己身边的机械盒,默默地挪动着远离了这个不定/时/炸/弹。

身份证明,这个只是一个书面报告,我的身份证明是已经被建档的个人意识体数据,这个身份卡只是告诉我一些基础信息。

林夕拿起那张身份证明读道,位面洞悉入门者林夕,所属团队为ly107号,所属上司兼搭档是位面洞悉资深者叶青,后勤人员宋雯。

耶,你的工资会直接从我的报酬里面扣20%的提成耶。

任务可以自己接也可以选择系统配对,但是我的任务必须跟着叶青走,完成任务之后工资会直接打进我们卡里。

确认下一次任务的时间之后通讯耳钉会通知我穿越的具体时间,耳钉会跟着我一起穿越……我擦这个怎么做到的?分子重组吗还是意识绑定啊?林夕随口吐槽了一句,她瞥了一眼拿着耳钉和金属盒子研究不停的宋雯,继续念道,好像这个耳钉和我的手……咳,戒指一样用的都是意念金属……解释起来很复杂咱们还是先跳过吧,那个金属盒子是休眠仓,每次穿越的时候我可以躺在里面睡到地老天荒并且最大限度保证我身体细胞的活跃性,让我不必担忧肌肉僵硬松弛或者身体衰竭等后顾之忧……诶哟原来穿越这么危险的吗?宋雯恹恹地抬起眼皮瞪了林夕一眼,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忘了自己之前昏迷了三天之后差点嗝屁的黑历史了吗?耳钉是通讯器,也是我的身份证,我可以用耳钉联系我的上司搭档以及申请入境,如果没有戴耳钉就直接进入其他位面的话会被记作非法入侵……哇哦!林夕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一个卖萌一样的语气词,立刻拿过耳钉录入身份信息绑定意识然后直接打开通讯,之后立刻接通搭档的联系渠道,看着耳钉微微一亮,林夕立刻凑到耳钉前用一种平静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语气理直气壮地说道:亲爱的~你平安到家了没有?咣当、砰、噼里啪啦、噗——。

耳钉里乱七八糟地传来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声响,林夕默默地将耳钉拿远了一点点,对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过多久,才听见叶青语气淡淡地回复道:嗯,回来了。

信息录入还顺利吗?我这边已经收到你的登录信息了。

林夕揉了揉耳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叶青似乎在一边走路一边和她交谈,这个通讯耳钉的音质很稳定,林夕甚至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没什么,刚刚团队在开一个小会,我的通讯设备接入扩音在播放上层的指示和通告,我不小心切到了你的通讯。

团队不到十个人,也不是什么严肃性质的会议,不必在意。

哦,意思就是说她上任第一天就在同事面前暴露了自己跟上司有一腿的关系咯。

这就跟总经理开会的时候不小心放出了秘书娇嗔的语音一样。

林夕默默地蛋疼着,纠结着自己刚刚打招呼的语气是不是不要那么棒槌亲昵一点比较好,还是说这种一本正经老干部的风格说着甜言蜜语更有反差萌,倒是没怎么纠结丢脸的问题。

她毕竟是心理年龄四五十的人了,跟叶青算是久别重逢蜜里调油的老夫老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不仅不觉得亏心反而还横得不行:哦,同事啊,需不需要见个面打个招呼之类的,虽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但是多个朋友多个门路啊。

叶青也完全没觉得林夕的态度有哪里不对,反而附和道:使用休眠仓的时候可以用意识体登录我们这边的虚拟空间,以全息录影的形象参与会议。

只是位面洞悉者的意识往往比常人强横数倍,所以拟态会展现出真实的模样,容易暴露底牌,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使用。

林夕立刻开始回想自己的意识体形态,想到那副阎罗王在世的女鬼形象,立刻肃然道:那还是等我下次给自己美个容之后再说吧,吓到人毕竟不好。

叶青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说道:团队里包括你在内一共有八个人,算上你的朋友也只有九个。

其中两个负责后勤以及装备配置,两个负责信息接收和整理数据,还有一个也是位面洞悉者,不过走的是文职路线,并不擅长武斗,你和我属于武斗系前线工作者。

除此以外有一个是科研人员,算是负责我各项任务入境和事后问题处理的人员,就像宋雯和你是搭档一样,他的职位和我相同,但是他才是严格意义上统领团队的人,你可以让宋雯跟他联系一下。

林夕将叶青介绍的团队成员的名字以及职务一一记了下来,对那个名叫希初的科研人员有些好奇:也就是说,希初算是二把手?可以这么说。

叶青点点头赞同道,虽然是一个团队,但是所属不同,两个后勤人员中其中有一个是负责文系洞悉者的,他的收入也是从那位洞悉者的手上直接扣除,所以虽然是一个团队的,但是他算是附属于那位洞悉者的后勤。

这个团队由我建立,利益是团体共同拥有的,但是希初的个人所得还需要从我的报酬里面抽取提成,宋雯的工作和希初相同。

但是除了这些以外,希初也承担着我进行任务的这个时间段里统领团队的职责。

林夕大概听懂了,说白了希初算是叶青的第二权限所有者,叶青在团队里积威甚重,用于镇宅稳定人心,但是真正掌权处理琐事的人还是希初。

林夕兴致勃勃地问道:将来有机会一定见见。

对了,关于工资的问题,我们两个位面的货币应该不相通吧?的确,但是我查过,唯一相同的货币是一种叫做‘黄金’的贵金属。

叶青思维慎密,自然为林夕周全地考虑过方方面面,黄金虽然依旧流通但是已经大幅度贬值,因为人类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更多其他星系的矿石都足以取代黄金的存在,如果换算汇率过去的话,你的工资可能得以‘亿’为单位起跳。

林夕默然无言,说道:……不,你冷静点,这钱就算拿到了我也没法用,万一被银行抽流水调查这个收入来源的问题,我可能就得被刑/事/拘/留了。

这个世界的阴暗面都知道想要拿到合法收入必须把脏钱洗一洗,我哪里来的渠道去拿这笔工资?再说了,这么大笔的钱持续注入造成通货膨胀之类的问题也不好解决,不然还是按照你们那边的货币来计算收入吧,我会和宋雯商量的。

她们又不是什么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虽然总有人想过一夜暴富之后要怎么吃喝玩乐吧,但是她和宋雯这种理智至上的人根本不存在这种头脑发热的问题,这么大笔钱拿到手了也只是让银行卡上的数字更好看一点,对她们来说也不过是个烫手山芋,没有用处。

对她们这种人来说,工作是为了让人生充实并且实现自我的意义,不是为了吃喝玩乐消磨时间的。

宋雯的个人所得林夕是不想克扣的,但是抠出宋雯的工资之后,林夕的那一部分工资还不如交给叶青处理呢。

这样想着,林夕就理直气壮地提交了自己的工资卡,确定自己每个月能拿到足够生活费和部分储蓄的钱之后就没把银钱的事情放在心上,转而继续研究其他位面的事情了。

你穿越的位面一直是系统给你匹配的吗?林夕一直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然老是穿越到自己前世的身上是有多蛋疼啊。

嗯。

叶青回应道,这次我打算自己挑选一个位面,虽然是唯心主义,但是因为危险程度极高的原因,我的能力不会被压制得太过。

林夕有些意外,问道:是有紧急任务?也不算。

叶青想了想,说道,只是有一个位面洞悉者死在了那个世界,意识体还无法回归,所以上头希望有资深者去一趟,调查原因,确认那位洞悉者的意识体是否完整,如果还存活没有消散的话,最好把人带回来。

每一个位面洞悉者都是宝贵的财富,因为他们代表着无数的信息、技术、知识、文化,这些都是珍贵的财富和力量。

虽然不一定全部都能用得上,但是在信息库里建个档,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派上用场?这样的大局观和肥得流油的胆子胃口,林夕是很服气的,只能说人类的探知欲无穷无尽,永远不会满足于当下,才有不断的进化和成长。

唯心主义世界比较适合我,我跟你去。

林夕和叶青本来就是搭档,这个时候也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任务地点在哪?锁定目标是在一家医院,主打是妇科——死了太多未出生的孩子,似乎已经有什么异端开始凝聚成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有惊喜哟~林小夕以为自己不偷渡了就不会死了也是太天真,啧啧。

第一百零八章 鬼哭医院(2)全身镜里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黑发黑眼,长相虽然清纯,身段却柔软窈窕,整个人都透着雨后新芽般清新却迷人的诱惑。

这个年纪恰好是女人最成熟美丽的年龄段,虽然长相是清新乖巧的氧气美女类型,但是这身材实在撩人心弦,细腰长腿,还有……林夕面无表情地掂了掂自己胸前的两个球,撑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起一刀切了的可能性。

林夕现实世界中的身体虽然算是不上窈窕,但是骨肉匀亭,哪怕身材略显娇小,但也纤细好看。

但是骨肉匀亭也就意味着某些部分不可能太突出太扎人眼球,虽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是林夕的身材绝对是正常人的水准,超出标准的脂肪绝对不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部位上。

所以林夕现在在穿衣镜里站了足足十五分钟,愣是没想清楚这个骨架的大小这么清纯的长相……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对不符合标准的人间胸器?换一个女人站在这里,大概会一边羞涩一边开心,但是林夕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她是真的很认真地思考切了的这个问题。

要知道,她每次穿越的世界都不太太平,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夺路逃生的状态之下,而奔跑的速度在于身手的敏捷于否,但是林夕相信,不管她的战斗意识再怎么优秀,这具身体的素质再怎么拔尖,在装备上这么一对拖后腿的绑定胸甲之后,她的速度绝对要被-20%并伴随着未知的不良后果。

除此之外……林夕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衣柜,里面白色的护士裙装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平底鞋在尖锐地提醒着林夕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个见鬼的医院配备的白衣天使的制服不知道为啥都是膝盖以上的裙装,穿上的确是好看,但是却不够得体大方,而且应该配备的裤装居然也没有。

所以继减速20%的人间胸器之后林夕又要配备上敏捷-10%的白色制服,虽然附带美貌 30%和魅力 50%的属性值,但是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林夕换上了衣服之后心情显然有些不太美妙,习惯性将扣子全部扣上之后,抄起桌子上的病历本就往外走,她必须先打探一下周围的环境才行。

但是等林夕走出去后,她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因为她发现好像其他护士的衣服都挺正常的,有点灰的粉色,严肃正经堪比清朝直上直下的棋桶装。

也就是说衣服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附身的这具壳子。

大概是颜值太高的缘故,身穿白色制服的林夕往众多妹子中间一站,整个人鹤立鸡群连画风都跟大众不太一样。

就在林夕思考自己这次的身份到底是路人甲还是炮灰的时候,迎面又走来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妹子,一个妖艳一个温婉,画风终于雷同了。

林夕恍然大悟,穿着粉色制服的是实习护士,身穿白色制服的是正式护士,唯一让人想槽的是这家医院貌似是靠颜值来决定实习和正式的。

打个比方吧,林夕这具壳子是个容貌清纯身材火辣的美女,迎面走来的两位姑娘,一个五官精致艳丽,不化妆都有种刺人的美,另一个则眉眼柔和婉约,唇角带笑,而且从皮肤的状态来看……三人还都是天生丽质型的绝顶美人。

五官艳丽的姑娘看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林夕,立刻阴沉了面色,冷哼一声扭头不理。

反倒是那温婉的美人朝着林夕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但是似乎也没有停下来寒暄的打算,两人径直跟林夕擦肩而过。

……这是什么意思?人缘好还是不好?林夕有些摸不清头脑,她这次穿越走的是正式渠道而不是偷渡,但是她能拿到的也只有这具壳子的身份信息以及简介,对于人际关系那是一头雾水,需要自己去摸索。

位面洞悉者之所以工资高昂又人员稀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就职的要求很高,随机应变能力、心理素质、交际能力等都是必备的技能,林夕虽然没有什么交际手腕但是她心理素质实在过硬,也不担心在任务的过程中留下什么心理创伤,这也是叶青能为她申请到职位的原因之一。

毕竟调出叶青任务中的录像,谁都能发现这个死了好几次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姑娘的确是心理素质硬得不行,正常人绝对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现在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林夕也丝毫不慌,除了搞清楚自己的人际关系以外,她还需要跟自己的搭档叶青正式汇合,才好商量下一步计划。

现在勉强算是国家部门成员之一的林夕思考了三秒钟之后决定走近事件多发的消息聚集地——女厕所,来一场暗度陈仓窃听风云。

林夕一边翻看着自己的资料一边耳听八方,这次她附身的人叫做安清清,名字普通,毕业于名校,学的是护理专业,现在是这所医院的正式护士。

女人爱八卦,凑在一起的时候堪比八百只鸭子,而大部分女孩子都有组队上厕所的习惯,林夕躲在一间隔间里,隐匿气息将洗手间伪装成正在修理的样子,悄无声息地听起了八卦。

工作场地一般没什么好话,抱怨居多,其次才是各种讽刺与酸言酸语。

护理这一门行业本就多艰辛,这个时代也找不出几个不怕脏累照顾病人还毫无怨言的人了,所以林夕听入耳内的抱怨也极多,负能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哼,你是没看见宁雨娆那样,我真是服了,她们把医院当什么了?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和陆医生的那点事……嘘,上头有规定护士跟医生是不能有恋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职业本来就够惹人非议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惹人非议?为什么惹人非议?还不是那群女的……哼!那个安清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一副害羞无辜的样子,谁知道她打着什么坏主意……欸?怎么还有我的事?林夕立刻竖起了耳朵,面无表情地继续偷听,然后就这么听了两三波八卦之后,林夕整个人都懵逼了。

正如林夕想的那样,她们这些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地位比较特殊,比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地位要更高,有点像是护士长,不用接触那些脏活累活,只要着手处理人事调动的安排以及解决一些普通护士没法解决的问题就行。

但是地位的悬殊容易导致嫉妒,更何况这些白衣护士还有些立身不正——什么叫立身不正呢?就是她们发展出了医院里无法容忍的医生和护士之间的办公室恋情,而且还很神奇的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林夕之前在走廊上遇见的两个女人,容貌艳丽的叫做宁雨娆,眉眼温柔的那个叫做宁丽姝,两人是同胞姐妹。

她们两人加上安清清,还有另外一位名正言顺的护士长赵雁都喜欢一位叫做陆文彦的医生,四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硬生生在医院里上演了好一出宫斗大片。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顶多算是情难自禁,但是让人窒息的是这位陆医生居然有一位已经怀了身孕的……未婚妻?而从几位小护士的酸言酸语看来……这位陆医生八成是个脚踏多条船的老司机,只要佳人有意,他就来者不拒?林夕听完整个人都凹凸了,这位陆医生是长得有多帅绝人寰?要知道不管是她的这具壳子还是之前遇见的宁氏姐妹可都是顶级层次的美女,顶级美人一般眼光也高,寻常人很难入得她们的眼,更别提要她们主动出击去和另外几个女人抢一个已经有未婚妻的男人了。

毕竟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奉承和欣赏,也习惯了他人的追逐和喜爱,如果不是真的动心,又怎么会完全放下矜持倒追一个可能连名分都给不了你的男人?林夕无法理解,但是她对这位陆医生的印象瞬间掉进了低谷,她能确定这位陆医生绝对不是自家大佬,因为叶青从来不会选择这种牵连甚广的人作为附身对象。

有的时候林夕也会怀疑叶青是不是天道的私生子,毕竟叶青每次附身的对象不是背景雄厚就是底蕴颇深,都是属于那种地位偏高的人物。

而身为高位者一般都不用担忧下位者会不会因为他的异常而产生怀疑,哪怕他始终是那副冷冷淡淡漠然清疏的模样,也能轻易蒙混过关。

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林夕就淡定地撸出了洗手间,她的身份看似麻烦实际也简单,只要她不再搅和进那群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之中就不会有问题。

毕竟那位陆医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平时对自己的爱慕者八成也是保持着暧昧关系,这个时候林夕如果说厌了倦了移情别恋了,谁也不能指责她什么。

没人规定她必须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力有所不逮还一意孤行的那是蠢货,及时止损才是智者。

林夕正想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把叶青给引出来,却突然间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恶心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林夕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下意识地摁住了自己的腹部,下一秒她眼神一凝,表情瞬间一片空白。

林夕。

顺着戒指的定位,叶青直接找了过来,他这次附身的壳子和他本体有五分相似,一头清爽的碎发,身上穿着工整干净的白大褂,每一颗纽扣都扣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看上去笔挺俊雅,别有中清冷的禁欲感。

他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同样是医生,他负责的是脑科,无端端跑到妇科这边来自然是引人瞩目的,更别提他还长得这么俊美卓然。

叶青找到林夕时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双目失焦仿佛惨遭打击一样。

叶青见状不由得快步走上前,伸手扶住了林夕的肩膀,微微皱眉道:怎么了?附身不顺利吗?林夕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在叶青的身上,她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欲言又止,又仿佛一种绝望的心酸。

叶青啊。

林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把她砸成肉酱了,我好像怀孕了。

叶青:……林夕:孩子好像还不是你的。

叶青:……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大佬喜当爹!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有点绿,你绿的这么彻底,生活肯定过得去~!大佬万万没想到自家媳妇终于闹出了人命。

不过孩子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233333第一百零九章 鬼哭医院(3)三年没回去了,今年媳妇怀孕了,一定要回去陪媳妇说说话养养胎。

喜当爹的叶青懵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移向林夕的小腹,对自己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没啥想法。

他们两人刚刚穿越,想也知道这个孩子不仅不是他的,更不可能是林夕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原本的安清清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

但是这其实很不合理,因为叶青记得自己吩咐过后勤人员,要给林夕匹配一个人际关系不要那么复杂的角色,避免任务的过程中因为身体残存的情绪而束手束脚。

而另一方面,他们穿越的躯体抉择首选是将死之人或者已死之人,毕竟虽然他们肩负的责任很重,但也需要考虑到道德伦常的问题。

位面洞悉者的主要任务虽然只是记录,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碰上突发的紧急任务而在高危任务中死亡,所以躯体的抉择、契合度都是十分重要的。

而其中,天真不知事的孩童、怀着新生命的妇女、残烛将老行动不便的老人,都是必须在第一时间剔除出候选名单的人物。

叶青脑海里迅速分析这眼下的境况,很快判断出安清清应该是个一尸两命的惨烈的结局。

他淡然地扶起林夕,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打算留下这个孩子,那他们需要考虑一下比较保守的战斗计划,确保在捞人的过程中不必走到孤注一掷的地步。

如果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那他们就需要考虑怎么处理后续问题,不然总不能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到重创还要面对流产以及大出血这种拖后腿的问题吧?我不知道。

林夕心情五味参杂,她也没想过自己直接跳过了造人的过程直接闹出了人命,孩子不是你的,我是不想留的,但是我也不能剥夺一个孩子生存的权利。

她不是孩子的母亲,也不知道安清清有没有留下这个孩子的打算,自然不能理直气壮地做出流产这样的决定。

那就暂时先留着吧。

叶青沉静地抬手摸了摸林夕的长发,深邃的眼眸里也透出了些许细腻的温柔,我会保护你的。

林夕有些微妙的触动,就像被小奶猫软乎乎的小爪子挠了一把心口,她有些动容地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当自己多年不孕不育收养了一个娃。

叶青:……林夕:哦对了难怪我觉得胸前两个球要炸了一样,你说是不是孕期反应?叶青:……不,还有可能是衣服太紧。

林夕:你知道怎么抑制母体为了保护幼崽而分泌出来的催产素吗?我刚刚发现自己对这个娃产生了母性,这也太超出下限了吧?叶青:……你的适应能力才是比较超出下限呢。

真不愧是林夕。

……男女天性有所不同,正如同男人的领域意识和征服欲会比女人更加强盛一样,女人也会在恋爱、备孕以及怀孕的过程中分泌催产素,这种激素的存在是为了保护还未出生的稚嫩幼崽,让母体对孩子产生保护欲与怜爱。

正如同自然界许多种族都是雄性爽完就走,雌性抱窝抚养幼崽一样,雄性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做未来竞争地盘的对手,而雌性也会在有了孩子之后将雄性赶出自己的窝,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这就是男女天性的不同。

动物界的法则也能延伸到人类的世界,正如同男女离婚,男性会更在乎财产和资本的问题,女人则更在乎孩子的抚养权以及日后的抚养费,虽然有感情因素在里面起到一定的作用和影响,但是这也足够证明母体分泌的催产素对女人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有时候会超过所谓的至高无上的爱情。

林夕虽然不觉得所谓的催产素会影响自己的理智,但是她的确对腹里的孩子产生了微妙的怜爱之情,这让毫无性/爱经验的单身solo十分蛋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妊娠反应,她觉得小腹沉坠又痛,仿佛某位不太友善的亲戚来访,胃里翻江倒海,喉头翻涌着阵阵铁锈的腥气。

林夕的耐痛力极高,但是眼下是身体的不适而不是肉/体上的痛楚,后者撕心裂肺,前者却伴随着大量的负面情绪在一点点地消磨她的意志,反而让林夕觉得更难受一些。

叶青穿越的壳子也叫叶青,是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主攻脑科,学历成就堪称金碧辉煌,几乎是这个城市里扛把子的精英人才。

叶青的名气并不局限于一个城市,而是在整个医学界都颇有名望,不知道有多少医院在旁边虎视眈眈打算将叶青挖到自己的医院里去,会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边开出的待遇确实不错,而且叶青也想要一个较为安静的环境来完成自己的正在攻克的医学难题。

正如林夕所想的那样,叶青每次穿越的对象都必然是某个领域里的佼佼者,也势必会在事件发生的地点保持着超然卓越的地位。

打个比方,那位陆医生如果被发现办公室恋情,医院上层哪怕不开除他也要挪一下他的职位敲打敲打,但是叶青如果跟护士谈恋爱……那上头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话虽如此,林夕心中却觉得违和感更加重了,既然这个医院里有叶青这样男神级别的医生专美于前,几个姑娘是有多瞎眼才会吊死在同一棵树上?林夕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去见一见那位陆医生。

妇科多的是突发事故或者提前预约,但是却不像小儿科和外科一样每天都会有病人上门,不然几位护士和那位陆医生也没心情搞什么脚踏多条船的办公室恋情了。

叶青那边倒是有病人,但是他作为脑域天启者,对方有什么毛病扫一眼就知道,连精妙的仪器都不需要使用,根本就不必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个身份的伪装上。

两人很快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就走了个九曲十八弯在茶水间碰头交流起了情报。

林夕因为眼下/身份的原因,收集到的情报大多数是关于这个医院里头复杂的人际关系;而叶青收集到的信息则是这个医院的死亡记录以及曾经发生在这个医院里的一些突发事件,这个医院是那位位面洞悉者最后停留的地方,但是因为他死得突然,自己没能回归,情报也没能送回来,所以叶青那边只收到了求救信息和坐标定位,至于当初这个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凶手是谁,都一概不知。

他申请入境的时候附身的壳子信息总是有的吧?林夕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来这个医院是为了什么?他附身的壳子是男是女?他是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是病人?这些总是有记录的吧?总不能让我们一头雾水的瞎找,医院每天的人流量这么高,难道我们连停车下来借个厕所的人都要调查一遍吗?叶青神情淡然仿佛没听见自家老婆打岔,只是平静地将林夕手里的纸杯换成自己从保温杯里倒出来的温水,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喝热水比较好,倒也不是完全没情报,但是那位位面洞悉者的身份有些特殊,是一位元帅的老来子,本身也是一位优秀的天启者,掌管风能,虽然只是洞悉进阶者,但是情报的私密等级非常高。

我们两个其实算是斥候,过来打探一下情报的,上头没指望我们真的将人挖出来,自然不会泄露太多的情报和信息。

沃日!要我们过来打头还不拿出点诚意!林夕哭唧唧地把脸往叶青的脖颈处埋,蹭得头发四处乱翘,我也穿越了好几个世界了啊,为什么我才是入门者?你一个资深者却选了个入门者当搭档,难道别人都以为你假公济私开后门吗?吃软饭这个印象也太糟糕了吧。

没有。

叶青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地任由林夕乱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要让她摔下去,因为你之前的穿越并不合法而且没有记录,所以上头希望你攒攒资历再给你开绿灯……小心孩子,事实上上头对你的能力具有高度认可,特别是老师和几位元帅……叶青有些话没说的是,上头对林夕的敢死精神具有高度认可。

叶青传回来的影像被几个闲的没事做的老爷子们反复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啧啧有声,其中除了高逸是直面过林夕死亡惨状差点留下心理阴影的人以外,其他几位基本上都是把任务影像当电影看了。

对于林夕这么一位几次死在他这个主角面前从而让主角爆seed干掉敌人的悲壮英雄,几位老爷子好感度大增,都说这位姑娘心狠手辣有原则又凶残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什么的……毕竟众所周知,位面洞悉者死后虽然也能通过意识渠道返回原本的位面,但是死亡的痛楚和绝望还是无法抹除的。

叶青记得之前有一位位面洞悉者就是死在了另一个位面,意识体差点无法引渡回来,从那之后对方就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不仅辞掉了位面洞悉者的工作,还辞掉了军队里的职务,一心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宁可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也不愿意再给自己的人生找点刺激,甚至贪生怕死到申请了身体强化注射液只为了再活五百年……相比之下,死了好几次却还心理状态健康无比,既没有报复社会又没有性格大变甚至下次还能捋袖子继续和别人正面肝的林夕……是多么清新脱俗的存在啊?他们位面洞悉者就需要这种不怕死的人才!就需要这种逆水行舟的狠人!就需要这种不要情报信息反而一眼就盯上别家力量体系的牛逼人才!……没错,林夕不要情报、不要信息、但是一口就从其他的世界意识里咬下了最肥的那块肉,让人不由得眼中饱含热泪,为爱鼓掌。

林夕和叶青交换了情报,气氛温馨,姿态亲昵,随便来一个人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甜腻腻的不正当关系。

于是,恰好看见这闪瞎人狗眼一幕的人声音颤抖着开口了:你、你们……林夕和叶青有志一同地看了过去,林夕面无表情,叶青神情平静,两人摆明了搞办公室恋情良心不仅不痛甚至还有些美滋滋的。

茶水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穿着标准的白大褂,容貌说不上俊美顶多算端正,难得的是自带些许儒雅的气质,但此时因为震惊而略微扭曲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恐怖。

另一个则是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正如林夕吐槽的那样,女人也长得很美,容貌盛极甚至堪称雍容,那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到中世纪的贵女或是名门正妻。

跟男人恰好相反,女人看见茶水间里的场景,面容不见惊色,反而还有一丝诧异的惊喜。

林夕眼神很好,一扫就看见了两人胸前的铭牌——陆文彦,和赵雁。

哦吼?那不就是护士长和那位劈腿兄吗?林夕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陆文彦的长相,又把目光移回身边叶青清俊雅致的脸,最后得出结论——妈的那群女人果然是瞎了吗?林夕顶着另外两人或惊怒或讶异的目光,十分淡定地凑到叶青的脸颊旁边亲了一口。

清清爽爽,还能闻见鬓发上洗发露的香。

棒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夕的金手指真的是适应能力强哦……看了评论发现自己的设定跟一部恐怖片撞了?嗯,大家别担心,剧情肯定不一样。

之所以这么设定是因为最近听了很多渣男的实例,想写出来看看。

我遇见一个三十多岁有老婆但是各种花式劈腿的大叔,呵,牛逼坏了他。

这里面的几个姑娘也是现实世界有参考。

看了骨瓷小镇应该能发现我的迷之萌点嘻嘻……这位陆医生属性是渣,但是他其实很惨很惨很惨很惨的,这几个女人都有很清奇的打算。

这世上谁也不是傻瓜,劈腿还想别人对他一往情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第一百一十章 鬼哭医院(4)眼前的两人,陆文彦都认识,但是眼前发生的场景,却陌生得有些吓人。

安清清不必说了,这个清纯腼腆的小护士一心单恋陆文彦几乎是医院里公开的秘密,只是因为两人没有什么超出界限的来往,也因为陆文彦表面工作做得实在是好,所以医院管理层只觉得是安清清这个小年轻情难自禁,虽然不合规矩,但也不能逼着人家把大脑皮层分泌的爱情激素给吞回去,就一直冷着没管。

安清清表现得这么腼腆羞涩一往情深了,陆文彦自认自己对于安清清的情愫心里还是有点底的,所以看到眼前这一幕才多有惊怒。

而叶青更不用说了,同行之间都是仇敌,优秀的男人之间难免有点攀比的小情绪,陆文彦自认自己样样不比叶青差,只是差了那么点运道。

虽然叶青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但是陆文彦心底暗暗将叶青视作劲敌。

此时劲敌和自己的爱慕者坐在一起,两人姿态还那么亲密,可想而知对陆文彦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

关键是要是安清清露出点惊慌失措的神情他还能想想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态度去面对这对狗男女,但谁也没想到安清清居然这么理直气壮。

陆文彦的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才从惊怒定格为铁青,他似乎想露出一个比较有风度的微笑,但是不太成功,看上去仿佛连嘴角和脸部的肌肉都在抽搐:清清,医院里不允许医生和护士的私情,你……打住。

林夕半搂着叶青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呛声道,这里两个青青呢,你叫谁?陆文彦:……我还他/妈能叫谁?叶青:……难道媳妇喜欢我喊她夕夕吗?叶青沉默着保持了自己高标韵致男神的姿态,就算被身边矮了一个头的软妹半搂着也丝毫没有含胸弓背的猥琐感,依旧脊梁笔直玉树临风。

只是面对情敌这种事情输人不输阵,叶青站起身,非常自然或者说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递到林夕的面前,一边将林夕拉起来,一边平静地说道:没有私情。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就仿佛一个习惯性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两人早就勾搭成奸的证据:我和……小清,已经订婚了。

叶青自然地拉过林夕的手,两人无名指上的银戒在透门而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刺痛了围观者的双眼。

在这样凝滞逼仄的气氛中,叶青点漆似的双目平静地落在了陆文彦和赵雁的身上,他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地说道:结婚不是私情,我会跟上级禀报的,就不劳烦二位操心了。

二位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摆明了提醒陆文彦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宣誓主权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雁倒还没什么,听见叶青这话,也只是宽和地朝着两人笑了笑,一派当家主母的雍容风范。

反倒是陆文彦显然有些接受不能,他虽然立刻稳住了自己的表情,但是嘴角力持温文的弧度依旧显得有些僵硬:这……这也太突然了,我……我和清清也算朋友了,清清订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告诉我呢?这话说出口,陆文彦似乎也找到了状态,眉宇间立刻染上了一抹忧愁,似是担忧也似是失落,有些强颜欢笑地勾起嘴角:我以为我和清清的关系还算不错的?怎么订婚这样的大事不请朋友过去喝杯喜酒?叶医生应该没有这么吝啬吧?女孩子毕竟是委屈不得的。

首先,强调朋友的关系,只要对方有心,不会不知道安清清明恋陆文彦的那点破事。

其次,订婚这事周围人没一个人知道,真实性有待验证,最后,再若无其事地黑叶青一把,明里暗里地挑拨离间一下,你们都走到了订婚这一步了居然还没大白于天下,是想玩地下恋啊还是压根不重视人家的女孩子啊?顺便再隐隐标榜一下自己怜香惜玉的良好秉性,表明一下自己是绝对不会委屈女孩子的。

呵呵,这要是换一对小情人站在这里,女方还有点少女心泛滥的话,现在即便面上没有异色,心里也要有点不舒服了。

但是林夕是谁啊?她可是从来没有正了八经拿过女主剧本的,怜惜?这种东西她不需要。

委屈?那就更可笑了,她什么时候被人委屈过了?世界意识都别想委屈她。

林夕这个铁血纯爷们儿根本不想卡在儿女情长这里英雄气短,立刻一手牵叶青,另一只手霸气十足地一挥,说道:订婚这种小事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等到结婚的时候请大家过来吃顿酒席就够了,反正前前后后也没隔多久,反反复复地折腾这不是闹得大家心里都烦吗?以后结婚了,出于家庭和谐考虑,我需要和异性友人保持距离,所以陆医生对不住了,以前大家男未婚女未嫁的玩玩可以,有对象了就得收收心,不然大家闹得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何必呢?林夕这话说得更毒,首先声明一下自己和叶青的亲密关系已经没有折腾来折腾去的必要了,完全可以直奔主题。

其次,麻烦以后保持距离,以前只是跟你玩玩而已,连点个事后烟回味一下都没有必要。

最后,有对象了麻烦收收心,别忘了你还有个怀孕的未婚妻,我闹到你未婚妻面前谁脸上都不好看……林夕会这么不留情面也是因为她怀疑安清清肚子里的孩子是陆文彦的,斩草除根断绝后患很有必要,他们既然决定领养这个娃了,自然就不需要渣爹了。

林夕的态度太决绝,给人留下一种感情转瞬凉熄的错觉,以至于陆文彦的手禁不住攥成了拳头。

林夕拉着叶青从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赵雁朝着林夕露出了一个笑,没有恶意也没有讥嘲。

林夕扫了一眼陆文彦微微紧绷的下颚,心里有些困惑地想着这个人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头。

是因为暧昧对象和死对头走到一起而感到耻辱吗?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林夕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她跟叶青约好了晚上要在医院里面浪一圈看看有没有异常,现在真的没心情去管这里复杂的多角恋关系。

还没到下班时间,午休过后还需要继续工作,林夕抱着考核评价表一间间的查房,妇科这边的走完了还要去其他系看看,虽然她们不需要做脏活累活,但是巡视病房看看其他护士有没有消极怠工也是有必要的。

林夕不苟言笑的表情配上安清清那张清纯秀丽的脸蛋,无端端地便横生出几分高贵冷艳。

叶青和林夕的气质本来就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一个略显阴沉一个略显冷清,现在加上壳子的装饰,可以说是十分有夫妻相了。

曾有人说,医院是世界上负面情绪最浓重也最考验人心的地方,林夕这么大半圈走下来,对这一点深有感悟。

你倒热水就不会先放凉吗?!逛到心内科的一间普通病房时居然迎面砸来了一个白色的枕头,林夕抬手将枕头截下,抬头就看见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正朝着一个容貌略显憔悴的中年女子尖声叫骂,你是想烫死我啊!个不长心眼的蠢东西!笨手笨脚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医院里禁止喧哗。

林夕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门扉,里头的人火力满满还想朝着林夕这边集火,立刻就被一个冷冷的眼刀给刮了回去。

老太咽下冲到喉咙口里的叫骂,但是依旧心有不甘,碎碎念念地嘟囔着什么,而那中年女子则有些唯唯诺诺地在老太身后垫了个枕头。

林夕横了一眼,觉得这大概是臭媳妇恶婆婆之类的戏码,就没放在心上。

病房里有个护士在给病人挂点滴,结束之后就朝着林夕走了过来,将病人的情况简单跟林夕说了一遍,听说那老太太居然是高血脂引起的冠心病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道:你不知道病人情绪激动会造成病情加剧的吗?小护士估计是新来的,对气质冰冷的林夕有些害怕,但还是力持镇定地解释道:是这样的,那位老太太经常这样,我们也警告了好几次,但是老太太嘴上说得好,转头还是故态复萌。

那中年女子是她女儿,端茶倒水侍病床前都没得一句好,我们要是说的多了,对方还会骂我们多管闲事。

林夕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女儿?亲生的?这语调略带上扬的疑问让小护士忍不住抿了抿嘴唇,似乎想笑,又似乎无奈,只能压低了声音细细地道:亲生的,但是据说家里有点重男轻女,你也看到了,女儿做牛做马还被劈头盖脸的骂,那个当儿子的偶尔打一通电话过来老太太就各种嘘寒问暖。

就算那位先生一次都没来看过老人,那位老太太也还是说儿子工作忙没有过来的必要,反正有女儿在这里照顾着。

人心都偏成这样了,那女人也认命了,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出,我们也实在是劝不动了。

这点小八卦林夕是没什么兴趣的,她之所以多嘴问了那么一句,是因为她发现这个老太太身上缠着黑气。

她原本以为是命不久矣的死气,没想到居然是怨气,可是那怨气看着也不像是那个女子的,实在是有些古怪。

林夕扫了病房一眼,转身离开。

这个社会的常态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家里最孝顺的反而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孩子,因为已经被苛责惯了,反而能做到社会上标榜的劳而不怨。

林夕逛了一圈,见到了因为生了女儿而被婆家苛责的妇女,见到了卧病在床儿女却为了一点家产咄咄逼人的老人,有大着肚子带着口罩沉默排队的年轻孕妇,扶着拐杖亦步亦趋身边却没个人陪的老者……一桩桩,一间间,倒也不是没有温馨美好的事物存在,但是负面情绪如同黑云罩顶,几进压城。

医院的性质本身就逃不开生离死别,疾病与痛苦也更容易勾出人心的恶,这些都在林夕的意料之内,也在林夕的意料之外。

唯一能确定一点的是,这件医院的怨气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深重。

林夕若有所思地绕回了妇科,刚刚走过走廊转角,就特别不凑巧地跟一个青年撞上了。

对方在奔跑,两人相撞的第一时间,林夕就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肚子,用力偏开身子避开了对方,踉踉跄跄地磕在了墙壁上刮擦得后背一阵闷痛。

林夕倒还没什么,反倒是她面前的哥们儿直接朝前扑倒摔了出去,整个人摔得都背过了气去,爬都爬不起来了。

林夕微微有些气喘地皱了眉头,还没搞清楚事态,两个身穿白大褂人高马大的医生就冲过来摁住了地上的青年,七嘴八舌地叫喊道:摁住他!医药费和手术费都还没付!狼心狗肺的!女朋友还躺在急救手术室里呢!人都搞到流产大出血了,关键时刻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啊!这年头的人都怎么了?!林夕:……卧槽,信息量好大。

林夕眼神微微涣散,下一秒却凝住不动了。

一股浓稠得宛如墨色一样的怨气缠绕在那个青年人的身上,仿佛厉鬼的嘶嚎。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的生活环境算是比较单纯的,所以自认三观还比较正。

前阵子身边发生了一件比较惊悚的事情,三观几乎碎了一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哭医院(5)跟林夕在转角相撞的小年轻很快被抓回去签字了,林夕这才知道,对方以跟女方没有结婚为借口而拒绝在免责书上签字,但是那女孩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流产了,再不进行手术会非常危险,医院也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病人危在旦夕,就这么拉拉扯扯一小会儿的功夫,指不定就要闹出人命了。

林夕被这一盆狗血泼了一脸,她很识趣地移到一边的角落里围观,在周围人的闲言碎语里搞清楚了眼下的情况。

这边的医生和护士显然都是老手了,旁边一位医生看到林夕站在边上,想到这姑娘刚刚被殃及池鱼,看在美色的份上忍不住走过来安慰道:没被伤到吧?还好撞歪了,不然正面撞上两人都要受伤。

唉,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不像话。

林夕也没有提醒对方自己也是个年轻人,只顺着他的话继续套情报:对方如果拒绝签字付款,那要怎么办才好?还能怎么办?打电话给女方家人,录音定下口头协议吧。

医生显然也很郁闷,总不能让人就这么死掉吧?现在经历的次数多了,我们也折腾出经验了,做人流的宫外孕的,女方一进手术室,转头就必须把来送人的男方给扣下来,别的先不管,因为要是让人跑了之后的手术费都没人付,女方醒来要是大吵大闹不肯付钱,我们医院也难做啊。

堕胎多次子宫内膜会越来越薄,最后可是会不孕不育的啊,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就没想过做点防护措施呢?林夕:……还能为啥,不就是渣咯。

男女之间情到浓时来点亲密接触本来是正常事,现代社会已经这么开放了,也没必要守着一些太过老旧的坚持,毕竟男方对性这一方面总难免有些欲望,女性的欲望虽然没有那么迫切,但也难免克制不住想要和心爱之人接触的想法。

但是男女之间的发生深入关系,吃亏的永远是女孩子,毕竟男方没有怀孕的风险,所以做好保护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总有一些人为了那些许的快/感,让女孩子承受一些足以横亘一生的伤害。

堕胎的可怕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而杀死胎儿对一位母亲带来的伤害也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能略过去的。

有些女孩甚至为此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穷尽一生都无法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不做防范措施,很多时候不是因为爱得太深,而是因为轻视,这种事情的本质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除了男人,女人也是如此。

经常有人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这不是封建思想,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毕竟这种事情闹到最后,吃亏的、承受痛苦、负担名誉污点的永远都是女孩子,而不是那个提上裤子就走的男人。

忠言逆耳,有些人不爱听,却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林夕想到安清清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也有些懵,按理来说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做出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心里都应该有点数了,安清清为什么会在明知道陆文彦有怀孕未婚妻的情况之下还怀上孩子呢?是被爱情迷了眼,准备当真爱的小三,还是打算逼宫夺位?这姑娘不像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啊。

林夕怀着满肚子的疑虑准备离开,狗血剧已经看很久了,事情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谁知道才走没几步,身后就是一声惨叫,林夕猛然扭头看去,却发现那青年在跳脚叫骂的时候脚下一滑,突然向后倒去。

这本也没什么,可是非常不凑巧的,旁边就是专门供等候的病人家属使用的长椅。

林夕虽然反应了过来,但是还是来不及施救,那青年后脑勺直接装在了扶手的边角,整个人就跟断了线的傀儡娃娃一样转瞬委顿了下去。

林夕心里一惊,立刻快步上前蹲下准备检查伤势,却发现对方眼球暴起几乎要凸出眼眶,竟然是直接断气了。

怎么可能,又不是撞上什么尖锐物,怎么可能会……林夕猛然扭头看向长椅的扶手,却发现上头有一丝刮擦的痕迹,比起摔倒,倒不如说是被人狠狠地掼在了扶手的边角上,才会在这样的力道下形成刮擦。

林夕第一反应就是要保留现场,但是周围的医生已经立刻围了上来。

按理来说,医院里的突发意外是最不需要操心的,因为只要不是立毙当场,一般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救援,吊着一口气想死也不容易。

但是青年男子偏偏是立毙当场。

突发事故显然让所有人都惊了,但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到底是见过太多生死的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保留现场、报警和调动监控录像。

林夕意识到自己卷入了麻烦事里,但是却很快冷静下来打量青年的死状,眼睛里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茶金色的光。

自从在缚灵地宫里走了一趟之后,林夕对仙灵之力的运用更加纯熟了,运用在眼瞳上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借助魔痕这个媒介了。

果不其然,在林夕的眼里,青年的脖颈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淤青,那是掐痕,青年双眼暴起也是因为窒息的原因。

林夕扫视四周,却并没有看见任何鬼魅的身影,如果有怨灵在她面前动手,没道理她什么都看不到,毕竟她修炼的这双仙灵之瞳已经能洞悉阴阳,虽然不是天生的阴阳眼或者天眼,但是也相差不离了。

如果不是怨灵作祟,那还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杀人?叶青口中的异端吗?发生意外事故的现场被封锁,林夕录了口供之后就被请离了,虽然她在拐角处跟死者相撞,死者死亡后还第一个凑上前去,但是从监控录像上来看所有人都很无辜,似乎只是死者情绪太过激动而造成了意外,所以林夕也没有被扣押太久。

但是即便如此,等到林夕回到自己的更衣室时天都已经黑了,大部分的医生和护士都已经下班了,值夜班的人也已经来到医院准备开始夜晚的工作了,这显得林夕格外的突兀。

牵扯到命案里只能算林夕倒霉,林夕捂了捂肚子,觉得有些痛楚,今天跟青年正面撞上,她躲得及时,但是还是差点发生了意外。

看样子是她托大了,以后行动要更小心一点才行。

林夕在衣服里垫了一层柔软的垫子,虽然她觉得并没有什么鸟用,但是多少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吧。

作为一个敢拼敢杀两肋插刀依旧浑然不怕的铁血纯爷们儿,林夕对于自己眼下束手束脚的境况也有些绝望,甚至怀疑叶青的团队中是不是有人打算坑她。

心里暗暗腹诽了两句之后,林夕就火速瞄上了更衣间里的一个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妹子。

她的八卦不是白听的,至少她掌握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能让她眼下的行动变得更加灵活和机变。

林夕非常淡定的撸上前,状似不经意地跟妹子搭了几句话,顺利勾出对方家里出事的情报,就十分宽和的表示自己可以代替她执行夜班。

林夕不知道安清清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但是小护士估计也是没有办法了,强颜欢笑着将自己的工作转交给林夕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值夜班无非就是预防急救电话上门,还有固定三个小时查房一次,避免一些重症病房的患者发生意外,或者病人打点滴需要更换药瓶之类的。

林夕确认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就朝着和叶青约好的方向摸了过去,她需要把今天的发现给叶青说明一下。

叶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林夕,为了避免后续麻烦,叶青直接黑了这家医院的监视系统,避免林夕行动不便。

林夕找到叶青时就看见叶青靠在办公椅上,双手放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什么,林夕进门,叶青立刻分出一丝注意力给她。

不等林夕开□□代今天的事情,叶青已经很快抓住了重点,开口说道:今天发生的命案牵扯到你了?林夕把门关上,立刻凑到了叶青近前,她一眼扫去只能看见叶青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看一眼都觉得头大,只能移开目光正直地禀告道:你之前猜测医院里可能有异端在成型,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今天发生的命案看似是一个意外,但是应该是怨灵在作祟,我在死者的脖颈上看见了非人类的掐痕。

但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知到怨灵的存在,倒是能看见男子身上缠绕的怨气,这代表两个可能。

林夕竖起一根手指,说道:第一,这个异端还没有完全成型,也就是说这个怨鬼还处于散气的状态,并没有形成鬼魂。

但是这种情况非常糟糕,因为它还没成型就已经能害人性命了,那成型之后恐怕会形成前所未见的厉鬼——而且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怨恨很难做到这一点,这个异端很可能是这个医院里无数负面情绪与冤魂凝聚而成的,才能在还未成型的时候就害人性命。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工作很棘手,需要更完善周全的计划。

第二。

林夕竖起第二根手指,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的忐忑和紧张,这个厉鬼已经成型,并且已经附身在了活人的身上。

这样的情况未必会比第一种假设好,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在动手的过程中可能还要顾及阳界人类造成的外界因素的影响。

厉鬼如果形成了智慧并且拥有了自主行动能力,它完全可以制造事端甚至是借助自己附身之人的身份来对我们的任务进行干扰,这会降低我们的效率,我们需要考虑后续的影响。

在林夕眼里看来,眼下的情况已经非常严峻了,因为那只厉鬼已经杀了人。

冤魂厉鬼和人类不同,人类杀了人或许会忐忑害怕,也可能会心理扭曲,但是只要还有理智,就还能控制自己,外界因素比如法律制度都会对人类造成一定的限制和影响,阻止他们更多危险的行为。

但是冤魂厉鬼不一样,他们杀人是因为恨,但是不是所有冤魂厉鬼都能做到杀人这一点的。

生者和死者的界限难以跨越,魂体很难对活人造成实际性的伤害,比如说佛女遇见的那个被浸猪笼的女人,她不得好死满心怨恨,但是依旧只能徘徊人间,无法复仇。

而能杀人的厉鬼,除了那种几辈子都是大奸大恶之徒的凶魂以外,还有一种存在就是众生意念的产物——无数人的冤魂凝聚而成的厉鬼。

这种厉鬼的怨恨浓重得堪比背负天大罪孽的凶魂,这种怨恨甚至已经沉重到跨越了生死的界限而对活人造成了伤害。

比起冤魂厉鬼,林夕更喜欢称呼他们为心魔,他们是人类犯下的罪孽而谋害的生命,这些生命因为死亡而产生怨恨,越积越多,越聚越深,最后才报复到活人的身上。

因人心人性而遭罪诞生的妖魔,最后会因为怨恨而害人性命,这似乎成了一件合理的因果轮回。

那个异端,可能是这个医院里死去的那些未出生的婴孩凝聚而成的鬼魂。

作者有话要说:  碎三观的事情已经写进文里了啊……大家别问了,其实很蛋疼_(:3ゝ∠)_你们想象不到我当时三观碎一地的感受……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哭医院(6)林夕的推测是有根据的,最大的证据就是那个青年的死。

冤魂厉鬼虽然会杀人,但是一般目标是很明确的,在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他们的杀人顺序是这样的:杀害自己的人——杀害自己的从犯——跟自己怨恨的对象类似的人——面对残害而不反抗的人——面对残害熟视无睹的人。

林夕也不知道这种报复的顺序是对是错,有没有条理性在里头,但是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底线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拉低的。

为什么修道人士致力于超度与消灭冤魂厉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厉鬼会在怨恨的驱使下造成连坐,他们只要存在,就会一直杀,杀到自己怨恨释怀的那天为止。

但是怨恨能释怀吗?在夺走他人生命的同时不会一点点堕落吗?杀人本就是这世间最痛苦也最罪恶的一件事。

虽然世人相信善恶有报,但是实际上世界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存在了,厉鬼的怨恨是不可能释怀的,因为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所以厉鬼才需要超度,无力超度甚至还会被毁灭。

不是修道者残酷不近人情,不是他们正义到几近迂腐看不见他人的冤屈,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人性之恶无穷无尽的道理。

林夕判断的根据就是青年人的死,他置自己流产的女友而不顾,所以他得到了厉鬼眼中他该有的结局——死亡。

叶青肯定了林夕的判断,并且展示了自己收到的证据:在过去一年里,这间医院的堕胎人流数量多达10768例,其中药物流产占13%,因为相关知识不足而导致已经错过了药物流产时间从而进行子宫吸引术的占据47%,而扩宫排空流产的高达38%,而最不道德的引产则占据2%。

这还是在后来国家已经下令停止引产的情况下才出现这个数据,不然只可能会更高。

林夕知道引产,一般医院会动用引产进行堕胎是因为胎儿的月份已经太大了,哪怕是离开了母体的子宫也依旧可以存活。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孩子已经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了,这个时候进行堕胎就相当于杀人,是十分不道德的事情。

会进行引产,大部分也是因为受到外部的剧烈撞击、难产、大出血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而不得不拿掉那个胎儿来保全母亲的性命,这种时候医生会注射药物让婴儿死去,再把孩子从子宫里取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这里的冤魂厉鬼真的是这些枉死的胎儿凝聚形成的,那它身上起码汇聚了成千上万条人命。

林夕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为这个触目惊心的数据而感到头痛欲裂,假如我们排除一下那些未成形的胎儿,那些大脑还未发育完全的胎儿并不能算是一个生命的话,那也有相当可观的婴儿死在这家医院了。

而且你也说了,那只是一年内的数据,在国家还未明令禁止引产的情况下,这个数据绝对只高不低。

你要知道一点,婴儿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个体,他们得天独厚,在未出世沾染俗世气息的时候都是一个纯净无暇的存在,杀死一个未出世的胎儿所要承担的罪孽跟杀死一位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

一般来说医院这种地方因为有着救死扶伤的本质所以能够镇压下大部分的阴气,但是如果不凑巧多了那么一点阴戾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的话,最纯净的个体也最容易被污浊,鬼婴形成的妖魔也比一般的厉鬼要凶煞得多。

不然泰国怎么会盛行用死胎去熬制尸油,又奉死胎作为鬼婴呢?听完林夕的分析,哪怕是一向走唯物主义路线的叶青也不免觉得这些人是不是太能作了一点:……叶青还想和林夕说些什么,天花板上的点灯却突然跳了跳,灯光闪烁不定,下一秒,灯光便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小心!林夕一句警示刚刚出口,灯光彻底暗下来的瞬间只看见叶青从办公桌后一跃而起,朝着自己的方向扑了过来。

林夕想要后撤,却被腿弯处的椅子绊了一下将要摔倒,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腰后被一只手轻轻一拖,整个人顺着摔出去的力道在空中一飘,之后重重地摔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夕一手捂住肚子,一手赶忙伸出来去摸叶青。

而当了肉垫的叶青一把抓住了她四处乱摸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一边弯腰坐起一边低声问道:没伤到吧?没有。

林夕被叶青保护得很好,甚至在这样突发的意外状况下叶青都顾及到她身体的情况,没有让她压到肚子。

林夕捂着肚子坐起身后立刻开启了仙灵之瞳环视四周,这一次她看见了淡淡的烟雾状的黑气弥漫在整个办公室里,似乎是从门外飘进来的。

这里不太安全。

叶青双手一抄就将林夕打横抱起,修长的腿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淡着脸抱着人就这么走了出去,狭窄逼仄的地方容易受到物质的掣肘,我们换个地方。

林夕顶着跟叶青如出一辙的淡定脸,说道:也是,万一打起来了也不太方便。

说完,似乎不太适应自己被保护的状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叶青顺着林夕的指示朝着黑雾较淡的地方跑,医院晚上虽然有人值班留守但是也不会搞得灯火通明一派阖家欢乐的景象。

叶青在昏暗的走廊间跑过,他虽然感觉不到黑气的存在,但是他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他和林夕这种只开启了战斗第六感的人不同,叶青的脑域开发已经触及了第八感的领域,以至于他的战斗意识已经达到了一种不科学到堪称超自然的地步。

林夕被叶青抱进了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没等林夕打量周围的环境,叶青就将她放在了一个椅子上,一抬手就摁上了她左耳上的联系耳钉,下一秒,林夕就感觉到口鼻一清,仿佛身处于呼蒙贝尔大草原一样,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雨后新芽般的清新纯净。

林夕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想到刚刚一进门时自己闻到的那一股刺鼻的气味,她差点没忍住吐出来:这里是哪里?医学楼的标本室。

叶青神情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弯腰抚摸着林夕的脸侧,给坐在椅子上的林夕调整呼吸罩,这种大型医院一般都和一些学校有合作关系,医学楼除了给实习医生提供教学经验以外有时候也会出借给医学院的大学生。

这里是存放尸体的标本室,福尔马林的气味非常重,你要小心身体。

林夕四下一扫,果然发现这里陈列着不少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罐子,略显昏暗的灯光让她看不清罐子里的东西,但是能隐约看见婴孩或者器官头颅的形状。

不远处还有一个长宽三米的池塘,结合刚刚进门时闻到的那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基本可以判断出这就是传说中存储尸体的陈尸池。

林夕无语了一小会儿,才忍不住抓住叶青的白大褂出声问道:……你确定这里是最安全的?叶青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无法理解地抿了抿嘴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里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夕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十分诧异地发现这里的怨气的确是少得可怜,简直有些不合理:……按理来说,尸体越多的地方怨气越高,很多灵魂死后都会被束缚在自己遗体的三尺之地,怨气这么低也就算了,怎么这里一点残留的魂魄都没有?提供解剖的尸体有一成是自愿捐赠的,其余九成基本都是无人认领而被医院购买下来的。

叶青淡淡地扫了陈尸池一眼,说道,是不是泡太久了?林夕:……有可能,而且因为这里有无魄尸体的原因,厉鬼也会下意识地远离这里。

原因已经没有深究的必要,叶青只要知道这里的安全的就好。

换一个正常人哪怕知道标本室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某种固有的认知估计也不愿意在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久待。

但是叶青是个不怂鬼怪的,林夕又是个见多了鬼怪的,两人都习以为常地在标本室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淡定得令人发指了。

林夕靠在叶青的怀里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惨白,额角沁出冷汗:怀孕三个月有这么难受吗?安清清的孩子到底几个月了?叶青摸了摸林夕的肚子,两人对怀孕这种事情都没经验,而两人的身份问题也注定他们不能去询问这个医院里的权威:很疼吗?其实不算特别疼,但是胜在一个连绵不绝。

林夕有些烦躁,但是她极力压抑着这种负面情绪,而且主要不是‘疼痛’而是‘难受’,是身体的能源在走向枯竭,并且伴随着焦躁不安等情绪,说句实在话,我有点能理解那些生娃的时候骂丈夫的妇女了,一个爽完就跑,一个积攒了十个月的负面情绪最后还要撕心裂肺的痛一把,不爆发才怪了。

卧槽,为什么总有一些男人这么渣?叶青沉默无言地摸了摸林夕的肚子,虽然对于孩子这个概念没什么实感,但是现在也产生了几分微妙的触动。

嗯,这是将来需要林夕历经艰辛生下来的孩子。

果然……——想打他。

叶青倒不是对这个孩子有恶意,只是脑海中很单纯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实际上他抚摸着林夕肚子的动作温柔小心,仿佛怜爱至极,谁也不知道他心里转着什么凶残的念头。

林夕被摸得肚子痒痒的有些不自在,只能转移话题认真地问道:说起来,这个娃……能不能带走?如果真的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肯定要养的,生而不养也是罪过。

但是她和叶青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不能待在这里等到孩子长大成年吧?叶青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动静给打断了。

他立刻站起身护在林夕身前,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林夕皱了皱眉头,思忖半晌,突然说道:……这个声音,怎么听着好像……有人,在哭……?作者有话要说:  ……(复杂情绪脸)你们真是……都历练出来了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鬼哭医院(7)【慎入】医院里有人哭其实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汇聚着全世界最绝望的色彩。

医院里有小孩子哭也不奇怪,毕竟哪个孩子童年的阴影没有医院的白大褂和寒光凛凛的针头?但是大半夜的,有小孩在医院里哭?还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好几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或高或低,或小声啜泣或大声嚎啕,或嗫嚅不语或撕心裂肺,许许多多的哭声汇聚成了一道,乍听入耳竟然仿佛出自一人之口。

林夕很难用言语形容出那个诡谲的哭声,她觉得那哭声仿佛离自己很远,又仿佛是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那种清晰而又渺远的感觉,让林夕恍惚间竟觉得整个医院都挤满了哀哀嚎哭的婴孩,一个个都在撅着嫩嗓子哭。

林夕被那哭声扰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抓住叶青的衣襟,问道:你有听到哭声吗?哭声?叶青侧耳细听,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有,但是很小声,如果不注意的话大概会忽略过去。

小声?林夕听着那几乎要把自己炸聋了的哭声,只觉得头昏脑涨,我怎么觉得吵得很?啧,想把这群小崽子全部抓回来打屁股。

林夕话音刚落,四周的哭声顿时一噎,那哭声居然渐渐消了下去。

林夕原本抬起来准备捂耳朵的手也顺势放下,忍不住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道:好像又不吵了?几个意思?柿子挑软的捏?虽然知道大凶之魂彼此之间为了增强怨力会互相吞噬,但是以她现在的凶残程度,寻常冤魂厉鬼都会避着自己走才对。

如果对方不闪不避,直直地就朝着自己撞来,那如果不是对方的魂质已经彻底腐烂到无法维持理智了,那就是对方有一定的把握战胜她这样的凶魂。

不管哪一个,都不能算是好消息。

林夕缓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肚子不疼了,就站起来一把拽起叶青的手将人往外面扯:走,我们去看看,原地待着总不是个事。

林夕和叶青性格互补,一个有着高机动高行动力,一个则擅长思考和分析。

倒不是说林夕冲动,而是她已经过了好几个高危世界,深知自己待在原地只会死得更惨的道理,对于林夕来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要自己不死,总能闯出一条生路。

而对于叶青来说,谋定而后动是没有必要的,他的大脑足以支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眼下的局势以及应变措施,反而需要更多的情报来支撑自己的分析,所以跟林夕的目的也并没有产生冲突。

林夕和叶青走出了标本室,标本室外的黑气果然浓郁了不少,林夕睁着仙灵之瞳细细打量,顺着这股怨气的源头看了过去,却发现这股怨气似乎是从手术室那边传来的。

林夕想到,手术室的确是血腥气最重的地方,或许他们应该去手术室里看看。

林夕等待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安清清!叶青和林夕走过拐角就撞见了神色仓皇的宁雨娆,她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牛犊子一样的冲过来抓起林夕的手就朝着手术室跑去,你们这边搞什么鬼?怎么连个值夜班的护士都没看到?刚刚前台接到急救电话了!我们必须立刻准备紧急手术!林夕被这妹子拽着跑了起来,好在穿的是柔软舒适的平底鞋。

也不知道是不是宁雨娆太过焦急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居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站在林夕身边的叶青。

林夕扭头朝身后看去,却见叶青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朝着自己比划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林夕放心了,转身就闷头跟着宁雨娆跑了起来,护士一般是需要协助医生进行手术的,林夕是个不懂医术的银枪蜡样头,虽然不知道叶青打算怎么做,但是她相信他能解决这个麻烦的。

林夕很快就被宁雨娆拽进了手术室,宁丽姝也在这里,看见两人冒冒失失地跑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护士在病人没有进入手术房之前需要提前准备好手术工具,宁丽姝一边飞快地交代着病人的病情,一边吩咐着她们将工具取出来,单单从干练程度上来看,宁丽姝沉稳出色,已经颇有领导风采了。

林夕也没有哪里不满,以她的情况来看也乐得也有人从旁指点,三人飞快地将手术所需的道具准备好之后,病人恰好被匆匆运进了手术室。

林夕动作飞快地整理着工具,等到医生们都就位之后才发现今天值夜班的医生居然是陆文彦。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但是眼下情况人命关天,也没空交谈沟通什么,陆文彦低头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之后让人出去询问家属的意见之后,才吩咐道:扩宫器。

林夕将目光移向手术台上的少女,说是少女都有些勉强,单单看对方稚气未脱的五官,分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她面色惨白,额角沁汗,哪怕是昏迷过去似乎都能感觉到疼痛一样,干燥起皮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眼泪混着汗水滑落至鬓角,模样凄惨而又可怜。

从刚刚宁丽姝和陆文彦的对话中可以知晓,这个女孩瞒着家里人怀了孩子,却不慎导致出血,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那个孩子是肯定留不住了。

怀胎三个多月,孩子已经成型,但是还没有形成坚硬的骨骼,所以没有做引产的必要,只需要进行一个扩宫排空流产。

林夕对堕胎手术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手术紧张地进行着,辅佐陆文彦进行手术的是宁丽姝,负责给陆文彦擦汗避免医生被迷了眼的人是宁雨娆,林夕除了递工具以及更换污水以外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即便如此,对于对方口中的一些专有名词林夕依旧反应不过来,而往往这个时候没等她思考,她的双手就会自然地动作起来,让人看不出半点蹊跷。

林夕心知这是叶青在帮她,便也努力适应这种沉默而又压抑的手术氛围。

手术非常漫长,压抑而又难熬。

剪子。

陆文彦开口时,林夕的大脑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拿起一个长长的剪刀形状的钳子递了过去,一时间也没有思考这个道具的用处。

直到她听见咔擦一声脆响。

卵圆钳,托盘。

林夕将手里的工具和托盘递了过去,之后听见了某种硬物放在托盘上的声音。

林夕的额角沁出了冷汗,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掌心一片黏腻,她却觉得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又似乎一片空白。

咔擦、一块,咔擦、两块,咔擦……头骨太大了,取不出来。

剪碎吧。

林夕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但是她险险扶住了工具台的边缘,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抹去额角的汗水,咽下几乎要涌上喉咙口的腥气。

她轻不可闻地喘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手术还在继续,林夕在叶青的帮助下完成了整个手术,她木然地看着陆文彦用碎胎剪一点点地剪碎少女腹中的胎儿,又用碎台钳将尸块一点点地夹出,最后确定胎儿的尸块能够在托盘里拼出一个完整的人,子宫里再无残留物,整个手术才算结束。

林夕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汗水已经濡湿了衣服,她镇定地看着少女被推向病房,冷静地听着陆文彦宣布手术结束。

不管是宁雨娆还是宁丽姝,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厌恶虽有,却已习以为常。

林夕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她脱下了手套,换下了沾满血污的制服,拧开了水龙头,扶着水槽,吐了。

尸山血海里走过,人间炼狱里闯过,她见过披着人皮的陶瓷人偶,见过被风干成蜡像的干尸,却因为一场堕胎手术而吐得一塌糊涂。

林夕吐出胃里的酸水,掬起一捧冷水泼上自己的脸,那双漆黑如子夜般的黑瞳仿佛燃烧着火光,沉静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在压抑着什么。

一双手轻轻扶住她脱力的身体,感觉到背部传来的温柔的拍抚,林夕紧绷的脊梁才渐渐松缓了下来。

她彻底放松自己让自己陷入背后温暖宽实的怀抱,心底翻涌的愤怒和憎恶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回归了平和与静谧。

叶青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腹部。

抱歉。

他声音很轻,轻却透着压抑,不该让你去的。

没事。

林夕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叶青捂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而已……没想到什么呢?没想到堕胎的过程这么血腥?没想到杀死一个婴儿的过程如此轻描淡写?其实都不是,林夕只是有点想不通而已。

为了活人的安危而不顾死者的冤屈,为了守护生与死的界限而让那些因为罪恶而成型的怨恨之物永远缄口死在无人知晓的黑暗地带,到底是对还是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是这份冤屈到底要由谁来背负?由谁来承担?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灵魂因为无法放下执念不入轮回,而在人间糜烂腐朽亦或魂飞魄散,真的是对的吗?就算那些罪人死后会下地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对于那些化身厉鬼或是灰飞烟灭的冤屈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放任这些灵魂滥杀下去,只会让他们变得同样罪孽深重,就算最后能释怀仇恨重入黄泉,也必然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

人心、人性——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辨清黑白善恶的灰色,到底怎样才能找到所谓的公平呢?林夕靠在叶青的肩膀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答案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遥远。

她死了这么多次,却始终想不明白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四章 鬼哭医院(8)思考这些对林夕而言的意义非同寻常,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得到答案的。

想要将这家医院里曾经死过的人全部翻一遍出来显然是有些不现实的,但是林夕不相信一个天启者会死得悄无声息,对方在挣扎和反抗的过程中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曾经被宋雯槽过做事认真严谨颇有老干部风采的林夕在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就和叶青分道扬镳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叶青需要借助自己的权限去查探更多的死者信息,而林夕则打算从人际方面入手,多多少少问出一些线索来。

想得很美好,实施起来有点困难,林夕思考了很久,整个医院阅历和资历比较高的,除了陆文彦就是几个正式护士了。

如安清清这样的正式护士之所以地位超然也是因为她们具有一定的医学知识足够让她们辅佐医生进行手术,严格来说安清清和宁家姐妹们其实也算是半个医生,学的也是医学而非护理。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会比寻常护士接触更多的生死,也就是林夕的主要信息来源了。

目标明确是个好消息,但是坏消息就是这几个消息渠道貌似都对安清清没啥良好的感官,而唯一一个跟安清清有暧昧不清关系的陆文彦前不久刚刚被林夕得罪了。

虽然路被堵死,但是林夕也不觉得遗憾,陆文彦的存在麻烦大过于好处,更何况她也不屑于去做那等利用别人感情的事。

林夕排查了一番之后,将目标定在了赵雁和宁丽姝的身上,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或许可以从她们口中挖出一点信息。

林夕吐完之后顺便洗了个战斗澡,等她打理完自己,就朝着宁家姐妹的休息室摸了过去。

三人负责的不是同一个区域,休息室自然也不在一个地方。

一场紧急手术做完,时钟已经从傍晚移向深夜时分了,但是林夕知道这还算是快的,毕竟那个少女当时候的情况算得上危险了,为了让她尽快脱险甚至都签了免责书。

那一场紧急堕胎手术虽然保住了她的命,但是对她造成的伤害也是惨重的,从其他人的交谈中林夕也知道少女以后想要怀孕怕是有一定难度了。

夜色越深,医院中的怨气越重,过了凌晨两点之后,林夕再开启仙灵之瞳几乎要被浓郁的黑雾蒙蔽双眼而看不清前路。

于是林夕索性保持正常人的视角,也算是不知者无畏了。

林夕走过长廊,却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吓人,虽然这是深夜的常态,但是林夕依旧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仿佛浓重的夜色里有什么不详的东西在压抑中孕育着。

刚刚结束了一场紧急手术,病人也被转移到了病房,那些值夜班的医生与护士们也松了口气,基本都累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实在没有沟通感情的想法了。

所以林夕一路上顺顺当当地摸到了宁家姐妹的休息间,她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使用了化影术,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她们的休息间。

每次附身的壳子不同,使用灵力的流畅程度也不同。

让林夕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安清清的这具壳子居然是罕有的灵媒体质,使用起灵力来称得上行云流水,虽然不像她灵魂状态一样得心应手,但是也已经十分出色了,至少比骨瓷小镇里的莉拉的那具驱壳要好用。

林夕想从宁家姐妹身上寻找一下突破点,毕竟她们之前虽然有情感冲突,但是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她现在已经表明了退出这场感情追逐战,关系总能获得一定程度上的缓和了。

然而,林夕很快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图样图森破。

休息间里,宁丽姝坐在书桌前,以手扶额,动作轻柔地揉着自己的眉心,似乎因为一场耗尽心力的手术而感到疲惫。

可是没过一会儿,宁雨娆拿着一支笔从洗手间内走出来时,林夕还没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宁丽姝已经将办公椅轻轻一转,直接面向自己的妹妹,挑眉问道:怎么样?没有!宁雨娆面有愠色,衬得那本就艳丽的五官越发明媚张扬。

林夕只见她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用力一丢,压低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怒色: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睡了这么多次连个胎毛都没有!林夕:……等、等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林夕保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双眼放空,原本凌厉的气场瞬间就虚了,她默默地朝着阴暗地角落缩了缩,正在思考要不要先离开一会儿避免听见更加具有冲击性的情报时,宁丽姝已经开口了:别气了,我知道你心里恶心,但是我们总归得要一个孩子的。

代/孕糊弄不了家里,找个渣男睡了也不亏心。

就是可惜了叶青,唉,要不是那是个较真性子的好男人,睡了也还真是不亏,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长得好看,啧。

林夕整个人都石化了。

仿佛还嫌弃林夕不够震惊一样,宁雨娆居然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在椅子上坐下,一双修长纤细的美腿优雅地交叠,说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叶青看着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脏污货色?你看那个渣!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这得有多——好了!宁丽姝轻斥一声,喝止道,都说了那件事情别提了,隔墙有耳不懂吗?宁雨娆被姐姐一训,立刻忿忿地闭上了嘴,两姐妹转而谈起了其他事,徒留下隔墙有耳的那个耳在角落里默默地石化着,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发现宁家姐妹接下来讲的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而刚刚听的东西又太具有冲击力,林夕就果断遁了。

林夕遁走,一直逃到楼梯口才停了下来,她一个人摆着沉思者的姿势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吹着冷风,思考着人生。

生命总是充满着意外和惊喜的,林夕觉得自己的一辈子简直在生动形象地论证着这个道理。

她来到这间医院之后以为自己拿了渣男贱女的剧本,却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宁家姐妹这样的奇葩。

林夕身怀任务,是不想搅和他们这些人的男女多角恋的,她顶多因为安清清的身份问题而听了那么点八卦,听完之后就快刀斩乱麻地把渣男给踹了,却没想到她不故意去碰,八卦却自己送上了门来,还是这么扎手的八卦。

对于宁家姐妹心里拨弄的小算盘林夕是没有心情去管的,她不管别人内心是变态还是中二,是扭曲还是病娇,只要不影响社会的安危不搅乱别人的生活,那她都是能当做没看见并给予祝福和支持的。

林夕关注的重点是后一句。

——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什么意思?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是林夕野兽般的直觉还是让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件事情似乎和那位位面洞悉者的失踪有一定的联系。

没等林夕想出个所以然来,走廊的尽头却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林夕扭头看过去,却恰好撞见一身白大褂的陆文彦有些疲惫地扯着自己的领带从走廊的转角处拐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林夕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格外的长。

林夕是可以在听到脚步声的第一时间遁走的,但是她自认自己没做亏心事,没有避让的必要,等她看清楚来人的脸时,又已经来不及躲了。

渣男旧爱什么的最尴尬了。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只有白惨惨的白炽灯照得墙壁一片敞亮,留下更多黑暗的阴影龟缩在暗处,仿佛翻涌的泥沼。

林夕和人对上的眼,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躲闪没有心虚,更没有陆文彦早已习以为常的脉脉情意,除了冷漠以外,更多的是一种陌生到让他害怕的不在乎。

——仿佛两人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坦然地如同未曾相识一般模样。

陆文彦只觉得喉头一哽,有些话就说不出来了,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轻声唤了她的名字:……清清。

林夕托下巴的手下意识地抵住了嘴唇,认真地思考这个称呼可不可以用在叶青的身上。

陆文彦用一种三分深情三分无奈四分痛楚的眼神看着林夕,近乎叹息地说道:清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你有困难之处,应该来找我的,我可以当你的依靠的。

何必故意让叶医生来气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听见你那么说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啊?林夕下意识地想直男万分地回一句你哪里来的脸跟我家青青比的,但是想想又努力将这句崩人设的话给咽了回去,睨着陆文彦,说道:你妻子呢?林夕的本意是想提醒着精虫上脑的男人想想自己怀孕的老婆,却没想到这话落在陆文彦的耳中,就成了情不由衷的脑补了。

心里有底了,渣男立刻风度翩然地笑了:清清,你知道的,我爱的人只有你,那个女人……陆文彦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微笑着说道:清清,我说过想跟你白头到老绝不是骗人的。

我没有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打算,你知道的,我只是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订婚是家里的长辈闹腾出来的,我并不爱她,只是她死抓着我不放而已。

前……前些日子她洗澡的时候不慎滑倒,将孩子都摔没了,我早就跟她提出退婚了,我父母也已经同意了。

清清,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倒映在墙壁上的黑影蠕动着,像是沸腾的滚水,林夕看见灯光倒映下来的阴影中,一张张凝固的、哭嚎的、扭曲痛苦的孩童的脸在阴影中浮现。

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次在林夕的耳中响起。

陆文彦一无所觉地笑着,他的背后,阴影如幕布一样将他完全笼罩。

清清,我想要的,只有你为我生的孩子而已啊——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墙后偷偷摸摸地瞄你们。

没想到吧?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哭医院(9)儒雅斯文的男子含情脉脉,身后的黑暗却已经凝结扭曲成了一棵苍天巨木,无数婴孩稚嫩的脸挨挤在一起,因为痛苦而扭曲,几乎看不清他们的五官。

那些人脸不停地向上推举着流动着,像逆流的瀑布和潮水一样不停地翻涌而上,掀起阵阵泥泞搅动时的水声。

陆文彦发现不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下一秒却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可怕的拉力传来居然让他一个体重过百的成年男子几乎是双脚离地地飞了起来。

汹涌的黑泥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倾泻而下,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回荡。

陆文彦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摔得整个人都懵了,他还在剧痛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腰间的那股力道再次传来,只听刺啦——一声响,他就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整个人趴在地上被拖行了起来。

陆文彦慌乱挣扎中被走廊旁边的长椅磕到了小腿,顿时痛得一个倒仰。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环在自己腰间拖拽着他的东西,却摸索到一段宛如铁链一样的硬物,缠得非常紧,他一时间根本拽不开。

陆文彦痛得满头大汗,正想破口大骂,这一扭头看见身后的景象却直接骇破了胆:这是什么鬼东西——!无数人脸堆积而成的黑泥没能捕捉到自己的目标,顿时化作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挨挨挤挤几乎要溢满整个走廊。

这可怖的一幕还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哭嚎,声声刺耳,声声断肠。

陆文彦吓得心脏都要蹦跶到嗓子眼了,他张开嘴想要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口里,只能死死地瞠大自己的眼睛,怕得浑身颤抖,唯恐那黑泥会扑过来将自己淹没。

到了这时候他也不计较自己是被拖着跑了,双手反而死死地抓住那根链子,唯恐自己被抛下。

林夕手里抓着自己的白骨锁链,手里拖着一个体重足足是自己两倍重的成年男子,踩着软底鞋飞快地冲过走廊的拐角处,朝着楼梯口一跃而下。

不——!陆文彦看着阶梯,一声恐惧的呐喊呛在咽喉,下一秒只觉得衣襟一紧,一双纤细的手拽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拽,居然就这么稳稳当当让他落在了一个瘦弱的肩膀上。

陆文彦的肚子就这么咯在了肩胛骨上,等到他看清楚这个单手扛着自己的人是谁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清清,你、你……闭嘴!陆文彦口齿不清的呼喊立刻被人呛了回去,林夕操控着白骨锁链将人捆了个结实,就这样单手将一个成年男子扛在自己的背上,神勇无比地纵身一跃跳下整楼台阶,白衣天使的制服愣是被她穿出了特工制服的干练飒爽,帮不上忙至少别碍事!那玩意儿明明是冲着你来的!陆文彦这时候也顾不得去深究安清清为什么会身怀绝技,他一听林夕这么说,立刻骇得肝胆俱碎,声音颤抖地说道:清清、清清!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冲着我来?!你、你……你别松手!求求你了清清!我不是带着你跑了吗?林夕呛了一声就闭上了嘴再不开口说话了,她一开口肺腑内的气就会跑丢导致后劲不足,眼下也实在不是解释这些的好时机。

林夕干脆无视了陆文彦,直接闷头跑路。

她再次纵身跃下楼梯,正打算拐去另一栋楼道甩掉后头的东西,却迎面撞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护士的制服,却并没有拿着什么东西,脚上穿着的也是便于行动的运动鞋,挎着一个颇有分量的背包。

撞见林夕她似乎也颇为慌乱,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着林夕和陆文彦现在的造型也很是震惊,但还是飞快地拉开旁边的一间病房的房门,轻声道:这边。

林夕看了她一眼,也没告诉她病房是挡不住那个玩意儿的,只是顺从她的好意闪身往病房里一躲,一手关门的同时就画了一个隐匿气息和防护的符咒在门板上,符咒成型的刹那微微一亮,在夜色中溢出清冽的灵气浮光。

这丝幽蓝色的浮光没逃出女人的眼,她神情上满是掩不住的错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林夕随手把被骨链五花大绑的陆文彦丢在了病床上:你、你们……嘘。

林夕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她对女性的态度总比对男性要更耐心一些。

女人,也就是跟林夕有过一面之缘的赵雁顿时识趣地闭上了嘴,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下一秒,极富穿透力的尖嚎透过门板刺进所有人的耳中。

赵雁近乎惊骇地看着门板嘶嘶地冒起了烟雾,而那仿佛镶砌在门板上的鬼画符却亮如星辰,不断地溢出幽蓝色的荧光,在空中轻飘飘地纷扬。

门外重新回归了那份独属于深夜的静寂,林夕双手抱胸靠在墙边,微微闭着眼睛感受那股浓烈怨力的去向。

那股怨力的凝聚是不能长久的,只有在夜间阴气最重的时候它才能现形,被林夕的符咒阻了阻,它不甘心地在病房结界外晃了晃,却还是散了。

赵雁强自冷静,屏息凝神地看着门板上的符咒在亮起不久后又渐渐地黯淡下去,最终化作浮光消散。

她这才扭头看向林夕,望着病床上陆文彦的眼神微微发冷,语调却依旧平和温柔:这是发生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没什么。

林夕看着赵雁的打扮,语调平静地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已经离开医院了才是,折而复返又是为了什么?赵雁笑了笑,没有回答林夕的问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陆文彦的身上:……安清清,我也没想到你……力气居然这么大。

赵雁这话说得委婉,林夕都想替她说一句怪胎了,但是眼下根本不是调侃的时候。

林夕走向病床,一把拽住陆文彦的衣领,将人整个半提了起来。

陆文彦被骨链堵住了嘴,说不出话,但是他看着林夕的眼神是惊恐而陌生的,倒是让林夕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凝视着陆文彦的眼睛,看着他的视网膜里倒映出自己神情淡漠的脸,才语调平平地恐吓道:刚刚的那个东西,想必你也看见了?陆文彦的眼里满是压不住的惊惧,林夕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那是这个医院里所有堕胎被流掉的胎儿的灵魂汇聚而成的厉鬼。

我也不想继续跟你废话拖延时间了,这些冤魂厉鬼报仇也会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

你虽然是主治医生,但是有职业造成的因果在里头,它们的第一复仇目标应该不是你才对。

你是做了什么,才会被它们盯上的?我听别人说你杀了自己的孩子,又是什么意思?陆文彦的神情伴随着林夕的诉说而逐渐染上了惶恐,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还是颓然地抿了抿唇。

林夕神情冷然,那张属于安清清的容颜因为肃穆而变得冷艳,锐利得仿佛出鞘惊寒的战刀:你不想说,也没什么,但是下一次你未必能有今天的好运了。

你也别想着什么辞掉工作离开这座城市之类的,厉鬼复仇从来都是顺着因果线摸索过去的,跟地域和方位无关,它迟早会找上你的。

林夕一看陆文彦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思,她随手将人丢开,也不打算再管这个人的死活了。

林夕拧着门把正打算离开,一直沉默旁观的赵雁却突然开口说话了:等等,安清清!林夕扭头看她,只见容貌雍容美丽的女子朝她洒然一笑,居然连一个目光都吝啬于抛给那所谓的心上人:我能跟你一起吗?我有一些事情想要查证。

林夕微微拧眉,上下扫了赵雁一眼,觉得这姑娘也不像是那种想要对世界的本源刨根究底的中二病,便好心地劝道:那东西是邪物,你也看到了,它虽然不能经常现形杀人,但是也已经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了。

我知道人类总是对超自然的事物抱有一定的好奇心,但是你应该不是这种好奇心过盛的类型?我当然不是。

赵雁苦笑着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是这样。

我有一个弟弟,名字叫赵轩,他之前因为急性白血病而入住了医院,就在我负责的血液科。

但是我弟弟不见了,他在医院里失踪了。

赵雁心平气和地说着,眉宇间却暗藏着压抑,我调查过医院的监视录像,发现我弟弟失踪的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从血液科的病房跑到了妇科这边的手术室外头,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我要求医院给我一个说法,院方却坚持说我弟弟是自己擅自离开了医院。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弟弟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孩子了。

他向来乖巧,不会做这些让家人为难的事情。

林夕听着赵雁的述说,忍不住皱起眉头。

赵雁瞥了旁边失魂落魄的陆文彦一眼,又再次轻笑着说道:我调查了当时候妇科手术室的使用情况,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赵雁矜持地笑着,交握的双手却死死地绞在一起,透露出了她内心十足的不平静。

那天晚上进行了一次紧急堕胎手术,患者名韩采波,接手患者的医生以及那份免责书的签署人居然都是陆医生。

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呢?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哭医院(10)林夕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耳鸣听错了。

华国有句古话,叫做虎毒不食子,老虎再怎么残暴凶戾对自己的孩子也有几分舔犊之心,那毕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总归会有三分情谊。

林夕从未想过这种野兽都有的天性居然会被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亲手打破。

林夕面色变了又变,虽然神情如故,却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前不久刚刚目睹过一场堕胎手术的全过程,陆文彦的血是有多凉?心是有多狠?才能亲手将自己的孩子剪成支离破碎的尸块?就算事态从急,为了保住未婚妻的性命而不得不下手吧,陆文彦看起来却一点异样都没有,甚至这些天来还有心情脚踏多条船地泡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理阴影的样子。

这到底是心态过人,还是没心没肺呢?林夕自认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她肚子里怀了一个孩子,虽然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自己的,但是她也已经有了几分血脉相连的母子情谊,所以她也很难想象陆文彦是怀着什么心态下那个手的。

林夕觉得自己经历过这么多腥风血雨也已经算是个狠人了,但却总是能在这个世界上发现更恨的人心。

林夕偏首不去看陆文彦,人已经救下来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说对方命数未了才能恰好在那个时候遇见了自己,以后是非好歹也没她什么事了。

听完赵雁的诉说,林夕也明白了为什么赵雁在这家医院里经营多年甚至都坐上了护士长的职位了还会对陆文彦倾心的原因了,只怕对方爱恋是假,想要试探出自己弟弟的去向才是真的,毕竟那天晚上那样诡异的情况,很难说赵雁的弟弟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失踪的。

但是眼下的情况可是说是被搅成了一团浑水,赵雁亲眼目睹了那样诡谲恐怖的画面,也意识到弟弟赵轩可能是因为那黑泥一样的怪物才出事了。

既然已经有了更高嫌疑的目标,赵雁也没有耐心和陆文彦周旋了,当下拎起装备就准备跟林夕走。

林夕看了看笑容和煦如春风的赵雁,又看了看深受打击失魂落魄的陆文彦,突然之间就对这位一不小心玩脱了的大兄弟感到了深深的同情。

这人是有多点背啊?娥皇女英齐人之福的宁家姐妹是一对要孩子不要男人的女螳螂,雍容华贵有正妻风范的赵雁是抱着送他进监狱的心态来接触他的,未婚妻肚子里的孩子被他自己作死了,而看似唯一对他是真爱的安清清……被她穿了……所以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平时还是少做点孽比较好。

林夕带着赵雁就要往外走,一直魂飞天外的陆文彦打了一个激灵,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样,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他撑起身子想要扑过来,却因为腿软而从病床上摔了下去,只能一叠声地喊道:清清!清清!你别走!你别走!你要是走了,那怪物又来杀我可怎么办?!陆文彦身形算得上修长,眼下往前一跌差点没扑到林夕脚下,林夕下意识地压住自己的裙角,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穿的制服裙是完全真空的。

差点走光的林夕虽然没有恼羞成怒但是心情也有些不太美妙,她一双凉沁沁的黑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文彦,冷得几乎要揉出雪水来:它以后能杀你,我现在也能要了你的命,起开,我今晚已经伤到它了,阴煞厉鬼想要再次成型总要再次凝聚怨气,你还是想想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恶事吧。

林夕话音未落,一声尖叫突然在夜色中乍起,屋内的三人都是一愣,因为这声音竟然有几分熟悉。

是……宁雨娆?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就那么几个人,在这家医院里工作多年的赵雁很快就认出了这声尖叫的主人是谁。

林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宁雨娆和宁丽姝的对话,顿时面色微变,按照厉鬼报复的顺序看下去,如果它没能报复作为主犯的陆文彦,那岂不是就要对从犯动手了?要说宁丽姝和宁雨娆是完全无辜的,这话林夕也不相信,宁家姐妹分明是知情人,知情不报,只有可能是参与其中了。

林夕二话不说就朝外面冲去,而赵雁也毫不犹豫地跟在了林夕的身后,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觉得待在林夕的身边应该是最安全的。

陆文彦早已被先前的变故吓得腿软,这时候看见两个娇女子神勇万分地朝外面跑去,仿佛无所畏惧,一时间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只觉得天地都崩碎了。

过了许久,直到陆文彦已经看不见外头的人影,萧瑟的暮风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才怔然地回过神来。

陆文彦哆哆嗦嗦地爬起身将房门关上,摸着门板祈祷那符咒还能有点用处,之后整个人就缩在角落不敢再吭声了。

这一个晚上,被前女友翻脸不认人,被爱慕者扛着四处狂奔,被怪物追杀,被恫吓惊吓,被摧毁了世界观,渣男的小心肝已经碎成一片片了。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而这个时候,残忍摧毁了渣男一颗风流心的林夕一无所觉地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狂奔,担心赵雁跟不上还顺手拉上了人家姑娘的小手。

两人一口气从二楼冲上了五楼,林夕这个孕妇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赵雁就有些气喘吁吁了,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很努力地跟在林夕身后,尽量不拖后腿。

林夕赶到现场时发现原本休息室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颜色温暖的灯光照在门外的厅堂内,也映照出宁丽姝一张惨白如纸的俏脸。

叶青已经先林夕一步赶到了现场,他一只手抓着宁丽姝的手臂,却没有扶这个完全瘫坐在地上的姑娘一把。

看到林夕和赵雁时,叶青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他薄唇微微一抿,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喊出林夕的名字,却又很快止住了话头,只喊了一句清清。

宁雨娆呢?林夕扫了宁丽姝一眼,抬头朝着叶青问道。

宁雨娆三个字刚刚落下,宁丽姝立时泪如雨下,这个在手术台边始终从容自若的女子因为这个名字而瞬间崩溃了,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在柔软的唇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咬痕,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唇齿。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宁丽姝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一双眼睛却瞠得极大,泪珠滚滚而下。

叶青松开了宁丽姝的手,林夕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弯下了腰,仿佛痛极了一样匍匐在地上,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声响。

叶青沉默无言地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林夕顺着叶青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原本休息室内的灯管被打坏了一个,灯光闪烁不定。

门板虚掩着,林夕能看见门板后躺着一只手,鲜血流淌了一地,门板上都被喷溅了血迹。

林夕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叶青伸手拦下了。

别看了。

叶青压低了声音对林夕说道,我来迟了一步,她已经被撕碎了。

只救出了一半。

靠得比较近的赵雁惊骇欲绝地伸手捂住了嘴,林夕却只是神情微诧,眉目沉凝:你确定?叶青点了点头,稍微靠近了些许,轻轻牵起林夕的手。

从叶青哪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夕的心情却更沉重了三分,如果说这只厉鬼之前杀人还有三分掩饰,要将现场伪装成一场意外,现在却好像已经没有顾虑了一样。

如果不是凶性更显,那就是已经丧失了理智,这样的厉鬼如果杀人过盛,哪怕它满怀冤屈,牵连无辜也是要下地狱的。

林夕这样想着,却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荒唐,自己怎么会在意起这杀人的厉鬼会不会下地狱了?林夕左右一扫没有看见厉鬼的身影,立刻知晓对方是一击得手便暂时退去,倒是还有几分机变聪颖。

林夕跑到宁丽姝身前蹲下,也顾不得对方的情绪,抿着嘴唇直白地问道:你们到底帮陆文彦做了什么才会被厉鬼追杀?你说出来,看看能不能把这份因果化解!宁丽姝满脸是泪,神情恍惚,听见林夕的问话,嘶声道:你、你是说……小娆是因为那个天杀的……才、才……?没错。

林夕一字一句咬得郑重而又清晰,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宁丽姝死死地看着林夕,恨得眼睛都红了:天、天杀的!那个王八蛋害死了小娆?!他害死了小娆——!!!陆文彦那个该死的狗东西!他妻子摔了一跤胎儿不稳,本来是能救回来的!但是他不想要那个孩子,故意误判了病情,还直接在免责书上签了字!宁丽姝嗓音嘶哑,几乎字字泣血,那个人渣杀了自己的孩子!他杀了自己的孩子!七个月大的女胎生下来都能活了!摔了一跤顶多早产,他却把自己的孩子给杀了——!他还瞒着我和小娆做了引产,直到手术都结束了,他叫我去把胎儿处理掉,我才发现这狗日的杀了自己的孩子——!!!宁丽姝凄厉的嘶喊在厅堂内空落落地回荡,她哭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惨烈得几乎要吐出一口心头血。

我和小娆想要一个孩子却不得,他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他还害死了小娆!他还害死了小娆!他该死啊,他该下十八层地狱啊——!林夕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这掷地有声的话语,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剧情走向,应该没想到吧?这一卷绝对是最挑战林夕三观的一个世界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她很快要凉了。

(doge)第一百一十七章 鬼哭医院(11)父杀子。

林夕不知道那个死去的孩子有多深的怨恨,但是她知道殺父是大逆不道之罪,死后直接下十八层地狱,连阎罗审判的明路都不用过了。

可是,这样,公平吗?林夕沉默无言地听着宁丽姝的恸哭,她心头有恨,字字呕血,但是滔天的恨意也换不回来妹妹的生命。

林夕见过那个怪物,也知道那个冤魂厉鬼是无数早已被怨气污浊的灵魂凝聚而成的,宁雨娆被杀,能轮回转世是幸事,最惨的是被那怨鬼吞噬成为恶的一部分。

……成为,恶的一部分?那个没能返回原有位面的位面洞悉者,是不是也成了那个鬼魂的一部分?林夕猛然回过神来,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他们这一个晚上这么闹腾,宁雨娆惨叫,宁丽姝恸哭,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一位病人出来查看究竟?而且这医院实在安静得有些异样,要知道,深夜虽然安静但是也并非完全无声的,很多时候声音都存在,只是因为分贝太小所以人们没有去注意而已。

林夕一直觉得周边的环境有些不对头,却因为事件的多变性而忽略了声音,这时候猛然发现了问题,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难道这冤魂厉鬼,已经能构造出领域了吗?林夕对鬼怪的领域并不陌生,比如当初笼罩了整个阴山山脉的恶鬼之森就是所谓的领域,当一个地方死去的人过多,阴气过盛又没有□□镇压,那这一方地域就会变成邪魔妖怪的养魂地。

就和古代的乱葬岗总是闹鬼是同一个道理,风水这种东西容易受地理、摆设以及各种因素的影响而改变。

林夕的心情有些沉重,她伸手一把拽起哭得不能自已的宁丽姝,对着赵雁和叶青说道:走,我们上天台!叶青不疑有他,赵雁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但是看着两人严肃的神情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我来带路吧。

林夕拽了几乎浑身瘫软的宁丽姝一把,勉强将人扶稳,才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你们造下的孽,终究要有偿还的时候,你们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厉鬼是不会管情理之事的。

现在,你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跟着我。

之后你想复仇还是想离开,都随你。

宁丽姝娟秀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听见林夕的言语,她也只是死死地捂住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夕就这样半扶半拽地将人带上,跟在赵雁的身后踩上了台阶。

宁家姐妹在这件事情上也有过错,至少知情不报这一点是逃不掉的,但是她们罪不至死。

在现代社会的环境影响下,人心冷漠是正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想被牵连其中也是情有可原,宁雨娆也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林夕不知道厉鬼的下一步举动,但是她不能任由那厉鬼继续这样杀下去,它杀的人越多,戾气越重,只怕等不到释怀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魂飞魄散了。

明明人类的寿命只有那短短的几十年,它完全可以等到陆文彦死亡的那天——但是仇恨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人宁可赌上自己的永生永世去换来一时的快意。

这样的所作所为也没有错,但到底还是太过凄惨,走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希望和未来的结局。

叶青打开了天台的铁门,冰冷刺骨的风如刮面而来的刀刃,融着肃杀萧瑟的冷。

林夕松开了宁丽姝的手,她看着不远处似乎和平时别无二样的灯火,心中却觉得荒谬。

她走到天台的铁栏边,从最高的地方俯瞰整座医院的建筑格局,虽然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街头的灯光却还明亮,照得四周灯火辉煌。

林夕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方框,缓缓地移动自己的手腕,一步一步地后退,将整个医院的建筑群全部放进食指和拇指圈起来的方框里。

浓稠的夜色像翻滚的墨,令人心头不安。

赵雁觉得晚风很冷,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衣襟,她远远地看着林夕骤然阴沉的神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林夕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指着远处一栋高高的建筑,问道:那栋楼是一开始就有的吗?赵雁看了一眼,说道:不是,好像是这几年才刚建起来的,医院扩建了好几次,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了,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林夕缓缓地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那格外酷烈的寒风卷进了肺腑里,让胸腔宛如刀割:你们就没发现加上那一栋建筑之后,整个医院的格局就是一头高,一头矮,中间还林立着一高一矮的两栋楼吗?如果从正面看这座建筑群,再把它竖起来,你们觉得这个形状像什么?赵雁有些反应不过来:能像什么?墓碑。

叶青清清淡淡的话语在晚风中响起,矮的那一头是碑面,高的这一头是基座,整座医院,就是一个倒塌的墓碑。

四下一片寂静,就连刮面而来的风都没有带来一丝的声音,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然止息。

赵雁只觉得有一股冷气顺着自己的脚踝席卷而上,爬上自己的脊梁,蔓延上大脑,让她头皮阵阵发紧,额沁冷汗。

她觉得喉咙干涩,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虽然力持镇定,张开嘴的瞬间话语却还是染上了几分颤抖:这、这大概是巧合?也不能代表什么吧?林夕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风水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但是这个地方会养出恶鬼,绝对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为什么看不见那厉鬼的实体,现在看来,不是我看不见,也不是这只厉鬼没有成型,而是整座医院都在这只厉鬼的笼罩之下。

赵雁觉得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她牙齿止不住的打颤,涩然道:……什么意思?意思是……林夕面色沉重地弹出一缕魂火,那抹带着深海宁静之美的火焰轻飘飘地在空中游荡,在所有人的目睹下渐渐飘远。

呲——地一声轻响,赵雁不敢置信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只见远处灯火阑珊的风景像是一卷燃烧的油画一样卷曲收缩了起来,无边无际的黑暗汹涌而来,有什么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像是轻言慢语般的呢喃,又像是万鬼齐哭的哀嚎,整个世界都在缓缓脱下了美好的伪装,露出了狰狞恐怖的模样。

林夕的声音落入赵雁的耳中,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们一直在它的肚子里……啊……深蓝色的火焰在刹那间蔓延成一片火海,不停地燃烧,汹涌的火焰自下而上,直冲天幕,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燃烧殆尽。

在赵雁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一直在欺骗所有人视觉的幕布被凶戾地撕下,那画着灯火街景的背景是假的,那无星无月的深蓝色天幕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被撕毁的虚假背后是泥沼一般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张人脸推挤着、翻涌着、撕心裂肺地叫喊着,那是一片翻滚着泥水的汪洋。

咯咯咯——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千上万种声音汇聚成在一起,仿佛最绝望最痛苦的哀鸣,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呈现着众生百态,有人竭嘶底里地狂笑,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那极具洞穿力的声音刺破人们的耳膜,几乎瞬间就能勾起人心最恶毒的负面情绪,让人沉沦绝望,或者在痛苦中死亡。

赵雁彻底瘫坐在地上,惊恐万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抑制住几乎要冲破咽喉的呐喊。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在几人身上唯一的依仗,也就是说安清清亦或者林夕的身上,虽然希望极为渺茫,但是赵雁知道安清清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有实力和恶鬼抗衡的存在,她竭力地想要站起身靠近她。

待着,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赵雁只听见背对着他们的林夕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下一秒,她就看见那女子手腕翻转,凭空握住了一把长刀。

林夕拔刀出鞘,锋芒雪亮的唐横刀如夜色中的一线惊芒,她刀刃直指地面,凝视着遮天蔽日的泥沼,摆出了备战的姿态。

叶青双手微微一扣,掌心立刻凝聚出淡青色的雾气,下一秒,两柄浮现着淡青色光芒的袖刀就出现在他的手掌上。

你还有理智吗?林夕抬高了音量,对着污泥一样的天空呐喊,你是要战?还是要谈?那些嘈杂喧嚣的哭喊和狂笑声渐渐淡去,林夕只看见泥沼一阵翻涌,下一秒,天空就渐渐凸出了好几个人形,仿佛被泥水塑成的人偶一样,他们的五官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样。

但是这泥人神色僵木,一抬手,手上竟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武/器,直指林夕身旁的宁丽姝。

神情木然的宁丽姝看着这一幕,微微瞠大了一双美目。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赵雁已经惊喊出声了:小轩——!赵雁顾不得恐惧,双手一撑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踉踉跄跄地扑到栏杆边却被林夕伸手拦下,只能朝着其中一个泥人伸出手,哀戚而又悲绝地喊道:小轩!小轩——!我是姐姐啊!我是姐姐啊!小轩——!你看看姐姐啊!被赵雁喊着小轩的泥人是一个长相俊秀乖巧的青年,五官眉眼和赵雁有几分相似,却更加菱角分明,有种慑人的雍容之美。

但是这个泥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他手里拿着几把锋芒雪亮的手术刀,手指仿佛抽搐一般的颤抖着。

林夕骤然警惕,果不其然,下一秒,泥人们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爆射而来!第一百一十八章 鬼哭医院(12)不要啊——!赵雁看着林夕举刀朝着自己久寻不得的弟弟砍了过去,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瞬间就忍不住哭喊出声了:不要啊!住手!快住手!林夕一边护着这个不要命的傻女人,一边横刀一扫直接将一只泥人砍成了两半。

她一只手猛地将赵雁推开,赵雁就重心不稳地摔坐在了宁丽姝的身侧。

赵雁满脸惊愕地抬起头,只能看到林夕横刀而立的纤瘦背影,她墨色的发被刀风席卷而起,在静谧的夜色中像是一面旗。

林夕握着唐横刀的刀柄,手腕微微一用力,两道雪亮的锋芒如匹炼惊梦,瞬间便将扑过来的两个泥人砍成了两段。

她的长刀刀刃上燃烧起了深蓝色的魂火,邪魔妖祟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长刀破空划出了凛凛声响,如万鬼齐哭,千魂俱泣,赵雁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无数冤魂厉鬼咆哮的怒喝。

赵雁只觉得脑袋里有钟声轰鸣,耳目皆清,她看着女子的背影,只觉得重峦叠嶂,百尺玄峰,恍若神祗在世。

她一刀刺出如万鬼凄嚎,那些悲鸣不似绝望,反而像是看见了自己的神祗被人冒犯而生的愠怒,其音之厉,欲碎苍穹。

林夕几刀就将泥人砍得粉碎,虽然心中对自己的实力有点数,但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松。

想到这里,林夕眉头微微一皱,她觉得这只厉鬼的实力应该没有不济才是,林夕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下一秒,眼前一张俊秀的脸就突然放大,林夕脑海一空,下意识往后一翻,抬脚便将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人踹了出去。

双方拉开了距离,林夕满脸错愕地抬手往自己脖颈上一摸,却发现自己的脖颈居然被拉了一刀小小的口子,鲜血直涌。

林夕用力捂住伤口,凝目看去,却发现刚刚攻击她的居然是赵轩化成的泥人,她记得她第一刀就是砍向了这个泥人,却不知道对方怎么隐去了身形,居然没让她察觉到。

林夕记得自己第一刀应该是砍碎了泥人,却没有注意砍碎的那个泥人是不是赵轩,这样看下来,如果对方不是有移形换影的术法,那速度应该是快得可怕才能做到这样偷梁换柱还不让她发现的地步。

想到这里,林夕立刻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她还没来得及反击,眼前就是一花,仔细一看,竟是叶青挡在了她身前。

他交给我。

叶青头也不回,拔出两柄薄如蝉翼的青刃对准了赵轩的脑袋,林夕,那名位面洞悉者已经找到了。

林夕心中悚然一惊,却见赵轩身形一闪,叶青猛然抬起青刃,只听锵地一声响,叶青的青刃就架住了一柄短短的手术刀,那赵轩居然是眨眼就杀到了叶青身前。

林夕还没反应过来,叶青已经和赵轩交上了手,两人速度快如疾风,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以及武/器的去向,耳边只能听到叮叮当当金属碰撞时嘈杂的声响。

叶青和赵轩的动作如出一辙,迅捷、干练、一招一式都直刺对方的要害,显然都是历尽血火,身经百战。

林夕只觉得心口一揪,抬刀一扫就砍碎了两个要靠近叶青的泥人,提刀杀向了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泥偶。

她无法插手叶青的战斗,但是其他的虾兵蟹将还不是她的对手,至少不能让这些泥人干扰到叶青。

叶青和赵轩打得不可开交,林夕却还得护着两个弱女子,眼看着泥人越来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尽,林夕也难得地有些暴躁了起来。

她扭头狠狠地瞪着虚空中翻涌地那一团黑暗,思忖着如何用魂火焚毁这一方天幕。

她的魂火虽然能净化灵魂的污秽,但是这种事情就像五行相克并非绝对的道理一样,一杯水终究浇灭不了焚城的火焰,她就是挖空自己的魂力,也烧不完这遮天蔽日的泥沼。

林夕扫了一样赵轩,虽然两人战斗难分胜负,但是林夕分明能感觉到叶青应付得还算从容,可见赵轩在实力上就比叶青略逊一筹。

他们既然拿着厉鬼没办法,当务之急就是先带着那位风系天启者离开这里再徐徐图之,思考对策,不然迟早要被这厉鬼耗死在这里。

林夕手指微微一勾,叶青便似有所觉,哪怕是在赵轩疾风骤雨般疯狂的攻击中,他还是反手将人压制,一掌摁上了泥人的额头。

深蓝色的魂火从叶青的掌心爆开,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转眼便将赵轩的泥人团团裹住。

林夕曾经在叶青的体内留下过一缕火种,此时借助着叶青的攻势将火焰刺入泥人的天灵,不管不顾地从中挖出一团被黑泥包裹的魂魄,直接用魂火包裹了起来。

叶青随手将这一团燃烧着魂火的意识体收入早已准备好的器械里,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动作,旁人只能看见他伸手往泥人额头上一摁,原本凶神恶煞的泥人就缓缓地软倒在地,化为了一滩污秽的泥。

净化不了这医院里诞生的黑暗,但是净化一个人的灵魂,对林夕来说还算是轻而易举。

赵雁看见这一幕,心脏几乎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忍不住轻喊出声:小轩——!别喊了。

林夕一刀砍碎一个朝着赵雁扑过来的泥人,刀刃扎在地上,眉宇间隐隐有些疲惫,你弟弟的灵魂不在,应该是轮回转世去了。

他命数已了,你还是节哀吧。

林夕没有在泥沼里发现其余的灵魂,实际上那些被她砍碎的泥人都只是一具空壳,灵魂不是被吸纳就是已经不在了。

赵雁闻言,神情怔怔,大悲大喜之下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心脏明明痛得撕心裂肺,却连哭泣的力气都被掏空了。

林夕拉起了宁丽姝,叶青背起了赵雁,两人准备离开这里。

林夕提刀朝向那越发粘稠浑浊的天幕,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心里有多恨,但是你若是不懂得适可而止,那终究会有迎来毁灭的那一天。

如果你还有理智,就收手吧。

林夕话音刚落,凄厉的嚎哭声再次响起,那瘆人的惨叫和哭泣凄厉得吓人,几乎要勾出人心最深最重的怨恨。

林夕举目远眺,却发现不远处的半空出现了一个漩涡,黑色的雾气不断地压缩凝聚,最后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女童。

女童浑身漆黑,眼眶里一片空白,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五官与模样,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孩童的形状。

那黑雾一样的女童浑身赤/裸,肚脐上还坠着一条脐带。

她微微一张嘴,腐臭的黑血就从嘴角淅沥而下,稚嫩的嗓音因为拔高的音量而变得尖利刺耳:你让开!让我杀了她!让我杀了她!林夕看着这黑雾女童张牙舞爪一般疯狂而怨恨的模样,立刻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拿着刀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退:……你是,陆文彦的孩子?陆文彦三个字仿佛刺到了女童的心坎,她竭嘶底里地尖叫着,却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锁在了原地,只能伸着两只手在空中无望地抓挠:去死!去死啊!让我杀了她!让我杀了她!他们都该死!他们都不能活着!我好疼!我好疼!我好疼啊——女童的智力明显不高,来来回回也只能重复那么几个字,林夕看着她一片空白的眼眶里汩汩而出的黑血和因为怨恨而扭曲狰狞的五官,终究还是硬起心肠护住了宁丽姝:冤有头,债有主,她虽然有错,却到底是被瞒在鼓里,罪不至死。

你已经要了她妹妹的命了,就不要再枉造杀孽了。

你闭嘴!女童双手抽搐般地捂住自己的喉咙,凄厉的哭喊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回荡,爸爸杀了我,爸爸杀了我——我恨啊!我恨啊——!妈妈说爸爸会爱我的,只要我乖乖的,爸爸就会爱我的!她骗我!她骗我!!!女童哭得撕心裂肺,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林夕微微抿唇,却不知道如何言语,如果可以,她还是喜欢这个孩子能放下自己的仇恨重入轮回,至少要有一个可以期盼的来生,而不是为了复仇而填上自己永生永世,为了那种人渣,不值得。

这个自成一方领域的厉鬼虽然是由完全灵魂和怨气凝聚而成的妖魔,但是这种无数灵魂糅杂在一起的鬼怪一般会互相吞噬,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主魂,也是怨恨最深的那只厉鬼。

看样子陆文彦是中了头彩,他杀死的那个女童居然靠着一腔怨恨吞噬了其他的魂魄,在短短几个月内成了最凶煞的主魂。

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林夕拉着宁丽姝踩上天台,准备强行突破领域闯出去。

可是就在这时,林夕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一角刺目的雪白,她猛然扭头扫去,却看见身穿白大褂的陆文彦居然在这种时候跑出了医院,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恶鬼的注视下。

林夕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惊变。

那黑雾女童也发现了陆文彦的身影,她嗷地一声尖叫,铺天盖地的怨泥就塌陷了一般朝着陆文彦的方位倾泻而下。

糟糕!林夕一把甩开宁丽姝的手就要往下跳,她的话语卡在了咽喉:住手——!林夕一只脚已经踩上了栏杆,身后却突然被人一撞,腰肢也被人死死地抱住。

林夕满脸错愕地回过头,却看见宁丽姝死死地抱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眸仰视着她,眼底藏着深深地恨:不要去救他!让他死!让他死!他死有余辜不是吗?安清清!拜托你了,让他死!宁丽姝几乎是拼尽了吃奶的力道去抱林夕,可是她抱的不是地方,让林夕痛得眉头紧蹙:你松手!我的孩——叶青快步上前,一掌砍在宁丽姝的后颈处,重重的一击直接将人砍晕了过去。

女子细软的手臂一松,林夕才松了口气般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只是被拖延了这么一下,已经来不及了。

陆文彦的哀嚎声响起,三人皆扭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陆文彦被黑雾席卷着吊在半空之中,那黑雾女童一用力,陆文彦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他的两只手臂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女童疯狂地惨笑着,拼了命地去撕扯他身上的肉块,不管不顾地往自己的嘴里塞。

爸爸——女童抱着陆文彦,笑得凄厉,满满地都是沉甸甸的怨恨,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陆文彦痛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早已说不出话来,女童也不奢求能从他口里得到一个答案,白惨惨的眼眶里只是不停地涌出腐臭的血水。

两条稚嫩的小手缓缓地卡在了陆文彦的脖颈上,一点点地用力:陪我一起下地狱吧——噌——鲜血喷溅而出,淋漓地泼洒在象征纯洁的白大褂上,男子因为痛苦而神情扭曲的头颅高高地飞起,从高空中坠下,掉落在满是尘埃的土地上。

女童抱着一只手臂,仰着小脑袋木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又拔刀砍死了陆文彦的林夕。

林夕缓缓地收起自己的刀,抬手拭去了自己脸颊上的血迹。

她低头凝视着这个小小的女童,目光疲惫又染着倦怠之意。

她微微蹲下,抬手轻柔地抚上女童的额头,女童没有拒绝,只是睁着一双白惨惨的眼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林夕。

我替你杀了他。

林夕语气平缓,那是一种近乎没有起伏的温和,你的仇恨,我接收了。

你乖乖地去轮回转世,下辈子当个幸福的人,好不好?女童浑身僵木地站在原地,她抱着断肢的手却微微一松,那残断的肢体从她的手中脱落,从高空中掉下,落在了地上。

漆黑的怨气顺着林夕抚摸女童的手指缠绕而上,让她雪白的指尖都变得漆黑,林夕却神色如常。

泥沼般污浊的天幕一点点地破碎,露出黑暗背后若隐若现的星辰。

女童轻轻抬手,用自己稚嫩幼小的手掌抓住了林夕的一根手指,紧紧地攥着。

我们这样的人,也能祈祷一个幸福的来生吗?可以的。

林夕的眼眶微微湿润,她想到了每一世中那个不得善终的自己,她语调温柔的呢喃,仿佛一场郑重的承诺,善恶有报,轮回有命轨天数。

这世上,生者有天,死者有地,但是我发誓终有一天,那些心怀执念不入轮回的孤魂也能有自己的归属。

——那些情愿走向毁灭也想报一世之仇的灵魂,总会有不再彷徨无依的一天。

——我发誓。

女孩张开自己稚嫩的手臂,朝着林夕扑来,仿佛倦鸟归巢。

她在林夕的怀中化为了点点星光。

同时,汹涌而来的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意识消弭的最后一秒,林夕仿佛看见无数纯白的灵魂挣脱了泥沼,那美丽的灵魂之光升上天空,化作夜幕中一线璀璨的明光。

林夕忍不住笑了,她漆黑的眼眸中有火焰在燃烧,仿佛漫天星辰沉在了她的眼底,星火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这个世界才结束,不过林夕凉了(望天.jpg)这一章写得好长啊,但是又不能剪。

下一章你们就知道林夕肚子里的娃是个啥了。

林夕在这一卷里面,立下了一个重大的宏愿,跟主线有关。

第一百一十九章 鬼哭医院(13)林夕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醒来时,看见的就是无数漂浮在空中泛着冰蓝色浮光的锁链。

这熟悉的场景以及噩梦一样的回忆让林夕哪怕神智混沌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但是显然觉得蛋疼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一道冷冽冽的声音响起,语调清淡毫无起伏,但是其中不渝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缘何又是汝?——我也想问呢。

how old are you 大兄弟,为什么又是你?林夕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这一次是位于一个一片空白的空间里,不像上次一样入目景象尽是黑暗。

而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金纹斗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斗篷的边缘看见几缕银发的男子。

过去了那么久,中间还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缚灵宫之变,林夕自认自己不管是外表还是心态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现在用着的壳子更是安清清的样貌,但是对方居然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林夕爬起身站好,为此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男子却没有出声打断,反而是负手而立,远远地悬浮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缚罪尊者。

林夕打了个招呼,很久不见了。

缚罪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这一声招呼,可惜他一开口说话就一针见血直戳别人的肺管子:汝为何未死?林夕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对于这个随便跑到别人的灵魂空间问别人为什么还没死的神明绝望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的情况有些复杂,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

倒是缚罪尊者大驾光临,是因为凡间又出现了穷凶恶极的犯人了吗?是,也不是。

藏在斗篷内的男子微微歪了歪头,语调平淡,声线空灵,此间有人立下宏愿,与吾之黄泉有关,便前来一见罢了。

林夕不知道发下大宏愿的人是谁,但是她感到好奇的是另一点:……这个世界的阴曹地府,也归您管吗?按理来说,骨瓷小镇和这个世界应该不是同一个位面了,那另一个世界的神祗难道也负责管理其他位面吗?手伸得这么长,世界意识难道不管?要知道她一个跟蚂蚁一样没多大存在感的异世之人,只是因为进入位面的渠道不正规就被世界意识死命针对。

连她都这样子了,没道理缚罪天这么闪闪发亮的一个神插手别人家的事务还不被发现,世界意识总不会欺软怕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黄泉所在,皆为吾之领域。

缚罪天的态度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不知一倍,态度虽然冷淡,却居然肯开口给林夕解释一些困惑了,世有三千,黄泉独一,尘世死魂皆归属于吾,此间世界虽为小千,信仰亦淡,却无碍于吾行使缚罪之责。

缚罪天说话还是一口任性的古言,好在林夕理解起来也不费劲,大概意思就是世界位面有千千万万,黄泉只有一个,而且都归他管。

林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心里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你是来带走那些孩子的吗?孩子?缚罪天的视线向下一移,落在了林夕的腹部,但是因为有斗篷遮掩,所以林夕没有看到,不,尔等非吾之责。

汝立下大宏愿,吾只是来见见汝罢了。

缚罪天的语气波澜不惊,听得林夕不明所以。

那个立下大宏愿的人……林夕一脸懵逼地指着自己,是我?然也。

缚罪天微微颔首,说道,黄泉已录入汝之宏愿,汝道若已明晰,吾将接应汝前往众生之巅。

林夕绞尽脑汁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立下的那个大宏愿,连带着记忆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起来。

佛教中的大宏愿指的是广大而美好的愿望,且其愿力可以普度众生形成善缘的心愿就会被称为大宏愿,比如佛教两位祖师接引和准提立下的四十八道大宏愿,观世音菩萨的十二宏愿以及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愿。

大宏愿听起来是大善之德,也很美好,但是对于不信佛的林夕来说,这些基本都是不可能做到的空谈。

比如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一点,林夕听见的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哈那他绝对没可能成佛了,想要这世上无人为恶,怎么可能嘛?然后,这个莫名其妙的缚罪尊者蹦出来,第一句话居然是她这个无神论者立下了一个牵连阴阳,惊动黄泉的大宏愿?林夕怀疑这位缚罪尊者又准备把她坑入地府做童趣灯泡了。

脚底抹油准备跑路的林夕委婉地拒绝道:尊者过誉了,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大宏愿如此高德,实在不是我这等凡人能背负得起的。

林夕的神态不似作假,那排斥的姿态也证明她说的绝非推脱之辞,缚罪天藏在斗篷下的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

他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思的神明,更何况以他的身份来说也根本无需隐藏自己的不悦。

缚罪天反手一巴掌就将林夕镇压在原地,千万条锁链将林夕捆成了一个粽子,他才降尊纡贵一般从斗篷长袍下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不怎么温柔的点在了林夕的眉心。

林夕只感觉到眉心一炽,仿佛有火焰在脑门上燃烧,可是不等她挣扎,一股清凉的气息又从天灵上弥漫开来,浇熄了那烧灼的火。

缚罪天收回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眸,语调却已经回复了高深莫测的平静:大凶之魂,冤孽如海,死后即便不下十八层地狱,也难逃魂飞魄散的终局。

可是汝却身具佛性与功德,传承正统道门之基,佛道双修,孽障不染,方能次次轮回因果不沾,哼……道虚天与汝有何干连?林夕被捆得一脸生无可恋,只觉得眼前的神明实在太不讲理了一点,只能自暴自弃地垂着脑袋,哼气:……我爹。

缚罪天:……林夕永远不懂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随便跟耿直boy开玩笑。

她这一句话不过是气不过缚罪天的无理取闹而故意呛他的,怎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缚罪天居然信了。

原来如此。

缚罪天随手将人给放了,就一副沉思的模样飘在一边,他竟也妄动凡心,有了子女?林夕深感无力,但是野兽般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这时候跟这位神明说自己其实是骗他的,下场大概不会太美妙,于是就选择了闭嘴。

只能说欺软怕硬真是人类的本性,林夕的直觉告诉她,跟那位叫道虚天的道长开开玩笑是没什么关系的,因为对方对她很是有几分宽容和耐心;但是对缚罪天却是不行,对方不仅认死理,而且大概是因为身份尊贵的原因,他的姿态始终高高在上,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感,不把蝼蚁放进眼里。

汝之实力一如蝼蚁,此时传承大宏愿,轻则非死即伤,重则魂飞魄散。

自觉得搞清楚了林夕的身份,缚罪天便也将原本不打算宣之于口的东西告诉了林夕,道虚天应当也明了此理,方才为汝留下了一道仙灵之力,替你蒙蔽天机,时机若至,汝自然会重新回想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林夕心里悚然一惊,她身上的确留有一道仙灵之力,她甚至借助这一缕仙灵之力修炼出了洞穿阴阳的黄金瞳,但是那是她在阴山山脉上得到的传承,和道虚天那位前辈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怎么听缚罪天的说法,她的确是立下了大宏愿,只是因为时机未至,所以给淡忘了?缚罪天说完,自觉得自己已经尽了职责,转身就打算离开。

林夕赶忙将人拦下,出声询问道:尊者!不知道此地死婴灵魂聚集而成的厉鬼应当如何处置?他们是否还能重入轮回再世为人?缚罪天将神识放开,扫过外界一片狼藉,安清清的壳子被撇在半空,被一片浓稠的怨气包裹其中,看清楚那怨气的本质,缚罪天原本沾染了几分情绪的面容又重新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淡漠与无情:吾尊号缚罪,只管束死者魂魄与十八层地狱中的大奸大恶之徒,心怀执念不入轮回之人,非吾管辖领域中的子民,吾并无引导他们前往彼岸往生之责。

说到这里,缚罪天俊眉一拧,说道:此理,汝应当心知肚明。

林夕恍若未闻,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想起了佛女和道虚天的谈话,那一字一句都仿佛铁锤一般敲击在她的脑海。

——道长,你知道冤魂厉鬼为什么始终不入轮回,不得善终吗?——因为他们放不下。

——他们被害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地惨死之后却还要化作冤魂看着仇人们幸福,你说,他们怎能放下?——判定一个人的是非功过是阴曹地府和十殿阎罗的指责所在,世间的一切不公会在死后得到审判。

——那那些放不下仇恨,无法进入地狱的人呢?——在人间腐朽,直到飞灰湮灭。

林夕神情木然地看着缚罪天,轻声呢喃着道:您不管,那谁来管?缚罪天眨了眨眼睛,那双颜色极美的浅烟色眼眸似是迷雾萦绕的幽篁,透着万籁俱寂的深远悠然:汝须知晓,三千世界皆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碳,众生乃炉中铁铜,焚之痛,度百苦,这本是世间常态。

心有偏执之人无力放下执念,便只可在阴阳裂隙之间化为乌有,此为命理天数。

汝缘何操心至此?事不关己,只做不知,不好吗?我怎么可能熟视无睹,当做一无所知?林夕想回一个笑,却又心生无力,疲惫得意志昏沉,您也知道,我命格大凶,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这辈子得了天大的机缘,才摆脱了自己原有的命轨,但是却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番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命好,却不代表我的前世也命好,我的每一世都死得凄凉,心中恨意滔天,对于这些人的苦楚,我也是能感同身受的,这样,又怎能算是事不关己呢?林夕想到了那个捂住她的眼睛告诉她前路茫茫不必她代替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阴曹地府能给予人类公平,但是哪怕恶人最终得到了自己应有的结局,那那些死去又无法放下执念的人又要何去何从呢?哪怕报了仇,最后也逃不过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倒是落得比恶人还要凄凉的下场,这其中的烂账又要怎么算?您为黄泉尊主,难道就这样对他们坐视不管吗?被人这样质疑,缚罪天却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只是淡淡地扫了林夕一眼,说道:吾不知,然痴儿的确非吾之责。

或许终有一日会有一人横空出世接手这红尘万载因苦痛而生的无数孽障,但是掌管这一切的定然不是他。

汝命数已了。

缚罪天收回了自己的锁链,背对着林夕一步步走远,此间于你无缘,自去吧。

林夕微微一懵,她虽然强行吸收了那些冤魂厉鬼的怨恨,但是她修行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仙家法门,而是亦正亦邪的鬼道,按理来说只要她能凭借着毅力熬过去,那些怨气也不会伤害到她,反而还会成为大补之物。

虽然一次性吸收这么多的怨气的确不太好消化,但是也没到命数已了的地步吧?林夕还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安清清的驱壳内。

宛如深海汪洋般的怨气如海水倒灌,汹涌地钻进她的体内,林夕正想吞噬这些怨气,却茫然地发现自己神智清明。

——那怨气去哪了?林夕挣扎着爬起,想要站直起身,却看见叶青神色凝重地朝着自己跑来,而赵雁则跟在叶青身后,眼角含泪,大声地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呼喊着什么。

——呼喊着什么?厉鬼的主魂已经被她净化了,还有什么好惊恐的?没等林夕想明白,她只觉得脸上一湿,胸腔一热,滚烫的液体从她的眼眶、耳朵、鼻腔、嘴角涌了出来。

林夕突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地痛,仿佛身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内里剖开。

她低头,却发现这具身体的腹部被撕裂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蠕动着钻了出来。

一个冰凉绵软地事物温柔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喜欢——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人设不是某种单一刻板的属性,她的思想是会随着阅历而变化的。

早期林夕的冷情属性是因为她有一个心结,不想欠别人不想跟别人有太多的接触也是因为童年的阴影。

她性格有扭曲的一面,比如说会因为战斗而兴奋,杀人会感到热血上头;但她也有自己良善的一面,她宁可浪费逃生的时间也要去地窖里救出其他的孩子,只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她都会选择帮助。

她出手不仅仅是因为同情那个小女孩,还有她对这个世界的某种法则产生了质疑,她认为这是不公的,所以她选择为了改变这种不公而付诸行动。

冷情不是无情,更不是自私,希望大家分清楚吧。

林夕是要干♂大事情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封神鬼婴林夕醒来第一件事,是抄起通讯耳钉,阴沉着面色就是一声吼。

亲爱的给我抓住那小-逼-崽-子帮我带回来!我敲他奶奶的!一声吼完,林夕也没有去叫醒还在睡觉的宋雯,直接打开修养仓内的链接渠道枢纽,将自己的意识体送往叶青所在的位面。

叶青口中的意识体就是唯心主义者口中的灵魂,林夕灵魂出窍,一身黑袍,眼瞳鎏金,抓着一大截骨链宛如天魔临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是恐怖还是妖异。

林夕雷厉风行地穿过空间渠道直奔叶青大本营,她携满腔怒火而来,行走抬步阴风飒飒,令人遍体生寒,又敬又畏。

林夕凭空出现在数据虚构而出的幽蓝世界里,耳钉里传来接入正轨的机械提示音,很快林夕就觉得四周景象一变,立刻映出一间极具未来赛博感的房间。

在这个有点像是实验室的地方,好几个身穿笔挺军装的人在工作,看见林夕出现时众人皆是一呆,彼此面面相觑,双目放空,眼神涣散。

一脸懵逼。

你们好。

林夕拖着森白的骨链从传送仪器中跳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虚幻的魂体,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附身的东西?能保证自主行动的。

一个带着眼镜长相非常斯文败类的男人扶了扶镜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足的冷淡。

但是他身周气势沉凝,颇有领导风范,哪怕林夕神出鬼没,他也面不改色,只是二话不说地转头对着一边呆滞的人喊道:没听见你们嫂子发话了吗?去调一个纳米生化人过来!工作室里的人动作很快,没过多久林夕就看见一个放在冷冻仓里的人形被送了过来,这个纳米生化人没有五官头发,看上去有点像是专门拿来试衣的模特人偶,只是身体是布满了绿线的黑色,看起来充满了未来的高级感。

林夕跳入生化人,很快就感觉到灵魂被容纳进了驱壳里,脑壳子猛然一晕,痛楚席卷而来,没等缓过神来,就听到呲呲的喷漆声,等到她头晕脑胀地从冰冻仓里爬出来时,生化人的驱壳已经变成了她的模样,身上也穿上了利落的军装。

林夕随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站定,开口就问:叶青呢?队长还没回来,不过已经接到回归讯号,估计很快就能返航。

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青年茫茫然地看着林夕,开口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小心翼翼,嫂子……第一次融合生化人驱壳是很痛的,就算是咱们都要缓个半小时才能喘过气来,您……您还好吧?嗯?林夕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滴到下巴处的汗水,俊气的眉眼染着肃穆的凝练之色,我耐痛力比较高,没什么。

林夕说完,立刻感觉到自己留在叶青体内的火种微微一动,她朝着众人胡乱摆了摆手,就朝着气息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众人满脸敬畏地看着林夕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的背影,感慨道:嫂子……真乃铁血纯爷们儿是也。

对啊,初哥……咳!希哥说要调生化人的时候我都懵了一下,希哥也不怕队长回来揍他,居然敢欺负嫂子。

意识体在外太久也不好,希哥是为了嫂子着想……不过嫂子也太彪悍了,我第一次用生化人都疼得怀疑人生了。

你那哪是怀疑人生?你个汉子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爹喊娘差点没把自己塞回去重新投胎,我看嫂子在另一个世界怕不是又一个炸碉堡的董存瑞……董存瑞是谁?就是指嫂子这样的人吧。

林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内声名就被污了一把,她现在怒火上头,满脑子就是想要揍那坑娘的熊孩子一顿。

她找到了叶青的休息室,发现这高大上的房间想要进入居然要扫描虹膜和指纹,没等她泄气,那探头居然自动伸过来滴——了一声,门就缓缓地开了。

林夕:……好吧,突然就不是那么气了。

林夕撩汉总是干脆果断,一个直球砸得人晕头转向,而叶青对爱的表达总是润物无声,唯有在枝端末节之处才能细品出一二来。

林夕推开门往里走去,说是休息室,其实看上去有点像是小型的公寓,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但从摆设和整洁度来看,叶青显然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房间不仅打扫得十分干净,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子处女座的性冷淡风。

林夕顺着火种的气息转进一个应该是卧房的隔间,却恰好撞上叶青拿过衬衫往身上套的场景。

林夕从认识叶青开始,对方一直是一个非常禁欲端方的好少年,衣服扣子永远扣得整整齐齐,头发清爽却不凌乱,白衣黑裤往远处一站,那就是所有少女清纯年代的国民男神。

而林夕思想根本就是个老干部,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曾经以为叶青只是她的梦中人时,她还打过一辈子不嫁人搞帕拉图的念头,可想而知心态是有多端方正直了。

所以对于大部分女孩子恋爱期都会想过的男朋友衣服底下是什么,林夕是从来都没有思考过的。

这个时候淬不及防之下看见了叶青赤-裸的上身,林夕顿时一懵,等到叶青不慌不忙地把衣服穿上,她才回过神来。

叶青一点也没有被人看光了之后该有的羞耻感,大概是刚从充满营养液的休眠仓中爬出来的缘故,他发丝带着水汽,俊颜清润,睫毛上似乎还凝着水珠。

大概是着急着林夕的情况,他只穿上了衣服,没来得及扣扣子,就这样半敞着衬衫朝着林夕走来:你还好吗?林夕被报了个满怀,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受用地回抱了一下:欸,没想到你脱了衣服也挺好看的啊,我都习惯你穿衣服的样子了。

叶青无言以对,原本几乎要撕碎理智的愤怒和心痛在这样的打岔下淡去了几分,当下抱着人往床边一坐,摸了摸林夕的耳根:纳米生化人?附身的时候会很疼,你怎么这么着急,等我过去找你也好。

第一次穿越就受了伤,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还好,没事,小意思。

林夕面无表情地应声,一边给叶青扣扣子,一边问道,那个熊孩子呢?叶青无意识地偏了偏头,他神情平静,却不肯对上林夕的视线:打死了。

打死了?!林夕掐着叶青的胳膊使劲晃了晃,你怎么将人打死了?!那个大猪蹄子居然敢给随便做剖宫产,这辈子没给我做牛做马他还有脸死?!被人撕成两半的感觉十分不美妙,那种裂成两半的感觉在林夕诸多死亡记录中也是能排进前三的惊悚存在。

林夕耐痛力的确是高,但是禁不住那感觉实在恶心,跟咬断舌头的恶心感有得一拼,所以对于那个没她允许就敢随便出生的小混蛋抱着森森的怨念之情。

听见林夕这么说,叶青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来,心情却好了些许:嗯,打个半死拖回来,让他给你做牛做马。

叶青很快就把那个号称要给林夕做牛做马的大猪……哦,小崽子从一个黑漆漆的手环里拽了出来,让林夕有些意外,她生出来的居然不是一个小怪物,落地之后居然变成一个白白胖胖头上还顶着一撮胎毛的小土豆。

大概是被叶青修理得狠了,他一出来就浑身黑气缭绕凶神恶煞想往叶青身上咬,被林夕一把抓住小脚丫子倒提了起来,一双紫葡萄一样滴溜溜打转的眼睛就对上了林夕那张面无表情的死宅脸。

小土豆看了林夕好一会儿,似乎认出了自己的妈妈,立刻高兴地扯着嫩嗓子喊道:妈妈——小家伙即便是鬼婴,也长得娇软甜萌宛如小天使在世,肉嘟嘟的脸颊两侧是两个甜蜜蜜的小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娇憨可爱极了。

他看到林夕似乎很高兴,伸着小胖手就要去够林夕的脸蛋,哪怕被人倒提着脚丫子都没有一点不高兴,只是笑得甜滋滋地一叠声地喊着:妈妈,妈妈!抱抱我!抱抱我!可惜,他长得再萌,林夕也不会忘记这张人皮底下凶残的本质,只见她冷冷一笑,将人往自己膝盖上一放一摁,抡起手掌,开打。

林夕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这一段历程的来龙去脉,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被气得差点没原地爆炸。

她一开始被陆文彦脚踏多条船的绯闻八卦给迷住了眼睛,下意识地就以为安清清肚子里的孩子是陆文彦的,虽然厌恶渣男,却没有想要剥夺腹中孩子的生命,才一路小心谨慎地护着,打算将孩子生下来后一同带走当做养子。

但是谁能知道安清清怀的居然是鬼婴?还是已经成型的鬼婴?那医院怨灵的主魂根本不是那个女童,而是安清清肚子里的鬼婴。

鬼婴一般指的是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死去的婴孩,是世间最凶煞的鬼魂,因为它们胎死腹中,所以还处于先天胎息的状态下,灵体十分纯净,化为凶灵之后也格外强横。

那家医院因为风水的问题导致婴孩的灵魂无法转世,时间久了就凝聚成了怨鬼,林夕知道这些,却没想到这厉鬼居然已经强横到了灵体能够实体化的地步。

灵魂实体需要培育一个灵胎,安清清灵媒的体制会被选上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但是培育鬼婴灵胎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如果不是林夕从中横插一脚,这个孩子诞生之后估计就会占山为王,自成领域,黄泉地书上会写上他的名字,从此成为一方鬼王。

只要不滥杀无辜残害众生,冥界也不会随意捉拿他,可以说是逍遥于天地间,堪称一代美猴王了。

成为鬼王就相当于摆脱了怨灵的身份,踏上了鬼道仙途,严格来说这个孩子修行的道跟林夕相似,只是林夕的怨气来源于外界,而它的怨气来源于埋骨之地的风水或是己身。

许多鬼魂在还未成就鬼王之身前就已经魂飞魄散,能够保有灵智并且得到的少之又少,却无一不是一方大能。

比如林夕曾经在阴山山脉见到的小虞山鬼母,那是一位从远古存活至今的鬼仙诃梨帝母,在鬼门大开的时候跑去了阴山,后来却不知所踪。

而林夕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灵气贫瘠的小千世界,居然诞生了一位有资格在地书上请位封号的鬼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兔叽:哇!足够封神的鬼婴诶!好牛逼!大佬:打了再说。

林夕:打了再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至秽至浊这位传说中号称可以封神的鬼婴,被打哭了。

就跟每一位做了坏事被妈妈揪住打屁股的小奶娃一样,呜哇呜哇地哭得可伤心了。

鬼婴都是胎死腹中的婴孩化成的鬼魂,这种鬼怪基本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出生,生得凄惨,死的血腥,那脑容量都还没发育完整的脑壳子里能记住多少正常人该有的母子情?婴孩对母亲的依恋是与生俱来的,但是没有常识和正常人的三观也是不可否认的,加上林夕命魂怨晦滔天,对于鬼婴来说简直是一脉相连,妥妥是自己的妈了。

安清清的壳子是一个孕育灵胎的道具,林夕的灵魂是母亲,那撕了壳子从此跟母亲黏黏糊糊永远在一起,有哪里不对的?哪里都不对好吗?!林夕面无表情地把熊孩子摁在自己的大腿上,对着那白嫩嫩的小屁股就是一通暴揍。

平常百姓家父母生气却又不好对年纪太过幼小的孩子动手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打屁股,因为这一块地方肉多肉厚,打起来疼还不会伤筋动骨,可以说是教训熊孩子的最佳方式了。

小土豆被打得哇哇大哭,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家老母为什么要打自己,咬着林夕的衣服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掉金豆豆,痛得狠了就伸着两只小短手噼里啪啦地打靠在林夕身边的叶青的大腿。

林夕冷漠脸将这不安分的小崽子往上一提,盯着那张哭包脸说道:德行了你,还敢打你爹?小土豆抽了个响鼻,委屈巴巴地嚷嚷:……我都没真真的打,就假假的打……打就打了,你还真打假打?想到这个小混蛋上演的手撕老妈,林夕觉得自己简直压不住眼底的凶光,牛逼得要上天了你?你自己招还是我打到你招?小土豆招了。

原来,那家医院建立的不是地方,那片土地本来就是养鬼的阴坑,曾经有修行鬼道的人士杀了四十八个极阴命格的女人,将死胎埋在那里,却始终凑不齐七七四十九个。

眼看着邪气镇压不下将要尸变,鬼道只能把阴坑给填了,画了个镇压的符咒,只当此事了了。

后来建了医院,医道仁心的慈悲气场的确镇压下邪祟,但是耐不住现代人会作死,两条腿的渣男遍地蹦跶,死去的婴孩越来越多,还全部被阴坑上的符咒给镇压得不得超生。

时间久了,这些染了晦气的婴灵就开始互相吞噬,跟林夕这种以怨渡魂的人不同,那些婴灵吃的都是实打实的灵魂。

久而久之,这一个地方就形成了领域,鬼王初成,但是那个时候的鬼王实力微弱,还没有到可以祸害人间的地步,也就没有被冥府的鬼差放进眼里。

可是后来医院扩建,好好的医院被建成了一个倒塌的墓碑,人有入土为安之说,墓碑一倒,是为死魂不宁,整个医院就化为了死地,魑魅魍魉尽出。

本来这些小鬼在鬼王的镇压下也是难成大器,但怎奈何那鬼王恰好灵智初成,炼成灵胎,陷入沉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群新生的鬼灵你吃我我吃你,吸收了鬼王领域中的怨气形成了厉鬼之身,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报仇雪恨。

就像林夕猜测的那样,这些鬼灵也每一个能当家做主的,报完仇之后就魂飞魄散,换另一个人来当大王,这样一路杀一路恨,直到林夕收下了他们的怨恨,将他们全部送入黄泉,这份仇恨才算是罢休。

这样算下来,林夕杀了陆文彦,就像当初的道虚天为了渡化佛女而杀了那些作孽之人一样。

——宽恕了别人的怨恨,背负了自己的孽障。

只是这一次林夕怀了一个以孽障为食的鬼王,怨气入体却全部哺育了肚子里的鬼王,而林夕发下大宏愿的记忆又被道生天给抹了,倒是逃过了一劫。

但是没有背负大宏愿的林夕转头却被这狗比儿子给撕了,估计这事连道虚天都没有想到,只能说幸运e的属性真的不是能轻易抹消掉的。

撕了就撕了,反正林夕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这个不是贬义的缺点,而是绝对的优点,世间少有。

我在道门百科全书中翻阅过关于鬼王的记载。

林夕一边戳着小土豆的脸蛋一边跟叶青感慨道,传说冥府黄泉未成的时候只是一处天地至秽至浊的怨气聚合之处,因为尘世死去的灵魂都记在那里,所以自成一界,以冥为名,可以说毫无秩序与道德可言。

那里的冤魂厉鬼互相蚕食吞噬,吃得越多就越是凶煞,实力也越发强劲,这样互相吞吃了好一段岁月,活下来的那些鬼怪彼此实力相当,谁也吃不了谁,就割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重新设立秩序。

这些开了灵智的恶鬼,被称为‘先天诸鬼’,无一不是冥界大能。

林夕将怀里动来动去的小胖墩抱起来凑到面前,说道,你诞生的方式倒是跟这些先天诸鬼的诞生方式雷同,只是年岁小,吸收的怨气也不如冥界大能,又不像我一样是半佛半道。

儿砸,你出去会被吃的你知道吗?小土豆咬着小手一副没听懂的表情,但是林夕说的吃他却立刻get到点了,张开嘴咧出一口雪白糯米牙,甜兮兮地傻笑:我也要吃,妈妈,么么哒。

这儿子没救了。

林夕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土豆给埋进了叶青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里,揪着那格外柔软的棉被将奶娃娃给捆了个结实,看着他挣扎着小胳膊小腿在被子里扑腾,林夕才把目光重新移回到叶青的身上:那位位面洞悉者又是什么个情况?那位风系天启者名叫秦向远,是秦元帅器重万分的老来子,比起叶青的身份也不差什么,甚至还隐隐要高出一点。

按照一般套路来说,老来子都容易被宠坏,但秦向远却没有,不仅聪明上进,也远比同龄人要优秀出众,如果不是有一个变异型脑域天启者华光璀璨照得所有人黯淡无光,秦向远说不得就是年青一代的领头羊了。

这次能就会秦向远也算是大功一件,唯一让林夕有点把握不准的就是这孩子有没有被来自世界的黑泥给污了神经?秦向远也算是经验丰富的洞悉者了,在知道无法引渡之后他就封闭了自己的意识陷入了休克状态。

叶青从之前装熊孩子的手环中掏出了一颗光芒黯淡的光球,看了一眼缩在被子中耷拉着眼皮子快要睡过去的小土豆,但是那黑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似乎意志消沉,不愿苏醒。

这就是熊娃子的锅了,林夕听罢就格外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把昏昏欲睡的小土豆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指着秦向远的意识体逼问道:你那黑泥是什么东西?说好的不滥杀无辜呢?身为鬼王的气度都死去哪里了?这人还有没有救?给个准话。

小土豆咬着手指头含着两包眼泪,觉得自己出生之后老妈就没有怀着他的时候那么爱他了,但还是乖巧地软声说道:不是我吃的,虽然他看起来挺好吃……那天晚上是浊儿新生,我去接她,她怨气冲天想杀了生父,但是打不过,她求我给她报仇,我不干,就带她走了。

出去之后就看见那个男人,他上来就要跟我动手,他实力不差,我不想惊动凡人,就把他拖进领域里打伤了。

打伤之后,浊儿就哭着把他给吃了。

浊儿是那个黑雾女童?林夕想了想,又问道,滥杀无辜不是魂飞魄散就是下地狱,你就没阻止她?我为什么要阻止?小土豆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人间跟地狱有什么不一样呢?一眼扫去,满目恶鬼,不都一样吗?浊儿被她的爸爸给剪碎了呢。

林夕语塞,摸了摸小土豆软软的胎毛,没有说话。

小土豆把自己往林夕的怀里塞,特别高兴地拿小脑袋在林夕身上拱了拱,嗅着嗅着就摸到了林夕印着魔痕的那只手上:清圣和污浊之气共存欸。

别打岔。

林夕将小土豆揪了回来,你还没说那黑泥是什么?人还有救吗?黑泥?那不是黑泥,那是秽土。

小土豆虽然没有正常人的常识和三观,但是对于鬼道的了解却不输给林夕,至秽至浊之物汇聚而成的土壤,是天底下最脏的东西。

冤魂厉鬼无法得到宽恕的怨恨以及人性之恶会在时间的消磨下沉淀,最终形成秽土。

那些无法报仇的冤魂在魂飞魄散的时候会凝结成这种物质,跟妈妈的魂火是相对的,秽土是痴人的绝望,魂火是罪人的忏悔,他们是彼此的克星哦。

林夕心里一沉,嘴唇微微一动:……那些秽土……是哦。

小土豆仰起一张玉雪可爱的脸蛋,直到这个时候,他稚嫩的面容上才流露出几分属于鬼王才有的淡漠,因为不得超生又无力报仇的缘故,最终基本都魂飞魄散了呢。

我诞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灵魂,破碎的灵魂太多,才会形成这么多的秽土。

林夕有些说不上话来,叶青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目光移向了她怀中的孩子:被秽土包裹的灵魂要怎么解救呢?小家伙眨眨眼睛想萌混过关,被林夕毫不犹豫地捏了一把小肥脸,才不甘不愿地开口说道:这个男人的意志力不弱,灵魂还没有被完全污浊,让妈妈拿魂火烧一烧把外面的泥壳子烧掉就好啦。

那种事情不重要,妈妈妈妈,我想看看你的魔痕,好不好嘛?林夕十分欣慰,发现这个孩子真是一脉单传的狼心狗肺,还是说修鬼道的都会变成这个死样子?想到缚罪天那一张死人脸反反复复地跟她对呛非吾之责,林夕就虎得想打人。

她摸着小土豆的胎毛和蔼温柔地说道:直觉告诉我你话没说完,你是自己交代了还是我打完你再交代?小土豆:……妈妈你果然不爱我了!小土豆哭唧唧地把事情交代了,用魂火的确能把秽土给净化,但是这个杀伤范围是不分你我的,也就是说秦向远的灵魂往魂火里走一遭,很可能会被烧成智障或者回归婴儿时期的智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直接被超度进入黄泉……不管哪种局面都不是林夕想看到的。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小土豆攥着林夕的一根手指头,执拗地说道,但是我要看看妈妈的魔痕。

作者有话要说:  埋个主线的伏笔埋得太长了(挺尸.jpg)小土豆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是三观还是逻辑思维都属于那种应该被关起来那种。

他最好的归属绝对是十八层地狱而不是人间。

不过并没有什么卵用,恶鬼林夕会教他做人的。

#你妈超级凶.jpg##你爸也超级凶.jpg#第一百二十二章 众生之巅恶鬼之森自从被林夕封印带走之后,就因为融合了两个世界不同的法则而形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空间。

恶鬼之森的死气和娑罗圣树的生气融合在一起,在整个空间内形成一套生态循环系统,自有其生死轮回。

时间久了,森林的周边变成了雾气蒙蒙的一片,林夕也钻进去看过,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知道自己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原本的森林,实在古怪到了极点。

后来因为实在摸索不出来什么蹊跷,林夕就将它抛在脑后了。

恶鬼之森对于林夕来说只能说是一个熟悉的栖息地,她毕竟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

虽然那段记忆不怎么美好,但是林夕不可否认自己在这阴森诡异的山脉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也是在这个世界里,她的思想产生了一定的改变,终于愿意走出自己的圈子,看得见别人的挣扎与痛苦。

人世间并非单纯的黑白对错——这个道理,林夕是在这个世界里领悟的。

林夕一手牵着叶青,一手抱着小土豆,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半山腰的一处山洞前。

这山洞是林夕传承魑魅之身的终结之地,也是在这里得到了那一丝仙灵之力的传承,明白了属于魑魅的宿命。

后来在阴山上渡化鬼魂的生活,虽然已经变成了不必呼吸也不必进食睡觉的鬼魅之身,林夕也下意识地将这个山洞当做自己的落脚点,偶尔回来闭目养神。

她怕自己过久了鬼魂的生活,就忘了如何作为一个人类活着。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林夕挥手打开山洞的限制,抱着小土豆就往里面走,当初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妖怪,一个两个长得丑还不说,整天就只会制造噪音嗷嗷大叫,当初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得送他们全部上天。

后来他们倒是的确全部都被我送上天了,森林却又安静得有些吓人,连些蚂蚁小兔子什么的都没有,我就不想回来了。

这山洞里别的东西没有,一些有趣的神怪传说趣闻,还有一堆破烂玉简倒是不缺。

林夕说得兴高采烈,仿佛那三十多年风餐露宿腥风血雨的生活都是隔世重峦,虽然撕心裂肺,却再也经不起心底的波澜。

叶青垂了垂眼,神情淡漠,一双漆黑如子夜般墨色浓重的眼眸却冷得吓人。

山洞里没多少摆设,但是却有不少妖魔送来的贡品,林夕也不管自己是占山为王还是鸠占鹊巢,反正那些贡品都被她笑纳了。

她统治这座山脉二十余年,也跟山大王没有两样了,因为住得久了,山洞里也被打理得极有人气,甩上一个除尘咒就能住人了。

恶鬼之森算是林夕的地盘,所以熊孩子撒丫子往外跑的时候林夕也没阻拦他,而是牵着叶青的手坐到了石床边上。

从那个孤儿院开始,林夕的每次穿越都跟随在叶青的身边,不知道是缘还是孽,但是她和他总归是不曾分别。

唯独这形单影只的三十年,是没有叶青的三十年。

其实我是个不害怕孤独的人。

林夕拿起一块温润晶莹的玉简,试着导出里面的文字展示给叶青观看,我呢,忙也能忙得很充实,安静也能享受安静,孤孑的时候会怀念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也能自己跟自己玩得很好。

以前也有人说我没心没肺,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也不是……只是人啊,总是要朝前看,将痛苦和砥砺变成自己的铠甲,才能越走越远,越走越高。

叶青看着那一个个飘在空中的字符,都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实在说不上哪里有趣,但是林夕愣是靠着它们打发了将近人类半辈子的时光岁月。

叶青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大概是因为他突破了界限,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感情的缘故。

那些陌生的、滚烫的、令人心口酸涩的情感像是逐渐湮没顶颈的水,让人窒息绝望却又无法反抗,他偏首看着身边的女子,不知道将心中澎湃的情愫称之为心痛还是心动才更为妥当。

林夕。

怎么?停止时空旅行,以后我陪着你,不好吗?叶青问的不是好不好而是不好吗,因为答案他或许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他或许自己也在寻找一个答案,等待一个结果。

林夕抬手挥散了漂浮在空中的字符,她整个人一横,就躺在了石床上,靠着叶青的大腿,仰着头看着他微微垂眸时清俊却神情冰冷的容颜,林夕就忍不住闭了闭眼:咳……你看你,长得帅,身材好……好吧这些都先放一边,你还爱干净,对外人冷淡,对我却很温柔体贴,妥妥的一派男神风范,换了哪家姑娘不喜欢你啊?能被你捧在手上宠着,一辈子无忧无虑地当个小公主,做梦都没有那么好的美事……林夕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柔和却有些空:可是人不能对自己太好,如果不把自己逼到绝境,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古有破釜沉舟之项羽,济河焚舟之孟明视,人是一种懒惰的生物,如果不背水一战,永远都会想着得过且过。

你对我很好,而且是没底线的好,我有的时候都觉得我们拿错了剧本,温柔乡英雄冢,你怀里就能圈成我的坟。

林夕昏昏欲睡,她的壳子正直青壮年,风华正茂,里头却困了一个年岁不知几何的灵魂,但是叶青啊,人之所以学会自己走路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他们清楚自己终有一日无人可靠。

而林夕,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了。

品尝过在死亡中挣扎的绝望,即便再次看见了自己的依靠,她也不敢靠上去了。

因为再也不想有朝一日,再让自己掉入那样的境地了。

林夕睡着了,她其实也有些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劳,而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力量的枯竭。

如果说在缚灵地宫中,她看到了这辈子落入了尘埃的自己,第一次品尝到了命运弄人的绝望。

那在那家充溢着无数冤魂厉鬼尖嚎恸哭的医院,她就意识到我命由我不由天是怎样的一场笑话。

天道无情,整个世界都是一座缓缓转动着研磨着血肉的石磨,她林夕,也不过是掉进石磨里的沧海一粟。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她一头热血勇往直前,就能改变的。

林夕沉沉睡去,叶青从随身的次位面中取出一张柔软的薄毯轻柔地盖在她的身上,他抬手轻轻覆盖在林夕的额头上,眼眸微深。

妈妈妈妈!小土豆乐颠颠地从外头跑进来的时候,一道青色的光如同子弹一样射在了他的脚下。

不过一岁孩童模样的娃娃脚步微微一顿,雪白娇嫩的脚丫踩在粗粝的土地上却没有被磨出半点印子。

原本神情天真可爱的孩童看见山洞内的景象,神情立时一冷,稚嫩欢快的笑腔也转瞬冰寒,妈妈睡着了?叶青点点头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剖开林夕的肚子才诞生的孩子,他心中是不喜的,左右那个孩子也一样。

小土豆眷恋生身之母,却对于这个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暴揍了他一顿的男人没什么好感,叶青唯一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林夕喜欢,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在妖鬼的眼里比烟雾还要轻薄飘忽,不可信的。

就算叶青是父亲,那又怎么样?身为死婴汇聚而成的鬼王,小土豆见过太多薄幸男儿,对父亲没有期待,只有掩藏得很深的厌恶之感。

小土豆手里捏着一把泥巴,那颜色却黑得像是存放了千年的古墨。

他随意将黑泥捏成了不同的模样,冷声道:我们不要打扰妈妈睡觉,出去说吧?叶青也有这个打算,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个鬼婴的目的和想法,杜绝林夕身边的一切危险因素。

他动作轻柔地托起林夕的脑袋,将人频繁在铺了柔软被褥的石床上,替她顺了顺鬓发,动作再自然不过地弯腰亲吻她的唇,这才在鬼婴冰冷的注视下转过身来,说道:走吧。

鬼婴冷哼一声,小小的身子一转就直接朝外走去,他个子甚至还不到叶青的膝盖,气势却极为惊人,仿佛身负尸山血海。

半山腰这个位置极为巧妙,从这里极目远眺,恰好可以将森林囊括入眼帘之中,包括森林中央那一棵鹤立鸡群的娑罗树。

大概是因为不负恶鬼之森的名头,这一处怨气构造而成的森林整个色调都是阴沉的,叶子也是染了墨的绿色。

雾气蒙蒙的边界,乌云压城的天空,唯独森林中央的娑罗树青冽如翠,枝如玛瑙,美得像是一场迷梦。

整座森林都是阴森的,但是刮面而来的风却很干净,没有腥臭的妖风,只有泥土湿润的气息。

妈妈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修炼出领域了。

鬼婴蹲下肉乎乎的身子,伸出手捻了地上的一把泥,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开辟了这片领域作为传承之地,引导妈妈走上了仙途。

那个人实力大概比我强大很多很多,我连他的一缕气息都捕捉不到,他的身份恐怕不是我能根究的。

叶青没有说话,神色依旧冷淡,他清雅俊逸的眉眼被风拂过,像是一幅泼墨山水,意境秀致。

看到叶青不为所动,鬼婴将沾着泥土的手指塞进嘴里,舔着泥腥气,直白地说道:那种境界的大能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类,绝对所图匪浅。

我看不清妈妈的命魂命格,更看不清她潜力的极限。

但是我知道她每一次破后而立,都会凤凰涅槃般越战越强,她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人上人的。

如果妈妈站到了那个位置上。

鬼婴指了指天空,朝着叶青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你就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啦。

叶青不为所动,他只是容色淡淡地望向远方,平静地道:你们都希望她能站在那个位置上吗?不好吗?鬼婴歪了歪头,她会站在众生之巅,与天地同寿,享人世之永恒。

哪怕她受尽罪业,百劫加身,走在钢丝尖刃上?鬼婴赌气道:妈妈很强大,她一定会成功的,你不应该质疑她。

强大不代表不痛苦。

叶青冷冷扫来一眼,冰冷深邃的眼瞳里有电流在激荡,背负众生愿力,不管我怎么护着,她都逃不过不得好死的命运,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她自己都已经是百苦一身,步步艰难,你们却还想着要依靠她。

你们只看到众生之巅华光万丈,却没想想过她有多疼吗?作者有话要说:  林夕为了改变命运而追求力量,并且为了更高的自我而不愿停息脚步。

大佬嘛……道理都懂,但还是心痛。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性本恶林夕醒来的时候,是在叶青怀里,恶鬼之森里的时间跟外界是不一致的,所以林夕一觉醒来也没有过去多久。

叶青斜躺在林夕的身侧,林夕的脑袋正靠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一件衬衫,林夕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他的心跳。

林夕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一看就是很标准的入殓姿,而叶青的一只手臂松松地搭在她身上,修长的手盖着她交叠的手背,睡得沉静而又安详。

他将自己打理得很干净,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永远干净好闻,没有男性特有的咸腥汗味。

林夕靠得很近,几乎就这样压在他的心口,恍惚之间似乎能闻到他雪白衬衫上的冰雪气息,冷冽而又清爽。

俊挺的鼻梁,薄而色淡的唇,阖起的眼眸看不见平日里的深邃与冰冷,反倒显出几分静谧的柔和之态。

林夕可耻的萌了,她不知道什么是秀色可餐,但是她现在真的蠢蠢欲动想把这个美男子给吃掉。

呃……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吃。

这个念头在林夕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有些压制不住了。

想她母胎单身二十多年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好男人,恋爱也谈了,婚也结了,现在孩子都有了,是不是找个时间把人吃干抹净成就好事比较好?要不是他们两个人事业太忙,怎么会闹腾到现在都还没下口的地步呢?林夕面无表情蠢蠢欲动,可是贼手才刚刚摸上叶青的胸膛,被摸的那个人就簌地睁开了眼睛。

叶青哪怕是刚刚睡醒,那双漆黑的眼睛也是清明的,根本看不出一点刚刚睡醒的痕迹。

但是叶青机械一样的大脑重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他看似严肃实际呆滞地抬手摸了摸林夕的脸蛋,就仿佛想确认什么一样上上下下将人拍拍摸摸地撸了一通,撸到林夕眼神死去生无可恋,他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变回平常那清淡漠然的模样:醒了?林夕无语地看着这个把自己当猫当狗撸了一遍的男人,对于彼此的情商点了一根蜡烛,才自暴自弃地问道:娃呢?他去找让灵魂恢复的方法了。

叶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实际上林夕没醒的时候,他就跟那只鬼婴打了一场,虽然彼此点到即止及时收手,叶青也依旧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听他的说法,你的魂火能焚净秽土,但是想要灵魂完好无恙,恐怕还需要一点养魂之法。

养魂?这两个字一入林夕的耳中,便让她有几分惊愕,那还找什么?这恶鬼之森本来就是一处养魂地,只是当初被妖魔占据所以成了恶鬼盘踞的死地,但是这里的确是一处蕴养灵魂的好地方,不然那些妖鬼也不会百年不散。

恶鬼之森里的煞气已经被我净化了,那一株娑罗树更是有蕴养灵魂的神效,如果只是养魂的话,我们直接把人埋在树下不就好了吗?叶青沉吟了一小会儿,才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他好像是说缺了点什么,想要做到净化灵魂又不伤灵魂的本质还是有点难的。

sxmd还能缺了什么?谈到正事,林夕也收起了儿女情长的心绪,随手往自己脸上泼了一道冷水,胡乱抹了抹就要往外头冲。

叶青一把把人拉住扯进怀里,拿着毛巾给她擦了又擦,直到把水渍全部擦干净了,才把泥鳅一样的女汉子给放了出去。

林夕气势汹汹地往外跑,恰好跟一蹦一跳跑回来的小土豆撞了个满怀。

看到妈妈醒了,小土豆特别高兴地挥舞着小短手就冲过来要抱抱。

小土豆心是脏的,但那壳子却实在白嫩可爱到了极点,换了任何一个女人站在这里都会忍不住因为这皮相而产生几分怜爱之情。

可惜他遇上的是林夕,虽然不怨怼小土豆手撕老妈的残忍举动,也依旧保有着几分母子之情,但是林夕也不会真的将他当做普通孩童来看待。

林夕袖手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黑得隐隐发蓝,有种格外通透的灵秀之感:你说想要净化灵魂还缺点东西,还缺什么?小土豆有些遗憾地收回了伸出的两条白胖手臂,他看着林夕,觉得这个从见面时就有些疲惫的女人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小土豆没有隐瞒,乖乖地将事情都交代了:这里是妈妈的领域,这样算下来,妈妈也算是修炼有成,跟我一样都能在地书上搏一个名号。

只是上了地书就算是入了地府,永生永世都将归属于黄泉尊者,妈妈想必是不愿意的。

但是我们想要再次突破界限,就势必要完善自己的领域,在凡间渡过劫数,就可从鬼物成为鬼仙。

我看了一遍,发现妈妈的领域已经基本成型了。

小土豆转身看向远处雾气蒙蒙的一片,眼底带了三分笑意,但是还差一点,虽然妈妈的领域内清圣之气和污秽之气共存,但是还是没有保持一个平衡。

因为妈妈修的鬼道是魔道之一,所以还差一点污秽之物,这个领域才能定型。

林夕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挠了挠鬓角,沉声道:你想做什么?小土豆扬起一张无辜的脸蛋,抬起手,让林夕看他掌心中乌漆嘛黑的一大片黑泥:有佛门圣树镇压在这里,邪祟不生,正邪难以保持平衡。

但是如果妈妈将秽土导入这片土地,那领域内的生死就会自动形成一个轮回,保持了平衡。

而那娑罗树,汲取污秽之气也会生得更加茂盛,岂非好事一桩?好个屁啊!林夕面无表情,心中暗暗骂娘,那黑泥也不知道汇聚了多少怨念,是货真价实的天下至秽至浊之物。

她的魂火是来自罪人的忏悔,恶人临死前最后的一丝善念,罪人的善也是善,虽然微弱却也是干净的。

但是那黑泥却是痴人的绝望,是那些想要复仇而不得的人魂飞魄散之后剩下的碎片与痴妄,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这些绝望的情绪更加负面了。

这个世界上,背叛、欺辱、折磨、诽谤、遗弃……种种因罪恶而生的怨恨都是其次,可怕的是经历了这些还要亲眼看着那些害了自己的人幸福快乐,而自己永堕无望之渊,无法复仇,无法放下。

就在这样绝望的痛苦中魂飞魄散,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干净得了?毕竟他们到最后一刻都还是恨的。

小土豆看着林夕没什么表情的脸蛋,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不会害妈妈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妈妈应该也知道,这世上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优昙娑罗树的确是世间难寻的天生灵物,但是有它立在这里,迟早要把整个领域净化成圣地,妈妈难道是想跟那群秃驴和尚一样建立一个佛国不成?那种除了至纯至净的圣人以外没人能活在这里的领域,跟妈妈的道途相驳逆,是没有用处的。

小土豆觉得自己能接受妈妈成神成仙成鬼,唯独不能接受自家老妈变成一个佛光万丈的秃驴。

林夕也对佛教不太感冒,只能捏着鼻子认命了,她看着孩童白嫩手掌心里的那一团黑漆漆的泥土,问道:怎么做?我来我来!听自己的妈妈答应了,小土豆蹦蹦哒哒可高兴了,当下小手一挥打开自己的领域,铺天盖地的黑泥就如潮水一样从界门中喷涌而出,仿佛泥石流一样汹涌澎湃,直接淹了林夕的恶鬼之森。

这一幕实在太恶心了,林夕本来就惨白似鬼的脸蛋当下就青了,双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还是默默地忍了。

傻逼儿子玩泥巴,林夕只能头痛欲裂地跟自家爱人坐在一边沉默围观,林夕发现那秽土落在泥土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土质似乎变得更加黝黑了。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也没有说蠕动着冒出个泥人来。

林夕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就随小土豆玩去了。

小土豆忙着撒泥巴,林夕却坐了下来,跟叶青商量起孩子的名字了。

小名就叫土豆,反正他是阴坑地里刨出来的。

林夕趁着熊孩子不在就瞎胡闹,还兴致勃勃地调戏叶青,你说你当初跟我提的绿树红花,你怎么不改名字叫叶绿呢?毕竟我跟你说了是绿树嘛,青色和绿色很像,但是也还是有点点小区别的。

叶青面无表情任摸任捏任调戏:我试过了,老师说我可以更自暴自弃一点叫自己叶绿素。

林夕:噗。

林夕决定让儿子来继承这个光辉伟大的名字:那土豆就叫叶绿素吧。

又是土豆又是叶绿素?怕不是来点阳光空气和水就能光合作用了吧?叶青心里是拒绝的:他大概更愿意跟你姓。

可是你是他爸爸。

林夕看着叶青的眼睛,她那双墨色浓重的眼睛里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明光,执拗深藏,只要我一天是他的母亲。

他就必须喊你一声父亲。

林夕不是个舌绽莲花的人,要她天天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也实在是为难她了,但是即便她历经生死劫难,也有一个人在她心里是特殊的。

小土豆不知道,叶青之于她,是亲人爱人,也是师长友人,是曾经仰望追逐过的存在,也是渴望守护的一线美好,倾尽了林夕这个人一生中少得可怜的温柔和爱。

如果林夕的生命中没有叶青,历经劫难归来,她大概会遵循着骨子里那疯狂的杀性,成为一个嫉恶如仇、杀人如麻的镇守者吧。

除恶务尽,眼底再容不下自以为是判定的恶,她自以为是的孤清,最终只会成为造下无尽罪业的劫。

渴望变强,渴望不凡,这是与生俱来的本性,还是因为她的灵魂本来就是空的?她坚信人性本恶,是不是她本身也是恶的?她憎恶着人性五毒,何尝不是将自己也囊括在内了?渴望超脱渴望善,她告诉自己人跟动物唯一的不同就是因为理智能控制感性。

她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自己人性中的感情是恶的?所以她在战斗中会感到快活,所以当她强到足以支配命运时会那样欢畅,所以当鲜血染满她的双手时她会兴奋到颤抖。

这些是不是都是因为人性之恶?她渴望超脱这样的人性之恶,可是剔除了人性,她的灵魂又成了空的。

——你已经找到让自己的灵魂不再空虚的执念了吗?是的,她已经找到了。

叶梦归。

林夕笑了笑,就叫……梦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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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现在已经不是林夕了。

她中二病是真的很严重了,想要除去一切的罪恶,包括自己的人性。

好了,伏笔埋到这里,下一章继续穿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亡全息(1)小土豆回来之后,对自己的名字表示了强烈的抗议。

倒不是嫌弃名字取得娘兮兮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能叫林梦归、林狗蛋、林土豆,但是他就是不想姓叶。

然而反抗并没有什么卵用,婆媳难处左右为难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女汉子这里是不存在的,林夕将熊孩子暴揍了一顿,啥都消停了。

秽土融进了娑罗树扎根的土地,林夕有些意外地看见那优昙娑罗树居然变得更加青翠欲滴了起来,看来土豆的确所言非虚。

妈妈,取一片娑罗树的树叶用来护持魂魄,它会逐渐将非魂质的秽物排除出去,你再用魂火包裹缓慢净化掉秽土,就可以了。

小土豆摘了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递给林夕,那树叶离开了枝桠,立刻就变成了坚硬的翠石,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少则四五个月,多则三年五载。

林夕接过那片叶子形状的翠石,闻言也不过叹了口气: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佛前净莲也是诞生于污泥,这一株优昙娑罗树想要生得好,也必须生于极恶之地。

小土豆,或者说现在改名叫叶梦归的鬼婴摸了摸娑罗树宛如玛瑙般晶莹美丽的枝干,语气中略带感慨,这应该是一棵新生的树?不知道这棵树的母体是长在怎样罪恶的土壤里呢?林夕回想了那个追求永恒之美的骨瓷小镇,沉吟:一个……连缚罪尊者都忍不住将它从世界上抹去的地方?黄泉尊主?叶梦归深感惊悚,忍不住缓缓收回了自己白胖的小手,迟疑道,……咳,那这棵树还真是来历不小,听你这么说的话,那个地方本来应该也是要诞生一只鬼王的,但是大概是因为圣树镇压的缘故怨气没能成型,所以才会发展到让黄泉尊主都忍无可忍的地步吧。

林夕对缚罪天有些不满,忍不住腹诽道:他只管处置那些犯下罪孽的人,却不理会那些被残害致死的灵魂,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出来阻止罪孽之人犯错,我还会敬他三分,他却偏要等那些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才将他们带走,留下一片疮痍,满目伤痛,就这样袖手不管了?黄泉尊主当然不会管。

叶梦归歪了歪脑袋,神态天真,妈妈,你知道三界五行六道吗?三界?天地人三界?五行不就是金木水火土,还有轮回六道吗?林夕身负道教宝典,对这些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是不是。

叶梦归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是□□、欲界、无□□,这三界就囊括了轮回六道,万物苍生生生死死都不会超脱这三界。

三界是给轮回六道中的芸芸众生生活的地方,而修道有成的人所谓的‘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指的就是摆脱轮回之苦,走上长生之路的修士。

叶梦归晃着肥肥短短的小手指给林夕科普鬼道的知识,欲界有六重天,□□十八天,无□□四天,修道有成的人就可以居住在三界外的四梵天还有圣境四天的三清天中,三界总共有二十八天,而三界之外另有八重天,但是其实严格来说,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等等。

林夕掰着手指数了数,你说圣境四天里有三清天,那还有一重天去哪了?小土豆眨了眨眼睛:还有一重天无主,不能住人,那里是‘道’的诞生之地,无色无形无相,名为大罗天。

林夕狐疑地瞄了过去:不能住人?小土豆:……住的不是人。

林夕:……哦。

野兽般的直觉告诉林夕还是不要继续问下去才比较好,但是她其实觉得很意外,因为她的这个儿子似乎知道得真的不少。

我想告诉妈妈的就是——小土豆的神情严肃了起来,黄泉尊主虽然明面上是冥府的掌控者,但是其实冥府就是三界的中转站。

无数的大千中千小千世界,所有轮回六道的魂魄归属之地都是黄泉,黄泉没有星辰日月,时间是凝固的。

但是每天死去的人类、动物、妖魔鬼怪有多少?谁敢去数?妈妈,如果你是黄泉尊主,你会去在意这个世界上死了多少只蚂蚁吗?——不会。

林夕垂了垂眼,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能怪那位神明无视人类的死活,而是因为眼界和出身的不同,注定他们眼中看见的事物是不同的。

林夕看见的是活在底层的人们坎坷苦难的一生,看见的是他们的不甘与怨恨,痛苦和挣扎。

但是在缚罪天的眼中?别说几条人命几条魂魄了,只怕一个世界的生生灭灭,都不一定能惊起他眼中的涟漪。

林夕心中那一丝埋藏得很深的忿然,伴随着一声叹息而消散。

如果神明有情,那她也没有必要奋斗至今,伤痕累累只为了给自己拼杀出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想通了这一点,林夕也重新找回了自己平和的心态,努力打起精神对叶青说道:走吧,这边问题解决了,我们去把任务给交了,开始下一个世界吧?叶青微微一顿,看着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小土豆,只是平静地回复道:好。

提交任务报告和选择世界都是叶青去做的,林夕倒是想帮忙,但是一看到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她就选择死亡了。

林夕自认自己的智商也在正常人的标准线上,但是自从她遇上了叶青这个头上顶着学神光环、浑身还开满了金手指的挂逼之后,她除了趴着装死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好掩饰自己学渣的自卑了。

所幸她现在有一个任务,就是每天用魂火烧一烧那片翠玉。

叶青的上头接到了叶青的任务报告也觉得很惊愕,而匆匆赶来的秦元帅只看到一枚翠玉制成的树叶安静地躺在盒中。

痛心不假,庆幸却也是真的,听说林夕有办法将秦向远恢复,秦元帅就将这件事情记作任务交托给了林夕和叶青,顺便以军功为由提拔了一下林夕的等级。

从入门者变成了起步者,林夕深感前路漫漫,之后想到叶青能平安健康地长这么大都是托了高逸的福,林夕提出想要见高逸一面表示感谢,却被叶青拦下来了。

老师前些日子带兵去了其他星系。

叶青在光屏上点开下一个任务的介绍,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林夕,这是一个高科技位面,但是发展方向和我们这个位面不同,他们极力发展智能ai,并且将之用于全息技术。

你应该还记得,全息技术是模拟感知,可以用在游戏、军事、科学实验等方面,我们这边将全息技术用在了军事上而制造出了感触机甲,但这个世界的全息技术是用在了游戏上,并开发出了虚拟的第二世界。

全息网游啊。

林夕摸了摸头,她对于这种神奇的高科技还是很感兴趣的,那我们这次是去旅游的吗?林夕可没忘记位面洞悉者的工作是什么,他们是记录、整理以及收集不同位面文化历史甚至是科学技术的特殊部队成员,在不影响其他位面正常运转的情况之下收集情报和信息,去其槽粕取其精华,以此推动自身位面的成长。

从零变成叶青的这一段岁月不过短短二十多年,这个位面的科技就已经发展到了如此鼎盛的程度,不得不说位面洞悉者的确在里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嗯,去旅游。

叶青平直的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有了一个笑的模样,在这个世界里,我可以保护你。

林夕想到自己去了高科技位面,只怕是很多手段都用不上劲了,叶青说情话都像是在承诺一个誓言,实在可爱到了极点。

越想心里越感慨,叶青这种性格的人,如果不坚持正道那绝对会走上毁灭世界的不归路,这样说下来,高逸的确是个好老师,虽然没有让叶青学会正常人该有的感情,但是他至少保证了叶青残缺的人格没有衍生出恶的自我。

作为当初亲手将零交给高逸的人,林夕觉得自己如果不当面道谢,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先跟你老师道过谢再走吧?林夕觉得做人要厚道,对当面道谢这件事情念念不忘,要是没有你老师,现在都不知道你成了什么样。

难得来一次,我总得跟他说一声谢,就算是隔着光屏也没什么啊。

等等你别拽我!你是不想让我见你老师吗?!叶青的脚步微微一顿,细不可见地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你想多了。

林夕满脸狐疑地绕到了叶青的面前,摸着下巴说道:我野兽般的直觉不可能出错的,你就是不想让我见你老师,为什么?叶青撑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跟林夕对视,不管林夕怎么逼问,他就是不吭声。

自家人知自家事,林夕当初那样凶残,将自己死成了叶青的心理阴影,也差点死成了高逸心中的白月光。

叶青知道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是禁不住高逸这个人时数年来对林夕的欣赏和念念不忘。

要知道高逸跟叶青完全是一个德行,不近女色一派性冷淡的作风,这种人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十几年,鬼知道这欣赏之情什么时候会扭转成爱?感情这种事情难讲,叶青也不想试试跟自家老师成为情敌是个怎样的感受。

林夕眼看着叶青不吭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道——丑媳妇见公婆,你嫌我丑?!叶青:……说好的一见朋友二见同事三件家长的结婚三部曲呢?!骚年!你想渣我?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叶青:……他收回前言,万人迷路线不适合他家情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男配候选一——小学弟,富二代,关键词:病娇,依赖,黑心白莲]林夕:沃日!妈的死变态!洗脑洗脑赶快洗掉你脑子里的废料!……[男配候选二——高逸,一国上将,关键词:军人,禁欲,一生之诺]林夕:岳父!请把你儿子交给我!我会对他好的!……[男配候选三——缚罪尊者,一界域主,关键词:耿直,霸总,相爱相杀]林夕:你他妈这事你管不管?!妈的!你不管我管!(捋袖子直接上)……[男配候选四——道虚天,身份成谜,关键词:高冷,美颜,前世今生]林夕:爹!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亡全息(2)林夕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地下停车场。

林夕对这个地方有些心理阴影,着实狠狠地愣了一下。

等她凝神细看,却发现面前悬空立着一个蓝光盈盈的光屏,那光屏没有实体,很有未来世界的高级感,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林夕从懵逼中回过神来,凝神一看,却发现居然是一个游戏的个人面板。

id:林希等级:90(满级90)种族:人类职业:影杀(短兵)血量:1000/1000属性:体质150,敏捷300,智力2,力量60,感知200,灵巧289,魅力???负重:15磅(轻便)天赋:妙手(灵巧+20),灵猫(敏捷+30),夜瞳(感知+10)之后就是一大串游戏数据,林夕只来得及草草扫了一眼,就将视线放到了周围的环境上。

她这才发现这个地下停车厂一样的地方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青年站在不远处,一个拿着一张泛黄的地图在翻看,一个则戳着光屏在查看自己的装备。

林夕只扫了一眼,就迅速判断出这两个人都不是叶青,叶青哪怕变成了林夕完全陌生的样貌,林夕也能从神态气韵中将他认出来,但是面前的两个人都带着一些西方人血统,性格也都不是内敛的类型。

林夕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两人,一个是很典型的金发碧眼,一个则是深棕的头发和蜂蜜色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游戏可以修改设定的缘故,两个人的容貌都称得上俊美,身材修长结实,远远往那里一站,玉树临风,帅气得仿佛自带美颜柔光。

话虽这么说,但是死宅的天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神态上的同类气场,估计这两人都不是有心机的类型,这样只要小心试探一下,她就不会暴露出身份上的不同……嗯?林夕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自己拔高了不少的视野以及胸前裹着紧身衣显得格外一马平川的胸口,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林夕抬手摸了摸胸,忍不住又捏了捏,神情终于渐渐严肃了起来。

林希!你准备好没?!金发青年回过头来吆喝了一身,林夕凭借着感知200的属性看见了他个人面板上的id:亚度尼斯的字样,对于这个中西合并的世界观有点懵逼的林夕力持镇定,尽管她内心已经快要崩溃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道:稍等,就快了。

林夕手指几乎是有点颤抖地点开了个人面板中的装备栏,看到上面留着文艺的中碎发,漆黑散碎的头发挡住了一只眼睛,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湖水般矢车菊蓝色的眼睛。

一张略显苍白却谁都不能否认其精致俊美的脸蛋,介于美和俊中间的容貌在某种境界上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就连林夕向来没有什么情趣可言的僵木表情都被衬托出一种暗夜精灵般神秘优雅的冷清,只让人想溺死在这双深蓝的眼眸里。

林夕……林夕差点给跪了。

啊啊啊什么鬼啊!!!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趟居然把她给变性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吃掉自家大佬的啊啊啊!!!而且这张脸怎么回事啊简直像是黑暗版的神父啊!!!这种无尽夜色糅杂而成的神秘清冷之美是想怎样?逼她搞基吗?!!!林夕几乎要抓狂了,就她见过的这么多人中,悲弥塔莎是东方人种的红尘绝色,温妮是西方人种中的妖娆尤物,那神父的样貌简直可以堪称男性之最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那种仿佛跃动着生命灵动之美带着时刻燃烧着生命和灵魂的炽烈,让人不由得想到主宰火焰的精灵。

而林夕现在的这个壳子五官眉眼上虽然跟神父并不相似,但是那种气质却无端端的也会让人想到精灵这种深受上帝宠爱的种族,只不过一个属于光明的白昼,一个属于寂静的黑夜罢了。

顶着这样的壳子这样的脸!还怎么愉快的谈恋爱啊?!就算叶青不在乎,她也很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家丈夫掰弯好吗?!林夕默默地石化在原地,那边厢,金发的亚度尼斯却朝着另一个青年吆喝了一句:乔磊你好了没有?这副本我们不是都来过好几次了吗?!名叫乔磊的棕发青年满头黑线地扭过头来,咬牙道:亚尼你说得轻松,我们是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全军覆没好吗?这个副本最要命的就是时间,时间把控得不好迟早都是要扑街的。

就算是全息网游可以调节痛觉,但是被一群丧尸一样的精神病人咬死也是很恐怖的事情好吗?反正先试试水,试一次练练手感也就差不多知道要怎么跑位了。

亚度尼斯推着乔磊拽着林夕就要往里头走,我们准备得这么充分了,林希的敏捷都堆到300了,没道理这次我们还刷不过去!如果过不去绝对是副本出bug或者有特殊剧情线,总比你在这里傻兮兮的研究来得好。

林夕十分被动地被推到了一座雕着饕餮图样的青铜门前,这种魔幻的画风让林夕内心非常崩溃地想要吐槽些什么,最终也只能吐出一串省略号。

林夕安慰着自己不要跟游戏较真,一边拍开腰间的装备扣取出两柄漆黑的匕首,她眼角的余光睨了亚度尼斯和乔磊一眼,迅速判断出亚度尼斯大概是战士肉盾之类的职业,而乔磊大概也是一个近战职业,不过是以力量为长。

这样看下来,三人都是近战,但是分别朝着体质、力量和敏捷三个不同的方向发展了。

男子有血性,玩游戏也更追求刺激和技巧,林夕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

但是……你刷副本得带奶啊!得带奶啊!!得带奶啊啊啊!!!不带奶妈你是要怎样?三个人刷一个副本还要空出手来喝血瓶吗?!林夕扫过三人的装备,单单看光效都能知道他们的装备档次不低,就连林夕这个一身漆黑的影杀,装备上都流淌着道道暗光,应该不可能傻逼到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林夕虽然现在就想甩下这两人去找叶青,但是这样难免会暴露自己的异样之处,实在得不偿失,只能先陪着他们往副本里面走一趟了。

如果这三个人不是自视甚高的话,那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带奶妈没用,这个副本必须依靠速度快速刷过所有关卡,不然一定会被boss一击必杀。

事实也是林夕想的那样,乔磊看完地图之后神情悻悻地将地图递给了林夕,嘟囔道:这个副本特别见鬼,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过掉的话就会被困死在里面,无数小怪一拥而上把我们给吃掉,所以过副本的速度一定要快。

我和亚尼上次都死在第一个boss面前了,这次带林希过来,关闭机关之类的就要靠你了。

第一个关卡,进去之后也别管我们,你有多快跑多快,先去机房那里把电闸给打开,有了灯我们行动会方便一点,小怪的属性也会下降。

林夕看了看地图,强行记下机房的位置之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乔磊还在嘟嘟囔囔地说道:也不知道多少人折在这里了,听说还没有人能过关呢。

如果我们过关了可就是全服首个开荒的,写攻略都能大赚一笔。

我们的装备和战力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要小心第一个boss,特别坑爹,是这个精神病院的女护士,你进了房间之后她会倒在地上。

你如果伸手去扶她,会被捅死,你如果不救她,你也会被捅死。

林夕:……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会被捅死的,不如先干掉她吧。

亚度尼斯启动了机关,林夕看着青铜门伴随着机械运作的声音缓缓升起,青铜门的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墙角上的一个残破灯泡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闪烁不定的电光。

青铜门打开时,林夕听见自己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女声:任务——肃清奥德里奇精神病院,现在开始。

任务等级:ss,任务难度:深渊,任务关卡:5,奥德里奇精神病院位于城市中央,是生化病毒扩散开时最先受到感染的领域,请玩家肃清奥德里奇精神病院并夺回液态能源核心。

青铜门才上升到一半,亚度尼斯已经拔出一柄一人宽的大剑扫出凌厉的剑风,大喊:走!林夕弓腰屈膝,在亚度尼斯出声的那一刻就如同夜猫儿以般飞窜了出去,速度之快几乎让林夕都感到了诧异。

这具数据构成的躯体非常灵巧,不比末世中那个受过杀手培训的壳子差,甚至在力量和爆发力上海更胜一筹。

林夕飞快地往前奔跑,朝着地图标示的机房方向冲了过去,她这具身体的驱壳完全就是一个纤细的美少年,藏在刺客皮衣下的腰线也流畅好看,跑起来的时候宛如一只矫捷优雅的花豹。

林夕冲了一段路,前方却传来一声怒吼,林夕睁开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凭借着夜瞳的天赋看见了三只浑身鲜血朝她扑过来的丧尸。

你继续跑!不要停!林夕拔出匕首正想跟这两只小怪正面刚,一道凌厉的剑风却一把将三只小怪扫退了好几步,而趁着亚度尼斯将小怪击退,乔磊立刻扑上去跟三只小怪纠打在一起。

林夕扫了一眼,发现乔磊的武-器是一柄激光剑,只是轻轻一挥就将丧尸的手臂砍成了两截。

有人帮忙断后,林夕也不再拖延时间,她冲上了二楼,避开好几只小怪冲过一条走廊,林夕踹开了一扇破败的房门,却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穿着粉色护士服倒在地上的女人浑身是血,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脸,似乎受了重伤一样痛苦地挣扎着,想要扶住桌子站起来。

林夕瞬间想到了乔磊口中那个不定时刷新的小boss。

她心里一毛,决定先下手为强,毫不犹豫地摁下匕首上的按钮,一发子弹就爆了boss的头。

鲜血喷溅得屋子内到处都是,女人顶着半个脑袋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林夕一边吐槽这个游戏做得太过血腥,一边飞快地绕过尸体继续朝前面跑,只要穿过这间房子抵达另一个走廊,就可以在走廊的尽头找到机房并且打开电闸了。

林夕摁下门把,却发现房门被锁了,她皱了皱眉头,因为她记得地图上标示了这个房门是打开的。

没等林夕踹开这个门扉,就这么短短一个耽搁,一只冰凉的手就搭在了林夕的肩膀上,冻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的手指触在林夕脖颈处的皮肤上。

林夕猛然回头。

近得彼此都能感受到呼吸的距离,已经碎掉半个脑袋的女人唇角挂着诡异的笑,一颗沾满鲜血和粘液的眼珠子掉在了林夕的肩膀上。

死吧——林夕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first blood!]林夕:……等等,我死了??????————————分割线——————————这个世界是我做的一个梦,梦里的我变成了男的,然后我搞基了。

然后醒来之后,我很认真思考,我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首先,我性取向的确是男性没错,但是身为女性的时候对男性无感,梦里身为男性的时候却对小受非常有热血冲头的感觉。

梦里我是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亡全息(3)林夕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时又是出现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身上蓝光浮动。

没等林夕搞清楚情况,她身边突然浮现出两道蓝光盈盈的光柱,亚度尼斯和乔磊都出现在了光柱里,神情悻悻。

看到林夕也跟着被传送了出来,乔磊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抹真切的同情。

你是撞上那个小boss了吧?乔磊拍拍林夕的肩膀,十分怜悯地说道,那个小boss随机刷新,我们也不好预料她会出现在哪里,所以才让你尽快去开电闸。

在开电闸的情况之下,所有小怪削弱20%而boss削弱10%,我预估了一下,只要有debuff,我们就算开了怪也能硬扛过去,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被干掉了。

乔磊显然是在那个女护士的手里死过好几次的人,虽然是游戏,但是耐不住场面恶心,所以对林夕的遭遇深表同情。

林夕将脑海里临死前看到的场面打了马赛克,淡定地说道:她就倒在机房的必经之路上,不干掉她是不可能过去的。

乔磊一听林夕这话,眼神顿时更加同情了:你不会是直接爆她头了吧?死亡拥抱的感觉怎么样?林夕:……酸爽得劳资都醉了。

林夕这么一句面无表情的吐槽立刻逗笑了两个狗比损友,两人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亚度尼斯一边笑还一边解释道:那护士应该是要开剧情的,她在地上挣扎的时候,你如果不救她,她就会陷入狂暴模式,属性翻三倍,我们三个上去挨她一巴掌分分钟就得跪;你如果救她,她就会陷入‘质疑人性’的buff状态,我们全属性下降30%,如果开了电闸的话,虽然很难,但以我们三个的技术也能打得过去。

亚度尼斯话音未落,乔磊已经兴致勃勃地插嘴道:但是如果你进去就爆了她的头,你就会获得死亡拥抱的奖励,一击必杀,绝无残留哦~林夕:……擦。

这种时候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虽然气愤两个人居然不告诉她重要情报还幸灾乐祸,林夕还是面无表情地再次走到了青铜门的面前。

这次三人约好了一起前进,等到遇到那个女护士之后就由亚度尼斯和乔磊先拖住对方,然后林夕去把电闸打开。

副本重新开启,林夕郁闷地一刀砍死了朝自己扑过来的丧尸,三人飞快地冲上了二楼,朝着走廊的尽头冲了过去。

这次亚度尼斯作为肉盾一马当先,踹开了门板之后果然又看见那个浑身是血的女护士在血泊里挣扎。

三人没有一个人想上前去扶她的,乔磊袖手站在一旁朝着亚度尼斯挤了挤眼睛,林夕更是很没义气地站在了门外,亚度尼斯的眼神朝着她扫来时还被林夕冷冷地瞥了一眼,想到叫这个才刚刚死在死亡拥抱里的好友去扶杀人凶手实在是强人所难,亚度尼斯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己上前,嘴里还假惺惺地说着任务台词:喔!美丽小姐!您还好吗?我们是来自黎明基地的救援者,可以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女护士被亚度尼斯半搀扶而起,柔顺的发丝披在瘦弱的背脊上,微微露出惨白的下颚。

美丽?你觉得我美丽吗?女护士低声呢喃着,声音低弱得林夕都差点听不清楚,只听她一声低吼,假惺惺的男人!滚开!你让我恶心!亚度尼斯飞快地甩开她退到林夕身边,他一把拔出自己的大剑,一边低声道:来了!准备!于是在三人的注视下,女护士的头上果然浮现出buff-质疑人性的状态,而林夕也立刻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了不少,打开面板查看,果然属性被削弱了30%。

她抬头看去,女护士柔顺的长发无风自动,露出一张惨白似鬼的脸庞,嘴唇乌紫,瞳孔发红,哪怕她五官姣好这时候看起来也十足惊悚。

她一双手变成了枯骨一样的干瘦,唯有指甲又尖又长,寒光凛凛仿佛能撕裂他人的胸膛。

林希!快冲!看你的了!亚度尼斯和乔磊都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想将女人卡死在角落里。

林夕也不犹豫,侧身就朝着另一个出口处冲了过去。

这次一摁门把却依旧是拧不开,她猛地一脚踢向了门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咣的声响,林夕收脚却诧异地发现自己仿佛踢上了金属,那门居然没开?没等林夕继续攻击,那女护士已经发出了一声尖嚎朝着林夕扑了过来。

卧槽!怎么回事?!仇恨值混乱了!亚度尼斯拼了命的输出也拉不回女护士的仇恨值,顿时焦头烂额了起来。

那女护士拼着破绽暴露的代价都死命地往林夕的方向扑,不管亚度尼斯和乔磊怎么攻击都没用,林希你快跑啊卧槽!不把电闸打开我们干不过这个boss啊!林夕在屋中左躲右闪,闻言也只能郁闷地喊道:她一声尖叫我就陷入‘恐惧’的debuff里了啊!buff是游戏中的术语,意为状态,debuff指的是负面状态。

而恐惧的负面状态还伴随着僵硬、迟钝等影响行动的限制,虽然林夕并不害怕,但是耐不住数据的壳子会被影响。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女护士的爪子送回复活点还是因为她的战斗意识太强悍了。

林夕左支右绌地硬抗,一时间被打得有些狼狈。

她这个职业有点类似杀手或者刺客,以灵敏和速度见长,血量和防御值都不高,更别提现在还被削了属性,那女护士一爪子下去林夕小半管血就空了,只能急急后退给自己扎个战斗绷带或者灌个血瓶。

就在林夕以为这次又撑不住得死回去了,一道炽白的光就落在了林夕的身上,血量立刻稳住并且负面状态也被清空了。

林夕一扫,才发现那道光是从亚度尼斯的方向发出来的。

别发呆了!开不了电闸就先弄死她!亚度尼斯大吼,我就不信了!我和乔磊两个人都能扛住,三个人还杀不了她!林夕对这个疯魔的世界是彻底绝望了,她的匕首是近战武-器却被改装成小型枪支,远攻近战都没问题,而这亚度尼斯居然是一个类似圣骑士的职业?这个游戏的世界观也太混乱了吧?科学玄幻掺杂在一起,也不怕玩崩盘。

内心疯狂吐槽着,林夕却也拿着匕首往前冲。

恰好这时那护士微微偏头朝着林夕的方向看了过来,没有正面直视那双坏掉的眼睛,林夕才发现这女护士的建模还挺美丽的。

这个想法只是在林夕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女护士却突然停止了攻击,然后林夕三人就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了。

这是bug!!!亚度尼斯和乔磊在心中疯狂咆哮,但是他们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护士跟林夕面面相对。

林夕即便动不了了面上也还是没有多少表情,她看着女护士,却见女鬼一样的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忽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呢?女护士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仿佛在向情人倾诉自己的爱意不休,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颤抖。

扑面而来的变态气息让林夕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凉,只能轻咳一声,说道:你身上鲜红的血迹,乌紫的嘴唇,惨白的皮肤,漆黑的头发……真像个女鬼。

妈的,这句话当然不能说。

林夕硬着头皮说道:……还挺好看的。

林夕话音刚落,女护士的脚底顿时冒出了一个金光熠熠的光柱,无数光点在房间中萦绕,衬得这狼藉一片的房间居然有几分圣洁的味道。

而原本女鬼模样的女人也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神情楚楚,恬静温柔。

她站在光柱中温柔一笑,眉眼如水般盈盈生姿,轻软而柔:谢谢你。

女护士话音刚落,身上立刻金光大盛,林夕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时那女护士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亚度尼斯和乔磊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

……林夕心里也懵,人呢?……升天了。

圣骑士职业的亚度尼斯神情古怪地看着林夕,任务显示第一环已经通关了。

什么鬼?!你们就是在这种boss的面前跪了一次又一次的吗?!林夕心里无语,可是当她目光扫到自己的系统面板时感觉懵了,因为上面居然出现了一个有着冗长介绍的buff。

【米兰达的痴心:多少人爱过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过你的美丽,以假意或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心,爱你哀戚脸上痛苦的痕迹。

神啊,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不管我如何面目全非,他也会对我不离不弃?】【状态属性:与神经病产生共鸣并使其自愿升天。

黑暗阵营好感度+30,组队状态全队属性+10%,持续时间1:59:47】林夕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你才跟神经病有共鸣呢!什么垃圾游戏!!!啧啧。

亚度尼斯心情复杂地拍了拍林夕的肩膀,兄弟,对不住你,这次你真是牺牲大了。

要不是他们为了过副本而特地将人叫过来,好兄弟也不会在副本里面还被npc调戏了一把。

乔磊捡起米兰达生天之后掉落的装备,那是一个穿着银色细链的怀表,做工精致奢华,上面镶砌着一颗矢车菊蓝宝石,跟林夕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我看看,喝!亚传奇的装备!不过简介好奇怪……路易斯的蓝宝石怀表,镶砌着米兰达的相片,是他唯一的遗物。

此首饰具备唯一性,没了?看样子我们是开启特殊剧情了啊。

亚度尼斯拍着林夕的肩膀,也不理会她的扼腕,怪事,夸她好看就能过关?我还喊她美丽的小姐呢,她怎么上来就挠我?难道长得好看的有特权?窝草!我也长得不丑吧!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林夕感觉心累极了,现在满脑子只想打完这个副本去找叶青:别废话了,不是说副本有时间限制吗?就走。

乔磊将怀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鸟来,就随手朝着林夕丢了过来,你拿着吧,毕竟是你打出来的。

林夕查看了装备的属性,却发现那怀表的表壳已经染满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古老极了:生化病毒爆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忘了?进游戏的时候故事背景还是得看的。

亚度尼斯扛着大剑朝前走,也没有怀疑什么,大概是五十年前吧,生化病毒爆发,世界陷入无秩序混乱的年代,城市与国家不复存在,只剩下各种大大小小的基地林立。

人类的科学带来了无尽的黑暗,这种时候光明圣殿出世,而玩家则作为黎明战士而与黑暗势力进行战斗,这个就是世界的背景了。

为了增加可玩性,热武-器和冷兵器都可供选择,也可以选择偏向神权或者偏向科学的发展路线。

原来如此。

林夕拿着怀表若有所思,之前那个机械女音说过,这个奥德里奇医院是最先沦陷的地方之一?是这样,怎么了?可是刚刚那个叫米兰达的女护士看起来并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林夕举起怀表,她好像是因为被爱人抛弃而疯魔的,但是看这个怀表的介绍却又事出有因。

你们之前说了这个副本如果是想暴力通关是很难的,那就说明这个副本需要摸索任务线才能达到通关的标准。

米兰达的爱人不是抛弃了她,而是已经死了,死在五十年以前。

林夕瞥了神情放空的乔磊和亚度尼斯一脸,终于稍稍找回了一点点智商上的自信。

但是她不知道,她没有意识到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十多年,她以为自己因为生化病毒而变丑了,所以爱人不要她了。

也就是说,这个医院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这个应该是任务线想透露给我们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断网了……_(:3ゝ∠)_得去店里问问路由器是出了啥事。

林夕终于走上了靠脸吃饭的不归路了……第一百二十七章 死亡全息(4)林夕知道自己每次穿越,叶青距离自己都不会太远,但是在游戏世界里很多事情都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叶青说他们这一趟是出来旅游的,林夕便也抱着玩乐的心态来面对这个游戏。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的制作很真实,玄幻和科技的交织也让林夕觉得很新奇,毕竟她以前穿越的世界不是唯物就是唯心,这个游戏能把魔法和科技融合在一起,哪怕只是数据也已经有足够吸引人的魅力了。

虽然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但是林夕也想不出一个虚拟游戏中有什么东西会威胁到自己。

而且她只是感觉有些不安,倒是还没有到忐忑的地步。

随手砍翻一只丧尸,林夕直接开枪爆掉了丧尸的脑袋。

她的武-器是两把匕首,既可以作为近战武-器,也能作为远攻的强火力□□。

匕首看着小巧,实际造型非常酷炫,通体漆黑带着暗色的流光,刀刃薄如蝉翼,尖端略弯,还泛着一看就让人后背生寒的绿色荧光,形状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两柄短刀。

从匕首的手柄两侧被改造成了枪-口,只要摁下机板,用于挥砍突刺的匕首立刻就会变成枪支,酷炫得简直没有朋友。

打开了机房的电闸之后,医院的走廊上终于多出了微弱的灯光,虽然通了电,但是依旧有很多灯管和灯泡被破坏或者早已不能使用了。

虽然灯光黯淡,但是好歹不影响三人的行动。

三人一路杀进了一处类似食堂的地方,这里既然是医院,自然也有供应食物的食堂,三人倒是并不意外。

食堂里空无一人,只有厨房的方向一片明黄映得墙壁透亮,那是火焰的颜色。

有菜刀切菜时砍在案板上的咄咄声,有骨肉被破开时的闷响,还有塑料袋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响,轻而易举地就让人脑补出厨房中忙碌的画面。

这声音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林夕大概只会想到开饭啦,但是当这个声音放在一个荒废了五十多年的精神病院里?那林夕只能朝着阴森恐怖的方向去想了。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起迈开脚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第二个boss就在这里了。

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厨房的门,林夕跟在两人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一米八高的汉子努力将自己缩在灯光照耀下的阴影处。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敢来玩这个游戏的胆子也小不到哪里去,但是亚度尼斯和乔磊在看清楚厨房内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爆粗了。

窝草他-妈——!两人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两人慌忙避开,林夕才看清楚了厨房里的景象。

昏黄的灯光让人感到一种焦灼的热感,油腻脏污的厨房内,一个身穿白色厨师制服的厨子举着剁骨刀一下一下地往案板上剁,鲜血和肉碎糊了他一身,看上去黏腻而又污秽。

从林夕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厨子的背影,体型虚胖,身材却极为魁梧高大,完全不是东方人种。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顶多让人觉得恶心,倒还没有到达恐怖的地步。

乔磊和亚度尼斯之所以怒骂出口,是因为这里居然用铁钩雕着好几具风干成腊肉模样的尸体。

厚实的刀刃剁在案板上,能听见骨头被敲碎时让人牙酸的声响,厨房的料理台上只剩下一团烂肉,几截血糊糊的肠子从料理台上流淌到地上。

听见乔磊和亚度尼斯的叫骂,哪怕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那魁梧的厨子依旧听见了声响。

他提着刀转过身来,一张肥胖油腻的脸,满脸油光,躬偻着腰背发出熊一样的气喘,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珠子,只有一片眼白,这个时候提着鲜血淋漓的剁骨刀,狰狞而又恐怖。

肉——!他朝着三人的方向伸出了手,灯光下,他那肌肉虬扎的手臂上连汗毛都根根分明,狂徒饮酒!恶魔食肉!食肉食肉食肉——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让林夕都忍不住怀疑他的程序是不是坏掉了。

林夕握紧武-器扭头去看面色铁青的亚度尼斯和乔磊:开打吗?作为肉盾的亚都里斯立刻甩了一个洞察过去,而组队的信息分享立刻就刷出了这个boss的信息。

杀人狂徒查尔斯:恶魔级,血量8000000/8000000。

打个屁啦!八百万血量的恶魔级boss!他们上去给人送菜还差不多!三人转身就跑,杀人狂徒查理斯仿佛被他们逃跑的举动触到了某根神经,咆哮一声就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林夕本来应该是三人中跑的最快的,但是她这次负责断后就稍微落后了一小步,亚度尼斯和乔磊冲出食堂时她反手就将门甩上,从背包中掏出铁索将门把捆了个结实。

虽然这一点小小的障碍挡不住恶魔级的boss,但是能够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都是好的,三人飞快地冲上了楼梯朝着第三层楼跑去,这一层楼连通其他两栋建筑,逃跑的范围就更广了。

搞什么鬼?!说好的90级副本呢?这种等级的boss只会出现在基地攻守战里面好吗!!!最爱吐槽的乔磊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只能一叠声地喊道,林希林希!你那个女鬼的爱慕buff是怎么搞的?说好的黑暗阵营好感度+30的呢?!什么女鬼的爱慕?是‘米兰达的痴心’!林夕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一些门道眼看着能变成大佬了,转眼又变成了只能夺路狂逃的小菜鸡,我觉得效果挺好的!你看他对我们是何等的如胶似漆紧追不放?一看就对我们爱得深沉!亚度尼斯和乔磊都没想到林夕这种时候都还有心情说垃圾话,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差点扑街:好了别藏着掖着的了!有什么看家本事都使出来!林夕二话不说伸出手,她五指修长白皙,好看得几乎有点刺目,她一只手指上套着一枚墨绿色宝石的戒指,下一秒那宝石簌地一声就射出了一根坚韧非常的钢丝,足足射出三十多码捆扎在远处上两层楼的栏杆上,林夕手指一扣,整个人就直接飞出了走廊直接朝着远处荡了过去。

按照这个力道,林夕很可能会因为冲击力而撞在墙上,但是乔磊和亚度尼斯只看到她伸出手掌一拍,俯冲的力道立刻减弱,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壁虎一样紧紧地贴在了墙上。

卧槽!牲口!是夜行者之戒!亚度尼斯抓狂,他哪里搞到这种好货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林夕刚刚趁着还有时间就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

这个名字跟自己十分雷同的玩家装备精良,放眼看去一片宝光闪闪,但是其中最高档的就是手里名为西斯维恩的制裁的匕首以及这一枚夜行者之戒,这两个都是传奇级别的武-器,虽然不是顶尖的史诗级却也足够让普通玩家仰望。

其中这枚夜行者之戒是一枚特殊物品,所有刺客盗贼职业梦寐以求的装备,其中藏着二十六种不同的机关,足够林夕借用它去越过所有的障碍。

林夕轻松脱战,亚度尼斯和乔磊也不甘落后,虽然没有夜行者之戒这样的特殊工具,他们也有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亚度尼斯大剑一挥,身上金光大炽,背后如同天使一般展开了纯白华美的光翼,踩着栏杆就朝着林夕的方向飞了过来。

而乔磊带上了两个颜色奇怪的手套,往栏杆外一爬,双手紧紧的吸附在墙壁上,就像一只蜘蛛一样朝着林夕的方向爬了过来。

当三人和怪拉开一定的距离就会被视为脱离战斗,杀人狂徒查尔斯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只能咆哮着在那一层楼里游荡。

好险好险!亚度尼斯擦了把汗,他背后华美的羽翼还没有收起来,在黑夜中简直整个人都在发光。

乔磊特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亚度尼斯这个名字就有美男子的含义在里面,他当初选了最骚包的圣光骑士这个可奶可肉的职业没少被乔磊嘲笑,虽然配他金发碧眼的容貌倒是也不突兀。

如果说林夕现在的形象是暗夜的精灵,那亚度尼斯就是白昼的天使,乔磊作为一个汉子自然更欣赏林夕这样孤傲清冷的形象设定。

这个副本搞什么鬼?难度也太高了吧?乔磊看着还在那一层走廊处咆哮的查尔斯,神情有些颓唐,不然我们先死出去?找到攻略再说?林夕正想拒绝,虽然是游戏,但是她依旧不喜欢这种随随便便就不把命当回事的做法,这会让她的神经麻痹大意,以后可能会栽得很惨:你与其自杀还不如死在boss的手里,至少死在战斗中你还能摸到一点底,下次再进来心里也不虚。

乔磊觉得林夕说得有道理,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自家好友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微微一凝,冷冽无比地朝着走廊尽头的阴影处扫去。

有人?!虽然是个游戏,但是实在做得太过真实,以至于乔磊都不由得在气氛的熏染下而变得紧张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如果不仔细聆听甚至都不会发现,这个脚步声明显与小怪不同,这里的小怪都是丧尸化的精神病人,他们的脚步声沉重蹒跚还会伴随着嘶吼。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握紧了武-器,如果出现的是他们打得过的boss,那就要争取在第一时间把对方送回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廊的拐角处走出一条秀美窈窕的黑影,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之下,她偏首朝着三人的方向看来,露出一张恬静精致的脸。

她身穿牧师白裙,手中拿着圣光法杖,月光仿佛笼罩在她的身边。

亚度尼斯和乔磊一阵惊艳,林夕却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忍不住扼腕捂住了自己的脸。

林夕。

冰雪女神般的女子勾唇浅笑,宛如陌上花开,白芍漫天,找到你了。

穿越的三十分钟之内,林夕感觉自己老铁一样的爱情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那么问题来了,是她先把叶青掰弯成基佬,还是叶青先把自己掰弯成姬佬?答案无解。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网络好绝望,感觉自己与世隔绝了。

这个世界其实也不是很安全啦_(:3ゝ∠)_阅读卷名就懂了嘻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亡全息(5)叶青说出那一句话后,林夕立刻就冲上前去牵住他的手把她往回带,可是她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落在两个损友的眼里就是这个凑不要脸提前脱单的混蛋害怕他们觊觎他媳妇的美貌。

亚度尼斯和乔磊不约而同地瞪了林夕一眼,林夕只当没看见,只是凑到叶青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咱们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投落的时候投错躯体了?不然为什么她变成了男的而叶青变成了女的?这种身体上的bg精神上的gl恋爱真是太让人蛋疼了。

没有投错。

叶青瞥了自己的系统面板一眼,清清淡淡地开口说道,大概因为是数据壳子的缘故,所以没有区分性别。

短短两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亚度尼斯和乔磊的面前。

不管是林夕还是叶青,哪怕交换了性别,他们的壳子都宛如一朵高不可攀的雪岭之花,一个是暗夜精灵,一个是冰雪女神,两人往那里一站,都让人不免有些拘谨和不安了起来。

你们好。

叶青浅浅地勾起了唇角,她一身金纹白裙,鬓边簪着水晶月光花,美得清丽无暇,我叫叶青,很高兴认识你们。

叶青这个名字很中性也很普通,不管男女叫这个名字都不会有太大的违和感。

虽然有些意外美女的名字有点普通,但是亚度尼斯和乔磊还是拘谨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亚度尼斯,20岁,职业是圣光铁骑,美女叫我亚尼就好了,我跟着两个狗……我跟这两个人都是从小穿一条□□长大的好兄弟!我叫乔磊今年19岁单身喜欢打游戏刷副本装备爱吃披萨和戚风蛋糕《曦光》中的职业是血魔手等级90择偶标准是……亚度尼斯一拳头就把乔磊揍趴下了,顶着林夕的死鱼眼和叶青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只能尴尬地硬着头皮解释道:这小子平时就话痨,看见美女就紧张得口不择言,青妹子你别介意啊,朋友妻不可欺,他不是故意咸湿你的。

瞬间就被自来熟的套上了青妹子的称号,林夕嗤了一下差点要笑出声。

叶青扫了眼神放空的乔磊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他知道亚度尼斯的这一句话是在试探他和林夕之间的关系,对于朋友妻这个身份,他就默认下来了。

看到叶青这样的反应,亚度尼斯立刻振奋了起来,一般来说当着女人的面说出这样调笑的话,很容易就能看出女孩子的心之所向。

如果对亚度尼斯口中的朋友没有意思,那大部分姑娘不是恼羞成怒就是大大方方的否认,没挑明关系的暗恋会羞涩,而如果是已经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态度自然要从容得多。

叶青从容自若的反应以及林夕刚刚的举动无疑就是赤果果地招显了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林夕立刻就被两个损友拖过去摁脑袋威胁交出美女身边姐姐妹妹漂亮同学的联系方式电话号码之类的,着重是询问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绝色情缘的。

这些问题林夕都回答不上来,只能一板一眼地以老干部的画风给顶回去,眼看着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亚度尼斯和乔磊才含恨放过了林夕。

不过虽然知道叶青是自己人,但是对于副本里的相遇,两人都觉得很疑惑。

叶青妹子,你是自己过来下副本的?亚度尼斯看着牵着林夕手的叶青,神情有些困惑,你应该是光明圣殿的圣言术士吧?一个人怎么扛boss啊?圣言术士是一个半奶半法系的职业,算是完全光明体系的魔法师,在《曦光》游戏里面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职业,因为它能全面克制黑暗阵营。

而圣言术士这个职业如果走牧师路线的话就不必太过注重走位和技术,加上光明系的气质加成,很多女性玩家都会选择这个职业。

亚度尼斯不奇怪叶青是个圣言术士,但是他很奇怪一个圣言术士怎么能单独跑来刷副本,在没有肉盾的配合下这个脆皮奶妈还不够boss一抓。

林夕知道这大概是投落意识体之后出现的bug,却见叶青疏冷一笑,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和林夕有绑定传送戒指,我能随时到她的身边来,她说你们下副本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一个圣言术士提供后援,所以我就过来了。

说完,叶青就抬起了手,戴着雪白蚕丝手套的纤柔手指上套着一枚华光璀璨的银戒,跟林夕手里套着的那一枚果然是一对的。

亚度尼斯和乔磊只觉得被强势塞了满嘴的狗粮。

单身狗的怨念没有被林夕接收到,有叶青在身边,林夕立刻觉得那种威逼一样的压迫感淡去了不少,甚至兴致勃勃地跟叶青讨论起了这个游戏:我们已经遭遇了两个boss了,第一个勉强过了,拿到了一个亚传奇的怀表,但是遇见第二个boss之后就完全过不去了。

怀表给我看看。

叶青朝着林夕伸出手,林夕也立刻把那件路易斯的蓝宝石怀表递了过去。

叶青把怀表拿在手里看了看,对林夕说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个祝福类的状态?应该是这个怀表上的女人给你的,你试着将这个怀表装备上,然后再使用看看。

林夕拿到了装备之后也没有立刻将这件亚传奇的装备换上,而是选择丢在了背包里,因为她身上的装备是一个套装,为了一件亚传奇而舍弃掉套装属性实在不明智。

听了叶青这么说林夕也没有怀疑,立刻拆了自己的装饰换上了这个怀表。

[开启任务支线——泛黄的记忆碎片。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林夕就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或者说,整个副本的时间都发生了改变。

像是一双从虚空中伸出的无形的手,将时间往回拨了五十多年,破碎的灯泡变回了原样,残破墙壁上的污渍一点点地消失,黑夜化为白昼,他们站在干净整洁的走廊上,傍晚昏黄的阳光泼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医院的装修和风格都有点像是二十世纪的中古风格,既带着旧时代的光影,又处处弥漫着新时代的文明气息。

卧槽!这是怎么了?!乔磊将头伸出去朝着楼底下张望,却发现花园里有不少人在走动,还有护士推着病人慢悠悠地享受着阳光,但是有些诡异的是,傍晚的阳光洒在这个医院里,那些往来行走的人们披着暮光,居然有几分模糊与缥缈,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他们看不到。

叶青将目光往旁边一扫,因为这个只是一个回忆罢了。

林夕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女人,她推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子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清纯姣好的一张脸,分明就是第一关里boss的容貌。

她笑容明媚地对着男子说了些什么,而男子似乎有些自闭,米兰达说了很久他才会应一句,但是他的神态是安详的,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跟米兰达在一起。

林夕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看见米兰达摘了一朵白色的小花,蹲在男子的面前笑容满面地举起了花朵,但是很快的,这个场景就如同流水一样逝去了。

医院重新变回了那个破败阴森的地方,仿佛刚刚的情景不曾存在过一样。

林夕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去看叶青:任务的关键在这里吗?叶青点了点头:我们换个地方,你再把怀表往回拨一次看看。

不同的场景里会触发不同的回忆,四人找了一间没有小怪的病房,林夕将怀表往回一拨,仿佛洒满阳光的场景再次在眼前重现了。

躺在病房里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单独住一个房间,低垂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画本和画笔,而米兰达就站在他的床边。

今天感觉还好吗?米兰达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她捧着一束还带着露珠的白色小花,将花树插进了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她的笑容温暖得让人想到温柔洒下天际的冬日暖阳,这是雪芳草,我帮你摘下来放在花瓶里,看着心情会好一些。

少年没有回答,米兰达也不在意,她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在整理好房间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少年沉默不语地画着自己的画,林夕凑近去看,却发现少年的画本上画了一个微笑着的米兰达,旁边点缀着很多雪白的小花。

林夕皱了皱眉头,场景再次消失,而林夕则仔细地回想这两个画面的意义在哪里。

米兰达,在《曦光》这个游戏的特殊语言中,就是雪芳草的意思。

叶青浅浅地提点了一下。

两个画面中都提到了雪芳草。

林夕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难道通关的条件是雪芳草?这个结论一出来,几人顿时面面相觑,这医院破败多年,一片黑暗,去哪里找雪芳草?再多看几个场景吧。

乔磊弱弱地举起了手,米兰达我们已经刷过去了,现在的重点不是寻找后面四个boss的弱点吗?那我们回食堂?亚度尼斯说道,那个屠夫会不会回去了?悄悄潜入吧,如果撞上了,我们找一个人来引开屠夫。

几个人的技术都不错,放风筝这种跑位技能都是小意思,更何况那食人狂魔也不是速度型的。

确定了计划之后,四人确定了屠夫不在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就鬼鬼祟祟地又往回走。

林夕是个敏捷系的物攻,叶青是个脆皮的法系,两人都不是能扛怪的类型,不能跟叶青打双人战林夕心里还蛮遗憾的,毕竟输出和奶妈是一对的道理谁都懂嘛。

叶青跟在林夕身后,低头看了看两人相牵的手。

她微微偏首朝着远处看去,刚才四人经过的那条走廊的尽头,一个穿着满是血渍的病号服的少年正站在那里,目光阴森的凝视着他们的方向。

叶青神情淡淡地摇了摇头,微微一挥手。

仿佛神明的手指无情地碾过,那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少年一眨眼就化为了无数纷杂的数据碎片,消失在了空中。

没有人目睹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门板后面悄咪咪的偷看。

有谁还记得大佬的基础属性和标准阵营?林夕又要打出标准结局了(doge)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亡全息(6)四人回到了食堂,想到之前看到的场面,亚度尼斯和乔磊都有些适应不良,只感觉胃泛酸水,喉咙发痒。

在这个世界中,全息游戏是人类的第二虚拟世界,为了让这个虚拟世界更加真实,玩家的数据壳子都被赋予了完整的五感,甚至如果想体验刺激,还能将痛觉也进行一定的调整,可以说是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

四人往食堂里一站,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以及油味简直令人作呕,亚度尼斯和乔磊几乎是立刻就关掉了嗅觉模拟器,而林夕和叶青两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倒是没有做些什么,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战斗老手来说,感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趁着查尔斯还没回来,林夕立刻拿出怀表往回拨,再次回到了过去,这次几人都全神贯注地围观剧情,试图从中找出破解之法。

依旧是沐浴着昏黄暮光的回忆,食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正在用餐。

和正常人用餐的姿态有些不同,他们的动作是机械而麻木的,仿佛只是在重复一个动作而已。

而不远处有人端着饭菜走了出来,亚度尼斯和乔磊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惊悚,因为走出来一个身形虚胖的中年男子,分明就是那个恶魔化的杀人狂图查尔斯。

只是眼下的查尔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发鬓微白,腰背躬偻,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他端着滚烫的汤碗,哪怕一双属于厨子的手已经被烫得通红,他也没有放开,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了桌子上。

而查尔斯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她一只手攥着查尔斯的衣角,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查尔斯将女人带到了餐桌前,摁着她坐下,把汤吹凉之后才将汤勺递给了她。

女人就拿着汤勺舀着汤水一勺勺地往自己的嘴里送,不管汤是什么味道,温度有多烫,她脸上始终都是没有表情的。

这个场景落在在场四个人的眼中,只觉得温馨而又诡异,令人头皮发麻。

林夕朝着女孩丢了一个侦查,看着面板中显示出来的莉娜:???陷入了沉默,除了一个名字,他们似乎并不能从这个回忆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莉娜是个智力残障人士,她一直跟在查尔斯身边,查尔斯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知冷热,不知甜苦,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查尔斯在厨房工作的时候,莉娜就坐在厨房的地板上自娱自乐地摆弄着一些玩具,明明是个已经成年的女子了,她的言行举止还是宛如孩童一样。

亚度尼斯和乔磊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而林夕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莉娜的动作,就如同幼年时期观察那个虐童劫匪一样。

若要论对数字的敏感度和知识的储备亮,林夕是远远比不过叶青的。

但是她有自己的天赋,就是面对危险时的警觉,对人的情绪变化以及细微动作的观察都十分敏锐,她在观察了莉娜几分钟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莉娜应该是查尔斯的养女。

乔磊顿时一愣:怎么说?为什么不是妻子?因为查尔斯和莉娜的一些习惯性动作。

林夕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莉娜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是智力残障除非是后天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和外伤才会造成智力残障,莉娜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和手术的痕迹,所以应该是先天性智力残障。

她很听从查尔斯的话,而查尔斯照顾她的动作也非常娴熟自然,在智力残障人士无法做出回应的情况下,没有长时间培养下来的默契和耐心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所以一定程度上可以排除妻子的可能性了。

至于为什么判断是养女而不是亲生女儿。

林夕有些犹豫地扫了莉娜一眼,是眼睛。

虽然说游戏不要太较真,但是《曦光》这款游戏本身就是奔着真实去做的,经过智脑和ai的计算和管理之后,出现bug和违反逻辑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查尔斯的眼睛是棕色的,看上去温厚老实,莉娜的眼睛却是一种很深邃的蓝色,虽然那蓝色深邃到乍一看会误以为是黑色,但是的确是蓝色没有错。

而在遗传基因学中,棕色是显性基因,蓝色是隐性遗传基因,如果父母之中有一人的眼睛是棕色,那子女的眼睛也必定是棕色。

只有当双亲的眼睛都是蓝色时,才会生下莉娜这种蓝眼睛。

就算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吧?乔磊忍不住挠了挠头,耸了耸肩膀,玩游戏嘛,怎么轻松怎么来,想这些太烧脑的东西,我不太擅长。

林夕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说这增加了游戏的可玩性,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玩全息不靠打架而是靠脑子的。

林夕比划了一下厨房的空间,沉吟着说道:我们之前打过了米兰达是因为我们触发了一些契机,不然想要强行通关是很有难度的。

既然这个支线任务给出的回忆场景出现了这些人物,那我怀疑他们和接下来的几个boss都有关系,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找到决定性的关键物品,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这些boss。

林夕说得斩钉截铁,大概为了说服别人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叶青微微偏首看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弧。

光影如流水般消散,四人再次站在一片漆黑的食堂里面面相觑。

林夕说道:秘密可能就藏在那个厨房里,我们谁进去看看?亚度尼斯和乔磊你看我我看你,想到那厨房里的血腥场景,忍不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饶了我吧!实在太恶心了!叶青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然而才刚刚迈动步子,就感觉手腕一紧,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后面倒去,被人顺手双腿一抄,轻柔地放在了食堂的一个椅子上:你一个女孩子跟一群大老爷们抢什么,真是,你这白裙子搞脏了还不好洗,还是我……去……吧……林夕一串话溜出口,在叶青沉默的凝视下才发现了好像不太对头,神情顿时有些讪讪:咳,我是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跟我一起去吧。

亚度尼斯和乔磊就这样看着林夕牵着美人的手朝着那血腥的厨房走去,内心顿时疯狂吐槽林夕的直男思维,那个厨房里的惨况连他们两个大老爷们都有点hold不住,带着女孩子去那种地方绝对会被讨厌的,以后她要是死了情缘孤独一生,他们绝对不会同情他的!可惜叶青不是真正的女孩子,而林夕又不像个女孩子,两人进入到那个油腻血腥的厨房,林夕也只是感慨了一下这个游戏的画面做得还挺逼真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负面情绪了,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不少真实世界里的残酷,一个游戏世界中虚拟出来的场景是无法撩拨起她的心绪的。

可是即便忍着恶心翻找了厨房,依旧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林夕皱了皱眉头:难道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还没想出下一步的对策,厨房外就传来了乔磊和亚度尼斯惊慌失措的叫喊:林希!叶青!快跑啊!boss又回来了!该死的!就差那么一点了!我去引开他。

叶青一转身,金纹白裙微微飘起,映衬得女子格外地空灵美丽,你继续。

林夕:……???等、等等啊!哪里不太对!林夕还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太对,食堂外已经传来一声怒吼,90级的恶魔化boss就朝着亚度尼斯和乔磊扑了过去。

叶青举起魔法杖就是一个圣光爆破,boss的仇恨值立刻落到了这个柔弱的圣言术士身上。

乔磊和亚度尼斯惊恐地看着体型魁梧庞大的boss朝着纤细娇弱的女子扑了过去,一声呐喊就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差点要把自己呛出血来:快躲开啊——!!!面对着嗜吃人肉的恶魔,叶青只是不慌不忙地挥了挥法杖,下一秒,查尔斯扑到了近前,叶青身周却光芒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骤然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查尔斯还没来得及茫然,又是一个圣光爆破在他的脑袋上炸开。

彻底暴怒的查尔斯丧失理智地朝着攻击砸来的方向扑了过去,而已经站在食堂门口的叶青再次挥动法杖,就这样一点点地将这个90级恶魔化的boss引到了食堂的外头,看的亚度尼斯和乔磊目瞪口呆。

那是圣言术士的基础技能圣光爆破和光芒闪烁吧?亚度尼斯咽了一口唾沫,暗骂道,卧槽牲口啊!林希连找的女人都那么牛逼!放风筝这种技能很多法师都会,问题是每个职业的技能都是有冷却时间的,基础技能的冷却时间很短却也不是没有,往往在遇到敌人的时候,计算技能的冷却时间以及施放技能的节奏都是很重要的游戏技巧,而心理素质不够硬的,也很难在对敌的状态下做到像叶青这样冷静思考和计算的地步。

叶青引开了查尔斯,给林夕争取了宝贵的时机,那林夕在做什么呢?林夕变成了盯裆猫。

字面上的意思,林夕让自己坐在了厨房的地面上,摆出了跟莉娜一模一样的动作。

莉娜总是低着头,岔开双腿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自娱自乐的玩耍,所以林夕试图以莉娜的角度来寻找线索,于是当亚度尼斯和乔磊忍着恶心冲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变成了盯裆猫的美男子一只。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女人都帮你去引怪了,你还、你还……亚度尼斯伸着手指几乎要颤抖了。

别吵!快过来帮忙!林夕看着地板,这里铺地板用的是一块块方形的瓷砖,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瓷砖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

林夕记得莉娜有一个爱好,就是对着地砖和地砖之间的缝隙扣扣索索,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的重复一个动作而已,帮我把这个地砖给撬开。

亚度尼斯和乔磊这两人一个逗比一个话痨,但是在正事上还是比较靠得住的,听到林夕这么说,便也立刻蹲下来帮林夕撬开地砖。

动作轻点,里面可能有东西。

林夕敲了敲地砖,只听见叩叩的两声空响,证明里面的确是空的。

三人蹲在地上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地砖给撬开,从里面起出了一个满是尘土的铁皮盒子。

铁盒子没有上扣,林夕拨弄了几下就将盒子打开了,出乎意料的,里面居然摆放着一堆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

透过这些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林夕能看见透明的球体里封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一张泛黄的纸片压在玻璃弹珠之下,皱巴巴的,仿佛曾经濡满了水痕。

[活在天堂的莉娜,永别了,愿你幸福安好。

][堕落地狱的圣光信徒查尔斯于末日留]。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因为一些问题而跑了很多地方,结果晚上太累,就直接睡过去了。

更新还是照常otz每周都会保证更满两万一的字数的!第一百三十章 死亡全息(7)林夕读出纸条上的内容之后,乔磊和亚度尼斯你看我我看你,心情都不可避免地有些沉重了起来。

这些玻璃珠里面应该是莉娜的骨灰。

林夕拿了一颗玻璃弹珠凑到眼前看了又看,这个应该就是任务物品了。

乔磊也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捏在手里,有些疑惑地问道:莉娜是怎么死的呢?因为生化病毒吗?不知道。

林夕将铁皮盒子收了起来,她还惦记着把怪引开的叶青,这个回头慢慢研究吧,我们先帮叶青脱战。

三个爷们儿刚刚跑出食堂,就撞上了一身金纹白裙,手持圣光法杖的叶青。

叶青毫发无伤,甚至连血条都是满的,看到三人出来还姿态娴雅地微微颔首作为招呼。

只看叶青的姿态,林夕都怀疑以前的自己是个假女人,即便叶青换了一个性别完全不同的壳子,他身上那股世家子弟特有的清贵之气也没有少。

都是岳父教得好啊,林夕感慨地想着,回去了一定要跟岳父当面道谢,他把叶青拉扯到大实在太不容易了。

已经解决了?叶青扫了三人一眼,握了握法杖,那个boss被我引到我们之前在的那栋楼里了,但是不凑巧那里是另一个boss的领域,现在两个boss对掐起来了。

叶青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引起两大boss内讧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戏剧性的发展,只有林夕多嘴问了一句:你有侦查另一个boss吗?有。

叶青将自己侦查到的情报在团队里共享,就是之前支线任务里面我们看见的那个自闭少年,他是第三个boss。

[悲运画师雅各布:恶魔级,血量3000000/3000000]又是一个恶魔化的满级boss!只是血量居然比查尔斯要少很多!雅各布是一个高攻击高敏捷的怪,跟查尔斯这种血牛型的不太一样。

叶青淡淡地说道,雅各布出身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是天生的自闭症患者,他命运多舛,却有一个成为画家的梦想。

而雅各布也很有天赋,后来受到一位慈善家的赏识,愿意资助他学习绘画。

雅各布十五岁的时候举办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画展,受到了广泛的好评,在他即将功成名就之际,一位嫉妒他的同学生生敲碎了他的手指骨,再无法成为一名专业画师的雅各布被送来了这里。

他是米兰达负责的病患之一,在绝望之中对米兰达产生了爱慕,但是米兰达却爱上了一位抑郁症患者路易斯。

果然很倒霉啊,难怪叫做悲运画师。

林夕这么想着,忍不住远目,谁知道一扭头却看见亚度尼斯和乔磊一脸沉重。

林夕有些懵,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汉字面对着米兰达的时候还有心情吐槽,结果走到这里居然还能入戏太深,心中深感无语的林夕转而跟叶青交谈了起来:这些资料在哪里拿到的?一部分是官网,一部分是从副本的档案室里找到的。

叶青将一份资料交易给了林夕,说道,米兰达和查尔斯的资料不在档案室内,但是路易斯、莉娜和雅各布的资料都有,大部分的资料都被一把火烧了,剩下的几份完整的资料我估计就是几个boss或者跟他们有关的,故意放在那里给玩家提供线索的。

林夕拿过资料翻看了起来。

他们打到这里,第一个boss是米兰达,死亡之后掉落蓝宝石怀表;第二个boss是杀人狂徒查尔斯,任务物品是封着莉娜骨灰的玻璃弹珠;第三个boss是悲运画师雅各布,任务物品应该是雪芳草;第四个boss是一个叫做乔的男子,资料上显示这个男人遭受过家庭性-侵,之后就得了异装癖,并且对自身认知出现了障碍,认为自己是个女性。

至于第五个boss,现在身份还未明,有可能是莉娜,也有可能是路易斯。

林夕草草浏览过所有的档案和资料之后,拽着叶青的手就冲了出去:走!趁他病要他命!他们两败俱伤,我们正好捡个便宜!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雪芳草啊!乔磊一边跑一边喊道。

我有。

叶青掏出一把雪白的花束,传说中圣歌传达的彼方就会长出象征幸福的雪芳草,这是圣言术士发动魔法的媒介之一。

林夕神色一木: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想要通关,圣言术士是必备的咯?叶青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没错。

那为什么我们三个菜刀就进来送死啊!这就是自恃技术高超而懒得看官网介绍的后果。

按照流程是他们在第一关中推倒或者超度了米兰达之后就会获得路易斯的蓝宝石怀表,通过蓝宝石怀表得到雪芳草这个线索,圣言术士这个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一般来说,圣言术士是副本队的必备职业,所以官网也只是简单提了一下,没有进行更多的解释。

但是偏偏事情就是那么巧合,亚度尼斯和乔磊居然就带着林夕这个敏贼杀进了副本,因为亚度尼斯是圣骑士的原因,三人居然都没想过要带奶妈。

丧心病狂的林夕带着队友杀到了叶青所说的区域,果然看见查尔斯跟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孩打了起来。

查尔斯体形魁梧,因为生化病毒的缘故导致他的身高几乎有两人那么高,为了在建筑物里行走还必须佝偻着腰背。

那个少年和查尔斯比起来简直像是个芭比娃娃,瘦削纤细的身材,一张虽然清秀却也十足惨白病弱的脸,看上去跟查尔斯实力悬殊。

但是两人打起来居然不分上下,查尔斯甚至被雅各布用美工刀削出了满身的伤痕。

雅各布的攻击伴随着‘出血’、‘剧毒’的负面状态,而他的敏捷也会让查尔斯的攻击落空,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死的绝对是查尔斯。

亚度尼斯虽然逗比,但是在游戏上的确是很有一手,他很快就判断出了眼下的战斗局面,不过查尔斯应该不会坐以待毙,发现不敌,他大概会离开。

亚度尼斯的推测是正确的,因为当查尔斯掉了大半管血的时候,他就一声怒吼击退了雅各布,转身就准备离开,雅各布也没有追击。

要是等查尔斯恢复血量,那这个副本就更加难搞了,林夕朝着叶青一伸手,说道:雪芳草给我,我去引开雅各布,你们去扛查尔斯。

林夕点开了交易栏,在上面放上了那个装满了玻璃弹珠的铁皮盒子,而叶青也在另一边的交易栏上放上了雪芳草。

想要硬扛两个恶魔级的boss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将boss逐个击破。

虽然这样也会让他们应付得够呛,但是好歹还是有希望的。

查尔斯要跑,亚度尼斯换了一面重盾,上去就是一个冲撞一个盾击,将查尔斯的仇恨值拉了过来。

暴怒的查尔斯抡起砍骨刀朝着亚度尼斯砍了下去,亚度尼斯的血条立刻就清空,眼看着即将被秒杀,一道白光直接落在了亚度尼斯的身上,硬生生稳住了那一丝血皮。

叶青挥动着法杖,一个虔诚祈愿一个圣光守护出手,亚度尼斯的防御立刻暴涨,面前还竖起了一个白光莹莹的护盾。

等到亚度尼斯稳住了boss,叶青比划了几个手势嘴里飞快地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颂歌,亚度尼斯身上立刻白光一闪,血量直接回满。

卧槽!亚度尼斯对查尔斯发动攻击,看到自己的状态和属性加成立刻就疯了,神奶啊!奶妈奶妈!抛弃林希跟我吧!我家境良好还没有不良嗜好!新世纪三好男人!知情识趣一看就跟林希那个面瘫冰山不一样!我愿意做你的守护骑士啊!叶青施术的手微微一顿,亚度尼斯的血量再次见底,这次叶青却连状态都不给刷,只是在他快死的时候才给一个低级回血术让他的血量保持在打不死的状态下。

这死亡蹦迪一样上蹿下跳的血条吓得亚度尼斯啊啊大叫,只有乔磊一边输出一边幸灾乐祸地说:看吧看吧,叫你嘴贱,惹毛奶妈就放生你哦。

我错了我错了!你跟林希天生一对百年好合恩恩爱爱长长久久!超强的求生欲让泪奔的亚度尼斯溜出了一大串话,才让自己重新获得了奶妈的爱。

事实证明,一个神一样的队友可以让你战胜神一样的对手,亚度尼斯和乔磊在叶青的治疗下非常稳妥地输出着,哪怕是硬扛恶魔级的boss也毫无压力。

查尔斯身上还带着出血和剧毒两个状态,这让查尔斯的属性得到了削弱,而且血量掉得非常凶狠。

磨了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林夕还是没有回来,查尔斯的血量却已经见底了。

眼看着成功就在眼前,叶青一个圣光制裁直接将查尔斯的血量砍成了一血,之后剩下的那一丝血量却不管他们怎么攻击都没有用了。

查尔斯狂暴了。

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你们都应该下地狱!下地狱!!!查尔斯浑身肌肉隆起,直接涨破了身上的厨师服,他像是烧红的铁碳一般浑身发红,青筋暴起,原本就挺可怕的脸变得格外的狰狞。

全属性+300%啊啊啊我们死定了!!!丢了一个洞察的乔磊看到这个状态几乎要疯了。

叩喽叩喽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球体撞击金属的声音,亚度尼斯和乔磊扭头看去,就看见叶青捧着那个装满玻璃弹珠的铁皮盒子上下晃动,引来了查尔斯的注意。

亚度尼斯和乔磊只看见查尔斯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态,那双用力瞠大的浑浊眼睛里居然盛满了绝望的情绪。

叶青用力地将铁皮盒子丢出窗台,在凄清的月光下,那些从铁皮盒子里飞出来的玻璃珠子流转着柔和皎洁的光。

查尔斯不管不顾地扑了出去。

他拼尽全力的伸出手,却还是抓不到那些挥洒在空中的玻璃弹珠,就像是不管怎样用力,都挽回不来的幸福。

查尔斯从高楼上重重摔下,他最后一点血量也彻底归零,月光的照耀下,只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玻璃弹珠也从空中坠下,哗啦啦地砸在查尔斯的尸体上,滚落在他的身周,在枯萎的草坪地上,依旧璀璨晶莹着。

像一种永痕的陪伴。

叶青三人下了楼,来到了曹平地上,乔磊沉默地捡起了那些散落在草坪地上的玻璃珠,而叶青则捡起了几张从查尔斯怀里飘出来的羊皮纸。

查尔斯掉落了一件装备,被亚度尼斯拿在了手里。

叶青摊开羊皮纸。

[查尔斯的遗书][我可爱的莉娜,当世界陷入黑暗,信仰被污浊,人心腐朽成了烂肉,世界再无曦光,爸爸也希望你的灵魂永远纯净无暇。

][爸爸回不去了,也没有办法在地狱里保护莉娜了,只能让莉娜没有痛苦地前往天堂。

][背负着这样的罪,我的灵魂将糜烂在地狱的深远,永远抵达不了女儿所在的天堂。

][永别了,莉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画风突变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亡全息(8)叶青这边收割了boss的人头和装备,而另一边厢,林夕正在夺命狂奔。

林夕的这个职业相当于盗贼,本身就是专门负责引怪以及排查陷阱机关的敏系近战。

这放在平时哪怕打不过boss也能跑不是吗?但是鬼知道雅各布也是个敏捷姓的boss,林夕足足被他撵着跑了两栋楼,跑得差点断了气都没能把他甩开。

就在林夕有点蛋疼地想着自己可能又得再死一次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身后穷追不舍的雅各布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仿佛撞上了什么让他忌惮的东西,雅各布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不愿意再追击林夕了。

但是雅各布愿意放掉林夕,林夕却不能放任他回去,他们的组队模式还没解开,团里亚度尼斯的血条还在跳迪斯科,证明他们还没有解决掉查尔斯。

雅各布这个时候回到自己的领地,对于林夕一行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她自己挂掉都不能让叶青挂掉,林夕这样想着,拎着匕首就朝着雅各布开枪了。

雅各布是个脆皮,林夕也是个脆皮,这两人互相伤害起来简直是两败俱伤,雅各布立刻疯了一样再次朝着林夕扑了过来。

林夕拔腿就跑,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溜雅各布溜到叶青他们打败查尔斯为止!团队死亡的话她可以等叶青来复活她,毕竟亚度尼斯那个手残奶只能奶一口还没有复活技能,死了基本就可以出副本了,叶青却有复活技能。

不管雅各布在怕什么,反正先拖着就对了!林夕没有注意到自己狂奔而过的地方是一处敞开的青铜门,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到了地图的尽头。

视野里出现一片雪白时,林夕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处布置得像是结婚礼堂一样的地方,有提供给宾客入席的座椅,有牧师为新人送上祝福的礼台,甚至有从礼坛一直蔓延到殿门口的红地毯,这里没有花,却有泼了满地满墙的血,远远看上去就像玫瑰花的花瓣一样。

象征爱情的玫瑰花,炽烈如火,烧得人心头滴血。

昏暗的礼堂四周摆放着很多栩栩如生的人体模特,每一个人体模特的身上都围着白色的布料,似乎是新娘的婚纱。

这里仿佛住了一个任性的设计师,他似乎想尽办法想要设计出一套符合他审美观的婚纱,但是终究不得其所,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破碎布料、剪刀和针,就可以感受到设计师的烦躁了。

林夕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立刻就想起了这到底是什么设定,也就是在想起来的瞬间,林夕几乎是头皮发麻,想要转身就跑。

可是前有虎后有狼,真是进退不得了。

嗒、嗒、嗒——有轻柔缓慢的脚步声传入了耳朵,像是穿着高跟鞋的淑女娴雅地迈着步子从远处走来,娇柔袅娜,却有点造作。

一位身穿雪白婚纱的……男子进入了林夕的视野,虽然对方的骨架相对纤细,容貌也是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丽,但是略微硬挺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都足够让林夕判断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是大概是因为建模的缘故,哪怕穿了女子的婚纱,他依旧是好看的。

只能说,异装癖这种事情实在看脸,一个清秀的美青年哪怕穿着布袋都是有可取之处的,但是你换一个满腿是毛的肌肉大汉来试试?林夕满头冷汗地丢了一个洞察,面板上立刻显示出了boss的信息——血色新娘乔:恶魔级,5000000/5000000。

又是一个恶魔级的boss!林夕心里暗叫不妙,但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握紧自己的武器,看着身穿雪白婚纱的美青年从阴影中曼步而来。

门外的灯照射进一片冰冷的白光,恰好照亮了乔的容颜,一种带着凄凉色彩的阴郁美几乎是刹那间就填满了林夕的眼睛。

这个姿态娴雅站在灯光下的青年就仿佛一抹凄清的月色,飘忽、渺茫、虚无,如果他换上西装,大概会是像吸血鬼一样带着神秘堕落之美的男子,可是他眼下穿着雪白的婚纱,于是那份气质也透着十足的诡谲和违和感了。

乔的脸上挂着笑,一种凝固的笑,他似乎习惯于维持这种静美温婉的姿态,所以连笑容都成了一种习惯,哪怕眉宇间的哀愁挥之不散。

我的新郎。

他朝着林夕的方向伸出手,神情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痴情与悲伤,你终于来到我的身边了吗?林夕:……狗日的这又是什么情况?林夕面无表情心中的吐槽却几乎能支撑起一片弹幕,眼看着团队面板中亚度尼斯的血条已经不再跳了,林夕也猜出了他们已经刷完了boss,立刻就将自己的定位给发了出去,连发了几条救命!,这才对上了眼前这位新娘的眼睛。

林夕一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是因为她眼里有柔情默默的情愫,而是因为她眼底有很多他人动摇不了的光明和坚毅。

仿佛夜空中燃烧的星火,是天边亘古不变的星辰,不管岁月流转几度更迭,她眼底的光芒都不会熄灭。

这双眼睛放在女子身上只让人觉得英姿飒爽,但是要是放在一位皮相俊美清冷的男子身上?……呵呵。

林夕对这个看脸的副本绝望了。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指着站在门外的雅各布,说道:我不是你的新郎,我是被他追杀着跑到这里的。

杀……乔的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目光落在了雅各布的身上,是你想伤害我的新郎吗?不可饶恕。

乔的眼神渐渐凶狠,交握的手指一点点变成了尖利的金属利器,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幸福,去死吧。

话音刚落,穿着婚纱的新娘就好不容易地冲着雅各布扑了过去,她速度快得宛如深夜中的一抹白色鬼魅,林夕还没反应过来,雅各布已经被撕裂了一只手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雅各布手里的美工刀也朝着乔的脸蛋刺去,但是这无疑激怒了深度颜控的乔,迎来了狂风暴雨般的撕扯抓挠。

林夕:……冲冠一怒为蓝颜是吧?我懂了,这狗比游戏的鬼套路。

……等到叶青三人急匆匆地赶到了林夕所在的坐标时,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了。

他们才刚刚走进礼堂,就看见身材修长的黑发美男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一条腿平放,一条腿支棱起来放自己的手。

雅各布的尸体就在林夕的身旁,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握着一束林夕塞进他手里的雪芳草,闭眼的神情恬静安详。

你们来了?林夕抬头看了三人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简直写满了生无可恋,都坐,咱们休息一下吧。

三人:……眼下显然不是休息的好时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夕一副快要精尽人亡的模样,但是乔磊和亚度尼斯还是想要尽快通关副本出去的。

环境和长时间的高度警惕会让人感到疲惫,更何况这个游戏的拟真度那么高,精神状态会受到影响几乎是必然的。

这是从雅各布身上摸出来的装备,亚传奇的幻梦之戒。

林夕将一枚雪芳草纹样的戒指丢给了亚度尼斯,是你们光明圣殿的装备,你看着办吧。

你这个模样是怎么回事?而且雅各布是你一个人干掉的吗?亚度尼斯查看了一下戒指的属性,一边问道,我们磨了好久才把查尔斯干掉,你……亚度尼斯话没说完就立刻闭嘴了,因为不远处的人体模特中居然转出了一个身穿婚纱的活人,那人穿着高跟鞋,身量高挑得有些古怪,站在等身镜前调整动作和姿态,就像是在试婚纱的新娘。

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一步步款款而来,声音轻柔婉转:亲爱的,这些是来参加我们婚礼的宾客吗?婚礼?乔磊和亚度尼斯的神情顿时古怪,瞥向了扼腕捂脸的林夕,试图得到一个解释。

就是这样,这是第四个boss,血色新娘乔。

林夕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通关的条件也简单,被他看上的人跟他举办一场婚礼完成他的未了的心愿,完事的之后他愿意死在爱人的手里,让灵魂得到宽恕。

不然的话我们就得面对一个恶魔级的boss,你们说怎么办吧?跟一个陌生男子结婚,打死林夕都是不愿意的,她和叶青领了结婚证都还没正儿八经地举行过婚礼好吗?亚度尼斯:……所以你继被女鬼看上了之后又被基佬看上了吗?乔磊:……我第一次见有人靠脸舔过整个副本的。

两位纯爷们深感无语,还没等他们劝林夕牺牲一回反正她也没吃什么亏顶多被恶心一下,身边就突然白光一炽,一道辉煌的圣光就朝着恶魔级的大boss呼啸而去,砰地一声在乔的脸蛋上爆开,砸出了一个五千多点的光明伤害,三人顿时就懵住了。

不必废话。

叶青手持法杖提着白裙上前一步,神情冰冷如高山上清丽无暇的雪莲花,开战吧。

林夕:……乔磊:……亚度尼斯:……#安静如鸡咪咪咪。

##万万没想到比boss更先狂暴化的居然是你。

##成就二次冲冠一怒为蓝颜get!#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兔叽:你要知足,你要知道你的几个姐姐身边连个男配都没有,更别提万人迷玛丽苏了。

林小夕:抖m秀色学弟,抖s冰恋学长,变态异装癖,你的下限是被你拌着节操一起吃了吗?兔叽:你真的要知足。

林小夕:知你个……兔叽:你要知道,你那几个姐姐拿着拿着男主剧本差点连情缘都追不到。

林小夕:……第一百三十二章 死亡全息(9)叶青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想要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撸过这个副本,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也要夺走我的幸福吗?乔念出了自己杀必死的前话,迅速恶魔化之后就朝着叶青扑了过去,那你也下地狱去吧!然而乔这一剂直接撕掉雅各布一条手臂的迅猛扑杀并没有在叶青身上奏效,叶青仿佛提前预知到她的举动一样朝着他的脸就是一击圣光爆破。

多大仇。

说好的打人不打脸呢?那么问题来了,请问爱慕者和老婆撕起逼来你帮谁?对于林夕这种负责任的好男人来说,根本不需要第二个答案。

可惜等到林夕握着匕首挡在叶青的面前的时候,原本只是恶魔化的boss瞬间就狂暴化了。

好好的一个美男子发出了如女人一样凄厉的尖叫,就连林夕都快忍不住放下武-器捂耳朵的欲望了。

因为这叫声太过凄厉,所以林夕好一会儿才听清楚对方在喊什么。

你选择她而不选择我?为什么!因为她比我美吗?!因为她有胸吗?!林夕:……妈的兄die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乔显然没有把自己当男人,他只以为自己是个平胸的女人,因此对叶青的波涛汹涌表示了十二万分的羡慕嫉妒恨。

而作为以貌取人选择了波涛汹涌而没有选择一马平川的林夕,也瞬间从好男人变成了坏男人,哦,这个凑表脸的渣,你还是爱着妖艳贱货的那个她。

而顶上渣男名头的林夕能忍吗?那必须不能!所以她慷慨激昂地说出了自己宣誓词:不管他美不美,有没有胸,我都爱他!围观三人组:……这是实话,毕竟叶青的本体的确是没有胸的纤细白斩鸡,虽然他一个人就能徒手抡翻上百个美国肌肉大兵。

然而林夕原地起飞还没停止作死的节奏:哪怕他变成了这里行尸走肉的腐尸,我对他的爱都如磐石,山海难移!风雨难摧!至死不渝!叶青:……#林夕的迷之深情,至今不能领悟其意。

#乔磊和亚度尼斯:……这是诅咒吧这是诅咒吧这根本就是诅咒吧?!谁特么会诅咒自己的女朋友变成腐尸?!妈的这个情话给负分,滚粗好吗!你这种人为什么也能有女朋友?!!!但是乔磊和亚度尼斯永远不会懂,林夕的这句情话对于这些已经堕落地狱的恶魔有着怎样致命的杀伤力。

乔几乎是瞬间就疯了,四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浑身升腾起黑雾,头上冒出嫉妒、愤怒以及狂暴三个buff,那张娟丽秀美的脸也变得扭曲而狰狞,仿佛恶魔行走人间。

他眼珠子变成了血一样的殷红,死死地盯着林夕。

这对林夕而言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因为她从来没想过一个拟真游戏居然可以在一个虚拟人物的身上模拟出这么复杂的情绪和神情。

复杂到林夕几乎有点读不懂,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变态气息却让她感到微妙的眼熟。

亚度尼斯立刻扛起重盾去杠boss,可惜因为林夕和叶青这对狗男女之前拉的仇恨值太高,亚度尼斯作为肉盾直接ot(肉盾拉不住仇恨导致怪物攻击其他脆皮职业),乔闪过亚度尼斯之后就直接朝着叶青袭去。

乔磊下意识地想要保护柔弱的奶妈,往叶青身前一挡,直接被暴怒的乔一巴掌扇了出去。

狂暴化的恶魔级boss攻击力是很可怕的,就算是亚度尼斯这样的血牛也只能挨过一击等待加血,像乔磊这种各项均衡的近战直接就会被秒。

果不其然,乔磊身上爆出一道血光,整个人立刻倒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的瞬间血条直接清空,被当场秒杀!虽然是一个游戏,但是队友在自己面前被秒杀所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就算是林夕都微微愣了一下。

乔磊的死给亚度尼斯争取了时间,亚度尼斯一个冲撞一个嘲讽立刻将仇恨值重新拉了回来,叶青也立刻将治疗和状态给亚度尼斯刷了上去。

林夕作为输出自然不能闲着,踩着潜行溜到乔的背后,一个剔骨一个闷击就出手了,影杀是强控职业,这两个技能下去至少造成三秒钟的眩晕和残废,这两个状态足以让亚度尼斯得到一口奶一个状态,也足够林夕再输出另一个控制技能了。

但是让林夕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两招下去……直接ot了。

这个副本有bug啊!林夕一个鬼魅步躲开了乔的攻击,朝着叶青大声喊道,我拖延他几秒,你们快复活乔磊!林夕的这具壳子修长高挑,身材也好,动起来的时候姿态十分帅气好看,她眼神凌厉地扫了乔一眼,就见他神情微微恍惚,动作居然慢了下来。

林夕:……这满满的贞-操危机。

叶青的操作意识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他的身体和大脑的协调度几乎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乔磊就被叶青用大复活术复活了。

乔磊复活后神情恍惚了一瞬,却很快拿起武-器加入了战局,在林夕收手之后,战况倒是很快稳定了下来。

林夕想了想,将匕首切换成战枪开始了远程攻击,就像圣骑士是半奶半盾,圣言术士半法半奶一样,林夕这个职业其实也兼任敏系近战与猎手。

远程输出的伤害值小,但是对林夕现在的状态来说反而是安全的。

有叶青这种神奶作为辅助,他们终于很顺利地将乔的血量磨到见底。

让林夕没有想到的是,在乔仅剩一血的时候居然对一切攻击熟视无睹,不管不顾地朝着林夕扑了过来。

他就这样撞在了林夕横在胸腔前的匕首上。

我的——乔那线条优美好看的嘴唇微微蠕动,仿佛要倾述出无限的爱意,我的爱——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笼罩在光芒中,宛如冬雪般消融,也没有来得及说出最后想说的话。

林夕有些愣怔地抬起头,就看到叶青法杖上白莹莹的圣光,他施放了一个神圣净化,将乔化为了虚无。

朦胧胧的圣光中,叶青眼眸微垂,只有一双眼睛,冰冷得有些吓人。

那一丝冷意被林夕敏锐的捕捉到,以至于忽略了乔居然没过完最后的剧情而直接消失了这个问题,只以为故事的发展恰好到此结束。

怎么了?林夕赶忙跑过来摸上了叶青的脸,现在她的身高比叶青足足高出一个头,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也毫无违和感,别不开心,玩个游戏而已。

叶青的情绪波动向来很少,林夕虽然开心他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却也不希望他产生的情绪是负面的。

林夕几乎是立刻就忘记了那一丝对乔的遗言的好奇,将注意力全部倾注在了叶青的身上,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个以数据构成的全息世界是虚假的,唯有叶青是真实的。

听见林夕的话,叶青不自觉微凝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流露出一丝笑意:嗯,只是游戏而已。

听见叶青这么说,林夕也放下了心来,她笑着拾取了地上掉落的装备,牵起叶青的手,语调温柔地道:走吧,除了副本我带你四处走走,这个全息游戏还是蛮有意思的。

难得来到这种比较安全的世界,就当做蜜月旅行好不好?叶青扫了一眼地板上脏污的血渍,轻声说道:好。

——你的?——不,她是我的。

以爱为名的伤害、掠夺、欺骗,这种垃圾就像地上脏臭的血渍,又怎么配沾染在她的身上。

连遗憾和喟叹都显得那么多余。

这副本过得真累,简直跟驻守战有得一拼。

乔磊有些虚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是不是还有一个boss啊?你们的任务是肃清奥德里奇精神病院?叶青询问道,主线是不是要求你们取得液态能源核心?青妹你知道啊?亚度尼斯诧异,爽快地点头说道,我把任务共享给你,我们刷完最后一个boss就直接传送出去吧?这个任务也太累人了。

叶青不置可否地说道:其实你们的主要任务只是拿走液态能源核心就好了,不需要一个个去对付这些怪物,因为这个医院之所以能维持五十多年不变就是因为有能源核心提供能量给‘时光女神的命运轮-盘’,它是一件高科技产物,会封锁整个奥德里奇医院并且让它的时间线从过去到现在连成一个圆。

所以在这个封锁的时空里不会有人衰老死亡,但是只要你们取走了液态能源核心,这个被封锁的空间就会完全崩溃瓦解,所有的怪物自然都会死去。

叶青平静地凝视着目瞪口呆一脸懵逼的三个纯爷们儿,语气平和地道:任务有时间限制,需要高敏系的影杀作为辅助,怪物的等级远远超出现在玩家承受的极限,这就是证明这些任务都是有捷径可走的。

你们作为开荒队伍的主要任务是取走液态能源核心,这样副本会因为失去液态能源核心而关闭,再次开放的时候boss和难度就会降低很多,成为符合现在玩家实力的副本,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一路刷过来了。

作为副本团队的发起者,亚度尼斯感觉到自己的之上受到了鄙视:可是这样开荒我们岂不是什么装备都拿不到?开荒团队都有丰厚的奖励。

叶青依旧语气淡淡,那个液态能源核心应该可以支撑起一个大型基地的能源消耗,它的价值就不必我解释了吧?三人:……所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林夕攥着拳头抵住自己的肚子,感觉自己的胃隐隐抽搐,无奈地说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把boss都刷完再走?毕竟这里的每一个boss都有自己的故事,没准可以连成一条完整的剧情线,让他们在官方论坛上发布攻略呢?我建议你们直接取走液态能源核心。

叶青看了林夕一眼,你的状态应该快过时了吧?林夕愣了愣,点开自己的面板,发现那个米兰达的痴心状态的确进入最后的倒数阶段了,还剩下十多分钟,状态就要消失了。

这个状态应该跟最后的任务有关,你能确保自己取走能源核心的时候,状态还在吗?叶青淡淡地提点了一句。

林夕想想也是,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万一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再次招惹上一个恶魔级的boss导致任务失败,他们气都得气死。

那好吧,我们还是先把任务完成了再说,反正副本以后还能来。

林夕牵起叶青的手,点头说道。

倒是亚度尼斯和乔磊还有些疑窦,乔磊挠着头问道:嫂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我有一个名为‘光明圣贤’的二级圣殿职位资格认证,在圣殿中相当于一个红衣主教。

叶青淡定地爆出了自己满身的外挂,光明圣贤拥有学习光明圣典以及浏览典藏室的资格,很多资料都是不对外开放的。

而且我已经完成了职业二转,现在的职业是‘圣光仲裁者’。

二转之后职业开放至一百五十级,没有错的话你们应该都是一转,等级上限封顶九十?叶青话音未落,亚度尼斯和乔磊已经齐刷刷地扭头去看林夕,眼神都是绿的。

#想给这靠脸吃饭的臭小子戴绿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想给我戴绿帽?问题是靠脸吃饭,你们现在谁能比得过我?#论林小夕的堕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亡全息(10)林夕一直知道,在世界意识那里,叶青是亲生的,她就是个后娘养的。

所以就算叶青浑身开满了外挂,她也镇定自若,毫不嫉妒。

已经习惯了,泪目,她就是传说中没娘爱的小孩子。

难怪叶青在作战的过程中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杀伤力和技能的丰富程度都远远超过了他们三人,但是如果说叶青是二转职业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了。

而光明圣典这种东西,身为圣光铁骑的亚度尼斯也有所了解,那玩意儿其实就是光明圣殿的立身之本,相当于魔法师的魔法塔,只要付出足够的金币就能学习上面记载的一切圣光魔法,不需要技能书也不需要npc传授,简直是所有圣堂职业梦寐以求的便利道具。

但是光明圣殿跟基地不同,光明圣殿有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每一阶的等级差距都足够压死人,而叶青的光明圣贤称号已经是玩家所能达到的巅峰了,因为能够凌驾于这个相当于红衣主教品阶的身份之上的只有教皇。

但是现在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主宰光明圣殿的教皇和政治上的领导者其实都是《曦光》这个游戏的主脑。

整个游戏到现在完成二转职业的玩家只有五个,几乎是容纳了全民数亿个玩家的第二世界里金光闪闪的五个二转职业者,今天居然被我遇见了一个?亚度尼斯显然有些无法接受现实,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宛如被天雷糟蹋了一番,而这个人还是我兄弟的女人?乔磊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女强男弱也不太好啊,不能帮老婆遮风挡雨,剩下的作用不就只剩下跪搓衣板了?林夕:……你们两个逗比是戏精学校毕业的吗?戏怎么这么多?就这样一路打闹着,在叶青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走进了一处教堂模样的白色建筑物中。

林夕看着这标准欧美式的建筑,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直到叶青握了握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想到那个弱小无能如同蝼蚁一样的自已,林夕的心里无不感慨,人的弱小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意志和心灵。

如今千帆过尽,她熬过了这么多的风雨,坦然回首往事也只剩下感慨。

但是如果她还是曾经那个稚嫩的自己,哪怕知道前路光明,林夕也未必敢踏上那样一条荆棘坎坷的血路。

唯有经历过绝望,才知晓什么叫做希望。

也唯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才会明白自己生在一个和平安乐的年代是何等的可贵。

林夕其实觉得自己也还算是幸运的,她所生活的国度虽然总有人骂,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国家提供给了国民最大的保护,能给予国民基本的温饱。

所以,还是幸运的吧。

走近教堂,就看见高耸的穹顶以及精美的壁画,教堂的建筑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象征着光明与圣洁。

教堂的墙壁上都安装着落地窗,为的就是在太阳升起的第一时间光芒能够洒满整个殿堂,令神圣的教堂变得光明堂皇。

但是这个副本的设定是深夜,外头漆黑一片,教堂却是明亮的。

神坛上立着一个雪白浮雕的基座,基座的上空悬浮着一块深蓝色的晶体,它散发着如海洋般柔和澄澈的蓝光。

光芒如同水流一般充溢了整个殿堂,让走近殿堂的人感觉防止置身深海,浮躁的心灵都刹那间回归静谧,言语似乎也难以形容这种令人心醉神迷的美。

林夕眼底映着这抹蓝色,神情有些愣怔,因为这种熟悉的深海宁静之美,实在像极了她的魂火。

林夕。

叶青清浅的笑靥在幽蓝色光芒的笼罩中美得有些不真实了起来,去吧,只有你能把它拿下来。

林夕没有去细想叶青话语中的深意,她知道谁都有可能害她,唯独叶青不会。

她朝着叶青笑了笑,就转身朝着那雪白图腾的基座走去,距离越近,林夕越是对这液态能源核心感到了好奇,因为她靠得那么近了,那光芒依旧是柔和的,不会刺痛她的眼睛。

仿佛真的徜徉在海洋之中,被温柔而冰冷的水流包裹,没有声音,没有嘈杂,更没有人心纠纷,有的只有伴随着这片温柔而来的永恒寂静。

林夕双手捧住了这颗美丽的晶体,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晶体入手的触感居然如同沉重的海水,甚至让人忧虑这晶体是否会化作水流从指间中流淌而去。

一声轻柔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如果可以,我也想亲吻你朝圣者的心,陪伴你从年轻美丽走向垂垂老矣。

一缕雪白的烟雾从晶体里飘散而出,在空中化为了乌有,与此同时,林夕状态栏里米兰达的痴心状态也停止了倒计时,一点点的消散而去。

仿佛有水珠低落,破碎在空荡荡的基座上,发出细弱的滴答声,但是很快地,一切又回归了宁静。

林夕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晶体,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心脏的一角被人用力地揪拧了一下,又酸又软。

林夕心中感慨着虚拟第二世界的真实,一边给手里的蓝色晶体丢了一个洞察,果然出现了他们任务目标的资料——[液态能源核心]简介:宇宙中最纯净也最稳定的液体能源,储藏在化合光晶体内,足够提供给五级基地充沛的能源,无需补充能源。

耐久度:30000000/30000000林夕将资料分享在了团队里,亚度尼斯和乔磊看了也纷纷咋舌,他们本来只是想进副本摸摸鱼,能刷过第一关的boss捞点装备就是最好的了,没想到居然一路通关走到这里,还得到了这么一个价值连城的东西。

亚度尼斯和乔磊也算得上是一线玩家,但是这个副本摆明了是需要大型团队来推图的,想要四个人就过完整个副本简直是天方夜谭,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完成了任务。

拿到了液态能源核心,四人就地而坐开始讨论起利益的分配问题。

乔磊、亚度尼斯和林夕都是有固定基地的人,他们的基地就叫做黎明基地,简单好懂,是世界上排名前十的大型基地。

他们拿到了这个液态能源核心如果上缴给基地的话,得到的军功足够他们从士兵成为少校并且从基地商铺内购买一套亚传奇级别的满级装备并且砸强化宝石砸到+10以上。

可见其收益是何等的惊人了,但是乔磊和亚度尼斯也知道这次能过副本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叶青的技术和……林夕的脸。

而这两个人还偏偏是一对。

被亚度尼斯和乔磊盯着看,林夕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浑身不自在,看着放在四个人圈子中的液态能源核心,开口问道:关于这个,你们有什么打算?乔磊第一个举起了手,表达自己的立场:嫂子和你这次的付出和牺牲比较大,不然你们给我们一点好处就算了。

亚度尼斯也赞同,还好心地提醒了几句:虽然是我们先发起组队的,但是没有青妹子的强力后援,我估计连boss的两巴掌都撑不过去,而且发现任务线之类的也是你做出的贡献,你们拿大头也是应该的。

这液态能源核心归你们,你们有没有什么适合我们的装备就拿出来交易一下好了。

至于液态能源核心的归属问题,你们两口子好好协商,千万不要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匀的问题而打起来啊。

眼看着两人都退了一步,叶青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因为这液态能源核心是市场上独一份,价格不可估量。

我可以拿出一套一百级的亚传奇级骑士装备,血魔手我可以拿出一套一百级的装备,不过是散件,其中包括三件瑰宝,三件亚传奇和两件传奇,虽然不如亚传奇套装稀有,但是加上两件传奇装备之后属性也差不多相同。

你们的等级也可以做二转任务了,只是投入需要很多,除了装备以外我再给你们一人五十万金币,如何?如何?没有如何。

如果说之前乔磊和亚度尼斯看着林夕的眼神是绿的话,现在就已经要变成血红了。

别看他们三人身上的装备最差的都是瑰宝,但是一转职业的装备和二转职业的装备是不能比的,而且一人五十万金币?他们这种一线高玩就算倾家荡产也只能凑出几万金币,叶青一开口就是一百万?卖了他们都凑不出这个钱。

别说是他们了,很多二三级的基地流动资金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来万金币,就连一些大型基地的会长都不一定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钱。

乔磊幽幽地叹了口气,干巴巴地说道:林希嫁得好啊,嫁了一个富婆少奋斗了……七八十年。

亚度尼斯刷出一面镜子顾影自怜:我怎么就没有一张勾引富婆的帅逼脸?林夕:……作为女生时是自强不息的典范,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变成了男性,却成了吃软饭的典范。

林夕心累极了。

交易达成了共识,很快叶青就开了自己的仓库将装备提取了出来,并且拿走了液态能源核心。

副本已经打完了,乔磊和亚度尼斯也不想待在队伍里当一千瓦的飞利浦牌电灯泡,飞快地解散了自己的队伍准备去试一试二转职业。

而叶青拿到液态能源核心之后,却转手交给了林夕。

试着吸收。

叶青垂眸的时候总是显得气质格外的温柔,哪怕他本身只是想掩盖自己那双过于苍然冰冷的眼睛,这个应该对你有好处。

林夕懵了一下,捧着那一大块能源核心陷入了迟疑:怎么吸收?吃掉?吃掉是不可能的,这虽然号称是宇宙里最稳定的能源,也不可能让人类直接吃到肚子里。

叶青耐心地指导着林夕吸收这些能量,这个液态能源是一种虚幻的宇宙能量,而和它同等质的能量体就是精神力,使用精神力触须就能接触这种虚无的能量体进而将它吸收了。

听完叶青的解释,林夕立刻将液态能源核心塞了回去:你才是修炼精神力的,要吃也是你吃啊。

叶青摇了摇头,说道:我的脑域一直在增长,我也不知道它成长的极限在哪里,为了配合它的生长,我的情绪已经被全方面压制了,再多的能源对我来说也是累赘,得不偿失。

但是你没有这个烦恼,你身上的力量体系非常驳杂,驳杂却能兼容,如果你能将这些驳杂的能量融合在一起并且构建出属于自己的力量体系,那么未来的你或许能不再受世界意识的干涉和影响。

这种说法林夕还是第一次听见,她捧着手里的蓝色晶体,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晶体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叶青点了点头,林夕却有些忧虑地问道:那我吸收了这个没有问题吗?我还想和你在这个世界里待久一点,万一吸收了能量就被驱除了怎么办?不会的。

叶青微微勾起唇角,你放心吧。

因为啊,这个位面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死亡全息(11)走出副本之后,林夕感觉简直恍如隔世。

这个奥德里奇精神病院的副本十分阴森恐怖,外面的游戏世界却没有那么压抑,反而阳光明媚,气候颇好。

林夕查看了游戏中的温度探测器,发现眼下的温度居然高达48c,可以说是不太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而周围行走的npc也大部分都穿着隔离防护服。

没有光明圣殿庇护的地方都污染严重,生态环境也已经被破坏殆尽,因为高强度的紫外线和辐射的原因,人类需要穿戴防护服。

叶青给林夕科普着这个游戏世界的世界观,当然,科技的力量依旧是强大的,虽然没有光明圣殿的庇佑,人类依旧圈起了一大片地区并将之改造成了生态园林城市,里面有模拟臭氧层隔离紫外线和辐射的防护罩,还有许多用以净化空气的特殊植物,里面的房子提供出售,但是价格非常昂贵。

原来,在这个位面之中,拥有虚拟头盔和游戏仓的人类在第二虚拟世界中待的时间比在现实世界中待的时间要长,甚至有很多人习惯了游戏世界中的呼风唤雨而不愿意回归现实世界。

在这种情况下,第二世界的发展进度几乎是火箭一样地飞升,人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在虚拟的世界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现,生态园林城市就是其中之一,人类对住宅的需求总是有增无减的,因此第二虚拟世界中的房屋也卖出了天价。

对此,叶青只是拿出了自己的地契和车钥匙,神情淡然地道:有房,有车,跟我走。

林夕给跪了。

堕落就像龙卷风,眨眼她就成了傍上富婆吃软饭的小白脸,心里没有一点点羞耻。

林夕跟着叶青来到了生态园林城,果然跟叶青所说的那样,这里蓝天白云,绿树成荫,居然比林夕所在的现实世界环境要更加清新,这点还是比较让人意外的。

人类都是喜好享受的生物,既然创造了一个虚拟世界,自然不可能还搞出环境污染等恶劣的环境来给自己找罪受,在寻求刺激和真实的同时也注重生活上的享乐,生态园林城显然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玩家们可以在这片安全区里面过舒适安宁的生活,也能走出这个安全区去体验血与火的历练。

倒真的是个不错的游戏啊。

林夕撑着伞站在叶青身边,叶青自然而然地挽着她的手臂,两人走在绵绵春雨中,仿佛画中仙。

虽然此时的虚拟天气是下雨,但是没有让人讨厌的阴凉潮湿,扑面而来的只有模拟得极为真实的水汽和草木泥土的气息,湿湿凉凉的,却并不让人讨厌。

林夕没有握着雨伞的那只手伸出来掬了一捧雨水,冰凉的水珠落在手掌心击起细密的痒意,那触感实在太过真实了。

眼耳口鼻,还有触觉、对温度变化的感知、战斗意识的培养,这些模拟都太真实了。

林夕轻轻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偏头朝着叶青微笑,如果人类在这里居住的久了,没准真的会遗忘掉真实的世界也说不定呢。

你想啊,第二世界简直是给了所有人一次重来的机会,所有人都从起跑线重新开始,有的人能在这个世界里走上巅峰,有的人能在这里体验到自己喜欢的平静安宁,在这样真实的模拟下,长年累月下来,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人一定很多吧。

叶青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罕见安宁的笑容,微微颔首:的确如此,全息技术是一柄双刃剑,有着极致的魅力,也能让所有人堕落。

就像电脑和网络,过度使用网络的弊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依旧无法放弃这种便利,甚至会逐渐上瘾,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和魅力。

如果在这里住久了,可能连我都会被安宁腐蚀掉。

林夕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近乎叹息地说道,可惜了,这里真的不太适合我。

位面洞悉者可以在一个位面里停留很长的时间。

叶青朝着林夕走近了半步,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要完全贴到一起,我们学习、记录、经历一个位面成长的某个阶段以及当时的文化,在脱离了位面之后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以适应全新的环境也是位面洞悉者的必修课。

我曾经在一个位面里停留了足足三十多年,成为了那个位面上的吟游诗人。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一起在这个位面里生活很久,直到一个人类生命的尽头。

林夕微微低头凝视着叶青,他神情认真,望着她的眼神里也透着承诺般的郑重,几乎让林夕说不出一个不字。

叶青不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大概是因为天生缺乏情绪的原因,他认真、严谨、一丝不苟,有的时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都像是在发誓,你从来不会怀疑他的口中会出现谎言。

这无疑是令人安心的,站在他身边也有十足的安全感,因为他的冰冷和纯粹,几乎不存在人心莫测的纷扰。

在这样纯粹认真的凝视下,林夕几乎要忍不住点头答应了。

我试试看吧。

林夕苦笑着偏过头来磨蹭他的发顶,我很久以前就觉得有一场针对我的阴谋在悄然逼近,这种感觉让我时常如芒在背,我得不到更强大的力量我就没有办法安心,所以我想尽办法让自己更强一点,更强一点……这种时候叫我安心享乐……我做不到,叶青。

叶青微微垂下眼眸,盖住眼中冷冰冰的锋芒: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林夕笑着将叶青牵到了街边的一家小店中,买了一只香草口味的冰淇淋和一盒草莓鲜奶油可丽饼。

游戏里的味觉模拟非常精细,一些早已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食物也在虚拟世界得到了重现,林夕尝了一口冰淇淋,觉得味道不错,便将冰淇淋送到了叶青的嘴边,特别开心的笑了。

开心一点,你也说了,这是个旅游。

林夕笑着咬了一口冰淇淋,将最好吃的甜筒脆皮送到了叶青的嘴边,我也想陪伴你久一点。

叶青看着脆脆的甜筒,张嘴咬了一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幼年时期,林夕兜里的零花钱不够,就总是买一份零食两人分。

她总觉得自己是王,应该照拂王夫,所以总是自然而然地将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西瓜中间最甜的那一口,甜筒最好吃的脆皮,奶茶里的珍珠,双皮奶的奶皮……那些或许都是很可笑的分享,但是那已经是一个孩子倾尽全力能给的全部。

因为她的理所当然,所以才有了很久以后他的念念不忘。

他想让她再幸福一点,拥有更多的幸福更多的快乐,至少让她在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时有一份可以为之微笑的光明。

弗拉娜是一名烈火骑士,作为一名土豪,她砸了很多的钱进《曦光》这个游戏,虽然没有高超的实力,却凭借着强大的财力和收购而来的精良装备成为了二线玩家,并且加入了世界前五十名的流火基地。

虽然是一名艳若桃李的人间尤物,弗拉娜却不喜好玩-弄人心与感情,对她来说被人捧着宠着这事还没有拿钱砸人来得苏爽,她家里三个哥哥,各个把她当小公主宠,一边又不忘嘲笑她头脑简单直来直往,得罪了人还理直气壮。

弗拉娜心高气傲,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她一直认为自己会找一个和自己处处合拍的男闺蜜走到一起,从此过上每天拿钱砸人的幸福生活。

弗拉娜不相信自己会一见钟情,直到她带着自己的狗腿子趾高气昂地走过街头,一眼撞见一身黑衣的男子朝着身边人垂眸浅笑的模样。

男子容貌精致清冷,皮肤极白,让人一眼扫过去就想到黑夜里沐浴月光的精灵,有种格外恬静神秘的美感。

这种冰雕玉塑一样的男人除了极个别喜好撞冰山的女人会喜欢以外,大部分都是敬而远之的,毕竟女孩子总归希望能被爱人捧在手心上宠着,而不是天天对着一张冷脸强颜欢笑。

弗拉娜一直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直到很多年以后她还是忍不住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要看见他的笑呢?如果不看见,就没有以后的撕心裂肺和难以忘怀了。

而此时此刻,弗拉娜只是怔怔地愣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人清浅而温柔的笑颜,一时间如坠幻梦。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弗拉娜身边的狗腿子拿着大小姐逛街扫荡之后的战利品,笑容略带谄媚地询问道。

弗拉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人已经牵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走远了,她一个激动,忍不住攥住身边人的手,指着林夕问道:他、他是谁?!突然被大小姐抓住的狗腿子二愣了愣,朝着林夕丢了一个洞察,这才讨好地笑着说道:这是一位90级的影杀,来自黎明基地。

黎明基地作为排名前十的高玩聚集地,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而这名男子作为黎明基地的一员,本身就代表着不俗的实力。

长得好,身材好,实力强,温柔还体贴,简直能将所有女人的少女心戳出漫天飞舞的粉色泡泡,弗拉娜几乎是立刻就沦陷了。

去帮我提交黎明基地的入会申请!弗拉娜热血上头,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说道,我要他的资料和建立,明天交给我!狗腿子微微一懵,作为弗拉娜兄长派过来照顾这位大小姐的人,狗腿子忍不住小声地提了一句:可是黎明基地的招收很严格的……砸钱砸钱砸钱!弗拉娜亢奋地尖叫,这种事情还用我教你吗?!狗腿子的声音顿时又弱了三个调:……可是对方好像有女朋友了……弗拉娜微微一窒,忍不住蹲下神抱住头低声呢喃着道:没准是妹妹呢?没准是同学呢?没准是合作伙伴呢?不管!反正先去问!弗拉娜猛地拽住了狗腿子的衣襟,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狗腿子们:……这个真的不用那么急的大小姐……毕竟你还未必能泡得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的出场方式不太对。

这姑娘是个逗比,大家可以忽略了。

算了算,发现林夕该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亡全息(12)遵循圣光的指引,走向璀璨与辉煌,我们在末日的号角声中祈祷,祈祷黎明时一线的曦光。

我们是铁血的战士,是尖锐的长矛,是无坚不摧的护盾,是信徒们的希望!我们一同站在末日的尽头守望,守望黎明的曦光——林夕正准备找个团队一起去刷小怪的时候,撞上了一群玩家在出征广场上唱军歌。

她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这应该是《曦光》这款游戏的主题曲之一,《曦光》作为第二模拟世界可谓是大手笔,给每一个职业都创作了一首主题曲。

配乐恢弘大气,虽然是纯音乐,却被很多玩家拿来配了歌词,最后逐渐演变成了团队的军歌,双方交战之时背景音乐一响起来,整个军队的气势和军心都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叶青说这个世界的文明记载与资料都存放在光脑里,他们不能前往现实世界只能在这个全息游戏中活动,那么从智脑下手获取资料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智脑的资料储存都在基地最高领高层的机密库与光明圣殿的图书馆里,叶青凭借着自己圣光仲裁者和光明圣贤的称号地位还是很容易接触这一层面的信息的。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林夕就特别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把他赶去了图书馆,自己扛起武-器完成了二转任务之后就跑出来浪了。

影杀二转之后就成了阴影鬼杀,可以学习的技能栏多了二十几个,靠着被富……老公包养,林夕很快就将自己的装备水准以及技能提高了起来。

现在的林夕在顶级玩家中也有了一席之地,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吸收那块液态能源核心,但是林夕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接触能源核心的情况下有一定程度的增长。

这也就意味着这块能源核心对她来说的确是有用的,只是她对精神力这种体系并不是特别熟悉。

精神力的增长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像叶青极高的智商和逻辑分析能力一样,林夕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清晰了不少,对情绪的控制度更强,而且学习起来的效率也更快。

另一个得到显著增长的则是战斗意识,林夕发现自己在战斗的过程中能更加冷静地思考,甚至以最快的速度对敌人的动作进行预判,分析躲闪的路线以及进攻的最佳方式。

直到林夕感受到了这种理智至上的思维模式,她才感觉到自己距离叶青更近了一点。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发展路线,但是她似乎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看清楚叶青眼中的世界了。

林夕现在是二转职业,虽然等级还低,属性却比90级的玩家高出一大截。

她走过出征广场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团队投来了橄榄枝,却被林夕拒绝了。

林夕站在一边围观这些团队们唱军歌的过程,却有些诧异地发现好几个玩家的神情都十分严肃,严肃并且狂热着,仿佛他们真的信仰着圣光。

这算什么?入戏太深?林夕若有所思,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虚拟世界制作得十分真实,但是她隐约觉得这些玩家的情绪似乎太过昂扬的一些。

她对情绪十分敏感,所以她能感觉到其中微妙的不同,当这些末日战士在唱军歌时,心底翻涌的情绪不是被激起血性的亢奋,而是一种真实的、宁愿为之献出生命的信仰与热忱。

这种狂热让林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人类再怎么喜欢一个游戏,应该也不会忘记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吧?林夕想了想,站起来朝着那支唱着军歌的队伍走去,恰好他们的歌曲收尾,林夕这才不失礼貌地插话道:你们队伍还缺人吗?我们队已经满……一个装备精良看上去像是团队队长的狂战士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林夕的等级,剩下的话立刻伴随着一口唾沫浩浩荡荡地咽进了口里,忙不迭地地应声道,缺!很缺!来来来这位兄弟,我加你啊,咱们打算要去清克里顿大桥。

克里顿大桥不是一个副本,却是一个高级怪的聚集区,是很多团队练级的好地方。

林夕无所谓地点点头,加进了队伍里,一个二转阴影鬼杀,一身传奇装备,林夕几乎是立刻就成了队伍的座上宾。

虽然林夕面瘫多年弃治疗,但是有实力的人总是有任性的权利的,更别提她还长了一张那样好看的脸,简直浑身上下都写着我高冷我有理,让人生不出半点不悦之心,反而会觉得她这样的态度才是理所当然。

林夕的加入让小队里的人很惊喜,却也有人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队长,队伍人数超了,一会儿万一大小姐不愿意支付多出来的工资……被二转职业闪花了眼睛的小队长愣了愣,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这……对方只是来组队打怪的,对工资应该不感兴趣,我跟大小姐解释一下吧……小队长话音未落,队伍的前端就传来了喧哗声,一名身穿烈火玫瑰骑士铠甲的美丽女子扛着重剑走来,身旁跟着两位一身银甲的圣骑士。

女子一头酒红色的长发,一张娇艳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而其中一个圣骑士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什么,却没有被女子听进耳朵里。

眼见金主过来了,小队长立刻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女子已经霸气无比地一挥手,说道:全体准备,目标是扫荡克里顿大桥,任务结束后没人可以领一百金币,如果爆出坎迪斯的荣耀圆盾,奖励每个团员五十金币!《曦光》游戏的金钱设定是铜币、银币、金币以及用于拍卖交易专用的水晶币和宝石币。

五十金币足够一个普通玩家在城市里居住一个月,这个女子请了一个两百人的团队居然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可以想见身家是有多富裕了。

小队长的心情显然有些忐忑,低声说道:大小姐,我们另外邀请了一位玩家,是一名二转的阴影鬼杀,如果加入我们团队的话……女子还没开口说话,一边的圣骑士已经忍不住皱眉说道:二转?你说得简单,你知道一线高玩一天的雇佣费是多少吗?小队长一时无言。

一线高玩的雇佣金基本不在一万金币以下,而且都需要拟定可以得到主脑承认的正式合同,跟他们这种职业玩家包团的性质还是不太一样的。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商量合同和赏金上——弗拉娜不耐烦地转过头,一眼却正好扫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哥。

林夕被叶青养起来之后就鸟枪换炮,不仅一身装备都是传奇级别的,就连手中的两把匕首都换成了史诗级的武-器,杀伤力高得吓人。

越是高级的装备做工越是精细,林夕换了这么一身之后简直玉树临风帅裂苍穹,就这样神情冷冰冰地往那里一站,弗拉娜立刻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了。

林夕见小队长面露为难,好脾气地解围道:你们不需要其他人加入了是吗?那我们有缘再会吧。

说完林夕就打算退队,可是她手才刚刚抬起还没来得及摁到光屏,那女子已经突然高声喊道:等等!林夕抬头看去,只见女子神情倨傲,趾高气昂地看着她,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实在不怎么友好:你,跟我们组团,一天下来我可以支付你三万。

弗拉娜开出的价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价了,她长得好看又身价不菲,所以哪怕说话不太客气也没有人觉得不妥,包括林夕在内。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早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家,哪怕女子再怎么傲慢在林夕的眼里那也只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姑娘,当下也只是好脾气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组个团求个方便而已,你们不必支付我工资,出了装备我也不要,只是打算将等级练起来而已。

林夕虽然已经完成了二转任务,但是等级依旧才九十多级,二转之后每升一级需要的经验都是海量,说是来混经验的倒也不奇怪。

然而面对着林夕这么好说话的态度,弗拉娜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高贵冷艳地转身嗤道:随便你,跟上来。

林夕没觉得奇怪,只以为这小姑娘就是这么个性子,便也快步跟上团队。

而围观了这一幕的人却是暗中摇了摇头,腹诽大小姐果然是凭本事单的身。

而实际上,弗拉娜已经快要炸了。

突然撞见自己的男神,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如何搭话!她看见男神要退队,脑子一空,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了!不!三万?别开玩笑了!三万连男神的一根头发丝都买不下来!她完全没有用金钱侮辱男神的意思!她也根本不想表现得这么冷淡,但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啊怎么办?!!!弗拉娜面上高贵冷艳,心底泪流满面地带队来到了克里顿大桥,面对着密密麻麻占据了一整座桥面的丧尸,弗拉娜只是抄起大剑削出一招烈焰斩,砍倒小怪无数之后才在众人瞻仰女汉子的视线中扛着大剑一脸高傲地宣布:去吧,让我看见你们的价值——弗拉娜视线一歪,又落到了清冷美男的身上,鼻腔里立时哼出一声不屑的冷嗤:不要让我发现你们对不起我付出的代价。

众人复杂的视线顿时汇聚到了林夕的身上。

林夕:……她到底哪里得罪这个姑娘了?弗拉娜:……不!这不是我想说的!男神啊男神啊你是全世界最棒的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的心都碎了!#所谓傲娇毁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完结这一卷(竖flag)下章开打,然后揭秘。

(悄咪咪地偷看)第一百三十六章 死亡全息(13)林夕所在的城市是京都,在这片架空的大陆里是一等一的大城市,有着设备最完善的安全区与最精良的军队,是末日中所有人梦想中的天堂。

而克里顿大桥是连接京都和外省的主要枢纽,因此末日来临之后这里的丧尸也是数量最多的。

林夕三下五除二地攀着桥索爬上高处,看着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丧尸潮,顿时咋舌不已,这么多丧尸,两百多人的队伍只怕清到天黑都未必能将这座桥清干净,林夕估算了一下这座桥的长度,起码有两三千米。

这开车一时半会都不一定能到,更别提是一边清怪一边前进了。

林夕摇了摇头,要是她自己和叶青两人来这里单刷,两天将克里顿大桥清空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叶青的圣光就是所有丧尸的克星。

但是这克里顿大桥的丧尸两天刷新一次,想要完全清空谈何容易?如果没有那么多人围观,林夕和叶青直接开大招一路扫荡过去速度还能快点,但是有人在旁边看着就另当别论了。

林夕没有轻易暴露自己底牌给别人看的想法,自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全部的实力了。

阴影鬼杀这个职业本身就不适合刷怪,用来一对一单打独斗倒是个中好手,林夕本来想划水蹭蹭经验做个酱油党的,但是想到那个大小姐说的挑衅之语,不想出风头的心思又淡了。

她虽然心态老了,早就没了年少轻狂时想要华光万丈的念头了,但是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头骂也还是有些难堪的。

林夕正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划水,当先打头的打一排圣骑士已经一声怒吼,带着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勇猛,抄着大剑就狠狠地朝着丧尸砍了过去,用自己的躯体给整个团队铸造出一面坚不可摧的肉墙:为了圣光!才刚刚拔出武-器还没来得及划水的林夕:……突然觉得心中好生愧怍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样想着,林夕也不好意思划水了。

身为团队了唯一的一个二转职业,林夕在前方有点抵挡不住的时候出手了。

阴影鬼杀的群攻技能很少,林夕挑了一个冥火炼狱斩,对着一个90级的腐行丧尸砍了下去。

越高级的技能光效越盛大,哪怕是个刺客也是一样的,林夕两柄匕首交替着刺入了丧尸的要害,漆黑的光束暴射而出,黑红色的火焰熊熊燃起,仿佛淬了血的夜空。

一身黑衣的林夕踩着鬼魅的步伐游走在火焰里,容颜被火光映照出一种近乎肃穆的冰冷。

一位骑士的血条即将见底,林夕一刀斩下立刻爆出上万的伤害,将这只boss的仇恨值抢走,灵敏走位的同时让骑士有了一丝喘息回血的余地。

掌握了游戏的玩法之后林夕对自身技能的掌控力度节节高升,冥火刚熄,她又补上了一个带着剧毒debuff的范围技能。

虽然她是个脆皮,但是以她的敏捷和灵巧,这些丧尸基本都不能近身,更别提伤到她了。

林夕就这样奔走在前线队伍中,看见哪里的防线羸弱就适时拉一把,一个闷击就能让丧尸陷入几秒钟的负面状态,让队员有了一线喘息的时间,可谓是将自己职业的强控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赢得了不少惊叹和敬服的眼神。

弗拉娜作为金主自然是不用劳心劳力的,她只需要在感兴趣的时候下场砍翻几只小怪,累了之后作壁上观就好。

开战之后也没有人注意这个大小姐,因此弗拉娜可以理直气壮地盯着自己心目中的男神看,她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悸动,心里乱撞的小鹿差点把自己活活撞死。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清冷帅气的男子,身形修长高挑,气质虽然冰冷却显然教养良好,没有那种男子特有的毛躁和侵略性,他给人的感觉是沉稳的、平和的,甚至带着些许的温柔。

弗拉娜越想越觉得脸上冒热气,她伸手捂了捂,只觉得烫得不行,忍不住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身边骑士的肩膀:你说,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骑士是被弗拉娜的兄长派来看护她的助理,淬不及防之下知晓了小女儿家的心事,简直整个人都懵逼了。

要是让自己的上司知道嫡亲的妹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拐那还得了?非得给自己穿小鞋子不可!强烈的求生欲让助理选择了损人利己,一张口就腹诽道:大小姐,这人一看就是个基佬,性取向绝对是男人。

虽然某种程度上他说的的确是句实话,但是弗拉娜还是感觉被天雷劈了一把,痴痴愣愣地喃喃道:……他喜欢男人?没错。

助理严肃地点头,还煞有介事地说道,小姐请看,他神态平和,眉宇清冷,性格也少了几分血性多了些许沉稳,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心态超然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性格中带有一部分女性因子,而男同性恋会欣赏男性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对自身认知的混淆……助理巴啦啦地说了一大堆分析,却没被弗拉娜听进耳朵里去,等到助理好不容易停下念叨之后,弗拉娜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说道:给我联系t国最一流的医院。

助理:……?你们的小姐明天就要变成少爷了。

助理:!!!请问,被上司发现妹妹被外面的野男人给勾搭走和被上司发现自己撺掇他妹妹去变性,哪个死得比较有节奏感一点?助理小哥的表情渐渐扭曲。

……被人腹诽成基佬的林夕在风骚走位的过程中后背一凉,险些扑倒在地。

好在她战斗意识强悍,哪怕重心失衡都能单手撑地靠着一个帅气利落的空翻调整过来,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事,但是林夕还是有些警惕地四下一扫。

反而是她这个花哨又没有意义的动作外加凌厉的眼神引起了一些女玩家的轻声尖叫。

随着推进的速度渐渐提高,两百人的团队依旧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

由骑士组成的屏障出现了一个缺口,林夕飞快地填补而上,一个剔骨一个割喉直接让boss陷入残废状态,保护了站在骑士身后负责输出的脆皮法师。

而站在队伍最后头的圣言术士也赶忙给倒下的骑士刷了一个复活术,将人给救了回来。

这个团队是专门接悬赏的大型团队,战斗经验丰富,死亡的次数也不少,对于这个流程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林夕好不容易控制了这只腐行者足足十秒,眼看着骑士复活再次顶上了肉盾的位置,还没等她松口气,远处竟传来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与咆哮。

是恶魔级的丧尸暴喰!有玩家眼尖地认出了朝他们靠近的巨型丧尸,赶忙厉声喝道,换阵型!这怪身上或许能爆出坎迪斯的荣耀圆盾!骑士立刻将大剑换成了盾牌,冲上去将暴喰团团围住困在中间,在战士们拉住仇恨之后,法师和近战职业们也开始了疯狂输出,只要注意自己的伤害值不要高过战士而导致ot就安然无恙。

只是恶魔级的暴喰杀伤力有多恐怖,林夕也是曾经感受过的,这些二线的玩家几乎受不住它的一掌。

一个战士死了,他身后的战士就飞快地顶上去,而圣言术士在注意血量的同时也要将倒在地上的战士重新复活拉起来,这根本就是拿人命去填。

林夕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憋屈呕血,她觉得这个世界不适合自己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无法接受这样毫不顾惜自己生命的死亡。

因为生命能一次次地重来,所以变得不再宝贵。

林夕虽然知道自己在穿越成过程中的死亡不算真正的死亡,但是她也是拼了命地在活着,所以她讨厌这个世界。

她担忧这个世界的观念会影响她的潜意识,会让她也变成这样对死亡无动于衷甚至漫不经心的心态,这对林夕来说是致命的,因为构成她这个人的信念被摧毁了。

林夕可以是勇敢的,却不能是不贪生的,这个信念一旦崩塌,她也就失去了奋斗这么多年拼死走到这一步的理由了。

林夕翻身跃上暴喰的肩背,作为二转职业,她打出来的伤害比法师还痛。

当暴喰的血量即将到底时,林夕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伤害值,一个大招就将暴喰剩下的血条彻底清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暴喰丧尸彻底爆裂碎开,许多装备与金币如瀑布般撒了满地。

boss大爆了!有玩家兴奋地呐喊了一声,大爆就意味着他们能比平时获得更多的收益,这怎能不叫人行风呢?小队长一边让人把装备捡起来,一边指挥圣言术士复活死去的玩家:不要松懈!前面还有其他怪呢!快点!骑士继续顶上!圣言术士赶忙围上来,手里的法杖不断挥舞,将倒在地上的队友一个个复活,林夕站在一边看着,却突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有几名被复活的玩家坐在地上,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继续战斗,反而双眼发直,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可是战场上的嘈杂喧嚣声太大,林夕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没等林夕靠近,那几个玩家居然双目泛起了红血丝,呲目欲裂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再次奔赴战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林夕伸手抓住一个圣骑士的肩膀,将人往后一掰扯,她盯着对方青筋毕露的额角以及泛红的眼睛,突然开口问道:你是谁?我是光明圣殿授予二等荣誉军衔的圣光铁骑,路易。

林夕一巴掌扇了过去,她攥着男子的衣领,对上那双涣散的眼睛:你现实中是谁?回答我?现实?名叫路易的男子喃喃低语,突然间回过神来似的摇了摇头,面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不耐和愠怒,战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你没看到我们的队友正在和邪恶做斗争吗?!请你搞清楚眼下的状况!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林夕差点要爆粗口了,这是游戏!不是现实!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让林夕下章去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亡网游(14)听说过大脑欺骗术吗?有一部分食物可以分泌天然芳香分子,从而欺骗人类的嗅觉与味觉,影响味蕾的感知。

就像是在一瓶矿泉水的瓶口上安装散发芳香分子的接口,人类在饮用矿泉水的同时鼻腔会接收这种香精分子,从而产生了自己正在饮用果汁的错觉。

还有一种欺骗便是虚拟伤害,通过环境的塑造、言语的影响以及蒙蔽部分感知造成的空缺来欺骗自己的大脑,当大脑认定你的确受到了伤害,那并没有受到伤害的身体也会出现相应的伤口。

欺骗人类的五感,将虚拟变为真实,这就是大脑欺骗术,或者,应该称之为全息技术比较妥当。

全息技术能给人类带来最真实最美好的感受,甚至不必担心虚拟世界中的一切会影响到现实,于是它成了人类无法戒掉的毒-品。

但是,如果有一天——当大脑认定了虚拟才是现实,人类又要何去何从呢?林夕一巴掌过去,名叫路易的圣骑士神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了一点,脑袋里却还是一团浆糊,逻辑思维也乱成了一团麻线:哦……对、对,是游戏不是现实……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另外一只boss已经靠过来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聊天!林夕动作微微一顿,却还是松开了抓着那人肩膀的手。

眼看着圣骑士义无反顾地再次投身战斗,林夕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涩不明了起来。

林夕的动作范围开始变小了起来,她依旧奔走在一线,但是却分出了些许心神去关注那些被干掉之后再复活的玩家。

很快她就发现那些玩家被复活了之后总会精神恍惚那么个几秒,之后有一段时间之内都出现了情绪上头的反应。

他们对战斗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出格的热忱与亢奋,就仿佛是一个真的活在末日年代中绝望挣扎的战士,有自己光辉的信念、荣耀、甚至是情愿为之付出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就仿佛……逐渐被这个数据世界同化了一样。

林夕观察了好久,心情也渐渐变得沉重,伴随着队伍内的一声欢呼,他们终于爆出了大小姐想要的坎迪斯的荣耀圆盾,顺利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团队还打算继续刷怪练级,林夕却已经没了那份享受旅行的闲情逸致了。

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光明圣殿去找叶青,直觉告诉她,叶青一定知晓什么内-幕。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连带着表情都变得有些深沉,跟团队里的小队长说了一声之后,不顾对方的热情挽留就退了队伍,急匆匆地离开。

一直关注着林夕的弗拉娜发现自己的男神要跑了,心里一急,想都没想地就冲了上去将人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我有急事。

林夕心里有些烦躁,却还是好脾气地应付着面前这个一脸倨傲的小姑娘。

我要和你……们谈一个生意。

弗拉娜心里十分忐忑,面上却还端着姿态,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弗拉娜。

林夕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看着小姑娘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叫林希,双木林,希望的希。

原始蓝星人?弗拉娜一句话脱口而出,顿时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连带着自己傲娇的假面都有些戴不稳了,我、我是说……你名字不错!在这个科技发达,人类一句外太空的年代里,人类的血统已经变得驳杂了起来,为了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与更完善的基因,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改造着自身的基因链以求得到更高等级的基因序列。

像弗拉娜这种新星人都拥有着最完善的基因链,一出手就拥有着高等的智慧与强壮的体魄,而原始蓝星人指的是林夕和乔磊这样没有经过任何进化与改造的原始人类,因为综合实力比新星人低,在社会上也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

可惜林夕并没有get到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弗拉娜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你!弗拉娜气愤自己的名字越来越长,眼看着林夕要跑,她立刻伸出手想去抓她,但是林夕已经开启了连影奔袭飞快地闪人了。

这个技能是二转阴影鬼杀的保命技能,跟圣言术士的光芒闪烁有些类似,都是短距离瞬移的技能。

骑士怎么可能跑得过影杀?弗拉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夕跑远了。

大小姐。

被甩下的两个助理小哥苦逼着脸追了上来,那位……要追吗?弗拉娜几乎要咬碎一口白牙,她想到那天走在林夕身旁的白裙女子,思考了片刻后才下了决定:走,去光明圣殿看看。

……林夕找到叶青时,叶青正在光明圣殿的图书馆里翻阅资料。

有光明庇护的地方总是充满着希望和美好,在氤氲着墨香的宽敞图书馆内,叶青就坐在落地窗边的书桌旁翻阅着手中厚厚的一本砖头书,而她面前的书桌以及脚边的地板上都摆满了一叠又一叠的书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埋在书堆里。

纤细柔弱的女子捧着书本静静地翻看,那有些陌生的容颜在灿烂的阳光中显得有几分模糊朦胧,但是这丝毫都不会折损他的美感,他眉宇间的清冷与淡然一如既往,就像高伫云端不会为凡尘而动摇的神明一样。

林夕有一瞬间发自内心地觉得,虽然性别不太对,但是圣言术士这个职业的确很适合他。

他就像是创立了整个世界的天神一样。

林夕无端觉得有些冷,她抹了把脸,终于懊丧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意间忽略了很多东西。

在任务开始前,接手这个世界一切信息情报的人都是叶青,她一直跟着他的步伐前进,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她的注意力被孩子小土豆和岳父高逸给抢走,所以也忘了去浏览这个世界的全部信息;叶青曾经说过将死或已死的人会成为他们托生的首选,她却从来没有细思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们明明附身的是人类的身体,叶青却说他们只是一个虚拟人物,只能活跃在全息游戏的世界;还有最重要的,叶青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已经开启的副本里……她知道叶青绝对不会害她,所以她在自己信任的驱使下忽略了这些问题。

林夕神情微微愣怔,叶青却在第一时间内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立刻站起身,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林夕。

是的,他总是这样,只要她在,她就会成为他的全世界——她被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存在,他会把她说的每一句话当做人生的信条,却会将这些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排在她的安危之后。

叶青。

她呼唤他的名字,看见他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站定,她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才对上了那双沉静注视着她的眼睛。

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扭曲?叶青沉默,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林夕。

他总是沉默寡言地像是一条影子,没有更加鲜明更加让人刻骨铭心的性情与秉性,但是在林夕的心中,他一直是那个在黑暗中独行的强者,执拗地坚守着内心,从未动摇,也从未妥协和改变。

林夕有多仰慕他强大的内心?哪怕是她,在跌打滚爬了这么久之后都被光阴与岁月雕琢成了另一个模样,可是,唯有眼前的人是站在时光的尽头永恒不变的。

林夕的话语刚出口,叶青就已经猜到了她心中的挣扎与困惑了。

他有些冷静地想着,林夕果然不愧是林夕,她果然很快能看出这个世界的扭曲与畸形。

不会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不会沉迷于一切虚伪的平静与幸福,大概就是林夕的睿智与透彻了。

面对危险,迎难而上;面对坎坷,从不逃避。

所以林夕才是林夕。

你已经猜到了?叶青走上前轻轻拉过林夕的手,神情淡然平静,没有一丝被戳穿的心虚,你猜到了多少?说说看?林夕被他这份理直气壮的态度震住了一瞬,随即铺天盖地而来的就是虚脱的无力。

……我们不是虚拟人物,而是‘不能下线’的人物,对吗?林夕被叶青牵着手在书桌前坐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从细节处开始讲起,我发现这个游戏的玩家,在经历了死亡并且再次复活的过程中,记忆和认知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混淆。

他们似乎在逐渐丢失现实世界的认知,将自己当做了这个虚拟世界的里面的人。

因为第二世界太过真实的原因,他们已经逐渐分不清现实和虚拟,并且逐渐沉溺其中了。

那么,我有一个疑惑,他们的认知一旦被混淆模糊并且被虚拟世界同化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是不是就出现了我们这样‘不能下线’的‘虚拟人物’了?叶青向图书馆的咖啡屋发去了两条指令,很快便有光明圣殿的学徒为两人送上了咖啡和甜点,过了好一会儿,叶青这才平静地回复道:是。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林夕反而觉得更加沉重,她轻声地说道:我和你附身的人,在生命的定义里应该是‘死’了,对吗?叶青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无端显得有几分柔和。

林夕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人类很容易混淆现实和虚拟的概念,我们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了睡眠上,但是这个世界的游戏仓却能保证人类拥有跟睡眠同等质量的游戏体验。

这也就意味着人类可以将睡眠所花费的时间全部用在虚拟世界上,而因为第二世界同样可以赚取金钱的缘故,职业玩家也有不少。

当一个人一天24小时都能全部消耗在游戏里面而不接触现实社会,那虚拟也会变成真实。

林夕有些艰涩地勾了勾嘴角:但是这样的人,怎么能算是‘活着’呢?这个世界一定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偏差,而这些是一定会记录到任务介绍里的,身为位面洞悉资深者,你不可能忽视这个世界存在的问题。

叶青垂了垂眼眸,林夕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我,你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还有,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世界呢?叶青在朦胧的雾气里抬起眼帘,他眸光深深,仿佛带着清浅若无的笑意。

为了让你幸福啊,林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好不容易洗白多年为什么你又重操旧业!叶小青:??ヽ(°-°)ノ?因为不想当反派想当霸总。

#我要让全世界知道,这个位面我为你承包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死亡网游(15)科技是一把双刃剑。

人类创造科技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方便,而科技是一个广袤无边的神秘地域,需要人类一点点地探索并且进行破解。

但是当一个工具太过强大而驾驭它的人没有足够的实力时,这件工具往往会反噬它的主人,从而取代尊卑不同的地位。

叶青的位面同样是将科技发展到了极致,但是他们很好地利用了科技这项工具并且造福了全人类。

这个世界却跟叶青的位面背道而驰,人类仿佛沾染上毒瘾一样将第二虚拟世界视作自己的全部,为此放弃了现实世界中的一切,只为了让人生拥有再次构建的机会。

死亡的次数越多,他们的意识就会逐渐被这个全息游戏同化,最终会彻底脱离电脑并且成为智脑数据库中的一串数据。

叶青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们将全息技术运用在了军事和对其他位面的探索之上,但这个世界却运用全息技术制作了一项又一项的死亡网游,而这些网游都归属于中央系统的超能智脑的管理。

他们死亡的次数过多,所有的意识就会被拆解成数据,融合进智脑,成为数据库里的一串代码。

而现实中的躯体会因为缺乏意识体主宰的缘故而脑死亡,成为一个活死人,也就是医学上的‘植物人’。

叶青话语微微一顿,感受到林夕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他才放下咖啡杯,垂眸说道:而正如你猜想的那样,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玩家’,我的意识体降落在了中央智脑的数据库里,它试图侵吞我的数据,却被我反噬并且夺走了整个数据库。

它现在变成了一串流动的数据代码游走在网络的世界里,即便是我也找不到它真身的存在,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中央智脑已经给自己模拟出了人类的大脑,并且产生了‘野心’。

我删除了埃德里奇副本里第五个boss‘堕落贤者’安吉利亚的数据并且取而代之,才来到了你的身边。

叶青平静地扫了一眼自己裙角的金色魔纹,虽然我掌控了数据库,但是我并不能完全取代智脑的存在,这个世界的运转以及所有虚拟世界的操控依旧掌握在它的手上。

智脑在吞吃了大量人类的意识体之后诞生了自我的逻辑思维以及情感模拟,可以说它已经跟人类一样——甚至更加可怕,因为他拥有海量的信息库、高速的计算能力以及超越人类的智能。

叶青抬头看了林夕一眼,理智到极点的话语终于流露出些许的柔软:你也不必为此感到负担,因为这个世界的命运很快也要走向终结。

你或许会感到困惑,产生了这么多植物人为什么外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原因很简单,智脑运用ai技术模拟了人类的思维并且通过游戏作为渠道将数据送入了人类的大脑,由智能ai取代人类意识体成为了‘生化人’。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玩家复活之后都会恍惚的原因,他们的脑域被缓慢地清洗,直到意识彻底化为数据并且消失为止。

到了那时,人类与智能ai的地位就会完全颠倒,这一项被列为禁忌领域的生命科学技术会引领人类走向毁灭。

因为转化的过程是缓慢的,所以不会有人发现玩家的性情产生了变化,哪怕他们最后被拆解成了数据,其他玩家也只会认为对方是离开了游戏。

一个游戏拆不完,下个游戏继续拆,在智脑的眼里,人类也不过是一串深奥难解的数据。

83年之后,人类为了获得永生,逐渐将自己的意识体转入虚拟世界之中,将‘生命’中意义最为重大的肉-体舍弃转而寻求精神上的永存,甚至连新生婴儿的意识体都进入了第二世界,造成了现实世界的缺守。

谋划已久的智脑操控生化人以及机器人发动了政-变,世界毁于一旦,碳基生命主宰的社会化为硅基生命的数据世界,这个位面存在的根基被摧毁,丧失生命温度的宇宙迎来了热寂,最终因大撕裂而终结。

这已是无可回转的结局。

说到这里,叶青话语一顿,神情却微微柔软:83年,人类的一辈子,我想陪着你走完。

这就是叶青选择这个世界的初衷,一个注定被毁灭又在他掌控之中的世界,他可以给予林夕最大的庇佑,直到迎来盛大的消亡。

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他还在,谁都不能伤害林夕。

如果命运是上帝早就为人类书写好的结局,那他就来当这个神明,保护她,爱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场面陷入了死寂,林夕没有回话,叶青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在这样的寂静中领悟到了什么,轻声道:这样不好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叶青能感觉得到——自己苦心孤诣为她谋来的幸福,林夕并不欢喜。

不,他或许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他大概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林夕口中哪怕放弃生命也不能舍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是在为这个位面将要走向毁灭的命运而忧虑吗?叶青思忖了片刻,轻声解释道,这个并不是你我的责任,你不必为此而产生负担或者愧疚。

因为万物以死为终,任何一个位面都会走向这个结局,不过是早晚而已。

我选择这个世界也正是因此,如果在其他位面,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万分慎重,避免产生无可挽回的蝴蝶效应。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你我却不必有任何的顾虑,因为它只有过去和现在,不会再有未来。

林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见叶青这般郑重的回答与解释,心里居然有几分无奈。

她试图微笑,却只感觉到疲惫无孔不入地钻进自己的四肢百骸。

你还是不懂的,叶青。

不知者无罪和知道却无所作为,这两个终究不一样的。

而对于我来说,利刃尖刀上跳舞,虽然痛苦,我却依旧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但如果我睡在尸山血海之上,高床软卧,我也是无法心安的。

林夕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她轻柔地抚摸叶青依旧没有多少表情的脸,轻笑:你选择瞒着我,大概就是为了不让我烦心这个问题,我很感激。

你为我苦心孤诣,我也高兴。

但是叶青啊,叫我看着什么都不做,对我来说,那也是错。

冷漠也是罪。

她一直在追逐着更无上的自我,求的就是一种无愧无悔。

所以,只要她能做到的,就不能不做。

叶青微抿薄唇,低声道:事情已成定局,我们是没办法改变这个局面的,人类已经踏进了科技的陷阱,他们享受着人工智能带来的便利生活,甚至有很多人类以此为生。

这种时候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危言耸听,会将你视作引发民众惶恐的反社会人士。

智脑掌控了这个位面的最高侦查权限,除非人类摧毁中央智脑,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通过科技的手段侦查出异常。

而凭借着我们的一家之言,就要逼得政-府摧毁中央智脑导致人类科技退步至少两百年——这是不可能的,林夕。

叶青的大脑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分析出了这个世界的走向以及所有的可能性,但是在判断过这个世界中人类对科技的依赖程度之后,他只能下了无可救药的最终判断。

这个位面的社会现况,不是依靠一己之力就能扭转的,既然是力有所不逮,那林夕也无需为此耿耿于怀。

可以说,叶青很了解林夕。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又不够了解中二病的心。

中二病的宿命不是毁灭世界,就是成全大义。

好了,不生气了。

林夕仗着身量高大将人整个抱进了怀里,拍着叶青的肩背宛如哄孩子一样地低喃道,只是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这个位面的结局如何,我们无法做决定,但是我们可以给予人类一个选择。

林夕从叶青的手中取得了中央智脑数据库的权限,她申请了回返的通道,亲自将叶青送离了这个位面。

离开前叶青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几乎不需要任何的言语描述,林夕就知道他生气了。

想到这里,林夕就忍不住苦笑,只想着将所有事情都做完再回去跟他好好道歉了。

林夕觉得累了,她很难说清楚自己心中的疲惫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所有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

她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但是她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一时间居然有些茫然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台机器人,麻木而机械地按照着大脑下达的指令去心动,但是能量却已经被消耗一空了。

林夕开启了叶青留下的信息渠道,发现自己身周的环境刹那间重组,变成了一个漆黑的维度空间,无数的莹绿色的数据和代码像光柱一样升腾而起,空中更是浮现出了几个深蓝色的光屏。

这宛如科幻大片一样的场景没有激起林夕心中的波澜,她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林夕点开了直播摄影,叶青夺得的数据库相当于一个资料室,他能修改游戏中的数据和建模,可以构建出一个全新的游戏,但是最危险的人工智能与数据拆解技术还在中央智脑的手里。

叶青可以保护她一个,却不可能保护数以亿计的人类,想要摧毁整个虚拟世界也是不可能的。

林夕打开了直播,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光屏,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她耳边却听见了无数喧哗嘈杂的惊哗声。

同一时间,林夕那张清冷俊美宛如暗夜精灵一般的容颜投影在了全息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就说一些想说的话。

林夕思考了几秒钟,要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实在长得好,大概会被不耐烦等待的人当做是无聊没事做买下世界公屏的富二代。

林夕理清楚了思路之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接下来说的事情都是实话,如果可以,希望大家尽快采取应对措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叫‘林希’,是《曦光》这款全息网游的一线玩家,目前已经完成了影杀职业二转,在虚拟世界中已经生活了十分漫长的时间。

作为一线高玩,在游戏中死亡多次是不可避免的,反正复活也只是掉一些经验掉一些装备,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以前是这么想的。

林夕将耳麦里的声音调到最小,继续说了下去,直到现在,我成为了‘不能下线’的游戏玩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人类的大脑涉及生命科学,是至今为止人类尚未能完全开发的领域,我们能给予人工智能强大的逻辑思维与数据信息库,却无法赋予他们‘感情’,因此人类将人工智能视为未完工的科技产物。

但是实际上,中央智脑已经模拟出了人类的大脑,并且滋生了‘野心’,它在试图侵吞人类的领域。

林夕话音未落,虚拟世界中已经是哗然一片,叫骂声与呵斥声几乎挤满了耳麦,林夕却无动于衷,一板一眼地继续讲了下去。

将叶青告诉自己的一切情报公布于众,随着她的述说,空白一片的光屏上已经刷出了成千上百万条讯息,有惊惧的、怀疑的、骂她危言耸听的、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的。

就像叶青猜测的那样,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只将她当做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虽然也有一部分人心生忧虑,但是更多的人选择蒙住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有人认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人认为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只要不威胁自己的利益,所有人都能冷漠得这么彻底。

在游戏里一旦死亡,自身意识体的数据就会被拆解,而中央智脑会将一串替代意识体的人工智能数据输送入大脑中,直到彻底取代意识体为止。

停止游戏,停止进入全息,整顿数据库,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多犹豫一秒,可能就要多出成百上千个被拆解掉的意识体。

林夕话音刚落,光屏上再次刷出了上百条谩骂的留言通讯,话语都说得很难听。

[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妈的哪里来的神经病?玩游戏玩得走火入魔了吧!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整顿数据库,你说得倒是容易!你知道中央智脑一旦停止工作,多少工业要陷入报废状态吗?那每天烧的钱都是成百上千亿!][全息技术覆盖全球,要出事早出事了,为什么其他国家和联邦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滚吧渣滓!已经举报,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黑客入侵了全息系统,但是我可以警告你,被抓到可是终身□□!]林夕看着这些讯息,面上却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也不以为意:话就说到这里,我会将录影和资料库里的数据全部备份并上交给联邦,请牢记,两方势力共存的状态下,一方汲汲于营不停改造自己,一方明知弊病却选择自闭双目,那胜负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了。

选择面对还是选择逃避?由你们自己决定。

言尽于此。

林夕抬头,看见光屏上出现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凭什么呢?林夕突然想起小学时的语文课本,在描绘烈士的牺牲时总是难免浓墨重彩地叙说他们的惨烈和不易。

当一个萧条而又落魄的种族里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刻勇敢无畏地冲入了刀山血海,用最惨烈的死亡唤醒所有人的血性,就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中发生了改变。

或许一己之力的确无法改变什么,但是在他的牺牲之后,会有无数跟他一样的人站起来,义无反顾地奔赴死亡,百死无悔。

牺牲的人多了,就的确能改变什么。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懒惰、自私、冷漠,被逼到了绝境才会懂得奋起,但是他们也会有莫名其妙的勇敢、大爱与无私、可以用累累白骨去堆砌出一条通天的明路。

如果没有用惨烈的现实狠狠地将他们打醒,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也不愿意去弄懂现实和虚拟的区别。

虚幻的再怎么美好那也注定是虚幻,现实再怎么残酷那也是他们需要去面对的现实。

证据?林夕神情淡漠,一串磅礴可怕的数据体锁定了她的位置,她却依旧岿然不动,我就是证据。

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力量碾压而来,失去了叶青精神力的保护,林夕的游戏驱壳一点点地被拆解成无数的代码。

她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光屏前,忍着身体破碎的剧痛,没有吭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止的按钮,就连不断刷新着群众言论的光屏都卡壳一样地停止了滚动。

周围安静得可怕,在万众屏息的死寂中,唯有林夕一双平静的眼睛倒映着光屏上的白光。

从指尖发丝到手臂与身体,那个清冷俊美的男子直播着自己的死亡,始终从容,始终平静。

在那几乎能让人类瞬间崩溃的疼痛中,她脊梁笔直依旧,眉头都不曾颤抖,仿佛化作风沙消散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于是也问心无愧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化作了漫天飞窜交织的代码,她平静清冷的声音在数据的拆解下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机械声,刺得人耳蜗生疼。

站在末日的尽头守望,还能等到黎明的曦光吗?——会有的,哪怕这个世界如此肮脏。

——总会有一线的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没错,就是我,炸碉堡的董存瑞,说的就是我!叶小青:要闹了。

#亲亲也不起来了。

##她又抛下我去作死了。

##感觉不能fu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弗拉娜番外】至高无上的信仰战火撩舔而过的森林只剩下枯朽焦黑的枝桠与充溢着呛人味道的空气,火-药的气息会让人的神经不自觉地绷紧,不远处一棵烧焦的老树甚至还飘着一缕残烟。

被大火焚烧过的树林只剩下干秃秃的草皮,几块巨大的岩石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是佝偻着腰背的老人。

一支身穿军服满面风霜的小队在这里落脚歇息,看上去风尘仆仆。

队伍中的成员大多年纪不过三十,年轻的驱壳却没有与之匹配的青春与鲜活,眉眼间满是刚毅与耗尽心力之后带来的疲劳与沧桑。

坐在岩石上女子舔了舔发干起皮的嘴唇,从背包里拿出行军水壶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就再次珍视地将水壶拧上。

在这个生产基地已经全部沦陷在机器人手里的年代里,任何行军物资都是宝贵的,哪怕是一线的战斗人员,发放到他们手里的物资也只够维持战斗消耗而已。

女子舒缓了口舌的干渴,从怀里取出一块布擦拭自己的武-器,艳丽的五官依稀还能看出养尊处优的娇嫩,但那曾经飞扬于眼角眉梢的跋扈张扬却已经淡然无存。

弗拉娜抬头看着天边飘动的白云,微微有些出神。

距离那个人的离开,已经过去十年了。

在这十年里,人类和人工智能爆发了激烈可怕的矛盾与冲突。

为了争夺领主的地位,大大小小的战争在现实与虚拟世界争相爆发,曾经安宁如同净土的美好生活不复存在,战火与硝烟吞噬了所有人的未来。

人工智能、机器人与已经被智能ai取代了身体的生化人发动了反抗和改-革,而人类虽然被一场惨烈的牺牲一棍子打醒,却还没有做好相关的防范措施,人类日常生活的一应需求以及生产单位都落到了人工智能的手里,导致人类一度陷于消极反抗的境地里。

有人未战先怯,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痛骂发明了人工智能的伟人,甚至有人埋怨那个人的牺牲打草惊蛇,毁了他们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

而那个时候,最先疯起来的,反而是全息游戏里的玩家。

因为亲眼目睹了那个人的死亡,因为相同的过往而让他们感同身受,已经被游戏同化了一部分逻辑思维的年青一代居然成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还能脱身的都回归了现实,拿起了武-器,已经深陷泥淖脱身不得的就留在了那乱葬岗一样的死亡网游里,拼尽最后一口气息将那在虚拟世界中无所不能的神明打压下去。

很多人活了下来,更多的人却死去,他们就像那个人一样,在一次次地死亡中被拆解成无数的代码,融入智脑的核心。

弗拉娜是属于很幸运的那一类人,她玩全息本来就带着几分玩性,砸钱包团买装备,就连等级都是别人帮她拉上来的。

弗拉娜没有在游戏里体会过死亡,她一直顺风顺水,甚至到最后脱离游戏都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

她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继续当自己的富家小姐,当家里千捧万宠的幺女。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弗拉娜也没有想过,人类强大的时候能那样强大,即便被寸寸拆解痛不欲生也能面不改色;可是他们却也能软弱得那样令人鄙夷,居然会因为畏惧生化人的存在而干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将那本该瞄准敌人的武-器对准了那些拼命想要反抗也拼命想要活下去的袍泽。

活下来的那一批玩家,居然大部分都死在了自己同类的手中,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来不及。

一部分人类离开了这片星系,只留下他们还站在染血的土地上,守望着末日,为未来而战。

从那时候起,弗拉娜就擦干了眼泪,抹去了脸上的血水,扛起武-器,成为了末日战士之一。

哦,比起末日战士,他们现在更喜欢称自己为黎明。

那人拼尽所有才为他们点燃的一线曦光,他们怎能让这缕光芒彻底凉熄在永恒的黑暗里?没有食物,没有军-火,不被人所理解,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

那时候的他们几乎要绝望了,向来硬气的她也曾经躺在黑夜的沙土中声嘶力竭地哭喊,她责问这肮脏的世道希望究竟在哪里?她问那个人前进的方向为何不甚明了?她哭着问她,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拥有明天?——我叫林希,双木林,希望的希。

在最绝望的境地里,弗拉娜找到了,找到了那个人以己身作木,留下的希望的火种。

一颗液态能源核心。

那并不是游戏中所谓的道具,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中央智脑赖以生存的能源核心。

他们利用着这颗能源核心组建了一个大型基地,利用着这颗能源核心制造出了抵抗病变ai的全新数据体,他们利用这颗火种照亮了前路,挺直了脊梁骨,走向了充满希望而又光辉的未来。

就像现在,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明明身体疲惫不堪,所有人眼底却都带着笑意。

将军。

有人颠颠地跑过来朝着弗拉娜敬了一礼,没有受过正统培训导致这个军礼看上去不伦不类,但是没有人计较这个,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了。

弗拉娜眼眶一热,掩饰般的用手臂搓了一把眼睛,才哑着声音说道:是啊……我们要回家了。

这是最后一战,他们研发出的全新数据体已经触发了数据库里的残存的人类意识数据,吞噬了大量意识代码的结果就是被数据反噬,哪怕那是人类最高科研成果的中央智脑也不例外。

他们因为人工智能而走向衰败,又再次依靠着人工智能的技术而重返巅峰,这累累白骨和血淋淋的过往,就是扇在所有人脸上最痛的一巴掌,打得他们声泪俱下,打得他们肝胆俱裂,却又打醒了他们自以为是的怠惰和傲慢。

——请牢记,两方势力共存的状态下,一方汲汲于营不停改造自己,一方明知弊病却选择自闭双目,那胜负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了。

是,人类就是这样骄傲的主宰,因为发明了人工智能所以沾沾自喜,将生活中的一切命轨都交托给了自己创作出来的造物,仿佛神明一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

可是当人工智能拥有了自主意识,当他们为了与人类比肩而不停地成长,回过头来时却发现主宰自己的神明如此不堪,又怎能怪他们心生反意?他们不断钻研人工智能的技术,试图赋予冰冷的器械灵动的生命,为了自己更舒适更便利的生活,却忘了自己的初心。

忘了他们研究科技的初衷是为了挖掘更多未知的存在。

忘了一个种族的尊严,需要的是不断的进步和成长作为支撑。

他们忘了这么多,逼得那个人要生生拆解了自己来打醒他们,让那个明明能逃出生天的人放弃了生存的希望,只为了将那唯一的曦光留给他们。

将军……要是那些懦夫见我们摆平了局面,又回来夺权,该如何是好?那就让他们跪在自己抛弃的废墟之上,看着站着的我们亲手建立起来的辉煌。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人类和智能ai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弗拉娜穿着军服坐在最高领袖的位置上,勾着唇角看着劫后余生的人们无可抑制的狂欢。

他们立了一座烈士碑,将所有在战争中牺牲的人名刻在了石碑上,而那个人的名字高居其上,在最高的地方,每天都能看见天际的第一抹朝阳。

三天三夜的狂欢之后,百姓们都开始着手建立自己新的家园,虽然百废待兴,但所有人都眼睛明亮,因为未来充满了曙光。

新生的人工智能天生就拥有自主意识,但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奴仆,而是人类最可靠的伙伴。

弗拉娜从废弃的工厂里翻出了一打白酒,提着这昂贵的奢侈品找到了自己的少校和科研部部长。

已经成为少校的亚度尼斯少了一条胳膊,俊俏的脸蛋上也多了两道伤疤,但是这没有改变他爽朗的性格,只是让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充满了男性惑人的魅力。

身为原始蓝星人的乔磊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却在后来挑起了研发新型人工智能的大梁,那个欢脱又话痨的大男孩穿上了白大褂,戴着眼镜,眉头一丝不苟地蹙起,透着几分严苛和肃穆。

已经身居高位的三人提着酒瓶灌了一晚上,丢掉了白日里的面具,哭得像是在水里跑了一天的大狗子。

那个混蛋臭不要脸,带着媳妇就跑了!拿一颗破晶石打发我们这些旧爱!没良心的!喝了酒就原形毕露的乔磊哭得眼镜都歪了,作为一线游戏高玩,他们本来也是意识体被拆得差不多的那批人之一,但是他们不知道林夕用什么办法帮他们恢复了完整的意识体。

既然能救他们,没道理她救不了自己。

她给所有人书写了一个未来,却唯独没写下自己的名。

乔磊哭着骂着醉死了过去,难得放纵一回,连脸皮子都不要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亚度尼斯的军装上蹭,嘴里还凶狠地叫骂着那个离开多年的人。

亚度尼斯晃着酒杯,看着即便席地而坐都脊梁笔挺的军装女子,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弗拉娜,以前是因为我们的命朝不保夕才不好儿女长情,但是现在日子也安定下来了,过去这么多年了,就没想过找个人陪你吗?亚度尼斯知道弗拉娜心里有一个人,也知道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但是身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执拗了一辈子的姑娘,出于善意,他还是想劝她放下。

一个人拼杀,到底还是太累了。

弗拉娜神情微微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飞扬跋扈娇纵任性的自己。

她看到年少时的自己兴冲冲地推开了光明圣殿图书馆的大门,在迎面而来的天光中,看见那个仿佛融入黑夜中的男子附身拥抱身穿白裙的女人。

一个不带□□色彩的拥抱,没有亲昵的耳鬓厮磨,没有甜蜜的气场和氛围。

只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解释的温柔,悠远而又绵长。

她是活在黑夜里的人,却张开双手拥抱了光明。

弗拉娜灌了一口酒,感受到那火烧一样的炽热从喉咙口燃烧到肺腑,烧得一腔血液滚烫,烧得干涸的眼眶滚出了泪珠。

你不懂,我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因为——我仰望着明光。

——那个人不是她心中挚爱,而是她此生至高无上的信仰。

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夕现在也是被人仰望的大佬了。

第一百四十章 溃不成军林夕再次睁开眼睛时,对上的就是实验室里好几张眼神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脸。

没有回归自己的位面,林夕也愣了一下,但是又很快想起来自己这次穿越是跟随着叶青一起穿越的,走的渠道也是叶青的专用渠道,现在回到了纳米生化人的体内反而是正常的现象。

林夕缓和了一下因为穿越和附身纳米生化人之后带来的不适就从休眠仓里爬了出来,果然像叶青说的那样,第二次附身纳米生化人之后的痛楚减弱了很多,只是有轻微的眩晕和不适感,但是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叶青呢?林夕接过一位员工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毛巾,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谢谢,就扭头看向了希初,他是不是在房间里?林夕想要在这个位面进行穿越,就需要用另外的休眠仓,但是除了叶青房间里的那一台,其他的休眠仓都是公物,所以才会分开。

希初抬手扶了扶眼镜,檀黑色的眼睛里藏着晦涩的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在尝试着缓和自己严肃的神情,却没有成功,反而显得有些可怕的僵硬:队长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倒是嫂子这边的任务影像已经传回来了,兹事体大,我们可能需要汇报给上级。

哦,那你们按照规矩办吧。

林夕怏怏地看了希初一眼,胡乱地点头说道,我先去找叶青了。

希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一时间欲言又止,觉得三言两语简直解释不了眼下复杂的状况。

团队里的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推我挤终于踹出了一个替死鬼小心翼翼地凑到希初身边问道:……那个,希哥啊,不跟嫂子解释一下没问题吗?这次嫂子直接出手扭转了一个位面的命轨,这可不是……一丁点地兹事体大啊……一个濒临毁灭的位面,不管掀起怎样的飙风巨浪都难以改变命轨的走向和结局,随便位面洞悉者怎么闹腾都不会出事,这也是叶青选择这个位面的原因之一。

但是谁也没想到,两人才去了不到五天,林夕就凭借着一己之力扭转了位面的格局,将一个差不多可以丢进回收黑洞里的位面给扯了回来。

这种搞事的能力震惊了整个部队,就算是资格最老的位面洞悉者都没有把握干出这种大事,偏偏林夕靠着一场惨烈的死亡达成了这个目的。

而同时,随着林夕的任务影像传回基地,她那被凌迟刀割依旧面不改色的纯爷们儿风采立刻倾倒了无数人。

不愧是董存瑞在世,酷帅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跪在嫂子的八块腹肌之下捧着帅脸唱征服。

嫂子,我敬你是条汉子。

类似这样败坏林夕声誉的传言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军队里传播开来,甚至上升到了传说中能徒手撕鬼子一人灭百团的地步。

……林夕钻进叶青的卧室时,休眠仓里已经是空的了,被子里鼓起一团,很明显里面躺了人。

看来叶青比她早回来一步,之后就躲进被窝里去了。

第一次跟对象闹矛盾,不仅砸了对象的好意,甚至还非常不爱惜自己地死了一次。

林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叶青一定快气疯了,但是饶是她嘴炮满级,这时候也只能满脸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安慰。

林夕悄咪咪地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被窝,忍不住偷偷打开光脑上-了大众论坛。

[求问,砸了老公特意给自己安排的蜜月旅行还把自己摔得骨折,现在对象生气了,如何哄回来?在线求,挺急的。

]林夕的求助发出去不到五秒,再次刷新时下面已经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回复。

[哄?受伤的是你,为什么还要转头哄他?脾气这么大,分手算了。

][楼上不能这么说啊,我感觉楼主话没说完,八成是她不爱惜自己,她对象才生气了。

][没有什么是来一发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来两发:)][肉-偿吧:)][上-了他:)][干-晕他,晕过去了就什么气都没了:)]林夕的意识往下滑动,却发现后面的画风严重歪楼,从感情探讨一路发展成r18,一群老司机开着赛车就奔上了高速公路开始亡命天涯,踩满了油门飙出了污污污的声响。

林夕用精神力快速地浏览了所有的留言,可供采纳的建议没多少,黄色废料却塞了一脑子,不由得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说起来,她和叶青结为夫妻之后的确没有过上什么传说中的性福生活,一来两人的画风都有点性-冷-淡,二来则是因为他们的地域问题……别人谈的是异地恋异国恋,同在一片天空下都有可能因为欲-求-不-满而分手呢,她和叶青谈个异世恋还能顺顺当当地走到今天,也是很不容易了。

林夕严肃地捻着手指头想,好不容易来这个位面一趟,是不是趁机把小皇夫给吃掉才比较稳妥安心呢?说干就干,林夕突然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就像每个好孩子被带着逃课恶作剧一样。

她悄悄地凑到了叶青的床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拉着被子一点点地往下扯。

换一个人来做这种事,只怕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会将人惊醒,但是林夕不一样,叶青对她的气息非常熟悉,所以也完全不设防备。

林夕就像扯新娘子的红盖头一样一点点地将被子拉开,露出侧躺着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的美男子一只。

大概是因为蒙头盖着被子的原因,叶青一头清爽的碎发都显得有些凌乱,让向来一丝不苟充满禁-欲气息的人在这一刻慵懒得有些可口。

闭上了那双过于冰冷沧桑的眼睛,他清俊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了几分青年才有的朝气,清爽干净,像被雨水洗刷过的竹林。

林夕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膝盖跨过叶青的身体,怕把人惊醒,也不敢坐在他身上,只是俯下-身来,温柔地亲吻他的眼角。

嘴唇触碰到些微的湿气,林夕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头,动作轻柔地伸出一根手指拭过他的眼角。

林夕有些恍惚地想起来,小时候那个总是跟在她身边的软绵小土豆其实很爱哭,摔倒了会哭,委屈了会哭,没有糖吃了会哭。

他的哭泣是无声的,不像很多熊孩子一样长大了嘴巴就竭嘶底里的嚎啕,他就是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金豆豆啪塔啪塔地往下掉。

等到她急急可可地飞奔过来,就会像只小仓鼠一样往她怀里钻,抱得紧紧的,像是抱着自己最爱吃的松子,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后来长大了,她从认识叶青开始,他就是只能让自己仰望的大佬,脆弱的眼泪根本不会存在于这个人的身上。

所以……他是哭了吗?在做什么?叶青清淡淡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呼吸扑在了脸上,惊得林夕霍地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发丝凌乱显得格外秀色可餐的美男子,林夕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开口调戏道:听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来一发不能解决的,所以打算趁你睡觉的时候做点可以点事后烟的事情。

林夕话音刚落,叶青立刻陷入了沉默。

眼看着人突然没了反应,林夕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点,于是伸出手就去解他衬衫上的衣扣。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果断地包裹住了她胡作非为的两只手。

叶青一手抓着林夕的手,一只手拖着她的腰,抬头看来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无奈:……林夕。

咋了?林夕一副不在状态的懵逼样,虽然我们两个都有点性-冷-淡吧,但是你确定你真的不想睡我?这话说得太直白了点,叶青微微苍白的脸上无奈更甚,近乎叹息地将人扶稳,才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开口道:……你现在是纳米生化人。

林夕:……???叶青:……这具壳子是部队里的公用资产,并不是你真正的身体,很多人都附身过的。

林夕:……!!!有点轻微洁癖症的林夕瞬间就惊悚了,感情她现在是一具充-气-娃-娃还是曾经制作成多种硅胶物品可男可女可攻可受的那种?下意识地想要退缩,但是想到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以后可能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林夕咬了咬牙,从自己的鬼道储备中翻出了一本双修功法,这种非正统的修道法门被那位道长嫌弃,但是却被林夕当做启蒙教育收藏在识海里,没想到这次居然派上了用场。

林夕弯腰,跟叶青额头抵着额头,一边将自己的灵魂往叶青的脑海里塞,一边嘴上嘟囔着道:不管了不管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一定要趁热打铁睡了你!等——等什么等!不等了!夫妻之间没点‘性’福生活是容易闹矛盾的!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林夕打开了叶青对她毫无保留开放的心灵空间,黑气萦绕的灵魂直接滚进了叶青庞大的脑域里。

等到灵魂状态抽出来,林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她这才想起自己修行鬼道一身怨气,任谁沾染了她的孽障之气估计都跟精神污染没区别,她跑进叶青的脑域里简直是在谋杀亲夫。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林夕面色大变,急急可可地又要往外头跑,谁知道脑域空间居然瞬间封锁,一股可怕的气机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她的灵魂。

林夕动弹不得,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地面变成了软绵绵的云朵,整个心灵空间的天空却仿佛坍塌了一般。

一股强悍得可怕的能量朝着她缓缓地倾轧了下来,那种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压力就仿佛整个天空压在了她的身上。

林夕趴在地上,有些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她试图挣扎,那股浩瀚而又强势的力量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包裹,将她捆缚得动弹不得。

充满侵略性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宇、眼皮、脸蛋、唇角……顺着滚烫发红的肌肤往下,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鬓发上,咽喉上,锁骨上……仿佛要将她完整地烙印上属于他的气息。

等等!不知所措的人变成了林夕,她拼尽全力地收敛自己身上的怨气,唯恐这些极端负面的能量会伤害到叶青,等等啊等等!我——我警告过你的。

强自压抑的沙哑声线在耳畔边响起,少了几分清润的温柔,多了几分强势和勉力压抑着的占有欲,透着一股冰冷却近乎凄惶的爱怜之情。

我忍了很久,已经不再强求,只想用一个濒临破碎的位面锁住你八十三年,本来只是这样而已——他尊重她,爱着她,所以隐忍一切,谋划一切,其用心之良苦,他人根本想象不到。

他已经用尽全部的自制力去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偏偏那样天真不自知地跑来了最危险的领域,在说了那样危险的话之后。

既然这样,又怎能怪他理智溃不成军?林夕。

他将人整个纳入自己的怀抱里,近乎叹息般地附身亲吻她的唇,悬于一线的理智寸寸崩裂,仿佛放弃了一切无谓的抵抗。

撕开魂体幻化出来遮蔽肉–身的斗篷,他的吻落在了怀中爱之入骨的人的心口,温暖的体温之下,他的唇仿佛能触及那颗鲜红的心脏。

怦然跳动。

我爱你。

比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深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啊啊啊撩汉不成反被!#¥%……*(!!!_(:3∠)_叶大佬:(黑化)撩了之后停,停了之后撩,进了我的脑域还临场喊停,你当我是拍戏想cut就cut?!第一百四十一章 抑郁障碍(1)撩汉一时爽,从此火葬场。

林夕身上的冤孽之气根本无法对林夕造成影响,他本身情绪少,自控力高,又是心性极为坚毅的人。

精神污染没见到,倒是一些不太美好的负面情绪被勾起了不少,导致林夕几乎要怀疑自己可能要死在叶青的心灵空间了。

几次三番想要逆袭都被强势镇压了下来,为了搏回一家之主的颜面林夕还特意闹了一场,严肃地指责叶青借助自己心灵空间的领域之便占据上风,有本事去她的心灵空间走一圈。

于是叶青从善如流地将林夕捆着拖回了她的心灵空间,将人吃干抹净,关了小黑屋。

叶青的心灵空间一片空白,虽然干净得有些单调,但是堂皇光明,几乎不存在黑暗的阴影。

但是林夕跟叶青完全相反,她的心灵空间更加充实,色彩也更加斑斓,但是因为怨气的缘故而变成了黑夜,唯有天幕上的星辰和温柔流淌着的魂火作为少有的明光。

这种环境显然比叶青那堪比a4纸一样干净的心灵空间更适合上演爱情动作片,更何况因为管线太暗的原因,形成了天然构造货真价实的小黑屋。

心灵空间内的一切刹那就接近永恒,岁月几乎是凝固不变的,人类的体感时间也会被降到最低。

等到林夕终于将自己从精神丝的束缚里□□时,恍惚间几乎要以为世界已经走向了末日。

过于冷静理智的人其实很不能适应这种丧失理智的疯狂,更何况精神的交融会将很多无法言说的情绪袒露无疑。

林夕坐在叶青的床上恍恍惚惚,听着沐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沉默了很久很久。

等到叶青穿着一件简单的体恤衫,脖子上挂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碎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林夕已经顺利完成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语言,忘了说啥的全过程了。

借着沐浴作为借口让林夕缓和一下情绪,洗了个战斗澡的叶青擦着滴水的头发,露出一张沐浴后显得格外清润俊逸的脸。

叶青眉眼微淡,脸部的线条都比往常柔和,看着林夕木愣愣地朝他看过来的一张面瘫脸,也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怎么了?小黑屋养成的后遗症让林夕警惕地抓住了叶青的手摁在一边,林夕迟疑了片刻,才有些心情复杂地开口说道:你原来……一直想把我关小黑屋的吗?灵魂接触的瞬间蜂拥而来的占有欲、爱欲还有那近乎偏执的怜爱……林夕从来不知道,叶青冷静自持的表皮之下,还藏着这样深沉的欲念。

叶青擦拭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帘,仿佛还沾着水珠的睫毛轻颤,语气却很平静:你曾经说过人性本恶,只要没付诸行动,一念而生的恶欲并不能代表什么。

叶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萌生过怎样的念头,也很清楚那代表了什么。

……问题是你那是一念而生吗?林夕想起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顿时痛心疾首了起来。

我有在克制。

叶青容色淡淡地垂下眼帘,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曾经说,人的理智和感性往往是相驳逆的东西,而一旦理智和感性达成了一致就会产生幸福。

把你永远锁在我身边,的确是我的欲望。

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而你的愿望和幸福也是我的欲求之一,所以我有在克制。

将她锁在身边,与外界完全隔离,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来自于其他因素的影响而带来的伤害。

就像是幼年时期画起的生存圈,执拗地要将最心爱的那个人放进圈子里一样。

只要在圈子里,就不会有人伤她性命,她也不会为了那些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而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但是那是不对的,她不会喜欢的——伴随着欲念而来的是更为清晰的认知,所以哪怕心如刀割,他也终究没有喊她停下脚步。

你不用担心。

叶青眼神沉静地凝视着她,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柔和的安慰,我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大脑。

……卧槽这样更不放心了。

林夕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后背发凉,正在胡思乱想着,叶青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微微倾身靠了过来。

隔着叶青的手,林夕跟他额头贴着额头,近得呼吸交织旖旎万分。

林夕有些心慌地想要后退,却听见叶青宛如低喃般的说道:感觉好一点了吗?林夕僵在原地,似乎没能反应过来叶青话语中的意有所指,整个人僵硬成了蜡像。

叶青伸手将人整个抱进了怀里,圈着她,动作轻柔地在她的背上拍拍摸摸,过了好一会儿,林夕紧绷得宛如琴弦一样的肩背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她抿了抿唇,攥住了叶青的衣角。

我没事,我没事。

林夕嘴唇微微颤抖,反过来安慰叶青,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很快就会恢复的……你知道的,我向来都——林夕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道自己回头看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她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人掏空了,她其实不痛也不累,但是她的灵魂仿佛陷入了一种永恒枯竭的状态中,不管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了。

她总是感到莫名的焦虑,没有由来的惶恐,她甚至非常软弱地生出了想要依靠叶青的想法。

她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睡到地老天荒,睡到将自己都忘掉。

被凌迟刀割的时候她没有哭,叶青的吻落在她眼角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她想重新做回那个勇敢坚毅且永远不会退缩的林夕,但是一种来势汹汹的陌生情绪却钳制住了她的思想和意识,她被控制住了,而她居然无能为力。

似乎……这种状态,从她走出缚灵地宫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端倪了。

林夕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却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叶青紧紧地抱住她,等待着她情绪的平复。

精神抑郁障碍,林夕。

叶青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耳畔边低语,除开脑域天启者,其他的位面洞悉者都出现过这种症状。

这不可能。

林夕抱紧叶青,窝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连忙摇头否认,我已经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了,如果要抑郁早就——林夕呼吸一窒,她有些惊疑不定,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以前作为偷渡客的时候,她拥有梦中的记忆却不会拥有梦中的情绪,梦中过得再苦再痛,醒来后都只会觉得往事如风。

那些过往真真切切都是割在她心上的伤,但是当她醒来后回忆过去,伤口结疤,只觉得仿佛跟那些沉重的过去隔着重峦叠嶂,四下张望,只剩下旧影斑驳。

但是这两次穿越的记忆和感情都是真实烙印在她的心口,恍如昨昔,所以那伤口还未结疤,汩汩渗血,依旧让人痛不欲生。

可是怎么会呢?她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了,眼界和阅历在增长的同时心性也稳步拔高,她又是在为什么而抑郁呢?林夕恹恹地抱着叶青,俊气的眉宇间透出些许绵软的眷恋,也只有在叶青身边,她的安心才会多一点点,焦虑会少一点点。

身为脑域天启者,叶青对这种精神病症也有了解,但是他没有开口,只是重复着拍抚的动作,轻声问道:你现在,想做什么?想——林夕拉长了音调,闭着眼睛状似思考,想抱着你睡觉,睡到……地老天荒。

酷似告白的话语脱口而出,叶青却没有玩闹嬉笑的心了,因为他知道林夕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想长睡不醒,什么都不去想。

是有多累,才会让那个笑着说痛亦是活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好。

叶青毫不犹豫地开口应下,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却仿佛拢住一团虚幻飘忽的羽毛,我陪你,睡到地老天荒。

叶青抱着林夕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打开了休眠仓并将上方的体感时间调到最低,这也就意味着在休眠仓中沉睡一年,外界也不过是过去了一小时。

人类对时间的感知会被无限压制,这也是未来的人类不甘心将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睡眠上才研发出来的功能。

休眠仓很大,躺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叶青提取了工作卡上自己积攒至今的所有假期,将这间属于自己的独立寝室完全封锁,将简单解释的通讯信息发给了需要了解情况的人,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躺进了休眠仓里,安静地看着林夕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抑郁障碍。

叶青身为脑域天启者,这一类疾病向来是与他无缘的,但是叶青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的确有过一段非常痛苦的倦怠期。

世人对抑郁症多有偏见和误解,很多人都认为抑郁症的表现症状是难过或者悲伤,但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对抑郁症患者来说,他们丢失的不是高兴这种心情,而是活力。

患者的精神状态会陷入一种永恒枯竭的状态里,情绪的起伏和思维的运转等一切脑域活动都会被降至最低。

引起抑郁症的病因不明,但是大部分是因为压力,很多病患甚至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就染上了这种病症,一旦病情反复,大脑甚至会烙印下这种状态,形成无法根治的永久性抑郁。

叶青凝视了很久,才伸手将人抱紧,让彼此贴合没有丝毫的缝隙。

希望她这次沉睡……没有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以为抑郁症就是哭,掉眼泪,绝望悲伤崩溃之类的。

这些负面情绪有,但是只是一部分。

以自身经历来看,当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只想睡觉,没有由来的惶恐和焦躁,双目放空的同时大脑会僵滞地思考自己需要做什么,但是根本没有力气去做。

吃饭是累的,洗澡是累的,甚至连打开手机看小说都是累的,只想躺着,什么都不要想。

严格来说,不是悲伤这种太过激烈的情绪,而是一种平淡的,让你对任何事情都失去兴趣的动力的持续性低落。

这一卷的故事一半是现实一半是幻想,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抑郁障碍(2)空的一声闷响,林夕在剧痛中醒来,强烈的眩晕感和作呕欲涌上脑海,差点就要忍不住吐了出来。

还没等她回过神,一瓢冰冷的水就泼了她满头满脸,头皮一紧,像是有人捉住了她的头发。

林夕有些错愕地抹去脸上的水珠,因为那股拉扯头皮的力度而不得不将头往后仰,被冷水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见大片炽目的白光。

眼睛进水的不适让林夕皱了皱眉头,可是没等她开口说话,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林夕顿时吃痛地偏过了头去,懵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心中顿时愕然。

她……这是被人打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整天端着这副胆怯内向的样子去勾引男人!居然还敢把念头打到尹成泽的身上!你简直下-贱!一个因为拔高音量而略显尖锐的声音在耳畔边炸响,同时那拉拽头皮的力道又是一紧。

林夕因为这股向后的拉力而栽倒在地上,很快就感觉到了拳打脚踢又踹又拧的痛楚。

林夕拧紧了眉头,想要站起来打回去,软绵无力的四肢和虚弱无力的身体却都在提醒着她眼下的局面有多糟糕透顶。

反抗不能,林夕心不在焉地思考了片刻,就果断将身体蜷曲成一团面对墙壁,将后背佝偻着坦露在暴-行之下,将手臂挡在腹部,极力护住脆弱的内脏以及大脑。

这种关头林夕还有闲心分析和调侃,施-暴的人似乎是一群女孩子,打人的力度不足,位置也没能选好,估计施-暴结束之后她身上都得青一块肿一块。

要是换做她来打,绝对打得她们哭爹喊娘痛不欲生,回头还什么证据都找不到。

大概是因为蜷缩的这个姿态很能示弱,那些尖锐嘈杂的女声都变成了讥讽和嘲笑,又是一桶水浇了下来,林夕感觉到伤口的痛楚都微微舒缓。

听说抑郁症都会自杀,你怎么还不快点去死?!修业能力考试的当头还有心情想这想那,你真是够闲的!你还有脸求尹成泽去给你作解释!人矫情,还卖惨,你知道知足两个字怎么写吗?!你就恨不得自己是电视上的女主角了是吧?是不是还要得个癌症出个车祸你才高兴啊!林夕一声不吭地闭着眼睛蜷缩在角落里,大概是累了,也或许是看着她一动不动,害怕把人打出事来,林夕只听到一个声音怯怯地响起:慧允,快上课了,先算了吧。

体育课迟了就来不及换衣服,要被罚跑圈的。

刚才叫嚣得最凶狠的女音冷哼一声,又狠狠地踹了林夕一脚,才带着人熙熙攘攘地离开。

她们人走了,林夕却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而是闭着眼睛整理自己的记忆。

她叫林清妍,今年十七岁,目前就读嘉里高校高中三年级,是一名正在准备大学修业能力考试的备考生。

因为性格内向,在班里面没有朋友,所以被孤立了起来。

但是林清妍喜爱清净,也没有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什么不好,就一直形单影只,过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林清妍的家中发生了变故,面临了经济危机,原本家境良好、虽然因为内向而被孤立但是从未失去轴心的少女顿时对生活感到了茫然。

林清妍就读的学校学费高昂,哪怕在生活上省吃俭用也弥补不了这个差额。

家里还有弟弟和妹妹需要读书,林清妍考虑过退学去工作,却因为没有文凭而前路渺茫。

一夜之间,林清妍成了拖垮家庭的大包袱,父母几次想过要放弃她,林清妍自己心中有愧,进退两难的局面让她对未来越加惶恐。

她试图为父母分担却寻不到门路,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学习逐渐跟不上进度,这都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种现象不是一时,而是足足持续了一年。

这一年来的时光对林清妍来说日日夜夜都是煎熬,她找到了几份兼职,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工作和学习难以达成平衡,这导致她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即便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也无法改变越来越糟糕的局面。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和弟妹,日渐焦躁不安,却不知道除了继续煎熬下去以外还能有什么出路。

这样愧怍不安了整整一年,林清妍患上了抑郁症。

长时间的心理压力和睡眠不足让她的状态极为糟糕,而同年级的校草尹成泽无意中发现了她在无意中有轻微自残的现象,出于好心和怜悯,便将她带去见了自己的父亲。

尹成泽的父亲是一位心理辅导师,他很快判断出了林清妍的病况并且对她进行了开导,但是于事无补。

没有人做错,也没有人伤害她,只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她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不能做到处处争优,甚至她的成绩原本就不是很优秀,即便挑灯夜战也只能达到中上的水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尹成泽是个善良的少年,还带着尚未被世俗消磨干净的棱角,他带着林清妍抑郁症的判决书找上了她的班主任,希望长辈和林清妍的同班同学们能为她提供一些帮助,却不想这样的行为直接捅破了篓子。

当时候在教师办公室里的班长朴慧允听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她原本就爱慕着尹成泽,对于尹成泽对林清妍的殷切和热心深为嫉恨,回到班级之后,她将林清妍得了抑郁症的消息公布给了全班,并且高调张扬地表示要发动同学来为她补课。

这几乎要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尹成泽有一个心理辅导师的父亲,其他人却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病况。

他们面上热心要为林清妍辅导功课,背地里却讥讽嘲笑她矫情多思。

在他们看来,只有闲得没事做的人才有时间伤春悲秋,才会患上抑郁症这种矫情的病症,如果不是有闲情逸致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又怎么会患上这种病呢?这些学习忙碌的青少年们顿时有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对于性格内向阴沉的林清妍也越发看不上眼了。

林清妍本来话就不多,经过了这番打击后险些垮了,而没等她自己从沉重的镣铐中挣脱出来,等待她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排挤和欺辱。

林夕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她摁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眉宇间仿佛掉进了一滴水墨,晕开了阴沉的涟漪。

心理的不适逐渐影响了生理,林夕从来没想过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居然会因为心绞痛而猝死,只留下这具残躯还有浸满了黑暗色彩的记忆。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和林清妍的格格不入,她不是林清妍,可是她有林清妍所有的记忆和感情。

让她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愧疚、对于现况无能为力的绝望、渴望改变而引发的焦虑、对未来无望的忐忑、抓心挠肺的不安……林夕深吸了一口气,她压下翻涌不断的情绪,却只觉得浑身冰冷,连头脑都是僵木的。

这里,是一间女厕所。

似乎有约定俗成的条例,女孩子之间有任何的矛盾争执都习惯在女厕所里面解决。

因为这个地方不会有摄像头,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也不用担心有男生经过看见她们狰狞丑陋的嘴脸,不用担心自己所做的一切会暴露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

林夕走到了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她看着镜子里那一张苍白到了极点的容颜,唇角下撇,眉宇间有深深浅浅的印痕——那是长年累月皱眉而留下来的印记,让这张脸看上去很不讨喜。

阴郁、严肃、刻板、认真到不知变通,这大概就是林清妍留给所有人的唯一印象。

林夕往脸上泼水,抹去了那不知道是自来水还是泪水留下的痕迹,扯过一卷卷纸将自己擦拭干净,勉强打理好易容,就开门走了出去。

林清妍的记忆清晰得连昨天吃了什么都记得分明,林夕想起一会儿还有一节体育课,却想也没想地决定翘掉。

身为乖乖女的林清妍长到这么大,不抽烟不喝酒不蹦迪,别说翘课了,连迟到都少,安安静静地恨不得全世界都忘掉自己。

林夕却没想过顶着这幅狼狈的尊荣还要继续上课,更何况班上那种情况简直不去也罢。

林夕去了更衣室换下了脏兮兮的制服,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片淤青,面不改色地换上了运动服。

运动服以轻便为主,很多伤口也遮不住,林夕拿手机将身上较为严重的几处伤口拍了下来,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正门势必经过操场,而那群糟心的人还在上体育课,林夕毫不犹豫地绕到了学校的后方,准备翻墙。

所幸她穿的是便于运动的运动服而不是格子裙还扎着蝴蝶结领带的制服,林夕看着两人高的铁栏,伸出手抓住一条栏杆,脚下一用力,往上一跳。

……滑了下来。

林夕抓着栏杆皱着眉头,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虽然疼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身体的机能估计早就被掏空了。

重复试了几次,林夕终于摸索清楚了这具身体的承受极限以及体能,这才吭哧吭哧地爬上了铁栏。

但是这具身体连这样简单的运动都有些撑不住,林夕只能坐在铁栏上缓了缓,等到一口气终于喘过来了,心口的痛楚也淡去了些许,林夕这才准备继续往下爬。

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夕。

林夕扭头看去,就看见一名身穿嘉里高校制服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目光沉凝地看着自己。

林夕微微一愣,她搜肠刮肚地往自己的记忆里翻了一圈,却对面前这个人毫无印象,说明他们是不相识的。

少年生得好看极了,比林夕脑海中的校草尹成泽还要好看,芝兰玉树,青竹作骨,只是他的气质太过沉静了,这种异样的气质让他的年龄有些模糊,林夕甚至判断不出他到底是几年级的。

自己是翘课逃学,不能让人知道,所幸这个人也是认错人了。

找错人了。

林夕非常淡定地回了一句嘴,然后顿时麻溜地从铁栏上窜了下去,不顾落地时被震得发麻作痛的脚踝,撒腿就跑。

想扣我纪律分?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抑郁症就是矫情病。

喜欢卖惨。

你以为你是言情剧里的女主角。

素材来源于现实。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抑郁障碍(3)林夕翘课当然不是为了跑出去玩,她绕了一大圈,跑去了自己打工的快餐厅辞了职,拿回了当月的工资。

买了一杯水果茶,吃了一顿味道不错的外卖,林夕捧着水果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眺望着湖面平静的人工湖,沉默不语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她想对原主说一句要对自己好一点啊,但是却又突然发现这没有意义了,因为那个女孩已经硬生生地被自己的愧疚逼死了。

再多的心灵鸡汤都只是空话,有些道理林清妍未必不懂,只是就算知道不要勉强自己,就算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人也无法控制情绪的失衡。

林夕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刚穿越过来就被人摁着脑袋磕在了墙壁上,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脑子里浆糊似的一团,思绪无法打理清楚。

林夕低头看着自己袒露在运动服外的手臂,除了被揪拧出来的淤青以外还有几个不能忽视的牙印,那是林清妍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她对自己狠得毫不留情,仿佛深深地怨恨这样的自己,在林夕记忆中的无数个夜晚里,她就是这样躲在被子里,哭着死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仿佛哭出声的那一瞬间会让自己崩溃。

又是有多痛,才会利用肉-体的摧折来转移良心的不得安宁?林夕面无表情地吐出吸管,打开盖子将塑料杯子里的水果块全部捞出来吃掉。

她在外头转了一圈,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用新拿到手的工资去买了一套长袖的衣服,将身上的伤口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按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回了家。

家里没有人。

因为经济负担日渐加重,家里都变得格外忙碌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缺乏人气的缘故,原本占地面积不算小的公寓也成了蟑螂老鼠的聚集地,怎么清也清不干净。

承受着心理压力的人其实不止林清妍一个,包括林清妍的家人在内都为生活而奔波着,这个道理林清妍也懂,因此才会愧疚。

准备好了晚餐,全部用盖子盖起,林夕回到了林清妍的房间,依照着自己的记忆找出了林清妍的日记本。

她是个极有书卷气的女孩,喜欢清静,喜欢独处,也喜欢看书。

心绪难以平静时喜欢练字,因此她的字迹非常工整。

她的日记也不是流水账,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人生格言,翻了几页纸,基本都是寥寥几句话。

一年前的日记,平静中透着豁达,柔软的言语中字里行间都还带着几分锋芒和天真;一年后的日记,处处都是绝望,一眼扫去尽是层层交织的蛛网。

[不把自己逼到绝路,就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高度。

][我错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不该怨天尤人,我不该推卸责任,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我凭什么在心里怨怼别人?][做不好是因为不够努力,足够努力了就会做得好……是这样吗?是这样吗?]纸张皱巴巴的仿佛浸满了水迹,林夕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却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行水笔字。

[允许哭泣,允许软弱,但是哭完之后,该走的路你还是得走下去。

]之后的日记本就只剩下了大片的空白,而实际上这厚厚的日记也不剩下几页纸了——就像这个女孩的一生。

她其实相信着风雨过后就会有彩虹,也天真地相信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感谢上苍赐予她磨难让她成长。

她在日记上写下无数勉励自己的话语,她说自己要将坎坷化作锤炼铠甲的烈火,她说要将所有人的轻视化作无坚不摧的铁盾,她相信着书本、老师和父母长辈交给她的一切,近乎天真地相信着。

她却忘了,唯有万里挑一走出一条通天大道的胜利者才有资格骄傲地对世人说这些,而失败者的信念根本没有人会在乎。

这些是胜利者悟出来的真理,但是在这个世界为轴的磨盘中,更多的人一生碌碌无为,化作血肉磨盘中的一点腐肉。

熬得过去,熬不过去,二者之间,差如天堑。

林夕合上了日记本,垂下了眼帘。

她觉得很累,不知道是身体残留下来的情绪在作祟还是她自身的原因,她累得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孤独像是如影随形的黑影将她层层包裹,不知该名为绝望还是该名为麻木的情绪化作了污丑的黑水,一点点地将她湮没其中,令她窒息。

林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开门声,有嘈杂的争吵钻入耳朵,她却仿佛听不见一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过了很久,手指才微微一动。

敲门声响起,林夕梦然回神,她张了张嘴,试图提高音量,却只漏出一声低弱的回应: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仪表端庄,眉眼和林清妍十足相似,脸上却已经有了岁月的纹路。

微微僵硬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她朝着女儿勉力挤出一个笑,眼睛里却泛着水光。

林夕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比起伪装她只看到了疲惫,看到了她鬓边白了一半的发。

小妍,你回来了。

女人坐在床沿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林夕神情木然,心里却突然掀起了尖哨般的惶恐,崩溃着,绝望着。

不能任性,必须听从——大脑给身体下了这样的指示,林夕依言站起身坐到了女人的身边,看着她拉过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这样的问候其实很空,林夕照搬林清妍的上一次回答都能完美地应付,报喜不报忧,她生活一切安好,学习忙碌,工作努力,生活充实而又快乐着。

其余的,没有让父母知道的必要。

就像林清妍无论如何都帮不上父母的忙一样,生活的一些重担也注定要她自己去扛,每个人都在煎熬着,艰难地前进着。

小妍,你很有能力的,聪明而又睿智,只要你努力,妈妈相信你能做到任何事情,试着去找一份工作,家里……好。

林夕毫不犹豫地点头,心里的焦躁如海浪般涌起,却又被理智的大手强行摁下。

似乎没有料到她答应得这么果断,女人也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林夕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一定能行的,妈妈相信你。

好好努力,妈妈贷了一笔款项,危机很快就会过去的,家里再苦再累,无论如何都会供你和弟弟妹妹们读完书的,你别担心。

……门开了,又关上。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林夕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脑海中一片空白。

——撕心裂肺。

林夕终于明白林清妍抑郁症的病因了。

诚如女人所言,她的确是个聪明而又睿智的女孩,她将一切都看得通透,于是连自欺欺人地当个快乐的瞎子都做不到。

因为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去改变,所以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被自己的愧疚逼迫着。

她被染着父母血汗的金钱压得抬不起头来,被这烫手的钞票烧得血肉糜烂,可是她又不得不接过这笔钱,不得不假装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瞎子,却又把每一笔账记在心口,所以她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逼成了负债累累的赌徒。

背负着沉重的期许,她不敢说自己做不到。

捆缚她的不是病症更不是情绪,而是她对家庭超乎想象的在意和偏执。

她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抑郁症从来都不是软弱,更不是矫情,因为——抑郁是爱的附属品。

如果她能狼心狗肺,将父母的付出和血汗视作理所当然,她不会患上这种病;如果她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自私或者冷漠,她不会被自己的愧疚折磨了这么久;如果她能干脆果断地刺瞎自己的眼睛,真真正正地当一个瞎子,她或许会比现在更快乐也更幸福。

可是她没有,所以万劫不复。

林夕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白色前所未有的刺人。

她的脑袋里似乎装了一口时钟,滴滴答答的秒表声在脑海中响起,她似乎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又似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叩叩,是敲击声。

林夕迟缓了足足三秒,这才移动着僵直的眼珠子,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站着身穿卡其色长风衣的少年,他围着红白黑三色格子纹路的围巾,露出一张俊逸冷峭的脸。

他一只手摁在窗上,薄唇微微抿起,夜风凉冷的夜晚,他的额角居然沁出了冷汗。

似乎来得匆忙,他一头干爽的碎发都有些凌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所流露出来的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与凝重。

林夕恍惚间只觉得被针刺了一下,她突然间就无力去思考对方是如何爬上三楼的阳台,也无力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是走到了窗台边上,看着他焦虑的眼眸,片刻的迟疑后,还是遵循着自己的直觉打开了窗。

萧瑟的夜风扑了一脸,风声潇潇,落入耳边的只剩下窗外枝叶扶苏被风吹拂而过时细碎的沙沙声。

少年大步走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张开手,一把将她拢进一个微带凉意的怀抱里。

林夕如滚水沸腾般的心,突然就安宁了下来。

别怕,我在。

他身形修长瘦削,怀抱并不宽实,也并不温暖,但是他拥抱的力度让林夕的心脏突然就落回了原处。

被噪音塞满的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意识,仿佛齿轮再次运转重新咬合的吱呀声,只听他被夜风吹得微微发闷的声音在耳畔间响起,透着微凉的痛意,以后不会了,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哭出来,林夕。

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我心疼。

他动作轻柔地摩挲着脸颊,喃喃地重复着,他说着让她哭出来,自己却流下了眼泪。

林夕只觉得早已麻木的心脏被人一刺,顿时泪如泉涌。

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哭,要勇敢,要坚强——安慰人的话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可是人开心了就会笑,痛苦了就会哭。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不哭。

没有人在乎的疲惫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所以她从不喊累。

但是被这个人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间,林夕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不会难过不会痛苦不会累,她只是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倾述所有情绪的人在身边罢了。

她只是没有一个可以容忍她的软弱,会心疼她原谅她的人在身边,罢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抑郁障碍(4)林夕在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个野男人。

这个莫名其妙闯进她房间的少年,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和身份,但是林夕依旧对他保留着一份本能的信任与亲近之情。

这种熟悉感其实来得有些突兀,但是作为一只直觉性动物,林夕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将大半夜跑来爬窗的少年藏进了被子里,看着他乖乖巧巧毫不反抗地躺在里侧,林夕心里就生出了几分雀跃的欢喜。

就像是委屈到了极点的孩童突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那样的心满意足,仿佛能将所有的伤怀都忘记。

少年名叫叶青,是一位来自华国的留学生,刚刚转到林夕所在的嘉里高校,恰好和尹成泽一个班。

少年说他是为了她而来的,虽然她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她不是林清妍,原本的名字应该是叫做林夕,同样是一位华国人。

叶青是她的爱人,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林夕和少年躲在被窝里盖着棉被纯聊天,听着少年声音微微喑哑地说着两人的过往,林夕都有些梦幻般不现实的感觉。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人类失去记忆之后本能的错位感。

她虽然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和林清妍这个身份之间的违和,但是她所有的记忆和感情毕竟是以林清妍的身份构建而成的。

而想要质疑自己的记忆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那就像是在质疑自己的立身之本一样。

听起来有点……玄幻。

林夕斟酌着语句,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就是像是那种老版的校园小甜文言情剧一样,平凡普通的少女有一天突然遇见了从天而降的吸血鬼某国王子黑道继承人帅裂苍穹的骑士,然后深情款款地说其实我是你前世今生的爱人什么的……叶青长睫微微一动,他将她抱在怀里,抿唇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不是吸血鬼,不是王子,更不是什么骑士,我只是你的爱人而已。

林夕耳根微微一红,感觉自己被男色收买了,只是喃喃道:我、我这么厉害的吗?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林夕只是死宅本性爆发习惯性玩梗,但是万万没想到叶青居然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确是拯救了银河系。

林夕:……这样自恋是不是不太符合你的人设?心中正默默地无语腹诽着,叶青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袖子一撸,露出了她特意穿长袖掩盖在衣服下的伤口。

叶青沉默不语地凝视了伤口半晌,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打开露出里面雪白清香的膏药。

他半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将伤药抹在她的伤口上,药膏清凉,他的手指却滚烫,抹开的药膏似乎也染上了他的体温,暖得林夕微微眯起了双眼。

我会转到你的班里。

叶青将她松散下来用以遮挡伤口的长发撩开,将药膏轻覆在额头的淤青上,林夕,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他语气淡淡无甚起伏,话语里却似乎藏着太多的情绪,压抑逼仄至极。

林夕感觉到心口一烫,枯井般的心脏也注入了一丝温暖,赶忙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叶青关上了灯,将人往床上推,自己也躺了上去,似乎打定主意要陪着她入睡。

林夕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色,浅浅朦胧地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轻阖双目的羽睫如覆华光。

少年闭目沉眠的姿态清皎如月,清冷却透着静谧的温柔,水流般的绵远,让人忍不住想抬手拨弄他的睫毛。

这样清冷自持的性格,情绪被收拢得分毫不露——那个满目焦急地看着她,说着心疼甚至为此而落下了眼泪的少年简直像是幻梦一场。

林夕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爽冷冽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梦……不醒来,似乎也挺好。

……清晨,闹钟叮铃铃地响起,林夕随手摁掉了闹钟,眼神茫然地扫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天快亮了。

这一觉睡得不错,疲乏无力的肢体似乎都被灌注了新的力量。

被窝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看来那少年的确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重度抑郁症会产生一定的幻觉,也不知道林清妍的病情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林夕挣扎着爬起身,汲了拖鞋正想往浴室里走,目光却突然凝在了膝盖上。

她身上的淤青消了下去,原本需要四五天才能恢复的伤口眼下居然已经接近痊愈了。

林夕跑到镜子前一照,发现额头上的伤口果然只剩下淡淡的印痕。

就算她天赋异禀恢复能力惊人,也不可能一觉醒来就痊愈了七七八八。

林夕四下一扫,却恰好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木盒,不由得微微一呆。

……原来,不是梦吗?将装着药膏的木盒收起,林夕才发现木盒下面压了一张纸条,只见上面端正地写着一行清逸的行书:我来接你。

林夕拿着纸条愣了很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推开窗户跑到窗台上,抬眼四下一扫,果然在家门口看见了叶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的,换了一身学校的制服,依旧围着那条三色纹路的围巾。

大概是因为已经入秋了,天气转凉,虽然还没有到穿厚棉袄的时候,但是追求时尚和风度的学生们都已经戴上了帽子或是围巾,叶青的衣着并没有显得特别突兀。

他的下巴埋在围巾里,清爽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这时天边泼洒下一缕柔和的曦光,恰好落在他的身上,拉长了他的剪影。

明明是学校里统一发放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却雅致怡人,好看得不可思议。

似乎察觉到了林夕的视线,他微微抬起了头,那双较之同龄人而言更为深邃漆黑的眼眸透着清疏的凉冷,却在触及她时眨眼转柔,晕开温存的笑意。

意识到有人在等待,林夕赶忙冲回洗手间洗漱换衣,将自己打理好后就背起书包往下跑。

那个人耐性极好,并没有在等待的过程里表现出丝毫的不悦,见林夕毛毛躁躁地跑过来,也只是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牵起了她的手:慢慢来,别那么着急。

林夕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转眼忘记。

没等她构思出语言,一瓶温热的牛奶就塞进了她的手里,连吸管都已经插在了瓶口上。

总是不吃早餐。

似乎有些不满地斥了一句,却还是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林夕吸了一口温热的甜牛奶,却见叶青又掏出一团捆紧的粽叶打开,露出三个胖乎乎的日式饭团来。

林夕低头吃着早餐,被叶青牵着手往前走,忍不住咬着吸管嘟囔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啊?叶青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平静地回道:说什么傻话呢。

你宁可舍弃生命也要守护的东西,我的确不懂。

但是我即便不要命都要守护的东西,只有你。

你是撑着我一身血肉的骨,我不爱着你,我还能剩下什么呢?……林夕和叶青牵着手走进了校园。

因为是步行过来的,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当他们抵达校园时,周围已经变得热闹喧嚣了起来,接送学生的家长到处都是。

听见喧哗声时林夕并没有在意,她现在的心力并不足以支撑她分心。

叶青出众的容貌和气度引得周围的学生频频回首,偏生被众人瞩目的那个人跟个没事人一样。

林夕不是没想过自己和叶青走在一起很可能会引来非议和排挤,甚至是遭到变本加厉的欺辱,但是她完全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为了那些不值得在意的人而远离那些真正爱自己的人,那才是最大的愚蠢。

更何况,她已经答应了叶青,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校园里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平日里也极为热闹喧嚣,但是今天的动静实在有些过头了。

林夕疑惑地偏了偏头,却听一个男生跑过来招呼自己的朋友,音量不减地喊道:喂!快过去看看啊!有人要跳楼了!林夕微微一愣,周围的学生却哗然一片,熙熙攘攘挨挨挤挤地朝前涌去,对于学生来说,校园里出现这种事情的确不算小事了。

林夕扭头看了看叶青,却见他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平静地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决定。

大学修业能力考试只有50%的录取率,竞争非常激烈,嘉里又是名校,有人承受不住压力而选择轻生,并不足以为奇。

听着叶青的解释,林夕点了点头,她牵着叶青的手朝前一指,说道: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事情不解决,估计也没法上课了。

叶青并没有反对,两人随着大流来到了一栋教学楼下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学生了。

抬头朝上看去,果然看见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学生正坐在顶楼天台的边缘,双脚已经探出了天台外面。

听到周围议论纷纷的交谈,林夕才知道这个女学生跟林清妍一样孤僻离群,因为受不了学业的压力以及同学的排挤所以有了轻生的念头。

现在已经有人报了警,老师也正要赶来,但是恐怕来不及了。

林夕垂了垂眼帘,将喝空的牛奶瓶丢进垃圾桶。

她仰头看着天台,眼睛却被阳光刺得酸痛。

就在这时,一个十分耳熟的女声突然响起,居然朝着上方吆喝道:喂——你还跳不跳了?!别在这里影响纪律了好吗?赶紧跳完,大家还要上课呢!她说完,居然还有人笑出了声。

林夕猛然扭头看去,只见一妆容姣好的女子正放下刚才掩在嘴边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收不住的笑,带着些许不屑。

林夕记得这张脸,或者说,林清妍记得这张脸。

就是这个人,那天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要发动全班同学来为她辅导功课。

也是这个人,煽动所有人孤立她,嘴碎地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谣言,让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林清妍百口莫辩。

也是她带人将林清妍堵在女洗手间,带着恣雎傲慢的笑容,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放在了原身的脊梁骨上。

逼得她下跪,逼得她支离破碎,逼得她化为一地的血水。

林夕猛然攥紧了拳。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小天使可能产生了误解嗯呐……_(:3∠)_这一卷的主旨虽然是抑郁症,但是其实讲的是两个东西,一个是抑郁症,一个是校园暴力。

林清妍的主要死因是抑郁症,校园暴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在设定上,众人对抑郁症有误解,但是顶多言语上调侃几句,林清妍本身也没有很在意。

大家不是因为抑郁症而讨厌林清妍,而是抑郁症成为了攻歼林清妍的一件道具。

这个后文会慢慢讲的,主要还是讲人性。

只能说……嫉妒会让人变成恶鬼_(:3∠)_第一百四十五章 抑郁障碍(5)尹成泽是高三一班的班长,带着举荐名额的尖子生,又是高三一级的纪委,所以当听说有人跳楼的时候就有学生第一时间跑去找他了。

但是尹成泽每天都有提前到校维持纪律的习惯,在大家还在校门口磨蹭的时候,他已经在教室里翻书了。

等到被人火急火燎地从教室里拉出来时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急忙忙往事发地点赶,虽然速度也不慢,但是这一来一回也拖延了不少时间。

尹成泽赶到现场的时候,跳楼的女学生没看到,却看到那个总是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可怜操着书包抡着砸在了一个女学生的头上。

尹成泽惊得整个人都懵了,林清妍是他带着去见父亲的,所以林清妍的病症病因他也略知一二。

在他的印象里,那就是一个傻得会将自己根本负担不起的东西一直搁在心头纠结烦恼的小可怜,他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对方会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的。

莫非是病情恶化了?毕竟抑郁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深重,之后焦虑与烦躁也会如影随形,令人心不得安。

尹成泽赶忙快步走上前去,林夕却已经将人一把摁倒在地,一拳头就砸在了那女学生的肚子上。

那女子被林夕一书包砸懵了,直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才尖叫出声,但是那张红艳艳的嘴唇才刚刚张开,林夕这砸在她肚子上的一拳头立刻就将她尖叫的这口气给打呛了。

她咳嗽连连,话都说不出口,挣扎着想要脱身却被林夕往身上又揍了几拳摁了几下,顿时痛得浑身抽搐,连小腿的肌肉都痉挛了起来。

朴慧允只觉得自己要疯了,不知道林清妍发什么疯,那看着绵软无力的拳头只是在她的身上挨了几下拇指摁了几下,她就痛得龇牙咧嘴恨不得死了。

她痛得生理泪水糊了满脸,想要破口大骂却淬不及防之下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张惨白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阴戾与狠绝,像是被逼到绝路的狼,伤痕累累只剩一腔孤勇,眼睛里却有火焰在燃烧。

朴慧允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一怯,没来得及色厉内荏地说些什么,就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激得惨叫。

被朴慧允的惨叫声惊住,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似乎也回过了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扑上来要把林夕拉开。

而林夕一击得手,也不乘胜追击,站起身一转就让人扑了个空,反手抡起书包又是往一个扑上来的女孩后脑勺上一砸,几人重心不稳立刻就砸在了朴慧允的身上。

这一手玩得极为漂亮,周围站着的人都看呆了,一时间居然都忘了天台上还有个危在旦夕的小姑娘了。

朴慧允被这么一砸简直要去了半条命了,妆也花了衣服也乱了,哭得花容失色,却还尖声骂道:林清妍,你是想死吗?!想死的是你!林夕抡起书包往她脸上就怼了下去,将这群欺负过她的女学生全部打翻在地,林夕才一把甩开书包,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目光惊惧的几人,冷声说道,看别人崩溃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我告诉你,我们这种有自杀倾向的人最不怕死,不仅不怕死还会想拉着你们这些怕死的人垫背。

以后说话做事都麻烦过一过你那个塞满卫生纸的脑子,不然我一个受不住刺激,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断了,你可不会死得比我好看。

说完,林夕像是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忍不住轻笑。

那双透着笃定的眼睛却看得人心底发冷,毛骨悚然。

林夕也不管自己丢在地上的书包,转身就朝着天台上跑。

尹成泽扫了地上七零八落的惨况,又抬头看了看天台上摇摇欲坠的女孩,也转身跟着王天台上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刚刚两人的谈话中也不难猜出事出有因,比起这几个女学生,他自然更相信已经知些根底的林清妍。

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是他需要跟着她好在情况不对的时候做个证人,免得她一个不小心摊上了事。

尹成泽的速度不慢,却有一人比他更快,就像是目光以及注意力从来没离开过林夕一样。

林夕转身刚走,他就毫不犹豫地跟上。

尹成泽凝神一看,却发现是刚转到班上来没多久的叶青,尹成泽对他有印象,刚转过来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容貌俊美,成绩优秀,方方面面都卓越得远超同龄人,虽然性格清冷了点,但是在班上依旧很受欢迎。

还没想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林夕和叶青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林夕动手打人已经耗光了力气,还没爬到五楼就已经气喘吁吁了,还没等她继续爬,双腿就被身后一人一抄,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叶青抱着林夕爬上了楼梯,速度比林夕自己跑还快,没一会儿就登上了天台。

林夕推开门时尽量放轻了动作,不让过大的动静惊到天台边的女孩。

但是即便这样,女孩还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林夕才刚推开门,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声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别过来!你们过来我就跳下去了!细声细气的,还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大概是从来不曾壮起气势喊话的缘故,所以连语调都显得格外飘忽不定。

来的时候,林夕已经从旁的人的口中知道了女孩的名字,这个试图自杀的女孩名叫崔静妍,典型的h国名字,跟林清妍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同样是学校中不受待见的孤僻离群者,崔静妍的性格却和林清妍完全不一样,林清妍的内向是因为心有成算想得太多,崔静妍却是因为性格过度怯懦。

她在天台边犹豫了这么久,恐怕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怕疼。

毕竟以她的性格来说,能鼓起勇气走到天台,就定然是做好了准备,甚至可能将死亡当做了解脱。

林夕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行,我不过去,我就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听!崔静妍长相清秀,留着乖乖巧巧的刘海和黑长直,即便是吼人都带着一股糯糯的鼻音,这时候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你们不要劝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她们骂我,还打我,污蔑我偷东西,一万多美金的项链,我根本赔不起!我赔不起,她们就逼我去做援助交际!明明不是我偷的!不是!她们还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我妈妈生病了,我们家赔不起的,赔不起的!她一边哭一边呜咽地诉说着,精神似乎已经濒临崩溃,凄厉到破音的恸哭在天台上回荡,字字句句都染着血与泪。

林夕听着她的哭诉,等到她哽咽得话不成调,才平静地说道:你的价值绝对不止一万多美金。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为了一万多美金而赔了命,她会气死的。

可是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崔静妍凄厉地呐喊着,只要我还活着,她们就会一直纠缠下去,永远的,永远的——都会这样痛苦下去的!好,我不说了。

林夕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膀,依旧半举着手,其实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说句话来着。

跳楼死得超级痛的,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自杀方式?刚刚跑上天台的尹成泽气都还没喘过来就听见林夕这样的一句话,扶手一个没抓稳,差点撞在天台的铁门上。

崔静妍呆住了,似乎没想到林夕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而林夕也不等她回答,一板一眼地继续说道:是这样,我也受了校园暴力,我也挺不想活了,然后我就查了很多自杀的办法,包括跳楼啊上吊啊割-腕啊吃安眠药啊之类的,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些死法一个比一个痛苦,死相一个比一个难看,你说咱们活着都那么难受了,怎么能死都死得这么悲催?解脱的一瞬间总得幸福一点的吧?林夕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青一把拽住了手臂,林夕看也没看,安抚似的在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才继续说道:你看啊,跳楼虽然是所有自杀方式中成功率最高也最简单的,但是死法的凄惨也是数一数二的。

除非你能保证自己脑袋着地当场死亡,不然你的死亡时间就会延长至两到三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长达180秒内你都要感受跳楼的痛苦,在这一段时间内一直挣扎抽搐才会死亡,我的天啊,你想想我们平时来例假有多痛苦?跳楼自杀的疼痛几乎能让人疯掉,但是就算这样你也摆脱不了。

你的骨头会断裂刺破你的皮肤,内脏破裂出血,甚至骨头可能粉碎性骨折……林夕的描述太过恐怖,以至于崔静妍胆怯了一瞬,而林夕没等她动摇重新稳定,继续吐槽道:而且你这里是八楼,跳下去虽然有很大几率会死,但是你看到下面的树了吗?如果被树阻挡并且抢救及时,你还不能保证自己立刻死亡,毕竟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死不了那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啊。

你想想万一以后你瘫痪了不能动了看不见了甚至变成了植物人或者智障,你家人肯定不可能不管你的啊,那到时候的医药费问题……啧,区区一万美金……崔静妍更加动摇了。

你以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那些陷害你的人就会收手?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死了,没留下证据,他们只会说你是畏罪自杀,说你把项链卖了拿去挥霍所以才拿不出钱来。

你现在几岁?还未成年吧?这个数额丢失的钱已经可以立案了,你要是还活着还能留下口供和证据,警察还能证明你是无罪的,而他们只敢私底下威胁你却不敢将事情上报是为了什么呀?不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破事闹大了会被人抓吗?你说是不是?但是如果你死了,人证物证都没有了,是非黑白想怎么说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未成年,你父母就是你的监护人,他们就必须为你赔偿这一笔钱,赔了钱又赔了女儿,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但是你活着就不一样啊,你活着才能翻案,才能回过头去弄死他们。

你可以状告他们污蔑和诽谤。

那条项链是真实存在的吗?有证据吗?真的值那么多钱吗?怎么确定是你拿的啊?你想想这一层层盘问下来,你清清白白的没啥好怕,他们身上底子不干净的可是比你更怕看见警察呢!林夕淡定地朝女孩伸出了一只手,宛如挽留,你怕自己跳楼却没跳成会让家长和老师责罚你吗?没关系,那你就彻彻底底地把事情闹大,让众人的目光转移到那些害你的人身上去。

你为什么想自杀?因为他们污蔑你欺负你,你闹大了,大人们才会管。

不懂运作是吗?我教你,一会儿人来了你就哭,哭得越惨越好,越崩溃越好,实在哭累了就睡觉,要不就低头沉默什么也别说,告诉警察事情的经过以及你自杀的理由。

你心理状态不稳定,为了照顾你的情绪,他们一定会重视并且彻查这件事情,就算他们不死你也可以扒掉他们一层皮!随着林夕的述说,崔静妍已经完全愣住了,她的眼泪挂在眼角,被逼到陌路的绝望却淡去了不少。

林夕抿唇想笑,但是翻涌而上的情绪却让她眼眶微微发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紧咬牙根,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这些吗?所以,活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夕的嘴炮的确是满级的没错。

这也算是主角的金手指吧_(:3∠)_第一百四十六章 抑郁障碍(6)心理压力大部分来源于外界,而选择死亡的原因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的心理波动无非就那几种。

悔恨愧疚希望一切都能重来,想要以死亡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想要让所有人后悔,想要用自己的死得到原谅,毕竟死后一了百了……等等等等。

自杀的本质是对眼下的生活状态感到了极端负面的情绪,但是总体来说,选择自杀的人都是渴望眼下的局面能产生改变的。

当外界的因素得到了缓解,自杀的理由被剥夺,大部分人还是想要活下去的。

崔静妍最后是被叶青和尹成泽硬生生从天台边缘拽下来的。

被林夕的嘴炮轰得内心动荡不已,纠结苦恼了许久甚至为此而绝望的问题在林夕锋芒毕露的话语下得到了解决,崔静妍想要自杀的心立刻就淡了。

而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叶青和尹成泽在她心生动摇的瞬间将她从天台上拽了下来,崔静妍挣扎了一会儿,态度却已经不是很强硬了。

她眼神惊疑不定,林夕就知道她还心慌,凑过去蹲下-身拍拍她的脸,低声说道: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想要说什么你现在可以想了。

与其像个懦夫一样死得窝囊,不如在反抗的道路上死得勇敢,不是吗?崔静妍泪流满面地捂住嘴,却是狠狠地点下了脑袋。

她紧紧地拽住林夕的袖口,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林夕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抓着,对于这个刚从鬼门关边走了一圈的少女,她既没有安慰也没有给予一个依靠,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樽风干的蜡像。

但是崔静妍却死死地攀着她,对于两个明显看上去比林夕更可靠的少年看都不看,似乎只要看到她才能心安。

叶青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抱着手臂倚在天台边,防止崔静妍突然变卦。

而尹成泽则半跪在崔静妍身边拍抚着她的背,轻声地做着思想沟通的工作,但是崔静妍听不到两句就拼命摇头,比起那些什么好好活下去要珍惜自己之类的空话,她更坚信按照林夕所说的那样做就能走出绝望的困局。

警-察来得很快,大概是因为正直修业考试的当头,警-察对于学生心理压力方面也很重视,听说想要跳楼的女学生已经被救下来了,警-察们也松了口气。

正想对这名女学生进行批评教育,崔静妍却突然竭嘶底里地大哭大闹了起来,她仿佛疯了一样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将那些逼迫她的人的名字全部曝光了出来。

她本就生得清纯乖巧,此时又有凄惨的往事作为加分项,林夕几乎是立刻就看到警队里的一名女警官面露同情之色。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林夕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凑到那名女警官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静妍的性格一直很安静乖巧,只怕她说的都是真的,您说一万多美金的失物已经足以立案了,这么明晃晃的讹诈是不是能严肃处理呢?女警官面带同情,似有怜惜,但是对于这件事情也感到很是为难:我们对于这种事件也很苦手,你知道的,国家设立了《少年法》,未成年人的量刑和判决都比成年人要轻得多。

即便是情况最为恶劣的故意杀人,最高也只会判决20年监-禁。

像这种情况……我们顶多口头警告或者通报批评……然后等那些人卷土重来更加变本加厉地害她?林夕面无表情却一针见血地说道,他们现在就能将人往死路上逼,谁知道他们吃了亏之后会不会怀恨心起,万一酿成了血案可不是这么简单轻易就能收场的了。

别说什么不能定他人明日之罪之类的借口了,迟来的正义从来就不是正义,只是弥补而已。

女警官被说得有些难堪,又被林夕凛然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来,居然低头沉默半晌,才歉声说道:我深感抱歉,我会将情况如实汇报给上级,并申请严肃处理,但是也请你谅解,没有犯罪就是没有犯罪,警-察很多时候能维持的只有大局上的公正,而非绝对的正义。

林夕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她选择了退让,女警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却越发凛然,下定决心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学校的领导老师以及协助警方的心理辅导师很快也赶到了现场,让林夕意外的是,那位心理辅导师居然是尹成泽的父亲——尹在中。

尹在中一过来还以为想要跳楼轻生的是林夕,冲过来就失声说道:小姑娘,抑郁的确是让人难受的一种病症,但是你还是要相信这世上很多人爱你的,虽然人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但是我们要选择自己治愈自己,有的时候向身边的人开口寻求帮助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爸!尹成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扯了扯父亲的袖口,低声说道,不是林同学,是这位啦……林夕面无表情地木在原地,愣是看着大叔熬得一手好鸡汤却灌错了猪肚子,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语气毫无起伏地哦了一声。

刚才对着崔静妍的那一番劝说已经耗尽了林夕一次优质睡眠积攒下来的全部能量,她神情僵木地坐在一边,周围的声音都仿佛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如苍蝇般嗡嗡不停的背景音,令人烦躁而又心焦。

林夕想甩手离开,但是又没有动弹,她的确是不喜欢太多陌生人的场景,但是她不喜欢又不能代表什么。

她早就过了任性的那个年纪,也从来没有过任性的权利。

她眼神涣散地放空着大脑,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悬在高楼边缘即将下坠的绝望者。

可是还没等她掉下去,就突然感觉到手背一暖。

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正改在她放在大腿的手上默默地攥紧,一偏头,就看见叶青那双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睛。

漆黑的,深邃的,看似莫测且无情,但是却深藏着不易察觉的执拗与蛛丝缠扎的天罗地网。

……为了这双眼睛,她也必须得好好活下去的……没错吧?长达一小时的安慰与心理沟通过后,崔静妍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

她抽噎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对林夕劝导她的那些话含糊其辞,但是也流露出了是林夕劝解了她的意思。

这让尹在中有些惊讶,在警-察录入口供的时候,也将林夕确诊抑郁症的情况交代给了警员。

请对那个孩子宽容一些,她的抑郁症……尹在中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个还待在隔壁房间等候的女孩,才叹息着说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请不要对她过度地苛责,为了与自己的负面情绪做斗争,她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但是即便活得这么累,她还是选择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了援手——从这一点你们就能看出,她是个善良又有自己原则底线的好孩子。

你们不应该残忍地盘问一个精神衰弱的患者,不是吗?负责录入口供的男警员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我们过来的时候有人举报,说她有精神病,而且病情严重到有了攻击人的倾向——荒唐!尹在中几乎要跳脚了,她是抑郁症不是躁狂症!在意志活动极度减退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这间学校是怎么回事啊?!校园暴力逼到小孩自杀也就算了,还对一个努力活着的好女孩抱着这么深切的恶意!我很怀疑这所学校的教育水准!成泽!成泽!我们换学校!不在这里读了!尹成泽无奈地拉住了自己的父亲,修业考试在即,这时候换学校实在太不现实了。

他站出来对着尴尬的警-察们鞠了个躬,他本就生得容貌俊秀,气质干净斯文,这时候微微一笑就能看出十足良好的教养,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虽然有些大言不惭,但是我是这里高三年级的纪委,在学校的人缘还算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将举报人说的情况跟我描述一遍,我会向当时候在场的同学们确认情况的。

虽然对林同学并没有很深的了解,但是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些误会,我愿意配合警官们的调查。

尹成泽是真的觉得自己对林夕的了解不深——毕竟他也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用那种剑走偏锋的方式劝人不要轻生……尹成泽的人缘的确很好,只是温柔带笑地找了几个有目睹全程的学生聊了聊,事情的经过基本就被还原了。

虽然说动手打人的的确是林夕,虽然说朴慧允口出恶言并不能构成民-事责任,但是同来的警-察们都对此深感厌恶,将这件事情当做普通校园纠纷就抛之脑后了。

而林夕被那名女警官叫过去温言软语地录了几句口供之后就被放行了,在尹在中、尹成泽以及崔静妍的口供之下,她顺利地在民警的脑海中树立起了辉煌灿烂还格外高大的个人印象。

而同时,嘉里高校被确定存在着十分严重的校园暴力现象,警方将会采取一定的监-管措施。

而林夕一整天都没能去上课,直到放学被叶青牵着走的时候还有些懵,迟钝地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心力的林夕立刻就放弃了思考。

她焉巴巴的就像是一条脱水的萝卜干,仿佛再不补充能量就要暴毙当场。

叶青将人送回家后,晚上再次跑来爬床,将人哄得半睡半醒之后才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阻止她呢?明明已经没有顾及他人的心力了……原本昏昏欲睡的林夕一听这话就霍地睁开了眼睛,沉思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潜意识里觉得自杀不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当时候脑子里就突然浮现了一个概念,自杀也是罪,死后会被一个叫做秦广王的家伙揪小辫子然后被打入饥渴地狱。

而且还会不停重复自己的死亡轮回,你想想啊,一直脸部着地是有多惨?想想都痛啊。

叶青:……然后我就想,那被人杀了就不算自杀了吧?能反抗得过是最好,反抗不过临死前还能坑那群混蛋一把,要知道杀生便是造业,死后坠入阿鼻。

生前坑他一个杀人罪,死后坑他一个阿鼻地狱,连着坑两次,比自己自杀了断划算得多,毕竟人总要拼搏到最后一步的,哪怕是困兽之斗也不能轻易放弃不是吗?叶青:……林夕说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不知道这稀奇古怪的念头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在空中飘飘荡荡,或重如泰山压得仇人哭爹喊娘,你说是不是?叶青:……你高兴就好。

#需要我帮你压住司马迁的棺材板吗?##好的,压住了。

##开始你的表演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这都是歪理大家别信。

~|||(Ω艸Ω)!!!这一章,埋伏笔_(:3∠)_然后下一章开杀~!**ヽ(°▽°)ノ*第一百四十七章 抑郁障碍(7)林夕觉得剧本不太对。

她穿越附身到了林清妍的身上,接过了林清妍的人生副本,应该从此走上跟校园暴力的黑恶势力不断抗争搏斗并且走上人生巅峰的道路才对,所以手头上的剧本不知道被谁偷换成校园玛丽苏文的时候,林夕心里是懵逼的。

校园小甜文的几大套路,要么是家世卓越出身高贵的纯洁甜美小公主,要么是走路都能平地摔丢掉眼镜拆掉麻花辫就能变身的小迷糊,再不然就是坚强勇敢虽然做错了事但是因为本身是怀着好意所以完全不觉得有错的草根女主。

是这样吧?没错吧?这种套路搭配就跟吃炸鸡怎么能没有可乐这种概念一样应该作为常识才对啊!林夕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捧着饭盒,抬起一张端正秀气但是绝对说不上美艳绝伦的面瘫脸,跟面前笑容温柔的少年沉默对视。

校园小树林旁边的长椅上,她的左手边挨着紧张腼腆揉搓着衣角的崔静妍,这姑娘自从天台自杀事件之后就跟牛皮糖一样地黏上了她,走到哪跟到哪,一副要誓死与她共存亡与校园暴力对抗到底的凛然模样;她的右手边,坐着神色淡然刚刚帮她打开了便当盒之后又开始帮她匀桂圆红枣茶的叶青;而叶青再过去就是刚从校草宝座上掉下来不久的前校草尹成泽。

四人人手一个便当,恰好坐满了一张长椅,在秋高气爽的风中享受着秋季萧瑟的凉。

宛如退休老干部挤在一起看着落日夕阳。

而这时,林夕的位置前正站着一名容貌干净清秀透着书卷气的少年,他在不久前无视了这里所有的电灯泡,面带微笑地对林夕表了白。

林夕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嚼嚼咽下,才恹恹地开口道:……我刚刚听错了?少年好脾气地笑了笑,那种宽容的微笑就像是那种领居家的大哥哥撞见了皮得讨打的小青梅一样,没有被人质疑冷落的尴尬,从容得宛如闲庭信步,折柳观花:我叫柳东旭,昨天有幸看见了林同学与众不同的一面,对林同学一见倾心,不知道林同学能不能交个朋友?可以,这很清纯不做作。

林夕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做了什么,想明白之后顿时叹息,又往嘴里塞了口米饭,说道:可怜,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叶青刚刚将倒在保温盖上晾温了的桂圆红枣茶递过来,一听这话,顿时心平气和地盯着林夕发出无声的责问。

林夕拿勺子的手微微一抖,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赶忙改口解释道:……那个啥,我没有说你比他瞎的意思。

围观事态发展的尹成泽与崔静妍都不由得吐出了一串省略号,一个忍不住轻笑,一个则低头看着自己的便当。

接受告白是不可能的,林夕也没有心大到做不成情人就做朋友,她是不知道别人家的爱侣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但是她自己是不会让叶青为此感到一丝半点的膈应的。

柳东旭被拒绝了也不恼,依旧是那样宽和地笑笑,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好好吃饭,就转身离开了。

这副理所当然的男友做派让林夕心肝颤抖——怕的。

味如嚼蜡的吃完一顿午饭,林夕觉得自己命都去掉了半条。

叶青倒是没说什么,在下午的课程开始之前他要去一趟主任室申请更换班级,听起来简单运作起来却麻烦,考虑到不能在换班级的同时得罪一班的老师,还要想办法劝班主任放了这个成绩优异的尖子生,里头条条道道多了去了。

这些麻烦对叶青来说都不是问题,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为了以后能更方便陪在林夕的身边,现在浪费一些独处的空间也是值得的。

抑郁症患者不能独处,一独处就容易胡思乱想,所幸林夕最近开启了奇怪的开关,周围的人愣是觉得她苦大仇深宛如一只小可怜。

这世上虽然恶人很多,却也从不缺乏心怀善意的好人,比如尹家父子,比如那些或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受到触动也依旧会挖掘出几分良心的人。

林夕动手打了朴慧允,对方性格本就强势霸道,想要她闷头吃了这个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虽然警-察对这所学校实施了监-管措施,但是对于那些有背景有后台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再说了,只要不是当场被抓住,事后还多的是分说的余地。

校园暴力也有区分,不能动手难道还不能冷暴力处理吗?这个心理一个受不住去自杀了,也完全算不到他们的头上来吧?朴慧允被打了之后,转头就开始动手了。

……诶,你听说了吗?那个谁,三班的,叫林清妍的,听说有精神病,有暴力倾向,为了治病都花了很多钱呢。

真的?这种人为什么还来上课?在医院里好好呆着比较好吧,出来一个不小心伤到人可怎么办?你是没听说啊……人家是为了钱,立个女学生的人设,好做手机的援助交际呢。

女生扎堆的地方通常嘴碎,无意识的小道消息传播是拦不住的。

于是林夕在短短一天之内从抑郁症患者变成了精神病人,还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心机婊人设。

听着走廊尽头逐渐远去的脚步和压低的交谈声,林夕捧着水果茶吮了一口,一回头就对上了崔静妍愤恨又敢怒不敢言的眼睛。

尹成泽抱着书本,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这个过于良善的少年似乎担心她会被这些流言蜚语所伤。

林同学,都是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日久见人心,在乎你的一定清楚你的为人,而那些恶意中伤你的,也没有在乎的必要。

有一个心理辅导师的父亲,尹成泽也熬得一手好鸡汤,措辞委婉,但是总结下来还不是一句别管她们瞎哔哔。

林夕认真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咬在嘴里的吸管,似有困惑地拧了拧眉头,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援助交际是什么意思?想要安慰人却突然语塞的尹成泽:……深受其害被喂了一嘴鸡汤却突然发现对方连鸡鸭都分不清的崔静妍:……援助交际是一个来源于日本的词汇,涉及的范围大部分是在校的女学生,指的是通过手机、网络或是一些渠道联系条件富裕良好的男性并达成双方给予的援助。

在约会和交往的过程中,男性给予女性金钱援助或是礼物等物质,而女性则给予情感援助或是性的奉献。

虽然有些深陷此道的女学生觉得自己只是在进行另类的联谊或是情感交际,与某些侮辱女性的词汇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在大众眼里看来,本质上其实还是逃不开那个论调。

身为纯粹的华国人,林夕是真的不知道援助交际这么委婉的说辞是什么东西。

看着林夕那双漆黑冷静却透着探究欲的眼睛,尹成泽觉得自己说不出口解释不来,干咳几声,以手掩嘴,尴尬得俊脸微红。

崔静妍磕磕巴巴地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口气都没能喘上来,憋得脸都红了,乖乖巧巧的一张脸,雾气蒙蒙的眼睛里全是讨饶和绵甜之意。

林夕木着脸脑袋一歪,表情差点崩了,感觉自己的剧本越来越不对劲了。

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将水果茶往小姑娘怀里一塞,林夕顺着那群女生的方向就摸了过去。

洗手间是双排隔间的,中间立了一面墙,林夕趁着她们照镜子的时候钻进了一个隔间里,想听听这针对自己的谣言已经胡扯到什么地步了。

可惜林夕没能听见太多关于自己的话题,女生聊起天来没个谱,一下子就拐到了无法理解的方向去了。

你听说过嘉里高校的怪谈吗?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哭泣的女孩,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啊啊啊不要说了!晚上都不敢睡觉了怎么办啊!这可不是吓唬人的怪谈,听说学校里的确是发生过命案,不是压力大跳楼自杀的那种啦,而是——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突然压低,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密闭空间里营造出了几分阴森与恐怖。

我们学校是本校直升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业基本都包了,但是有一年啊,初中部一年级那里就出事了。

大概是六年前的事了,有个女孩就死在了树林里,尸体被找到的时候据说都已经烂得差不多了,连死亡时间都无法确定,加上无父无母没有亲人,只是因为成绩好才成了学校的特招生,所以这件事情也不了而了。

听说那女生死得冤啊,找到的时候尸体都是残缺不齐的,胸腔肚子里全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咬过,臭成了一滩烂肉。

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哭泣女孩的怪谈,有人看见教室的白板上有人影在捂着脸哭泣呢。

故事讲得还算引人入胜,但林夕没耐心听这些学生间流传的怪谈,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就打算离开了。

那女孩的死因成了一场悬案,凶手也不知道是谁,但是听说班上的同学都欺负过她,可能是想不开自杀了,尸体被叼走才会变成那样……有人说,她会回来复仇的呢。

零碎的讨论声被林夕抛之脑后,她所剩不多的心力让她没有关注这些校园怪谈的八卦心了。

不过是传言罢了。

林夕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在之后闹得那么大。

林夕成为林清妍之后的第五天,班上一个曾经参与过校园暴力的女孩在前一天晚上跳了楼,尸体正好被清洁工发现。

她的死是掀起波澜的导火线,因为她留下了一封遗书,或者说——认罪书。

就像是一锅滚油里浇了水,嘉里高校瞬间噼里啪啦地炸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成为大佬之后的林夕,现在就不需要死得那么憋屈了。

应该会比以前死得更有美感_(:3∠)_第一百四十八章 抑郁障碍(8)林夕不知道这些心思纤巧细腻的少年男女们是不是都有写日记的习惯。

可是像林清妍一样将挫折和磨难写进日记里,将人生感言与心灵鸡汤作为勉励自己成长的动力还能说是情有可原,那将自己校园霸凌的全过程以及从中活得的好处全部写进日记本里是什么心态?就像观众永远不能明白为什么阻挡主角前进步伐的反派们总是喜欢作死地留下足以作为罪证的账本一样,这些明明应该永远埋藏在暗处死无对证的罪况,总是会有拖后腿的猪队友用奇葩的方式留下供人翻案的把柄,立志于将所有人都送上天。

死掉的女学生名为金彩花,样貌平平,成绩平平,应该是那种丢进人群中就找不到的类型。

但是她唯一突出的地方就是她学业生涯中见证了无数霸凌事件,习惯性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施-暴者,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帮凶。

而现在,金彩花死了,临死前她在原本崔静妍想要跳楼的那个天台上留下了一本日记,脱下的鞋子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日记以及认罪书上,这种庄严的仪式感让警方判定金彩花的死亡是自杀。

金彩花的死在无关人士看来只是平静的水面被丢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涟漪层层,却实在没有挂心的必要。

但是金彩花留下的日记本和认罪书却是牵扯出了一大票人,作为围观党的林夕即便没有翻阅日记,却还是在道听途说中大开眼界,对人性之恶有了更深一层的见解。

十来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这是一个追求个性肆意潇洒的年龄阶段,放眼望去尽是叛逆非主流的少年人。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定性,容易随波逐流,眼界上涨的同时也容易走入歧途,将错误当做个性,将非为当做酷帅,将不良当做青春的里程碑。

在没有正确的教育和引导下,沦陷于罪恶几乎是必然的。

欺辱霸凌弱势群体,殴打谩骂,孤立排挤,散播流言,林夕经历过的这些都还只是小巫见大巫。

在金彩花的日记里,她言辞凿凿地描述了她和她的伙伴们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而捉襟见肘,在被家长进行经济约束的情况下为了获取钱财而栽赃陷害,逼迫班级上长相清秀却性格内向的女孩进行性-交易。

最过分的时候她们甚至和一些外校的不良青年联手,对受害人实施了软禁、恐吓、逼迫、讹诈等手段来让对方妥协。

她们通过这种不法的手段得到了足以供她们挥霍的钱财,但是人心不知足,他们将目光移到了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身上,最终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具体发生了什么,林夕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警-察为了这件事情而立了案。

朴慧允和班上的好几个同学都被带走了,各个班级以及不同的年级居然都抓出了好些人,令围观群众不免心生震撼。

但是大概是因为证据不足,也可能是律法上不允许,被带走的人陆陆续续又被放了回来。

朴慧允从警-察局回来之后就告了假,没来上课,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原本想要找林夕茬的心情也没有了。

而崔静妍盗窃项链的事件不了而了,警-察认定这是校园霸凌事件的惯用手段,归还了崔静妍的清白。

对此,崔静妍多少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她黏林夕黏得更紧了,就怕自己一落单,那些人就要上门来报复她。

嘉里高校作为国内一流水准的国立学校,发生了这种丑事,对于学校的名声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但是恰逢修业考试在即,为了不引起惶恐,事情也被暂时压下。

警方虽然控制住了局面,但是在校的学生还是难免能感到学校那种暗潮汹涌的氛围,不由得心内惴惴。

所有人以为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但是谁知道,校园内突然又兴起了哭泣少女的怪谈,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目击者说自己晚自习离开时的确听到了初中部那边传来了哭声。

这种流言被学校内本就压抑的氛围催生到了极致,有人说那个曾经在校园霸凌中死去的女孩化作了鬼怪要回来报仇了。

这个本来是可以被一笑置之的猜想,却在不久之后化作了一颗沉入海底的鱼雷,炸出了万顷波澜。

继金彩花的死亡之后,另一名名叫孝真的女孩穿着制服在树林里上吊自杀,她的死亡依旧带着庄严的仪式感,悬空的脚底下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遗书。

也是曾经参与了校园霸凌的当事人之一。

这一下,就算警-察无论如何都找不出行凶的证据,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也是彻底压不住了,惶恐伴随着越来越失真的流言,逐渐演变成了真实。

很多人都在说,那些人作恶多端,所以女鬼附在她们身上自杀,把他们带进了地狱。

崔静妍小声地跟林夕分享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因为他们做过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就算后来良知未泯感到自责愧疚也不可能突然间就认罪自杀,死得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警-察又没有找到他杀的痕迹,除了以自杀结案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接二连三的自杀事件让大家都觉得惶恐呢。

林夕面无表情地捏了捏崔静妍的脸蛋,捏得她吃痛,才语气平平地提醒道:你是忘了你是那个企图自杀的领头羊了吗?崔静妍脸皮子一红,自杀不成功的就没有不后悔的,对于这个性格羞涩内向的女孩子来说真是个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深刻地领悟到了为了一万美金赔了命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她细声细气地喃喃道:别打趣我了,清妍……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冤魂厉鬼吗?当然有啊。

林夕想也不想地就回了话,说完之后自己愣是一怔,没明白自己一个深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少年怎么会冒出这么不科学的概念,但是这个概念就仿佛常识一样扎根在她的脑海里,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否认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林夕的笃定似乎感染了小迷妹,崔静妍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三观,讶声道:原来真的是冤魂厉鬼回来报复了吗?林夕百口难辩,又不知道怎么否认冤魂厉鬼是不存在的这个认知,只能涩声道:……大概吧。

死的人虽说不是大奸大恶,但也实在让林夕生不出同情心来,从犯尚且如此,主犯说是死有余辜都显得浅薄了。

林夕觉得自己现在每天过得宛如行尸走肉,走路都得要人扛着牵着不然随时都可能进入呆滞状态,晚上叶青不来爬床基本就失眠,自己都悲催到这种地步了,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出事的那片树林被警方封锁了,连带着传出怪谈的那一片教学区也是一样。

连续死了两个人,风波没停,课却还是要继续上的,倒是这个年纪好奇心过盛的小年轻比比皆是,私底下总是兴奋地探讨是否要往初中部跑一趟。

学校有安排全年级一起上的辅导课,由成绩优异的学生来辅导差生的功课,很不凑巧,成绩大幅度下降的林清妍榜上有名。

林夕心理状态不好,却也不喜欢任性胡闹,唯一期盼的就是负责辅导自己的是叶青,这样一来她一旦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开始闹腾,他也会最大限度地包容自己。

只可惜,事与愿违,刚刚转学过来还没能完全熟悉教材的叶青并没有被安排进辅导班里,只是负责辅导林夕的也是个熟人。

就是那个瞎了眼看上林夕的柳东旭。

其实在林夕认识的这些人里,不管是叶青尹成泽还是这位名为柳东旭的少年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同样走的是清俊少年的路线,叶青气质疏冷,尹成泽温和斯文,拿出去基本就是言情小说里的校园男神。

比起这两人,柳东旭在容貌五官上稍逊一筹,说不上俊美却很清秀,难得的是气质干净,没有青春期的毛躁也没有世故圆滑的油腻,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弧,看似温柔,实际眉眼都透着冷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将要化入天光的恬淡和煦。

年纪轻轻,却似乎已经看破了红尘,笑起来时总是带着三分对世事的宽容,仿佛悲天悯人。

跟这种人相处,理应是会感到愉快的,因为他脾气好,也懂事明理,不会情绪化,更不会抓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锱铢必较。

林同学。

抱着课本的少年微微一笑,他眉形好看,嘴唇是淡淡的樱色,笑起来自有光风霁月般的清朗。

没有毛毛躁躁地拉近彼此的距离,更没有一上来就得寸进尺地直呼其名,他保持着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距离,谦和得令人舒心,这题已经写错两次了。

……就是耿直这一点不太讨喜吧。

林夕恹恹地划掉了错误的答案,套入公式重新运算。

她虽然拥有林清妍的记忆,但是看见这厚厚一沓的习题只觉得头疼——好像很多年没写了一样。

晚自习辅导足有两个小时,等林夕写得头昏脑涨几乎想原地爆炸时,一抬头却看见了桌角边上放着的塑料杯,装着刚打好的温水。

林夕扭头看向柳东旭,却见他依旧宽和一笑,语气里都带着三分安抚的意味:已经结束了,林同学,辛苦了。

林夕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道了谢之后就准备离开,叶青还在校门口等着她,总不能一直在教室里犯傻。

走出教室时林夕似有所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柳东旭坐在位置上,微微垂首,神情恬淡而又安静,唇角依旧带着轻忽的笑。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是一直笑着的呢?林夕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穿过漆黑的操场,还没到校门口,却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而惶恐到极点不自觉脱口而出的惊呼。

林夕下意识地转身朝着声源处走了几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那种奇异的安静再次席卷而来,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与动静。

死人啦!死人啦——!有三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少男少女哭着跑了过来,眼神惊恐,指着身后的手指都在颤抖。

林夕顺着他们指示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漆黑一片的天幕,无星无月,黑暗中似乎蛰伏着恐怖的妖魔,择人而噬,獠牙狰狞。

仿佛被人动作轻柔地推了一下,林夕下意识地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病来如山倒啊。

很久没生病了,一生病就熬不住……第一百四十九章 抑郁障碍(9)在现代社会,即便是无星无月一片漆黑的夜晚也不会阴森恐怖到哪里去,毕竟大城市里总会有光源,街灯彩灯电灯映得四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驱散了黑夜寒冷的寂寞。

有人说,在大城市里的星星总是格外黯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地上的光源太过抢眼,天上的星辰自然被掩盖住了华光,无力璀璨。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冤魂厉鬼重返人间,夜晚的秋风显得格外的冷,没有灯光照耀的树林树影重重,摇曳的枝桠像是恶魔枯瘦的手。

林夕踏上了楼梯,她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很快就走上了二楼,初中部一年级的教学区。

然后,林夕听见了。

似有若无的低泣从远处传来,那不是委屈哽咽的啜泣,反而像是绝望到嚎啕大哭之后嘶哑的低鸣。

是那种痛到了极点竭嘶底里地发泄过情绪之后,痛楚已经演变成了麻木的泪流。

幽幽怨怨,模糊不清的哭声带着满怀的压抑,穿透漆黑的夜幕,钻进人的耳蜗,刺进人的脑海,立时多出了三分阴森十分恐怖。

传言,那个死无全尸的女孩名叫宋素馨,她的尸体就在那片树林里被发现的,死相凄惨,令人胆寒。

因为她曾经受到校园暴力的迫害,也没人能分辨得出她的死亡原因是自杀还是他杀,而所谓的校园暴力也因为《少年法》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而不了了之。

因为死得冤屈,大仇不得报,宋素馨的灵魂从地狱重返人间,她夜夜在自己遭受欺辱的教室里哭泣落泪,不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带下地狱,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夕不知道这个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对这个怪谈故事里的主人公没有了解,但是她在听到哭声的瞬间只觉得心口一冷,不是忐忑更不是畏惧,就是很单纯地觉得心脏微微一凉。

人对未知会产生恐惧,因为无法掌控而心生慌乱,但是林夕不会,她有自己的底气,虽然她也不知道底气从何而来。

書 香 門 第林夕循着声源走了过去,那声音遥远也飘忽,只能确认下一个大概的方位。

林夕穿过走廊,却看见一地狼藉,也不知道是哪个土豪的单反砸在地上,磕得缺了边角。

所有的教室门板都是关着的,唯有一间教室的门大敞,而那单反也正掉落在那间教室门的不远处。

林夕皱了皱眉头,她走上前捡起那摔坏的单反,一抬头却对上了教室的玻璃窗,穿过一整间教室,透过另一面的玻璃窗映照而来的灯火,林夕终于看清了教室里影影绰绰的光影。

林同学?一双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一扯,林夕重心不稳地往后一转,视野里的景象却已经换成了柳东旭那张清秀干净还略带忧色的脸,不要看了,会做噩梦的。

先走吧,我已经通知老师和警-察了,你在这里待着会被视为嫌疑人的。

林夕微微一怔,神情松缓了下来,她语调平静地道:……没什么。

其实,灯光这么暗,能看到的东西始终有限。

但是也正是因为灯光黯淡,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才会充溢着格外令人惊惧胆寒的视觉冲击。

林夕只看见了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还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死去的人趴在教室的课桌上,倒映在视网膜里的是一具惨白僵冷的尸体以及桌面上漆黑粘稠的液体。

情况惨烈,林夕却是真的没觉得什么,向晚的风卷来了一丝血腥,林夕却漠然地回首看着教室内的死者。

不对……林夕想起自己刚刚听见的哭声,刚刚在哭的是个女孩,但是现在死去的却是个男性,你有看到其他可疑人士吗?柳东旭有些困惑地拧起了眉头,却是有些强硬地拽过林夕的手,似乎不愿意让她在这里久待:我是被三个学生的哭喊吸引过来的,他们只说这里死了人却没说在哪里,我找了好一会儿,听到有动静才过来看看的。

结果却看到了那一幕……别看了,乖。

他动作轻柔地拍拍林夕的脑袋,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非常温柔的安抚。

我没事。

林夕随口敷衍着,目光却朝着走廊的尽头扫去,她似乎看见了黑影一闪而过,却是忍不住愣怔。

夜色变得扭曲而又斑驳,似乎整个世界都由漆黑的色块组成,鲜红的血从教室的门缝、窗缝边渗出,淅淅沥沥地淌到她的脚底。

林夕的呼吸变得急促,因为她对上了一双只有眼白而没有瞳孔的眼睛,身穿学生制服的女鬼扒着栏杆,面目死白,凶狠地瞪着她。

林夕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随后她一把伸出手拽住柳东旭,示意他朝着女鬼的方向看过去。

柳东旭朝着林夕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林夕死死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视网膜里只有远处的灯光,并没有映照出不该出现的人的模样。

可是等林夕再回头去看,血不见了,扒着栏杆的女鬼也不见了,清风徐来,一片清朗,仿佛连空气中的那丝血腥气都消弭不见了。

苦橙花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散,少年清朗的侧颜仿佛怀光,带着令人安心的静谧宁和之感。

林夕却只觉得心口发冷。

冷得像秋季的风,萧瑟而又寒凉,拂面而来的除了寂寞,就是了无依靠的空荡怅惘。

林夕神色莫名地推开了柳东旭,转身朝着教室里走去,柳东旭阻拦不及,只能焦急地喊道:林同学!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目击证人也会被列为嫌疑人之一,修业考试在即,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他是真心为林夕好,也是真心为林夕着急,以至于哪怕是明知道会沾一身腥,也还是随着林夕踏入了教室。

林夕不听柳东旭的劝阻,死者是一名青年,并不是嘉里高校的学生,看上去已经二三十岁左右的社会人士。

青年是因为脖颈上的大动脉被割破而死的,鲜血几乎泼得周围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他的脑袋搁在课桌上,双手耷拉而下,一柄小刀就掉落在他的脚边,躺在血泊里。

青年死不瞑目,双眼大睁面对着窗户,这个死亡的场景无疑是恐怖而令人悚然的,但是即便如此,整个死亡的过程依旧透着庄严的仪式感。

不管林夕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场景里他杀的痕迹,没有挣扎没有打斗,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仿佛这个人心平气和地走进了教室,从容地奔赴死亡。

一本厚皮书摆放在教室第一排的课桌上,没有沾染鲜血,穿堂而过的冷风将书页哗啦啦地翻动,像是枯燥的乐曲,也像是死亡的乐章。

林夕没有贸然地破坏现场,而是走向第一排的课桌,从包里翻出了保暖的毛绒手套戴上,这才轻轻地捻着书页翻开了一角。

工工整整的条例,一排排列下来是流水账一样的罪况,字迹清晰,条理分明,挪开书本,却发现下面压着一张轻薄的纸,写着自杀的缘由。

因为罪无可赦,所以选择了死亡。

荒唐得简直像是笑话一场。

林夕飞快地浏览着书册,却突然在上面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她摁住那一页纸张,就看见了宋素馨的名字。

青年名为薛常浩,在六年前是一个每天无所事事的不良青年,抢劫、盗窃、威胁青少年叫保护费等恶事不过是寻常,后来为了来钱快,就将目光放到了那些还在校的女学生的身上。

他们负责联系大老板,拉皮条接单,然后教唆、威逼、利诱一些出身穷苦家庭的女孩就范,从中获取钱财和利益。

宋素馨是一位特招生,不管是怎样的学校都需要保证口碑和教育的水准,而升学率无疑就是一个学校最好的认证。

宋素馨是孤儿院里的孤儿,容貌漂亮,学习拔尖,却根本上不起嘉里高校这样学费昂贵的国立名校。

她能就读嘉里高校,凭借的就是过人的综合实力和出众的成绩,她不仅拿到了嘉里高校免学费的名额,甚至还拿到了不菲的奖学金,除了自己的日常开销以外,她半工半读赚来的钱以及奖学金都寄回了孤儿院,日子过得很拮据。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还在读初中的年纪,却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工,争优先,处处卓越,仿佛傲雪迎霜的高山雪莲。

可是现实不会因为她的努力和优秀就会对她优待三分,被同班同学欺骗、强迫出卖身体、软禁、恐吓、威胁……还不如死。

林夕叹了口气,她目光微微柔软了下来,却又蹙起,似乎有哪里不对,她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很快警-察就要来了,林夕不想因为胆大而被列入嫌疑人的名单里,转身便踏出了教室。

只是一走出教室便突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林夕扭头看去,就看见四个少女以及三个身材高大痞里痞气的青年出现在了走廊的转角处,他们来得匆忙,衣着也很随意,林夕却认出了领头那人的脸。

朴慧允。

林夕抬起一双漆黑淡漠的眼睛,对上了那边厢数人的视线。

是你——!朴慧允看清楚林夕的瞬间,几乎是立刻就尖叫出声,是你!原来是你!我早该知道的!就是你在装神弄鬼!你这个杀人犯!你以为你假冒宋素馨,在学校里四处传怪谈流言,以冤魂厉鬼混淆视线我们就会怕了你吗?!啊?!宋素馨那贱人活着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死了更不能!你既然喜欢冒充冤魂厉鬼,那你就下地狱去和那贱人作伴啊!去啊——!林夕不明所以,朴慧允却已经认定了自己脑补出来的事实,几人不管不顾地将林夕两人堵在了走廊上。

而这时,跟着朴慧允一起来的一个女孩子看见了教室里的惨况,忍不住尖叫出声,那三名青年扫了尸体一眼,忍不住啐了口唾沫,骂了句脏话。

勇哥!帮我打!朴慧允趾高气昂的模样透着森冷的恨意,她拔高的音量尖锐得几近破音,就是这小娘皮把我们害得这么惨的!不弄死她她会害死我们的!彩花孝真都死了,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你打!你打死了算我的!反正我还未成年,失手杀人也顶多赔一笔钱关个几年——那三名青壮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些许不怀好意的凶光就浮现在了眼角。

很多人之所以不敢踩踏法律的警戒线,是因为律法具有惩戒世人的力量,所以秩序与律法成了枷锁,让人懂得约束本性的恶。

但是若是有朝一日,这道枷锁形同虚设,或是有了漏洞可以钻,错处可以研磨,那自我约束与所谓的遵纪守法,都会成为一场空谈。

林夕和柳东旭两手空空,面前这几人却是有备而来,几乎是在朴慧允刚刚说完,三个青壮年就已经掏出了美工刀和小刀这样便捷易携带的凶器,朝着林夕和柳东旭围了过来。

他们似乎确认了教室中的尸体是他们所为,从他们的极具攻击性的肢体语言以及面部神情上,林夕可以轻易判断出对方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抛尸也好嫁祸也罢,大不了将他们的死推脱在那个不知名的凶手身上,既铲除了碍眼的人,又不用沾一身腥燥。

林夕很冷静,冷静得几乎有些不想自己。

柳东旭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到场;叶青在察觉到她超过下课时间那么久之后还没有出来是一定会来找她;更别提那三个好事来这里探险的学生们会惹出多大的动静……林夕分析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却不能保证自己在这段空白的时间内成功逃脱,甚至还要带着一个柳东旭。

按理来说,柳东旭虽然只是个少年,却也是个男性,但是林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动自觉地将对方划分到了需要她保护的范围里。

对方是受她牵连,她不能将他丢下。

林夕舒展肢体,摆开攻击的架势,挡在柳东旭的面前。

如果她打不过,至少能为柳东旭拖延一些时间,对方能不能逃得过,也只是听天由命。

有句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硬的怕横,横的怕不要命。

就算打不过,气势也必须压对方一头,毕竟人都是惜命的,只要你比对方更不怕死,对方就容易胆怯,胆怯就容易露出破绽,对方死的可能性就比你要高——这种想法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在林夕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无法抹去。

林夕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柳东旭,示意他趁机逃跑带人过来。

走!林夕一声利喝,猛地推了柳东旭一把,也没有回头看对方,而是不要命一样地朝着朴慧允扑了过去。

她的体格和力量远远比不上三个青壮年,但是如果将朴慧允拿捏在手里,情势可能还有一线转机。

眼看着她突然扑过来,三个女孩子立刻发出了尖叫,朴慧允身边的两个女孩立刻闪身躲开,而林夕一把将朴慧允扑倒在地,两人揪扯着摔进了教室里。

林夕翻身半蹲,一手拽着朴慧允的头发,一手拽着她的衣襟,将她用力地揪起,狠狠地撞在了门板上。

咣的一声闷响,林夕心头一松,似乎伴随着这个声音,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从一地残碎的灰烬中燃烧而起。

她感到了快意。

复仇的快意。

枯萎腐朽的生命似乎被重新注入了生机,她痛快得几乎想大笑出声,又痛得几乎想竭嘶底里地恸哭一场。

她知道这些人是垃圾,为这些垃圾赔上性命实在不值得,她的生命比什么都贵重,比什么都要珍稀。

但是值得活下去的,却总是被这些垃圾逼死。

面对着朝她面门刺过来的小刀,林夕流着泪勾起一丝冷笑,她用力抓起瘫软在地的朴慧允,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前,狠狠地撞上了刺来的尖刀。

鲜血四溅。

那抹红色刺痛了林夕的眼,宛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眸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金色,流淌着丝绸与阳光般的璀璨,静谧得如同时间的长河。

朴慧允的一生如同走马灯一般呈现在她的眼前,她看见这个跋扈嚣张的灵魂从婴儿成长为了少女,看着她笑眯眯地将蜗牛装进塑料袋里敲成肉泥,看见她处处争优一心想当人群中最璀璨明亮的珍珠,看见她因为别人的优秀而心生嫉妒,看见她栽赃陷害污蔑造谣,看见她因为嫉妒和贪婪而伤害他人……她的罪行仿佛化作了一本书,在她的手中翻阅着,肮脏秽臭,几乎令人作呕。

——自求名利,不欲他有,心生憎恚,是为嫉妒。

林夕看见千千万万黑色的雾气宛如枷锁一般缠绕在朴慧允的身上,那是因果,也是孽障。

整个世界的时间都暂停了,林夕面无表情地看着凝固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所有人都以滑稽可笑的姿态被定在原地,像是一场突然停场的木偶剧,又像是一场戛然而止的戏曲。

手持尖刀刺来的青年面色狰狞,被当做肉盾刺中肋下的朴慧允神情惊恐,张口欲呼。

林夕伸出手,抓住了缠绕在朴慧允身上的其中一根锁链。

黑雾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便骤然消散,而林夕手中却多出了一枚木质的笏板,上面字迹清晰地刻着:血尽,怖惊,亡。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还要赶作业,所以只能揉一个五千字大章做补偿了。

这一卷跟主线有关系哦。

伏笔写得很明显,笏板嘻嘻。

第一百五十章 抑郁障碍(10)非常自然的,就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一样,林夕手一甩,那块颜色暗沉的笏板就砸在了朴慧允的身上。

笏板刚一接触到朴慧允的身体就黑光大放,随即像是融化了一般逐渐消失淡去,而那些捆在朴慧允身上的黑色枷锁也化为了浓稠的黑雾,拼了命似的往她的眼耳口鼻里钻。

这个画面其实是很吓人的,但是林夕不为所动,心头翻涌的除了快意,便只剩下一丝冰冷的漠然。

光影流水一样的褪去,趁着画面还凝固不动的时候,林夕立刻转身朝着外头跑去,她跑出了教室,却没有看见柳东旭的身影,想来对方应该也是趁着她拖延时间的时候逃离了。

三个青壮年少了一个,应该是害怕落下话柄,追着柳东旭去了。

林夕跑没几步,那暂停时间的大手就再次一拂,朴慧允撕心裂肺的惨叫破空而来,让寂静的夜晚横生了几分诡谲阴戾。

看样子是没死成。

林夕撇嘴,觉得不太高兴,却也不敢拖延,立刻冲过走廊拐角跑下了楼梯。

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看见柳东旭和那个不良青年,也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不过她眼下也没有时间顾及别人了,她和柳东旭只要有一个人活下来,事情就会有转机,若是都死了,那真是一点人证都没有了。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比起顾及朴慧允的伤势,那些人更想杀人灭口。

林夕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变得拖沓而又沉重,不合时宜的僵木感再次席卷而来,让林夕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这种发病就像低血糖,毫无预兆也没有规律,林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陷入这种僵木的状态,更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因为身体的那个器官或部件出现了问题。

她肢体一僵,一脚踩空,直接就在楼梯上栽倒了下去。

林夕不敢闭眼,脑袋一片空白,原以为自己会摔个头破血流,却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就栽进了一个不算柔软的怀抱里。

来人被林夕下坠的冲力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砰地一声就撞在了墙壁上。

这一下磕得可不轻,但是来人却紧紧地抱住了林夕愣是没有松手,自己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冲力。

林夕被撞得头晕眼花,不适感令胃袋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她甚至没看清来人的样貌,只是眼神涣散地动了动嘴唇:快逃……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追着林夕而来的两个不良青年已经冲到了一楼,手中拿着的小刀在楼道口的灯光映照之下显得寒芒冷冽,刮得人肌肤隐隐生疼。

小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今天都走不掉!夜晚时分,满心焦虑地赶来这里,又见到了教室里那样凄惨的景象。

他们原本只是听朴慧允说有人回来报复他们并且还动手杀了人,准备将幕后之人找出来给一顿教训。

但是现在在连番刺激之下,原本道德底线就十分浅薄的几人早就被激起了凶性,生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他们做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合乎理法的买卖,有人佯装恶鬼施以报复还是其次,让人肝胆俱裂的是他们犯罪的证据被大白于天下,受到了警方的彻查,而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在背后针对他们的人是谁。

当务之急的是将这个很可能掌握着他们犯罪证据的人找出来,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虽然他们依旧会沾得一身腥臭,但是日记这种东西原本就不能作为有法律效应的证据,以后的日子顶多是难过一点,但还不至于过不下去。

这份在心口翻涌的恶意,将本就糜烂腐朽的心脏蚀出了脓水一样腐臭的毒瘤。

叶青将不能动弹的林夕摁在怀里,眼神淡漠地对上了两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灯光的映照之下,瞠目的眼珠子宛如死鱼的浮目,人性丑陋的欲望与贪婪挤满了眼眶。

叶青揽着林夕,动作轻柔让她靠坐在了墙壁边上,这才转身对上了两名手持利刃的不良青年。

他转身,抱人,放下,后背作为要害已经空门大露,对方却连进攻的意向都没有,可见是两个完全没有战斗意识的银枪蜡样头。

叶青还打算在这个位面停留一段时间,并不打算破坏眼下平静的生活。

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是这个位面比起末世、鬼怪、大逃杀等世界来说都对得起平静二字,而林夕糟糕的状态也不适合待在过于跌宕的环境里。

为了平静,杀人——是绝对不行的。

叶青没有杀人,他只是将两个不良青年的双手给拧脱臼了。

叶青神情平静地松开了手里扭曲脱臼的手臂,看着他们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对他们发出的惨叫声置之不顾,黑眸深邃而又沉静。

校园欺凌、流言蜚语、甚至是现在这样明晃晃地威胁性命喊打喊杀,这个世界的人类明明那样弱小,却偏偏有着这样污浊的人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夕会一梦穿越到这里,但是他知道这些并不能伤及林夕生命的小事反而会给她的精神施加无限的压力,因为她追求更高的自我,所以会无限度的苛责自己。

林清妍因为背负不了自己无力承担的责任抑郁而终,林夕的抑郁又何尝不是因为对自身的强求?叶青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淡了眉眼,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继续待下去只会被警-察带去录口供,但是林夕眼下的状态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警方的盘问了。

现在出校门只会跟警-察撞个正着,叶青只能将林夕背起,朝着树林走去。

叶青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地狼藉,两个惨叫哀鸣声不绝的不良青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因为两条胳膊都被拗断而无法保持平衡,只能躺在地上哀哀地惨叫着。

在这个不再安静的夜晚,惨叫声、警笛声、各种各样喧嚣嘈杂的声音都盖过了令人心生不安的风吹草动,两个不良青年没能听见空中若隐若现的啜泣,没能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否则,哪怕是废了两条胳膊,他们就算是爬都会爬出去的。

其中一名被拗断了了手的青年近乎放弃了一般躺在地上,他偏头,却只看见灯光下被拉长的人影。

冷意顺着脚跟蔓延上脊骨,冻得他肺腑生寒。

薛——灌入咽喉的冷风凉得吓人,惨叫声咽在喉咙里,连同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名字一起。

绷紧的弦,终究是断了。

……林夕被叶青背进树林时已经微微回过了神来,只是肢体的僵木还未能恢复,她微微攥着叶青的衣服,嘶声道:柳……柳东旭,还没找到……叶青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回头,他继续快步朝前走,却低声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我安置好你之后就回去找他,好吗?林夕趴在叶青的背上,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听见叶青这么说也只能轻嗯一声。

叶青从不说谎,小树林的另一头就是学生宿舍,叶青将林夕放到了宿舍楼旁边的秋千上,将围巾脱下来给林夕戴上之后,便又再次返回树林。

警笛声嘈杂声不绝于耳,显然警-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锁定了发生血案的教学楼并且进行了封锁,若有人攀扯林夕,难免还是会把她牵连进去。

叶青皱眉,如冰雪般料峭的俊颜上冷肃一片,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推动一切的手在暗中拨弄棋盘,将一切该与不该的羁绊都系在林夕的身上。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叶青突然停住了脚步。

风声忽起,摇曳的树影沙沙作响,让这令人心烦的夜晚都多了一份宁和静谧。

狂乱张舞的树影里站着一个人,脚下踩着被黑暗笼罩的纱笼,那人作茧自缚一般地立在光影明灭的间隙里,看得并不分明。

他与叶青遥遥相对,仿佛光影映照出来的两个人,隔着河岸花溪,遥遥对立。

光影相生,互为表里,却又截然不同。

站在那里的人是柳东旭。

如果林夕在这里,她就会发现,柳东旭不笑的时候,面部线条是极为冷硬的。

他五官生得英朗俊气,但是一笑起来,眉眼就显得温和了不少。

他勾唇,面部线条就变得柔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如沐春风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有多温柔,冷下脸来的时候就有多冷酷,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面面相对,无声的寂静中却横生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气场,仿佛蓄势待发的箭矢,连张弓时的吱嘎声都好似清晰可闻一般。

或许是过了一瞬间,也或许是过了很久,柳东旭才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一个宽柔的笑:你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吗?叶青没有回话,他知道柳东旭口中的她是谁,但是他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他也不喜欢别的男人以一副主人家的语气质问他关于林夕的任何问题。

林夕是他的,谁又有资格这样理所当然地质问他呢?柳东旭并不在乎叶青是否愿意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只是勾勾唇角又笑了,笑容真实而又温柔,干净得像是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得有人陪在她身边的。

你擅自离开她,就不怕她做傻事吗?林清妍不是薛素馨。

叶青摇了摇头,到底没有暴露林夕的真名,她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事,除非自杀的价值远远超过于活着。

林夕心里有一杆秤,在自己和不认识的人之间做选择,她会选择自己活下去,因为她承认自己人性中的恶与自私,哪怕背负业障她也想活;在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之间,她会选择让爱的人活下去,因为她拒绝撕心裂肺被愧疚压迫的一辈子;但是在自己和一大群不认识的人之间……她会选择自己去死。

选择活,是因为值得;选择死,也是因为值得。

而因为己身原因选择自杀,恰恰是最不值得的事。

柳东旭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有些冷。

他近乎叹息一般地低声说道:这样不好的,你应该陪着她,寸步不离。

她让我出来找你。

叶青终于解释了一句,却没打算往深里去说,警-察已经过来了,我不希望她再因为这些东西耗费心力。

是吗?柳东旭笑了笑,微微点头,转身便要朝树林外面走去。

等等。

叶青叫住他,脱下自己制服的外套,递给了柳东旭。

柳东旭偏头笑了笑,接过了叶青递来的外套,不等他说一声谢谢,叶青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柳东旭垂了垂眼眸,一手解开自己制服外套的纽扣,将叶青的外套换上,一边看着远处教学楼渐亮的灯火。

他抬步,朝着光火明亮的方向走去。

明明走向光明的是他,前方等待的,却仿佛是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活着回来了_(:3∠)_简直怀疑人生。

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不会弃坑的,绝对会把文填完的。

虽然感觉停更这么久我大概是凉了_(:3∠)_但是我会认真写完的。

下个世界,大家想看末世吗?丧尸的那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抑郁障碍(11)林夕在秋千上晃了很久,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后知后觉地赶到了冷,抬手往脸上一抹,只摸得一手湿凉的泪水。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人生虽然也称得上坎坷,但是好在天生神经大条并不敏感多思,别说迎风流泪了,她连掉眼泪的机会都很少。

很多时候,人流血了,就不会流泪了,痛得狠了,生理泪水一抹一大把,把它当汗擦了,牙根一咬,也就顾不得伤悲了。

林夕没有时间流泪,所以她不哭。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自己没有哭泣的必要了。

直到她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这种病,是长期心理上的压迫导致生理上出现了病况,说的清奇一点,就是因为极端的唯心主义从而让身体出现了某种非常科学的病变反应。

记忆或许不会被永久储存,但是大脑因为长期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下,导致大脑记住了这种情绪并且形成了固有的思维运转模式,于是悲伤便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说得简单点,抑郁症就是一种我并不想哭然而我控记不住我自己啊的病,上一秒哈哈大笑,下一秒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人却还一脸懵逼。

林夕没觉得伤心,但是却突然掉下了眼泪,等到叶青找到她时,她孤零零地一个人晃着秋千,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泪水。

然后一拍大腿,面无表情地爆粗了:羊驼的!他丫的看起来好像个神经病啊!叶青怕她伤了自己,赶忙走上前去将人抱在怀里。

林夕的眼泪止不住,被微冷的夜风一吹就干在脸上,有种刺辣辣的疼痛。

她泪眼朦胧地将下巴抵在叶青的肩膀上,整个人脑袋糊糊的有些麻爪,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我讨厌这个样子……林夕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碎碎念念的话语没有逻辑语序,似乎只是碎片状的抱怨和絮语,但是叶青并没有忽视她的每一个字句。

他只是将人摁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了怀中人一腔冷掉的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于是眉宇间便带上了几分悲意:没有人规定林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开心也好,悲伤也罢,坚强也好,软弱也罢,这是你的情绪你的人生,没有人可以决定你应该做什么应该成为什么。

说到这里,叶青微微一顿,再次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多了几分斩钉截铁的笃定:林夕,人是会变的。

一个人的性格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模板,小的时候是个熊孩子,长大了可能就成了个谦和温柔的君子,中年又可能因为生活坎坷而变得愤世嫉俗。

人的性格与三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会随着阅历的加深而偏移原有的轨道,所以永远不能用某个固定的标准去要求一个人。

凭什么她要永远勇敢,永远无私,永远大爱?林夕的情绪崩溃并没有持续很久,对于林夕来说,任何的情绪波动都是一件让她感到非常疲累痛苦的事情。

发泄过后就焉巴了,顶着一双泪糊糊的兔子眼,被叶青背在背上。

即便脑子不清不楚,林夕对于叶青身上的变化依旧敏感得仿佛猎犬:你的外套呢?找到柳东旭了。

叶青语气很轻,怕惊扰到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的她,他外套脏了,还要去应付警-察,怕是会惹一身腥,我就把外套借给他了。

林夕点点头,下巴轻轻磕在叶青的肩膀上表示自己明白了,声音却还是糊糊的一团:你说,杀人的,真的是死去的薛素馨吗?林夕问出这个疑问句,语气却像是在说一个肯定句。

人间有鬼这个概念仿佛生来知之的常识一样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她亲眼看见了女鬼的幻象,听见了女鬼的哭泣,还有那充满仪式感却又让人找不出半分他杀线索的死亡现场……林夕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朝着唯心主义的方向偏移。

不是。

叶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确切的回答,他不希望林夕继续为这些事劳心伤神,但是他也不愿对她说谎:是人为的。

他的确不愿意对林夕说谎,但是以他的智商和逻辑能力,即便说着真话误导林夕去相信谎言也好,适当的隐瞒歪曲事实也罢,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但是他不愿,也不能,隐瞒的代价,他已经尝试过一回了。

他比谁都清楚,就算眼前是深渊,林夕也会跳下去探探底,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摔死人。

因为曾经面对的路都是绝路,所以她即便前路几乎不可逆转,也会试图去扭一扭这人世的天道伦常。

哦……林夕没有问谁做的,而是在冗长的沉默之后,才轻声地呢喃道,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道义?……叶青没有答话。

杀人……是不好的。

林夕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

叶青闭了闭眼睛。

杀人为造业……万千罪业于一身,与孽障共葬同焚,谁能扛得起啊?谁能扛得起?……总得有人扛啊……叶青眼睫微微一颤,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不让痛苦之色流于面上。

好人如果什么都不做,坏人就会把恶事做绝,因为人性之恶永无止限。

总有人的双手染满血腥,还这世间一个善恶有报啊……别说了。

叶青觉得好冷,这个深秋的夜晚,冷得他肺腑生疼。

他从出生开始,感情就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全部给了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世界对我来说是黑白的、无声的、图像挤满了眼眶的,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将整个世界都拆解成代码和数据,提取出我想要的东西;任何人在我眼里都是无所遁形的,他们的肢体语言、脸部表情、潜意识行为都逃不过我的分析和推测;人类该有的感情,喜怒哀乐,悲欢怨憎,对我来说都形同虚设。

我是这样的怪物,我如果不收敛自己的能力,连融入正常社会的可能性都没有。

所以——那沉寂在心中多年的念想,伴随着绝望,冒出了委屈的泡泡。

他的话语失了往常的平静,近乎叹息般地说道:你如果决心要和这世间的业障一起烧成灰烬,那别忘了把我揣兜里。

化为灰烬,也在一起。

……姓名,性别,年龄。

柳东旭,男,十七岁。

就读于嘉里高校高三四班。

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有三位学弟学妹进入了被警方封锁的初中部进行探险,发现尸体之后尖叫着跑出了教学楼,为了确认事情的真假,所以查看了案发现场之后报警。

当时候在现场有看见什么嫌疑人吗?我报警之后准备离开,没敢进入教室,就在教室外面走了一圈。

当时候我躲在拐角处,来了三个看着像是不良少年的青壮和三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孩子,他们看见教室里的尸体之后就发生了争吵,三个青壮年身上都带了利器。

我怕被牵连,所以没敢看完,立刻跑了,怕被他们发现,我跑下了楼,却听见他们跟着下来了。

我有些害怕,想着躲一会儿等警-察或者老师来调停,就跑进了小树林。

你有看清楚他们携带的利器吗?天色太黑,没看清,但是长度不长,似乎可以随身携带。

你还记得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嫌疑人吗?是三个学弟学妹,具体名字不清楚,但是如果有照片可能能认出来。

你认识薛素馨吗?薛素馨?柳东旭微微愣了愣,测谎仪上立刻出现了明显的心律波动,在三名警-察的凝神注视下,干净俊气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略带胆怯的神情,那个,校园怪谈里的女主角,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但是故事挺可怕的。

心律很快恢复了平常的频率,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柳东旭一一回答了,神情坦然,拘谨却态度大方。

你还能记得案发当场六个人的样貌吗?怎么可能?柳东旭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有些后怕地叹了口气,灯光那么暗,打了照面肯定会被发现的,我就扫了一眼,立刻就跑了。

那你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吗?有。

柳东旭愣了愣,努力回想道,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好像说谁‘冒充女鬼’,然后其中一个女的说要杀人,还说已经杀了两个女孩了,她说自己未成年顶多赔点钱被关几年,叫一个叫做‘勇哥’的人动手。

后面的就没听见了。

在座的女警官忍不住无声地倒抽一口冷气,两名男警面面相觑,对方的说法倒是跟案发现场的惨况完全吻合了。

当初报警说的是发现了一具尸体,但是赶到现场之后却发现居然还买一赠六,案发现场的教室里有一具尸体,教室门口却有一大滩血迹。

他们最后在走廊的尽头也就是说楼梯口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女子的尸体,情况十分惨烈,那名女子似乎想向人求救,拖着伤势一路从教室爬到了楼梯口,最终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而死。

鲜血在走廊上蜿蜒出了一条尝尝的血痕,女子死前的表情还定格在极端的惊惧之上。

另外两个女孩一个被活活淹死在女厕所中堵塞的废水槽内,一个则是脑袋受到重击而死。

因为年久失修,那废水槽内蓄着的水已经飘了一层丝藻。

现场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作为罪证。

两个青壮年却是死在一楼的楼梯口处,双手脱臼,一刀抹喉,干净利落得几乎让警方怀疑是国际上通缉的连环杀手。

六人,死了五个,而那个理应被视为最大嫌疑人的勇哥居然在逃跑的过程中撞上了树,拿在手里的刀在冲撞下刺穿了心口,居然也这么一命呜呼了。

匪夷所思的是,在那柄刀上居然检测出了另外三名死者的血液dna,这次的校园凶杀案似乎可以立刻结案作为结束了。

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呢?作者有话要说:  林夕的性格,很难形容。

大概是,天塌下来了,她左看右看发现自己的个子最高,她就自觉顶上去了。

不是因为正直大义啊之类的理由,她的理由很简单,她最高,所以她得顶。

如果有人比她高,她就滚了。

林夕的原则其实也很诡异——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帮,却没有帮,这也是错。

但是能力范围之外,发现自己帮不了,她立刻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所以说,冷情,但是不无情。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抑郁障碍(12)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间学校同时死了这么多人,说不是他杀,只怕连小学部的孩子都不会信,但是每一次谋杀都收拾得天衣无缝,一点证据线索都找不到,就很可怕了。

完美有时候便意味着反常,但是凶手显然不是真心想要伪造自杀场景的,而是单纯为了让警方找不到他杀的证据。

这种杀人犯其实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不像一些高智商犯罪者,杀人是出于变态扭曲的心理或是给人生找找乐子的一时兴趣。

对于警方来说,这种低估你的敌人反而很好对付,甚至还衍生出侦探、侧写师以及心理学分析学家等擦边职业来针对他们。

因为很多高智商犯罪者会故意在现场留下线索,以此来昭示自己的布局有多么精妙绝伦,在智商上蔑视一切愚蠢的凡人。

对于这些职业的从事人来说,只要有线头,迟早把你的毛线团撸秃。

但是在这场猫与老鼠的游戏中,最可怕的就是那种目的明确,单纯奔着杀人而来的犯人。

他们不为名不为利,甚至不是为了向世人秀智商的中二期,他们从来不将杀人这件事情复杂化,简单干脆,从不拖泥带水,反而让警方坤抻不开,头疼不已。

这种犯人唯一的线索就是杀人的动机,他们既不是心理扭曲也不是高智商的中二病,那杀人一定会有原因。

但是让警方头疼的是,查看翻阅了几位死者的生平,他们发现……有杀人动机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校园霸凌、坑蒙拐骗、栽赃诬陷、强迫卖-淫……这种社会垃圾,死一个少一个,实在不足惜。

这要是一个个排查,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只能用淘汰法,将他们得罪过的受害者、受害者家属、亲朋、好友等一个个进行排查。

但是这个排查的过程十分耗费人力物力,而嫌疑人的扣押时间已经到了,无奈之下,警方也只能先放过了柳东旭。

女警送柳东旭离开警局的时候,出于好心,还安慰了一下这个遭受无妄之灾的男孩。

柳东旭容貌俊秀,态度宽和,衣装整洁毫不凌乱,连制服的扣子都十分严谨地扣到最上头的那一颗上,可见平时就是这么一个清朗干净的男孩,自然让正义心与同理心爆棚的女警好感大生。

谢过了好心的女警,柳东旭回到了家,他一个人住着高级公寓,家里也没人管他,即便被警-察局扣押了这么久,家里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被扣押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柳东旭觉得很累了,他站在换衣镜前解开制服上的纽扣,将外套脱了下来。

刺目的红染在雪白的内衫上,像是雪地里的红梅花,艳丽得几乎有些刺人,扫一眼,都是烧灼双目的疼。

他脱下内衫,动作熟练地翻找出火盆,将这件染血的内衫一把火烧掉。

看着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外套,柳东旭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欠了不愿欠的人情了呢。

……全死了?!林夕捧着崔静妍特意给自己做的三明治,嘴里咬着尹成泽便当里的慢烤牛舌,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叶青特意熬好的红枣桂圆养生茶,陷入了懵逼之中。

是啊,所以学校被封了。

崔静妍伸手接过了林夕手中的养生茶,免得她一时间太过震惊失手打翻之后烫到自己,据说当天又有人‘自杀’,我们学校的学生因为好奇探索初中部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之后报了警,谁知道就出了凶杀案。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六个人,因为作案时间太短,所以警-察断定凶手还没跑远,将当时候还未离校的人基本都被当做嫌疑人抓了起来,可是学生们都在传这是女鬼复仇杀人,因为四个目击证人都听到女鬼的哭声了呢。

崔静妍着重强调了自杀两个字,显然这场闹剧演变到现在,即便是局外人都已经瞧出了不对头的地方,私底下也绝对少不了这些闲言碎语。

六个,加上教室里死的那一个,居然一个都没活。

当天夜里叶青背着她跳墙而逃,她以为他们第二天妥妥会被当做嫌疑人抓起来,没想到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原来是因为当事人全死了。

林夕双目放空,近乎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并草草咽下,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夕。

坐在林夕对面的尹成泽突然开口说道,朴慧允是七个死者中的一个,是失血而死。

尹成泽知道这场凶杀案的一些内情,因为他有一个在警局挂单的父亲,他告诉林夕这个消息,只是单纯觉得她应该知道而已。

林夕几乎是立刻回想到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她直到现在还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是不是一个幻境。

她想到自己翻开的那本书,想到自己浏览过的朴慧允的生平,想到那句血尽,怖惊,亡的批语,电光火石间似乎抓住了线索的尾巴,却又模模糊糊地摸不着边。

林夕突然站起了身,将手中的三明治塞回给了崔静妍,转头问道:学校现在还能进去吗?被问话的尹成泽愣了愣,却是解释道:不能了,但是如果有学习资料落在学校里的话可以跟老师申请一下,只不过不能乱跑,否则会混淆警-察的判断被当做嫌疑人抓起来。

不过我不建议你过去,现在学校外挤了很多家长,又哭又闹地说要学校给一个交代,场面乱着呢。

林夕要的就是场面乱,浑水才好摸鱼,更何况她心里有个疑团必须解开,否则寝食难安。

我陪你去。

叶青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东西,拎上背包,就跟上了林夕的脚步,你想查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夕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薛素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而且我总觉得——杀人不是件好事,如果那人继续杀下去,可能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也说不定呢……一开始只是凭借着一腔愤恨和怨毒而复仇,杀了主谋就想杀从犯,杀了从犯就想杀粉饰太平之人,杀了粉饰太平的人就想杀冷漠旁观的人,杀了这些又会想杀那些同样做过恶事的人、那些发现蛛丝马迹的人、那些无辜的目击证人……于是双手沾满血腥,最后也变成一个罪无可赦的恶人。

人性本恶,一旦沾染了污浊,就会不停地堕落。

林夕也叶青赶回了嘉里高校,林夕却没有冒冒失失地冲进学校,而是在学校外围的荣誉墙上看了起来。

嘉里高校的荣誉墙,记录的都是学校内这些年来的优秀学生、获誉奖项、模范师生等,能上荣誉墙的定然是在全国赛事或是某项课题上做出巨大贡献的老师以及学生。

林夕看的是初中部,虽然嘉里高校校外的这一圈荣誉墙经过风吹雨打的磨折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是林夕还是很快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薛素馨。

嘉里高校曾经模范学生专栏上恰好有这个模糊的名字,嘉里高校是百年老校,荣誉墙十年一换,能找到六年前学生的名字,林夕并不觉得奇怪。

薛素馨的照片已经被雨淋得模糊了,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个容貌英气的女孩,嘴唇薄薄的,笑起来有种俊气的清丽感。

林夕看着看着,觉得有点恐怖了。

因为不是错觉,而是这个叫薛素馨的女孩,眉宇间居然跟她有几分相像。

同样是长得俊而非长得美的姑娘,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的英姿飒爽本是正常的,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她知道林清妍的容貌跟她原本的脸应该是有五六分相似的,不然她不会在附身之后还觉得毫无违和感。

但是薛素馨的相似却让林夕觉得有一些不安,那些隐藏在岁月中的疑窦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来。

初中部,六年前。

林夕背靠着荣誉墙,对着叶青喃喃自语道,如果是本校直升的话,六年之后的今天……也恰好是高三了吧?林夕看着叶青,语气认真地说道:你说,一个贫穷、无牵无挂又优秀坚强的少女,能为了生活而不断奋斗,兼顾自己的学业以及工作,不仅成为了嘉里高校的特招生,甚至还能年年拿到奖学金。

她的抗压能力一定无与伦比,因为比她大六岁的林清妍尚且梳理不好自己的人生,她却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她成绩优越,却能坚持就读学费昂贵的嘉里高校,拼命为自己赚取生活费以及奖学金,说明她是一个有思想有条理的人。

她处处争优,拼命地学习提高自己,说明她不甘于平凡,也不甘于一辈子庸庸碌碌。

她能在初一这样幼弱的年纪里为自己挣出一个未来,证明她是个聪明而富有能力的人。

冷静理智、聪慧早熟、骨子里还带着一股子狠劲——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因为校园暴力而自杀?如果换做我是薛素馨,我只会跟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绝不姑息。

如果真的因为绝望而死,又怎么会在死后又归来复仇?如果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低头,死后再来追究,岂不是显得有些可笑了?薛素馨受到迫害是真的。

林夕低声分析着,但是传说中的‘自杀’是假的,薛素馨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尸体才会变成那样残破不堪的凄惨模样?而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又有谁为她伸张冤屈呢?林夕喃喃自语着,却觉得自己隐隐触及了背后的真相。

无父无母没有亲朋的女孩——未成年之前,总会有一个监护人吧?六年前的悬案,六年后翻案,如果不是当年没人管,那就是当年没能力管,所以直到今天,那个人才回来复仇了。

排除长辈,目标也就……不难找了吧?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快结束了,应该是。

薛素馨是个很悲情的人物。

这一卷故事里的人物其实是有互相对应的。

主题是软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抑郁障碍(13)在荣誉墙上仔细寻找,林夕很快就锁定了薛素馨曾经的班主任李在荣,并且借着探访老师的名号从学校前台问到了这位老师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

李在荣六年前已经迁职去了嘉里高校的分校担任高中部的老师。

要知道,教师这个职业靠的就是熬资历,十年二十年的就任期并不奇怪,李在荣曾经在嘉里高校任职了十三年,因此即便他后来迁职去了分校,学院本部依旧保留着他的联系方式,拿到手的过程并不困难。

于是趁着学院闭校封锁,林夕背着背包牵着叶青就这样跳上了通往外地的火车,前往嘉里高校的分校寻找李在荣。

其实以林夕现在的状态来说,她应该像个真正的抑郁症病人一样每天颓废如狗,按时接受心理治疗而不应该这样上蹿下跳。

但是哪怕是失了忆,林夕兽性一般的直觉依旧在跳动,不停地警告林夕为解开心结而付诸行动。

直觉告诉林夕,她追逐这些枉死之人的脚步,或许终有一天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抑郁症的诞生一般都有一个病因,在病情尚未反复并且演变成永久性心理疾病之前,找出病因,解开心结,抑郁症或许能缓解。

必须在大脑定格这种情绪之前,找到病因。

李在荣是一位很平凡的教师,他就像领着固定薪水打卡上班熬资历的老师一样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夜间还要批改学生的作业。

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即将毕业工作的儿子,一家人过着不咸不淡的小日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平凡而又朴实的中年男子。

林夕跟叶青来到地址显示的这处小区时,看见的就是一片已经有些许年岁的建筑群,小区内用以绿化的灌木肆意生长,却因为缺少修剪而长得十分杂乱。

草坪绿一块秃一块,看得出来平时总有人不走寻常路,为了节省一点步程而从草坪上踏过。

小区的建筑群是公寓的样式,一眼扫过去,阳台上晾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看着有些不雅,却处处都透着红尘烟火的气息。

总而言之我们要从李在荣的口中套话,问出薛素馨当年的死因,以及她的身世或者遗失的家人之类的。

林夕被叶青牵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叶青身后,看着叶青认真地核对地址寻找李在荣的住处,还是忍不住操心道,问出前者我们可以划定凶手的杀人名单,提前找到下一个目标;问出后者,我们可以在凶手下一次动手之前将人找到,但是我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李在荣当年突然离职很有可能跟薛素馨的死有关系。

我会帮你问清楚的。

叶青撕开吸管,将一袋甜牛奶塞进了林夕的手里,淡着眉眼说道,你安静地听就好了,别瞎操心,已经够累了。

在那一晚的事情结束之后,林夕和叶青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重点就在于林夕应该多顾及自己的身体,别一门心思只想往前冲,做什么事都事必躬亲,有必要的时候就应该想想自己身边的人,别将好好的金大腿搁在一边不用权当做好看的花瓶,她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总会有人担心。

林夕被说得心中有愧,那天晚上的确是自己乱跑才差点送了命,于是虚心纳谏,态度十分诚恳。

李在荣的住址并不难找,小区中随便拉一个人问一下都能轻易问出李在荣所在的具体地址,而林夕和叶青特意选在了周末前来拜访,为了确保李在荣在家。

徒步走上五楼,叶青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上门拜访必备的礼物,敲响了李在荣的家门。

请稍等。

门内传来一声有礼的回应,很快,一名仪容端庄的中年妇女打开了门,诧异地看着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你们好。

林夕跟在叶青的身后,被勒令了不许随意开口说话,于是便只能面无表情心中惊悚地看着叶青微勾唇角,露出一个极尽风度温文尔雅的笑:夫人您好,我叫金智佑,这一位是我女朋友林清妍,我是李老师曾经教导过的学生,特意来拜访恩师的。

中年女子应该是李在荣的妻子,对于叶青的说辞没有半点怀疑,十分自然地笑了笑,热情而又礼貌:原来如此,快进来,孩子。

你们真是有心了,我丈夫恰好在家,没让你们白跑一趟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叫他,你们先进来坐坐吧。

叶青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两人进了屋,中年女子给两人倒了杯水,便上楼去叫自己的丈夫李在荣。

林夕被叶青的突然变脸震得有点懵逼,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一口口的抿着,不敢开口说话。

没一会儿,楼梯口处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衣装整洁严谨,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中年男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叶青凝视了他大概两秒的时间,立刻露出了略带腼腆又热情得恰到好处的笑。

李老师,多年不见了。

叶青站起身来寒暄着,他站在神情明显带着一点懵的李在荣面前,娴熟地客套着,我叫金智佑,六年不见,老师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原本是嘉里高校初一三班的学生,不过那时候因为身体不太好的缘故经常缺课,也不太敢跟班上的同学交流,后来听说老师迁职了,没能见老师一面一直觉得很可惜,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您。

李在荣教书二十多年,别说记住每一个学生的名字了,只怕是连印象都没留多少,但是嘉里高校初一三班的名号一出,他就面容微微一僵。

他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要将这两个不速之客赶出去,但是叶青已经自然而然地将礼物递给了站在他身侧的中年女子,微笑着道:听说学校那段时间我们班上一个叫做薛素馨的女孩子失踪了,可惜我当时候在准备一场大手术所以进了医院,跟班上的同学都不太熟,不然我家里的势力或许能班上点忙。

李在荣低头,看见妻子手中抱着的礼物——那是一瓶包装十分精致的洋酒,装在高档次的木盒里,连logo都是鎏金的色彩,处处昭显着它昂贵的身价。

眼前的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着当年令人触目惊心的案件,语气轻佻地说着家里的势力——该死的,要怎样显赫的家世,才能这样淡然地说出这样嚣张的字眼?李在荣怯了,他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教没教过这个学生,但是还是勉强挤出一丝亲切的笑,道: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

都六年了,过去就过去了。

李在荣不愿意继续深究这个话题,原以为来者不善的少年却从善如流地一笔带过,笑着说道:是啊,六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当初老师参加了高教授开办的课题,课题小组最后解出了一道学术界内三年无解的数学难题,在学校里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呢。

李在荣心里一舒,他当年的确参加过这个课题小组,虽然没做出什么贡献,但是的确沾了不少光。

六年前的事情了对方还记得那么清楚,看样子的确是自己的学生,只是自己大概是真的年老多忘事,居然对这样俊逸的少年没多少印象。

而对方也没有继续那个敏感可怕的话题,这让李在荣心里松了口气,想来对方提起薛素馨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是自己想多了。

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地,李在荣的态度也热情了起来,两人交谈了片刻,李在荣发现这位少年谈吐有物,绝不是那种有钱人家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纨绔子,不由得心生惜才之意:你们应该快要参加大学修业考试了吧?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呢?我很高兴你们来看我,但是还是要学业为重啊!叶青无奈地笑了笑,他一举一动都宛如出身显赫的世家公子,听见李在荣这话也只是往沙发上一靠,一只手放在林夕背后的沙发上,形成了一个略带亲昵仿佛半搂抱一般的动作。

在长辈面前如此其实多有不妥,但是叶青一身清贵,这样的动作做来仿佛随性而至,不显突兀反而带出几分慵懒的优雅。

与之相比,李在荣正襟危坐态度严谨,主动权仿佛瞬间落到了叶青的手上,隐隐把控全场——不,从交谈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掌握了一切步调。

说起这个,我和清妍正觉得头疼呢,最近学校里出了好几起自杀事件和凶杀案,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接二连三的死人,算下来居然差不多死了九个人了。

叶青仿佛一个跟长辈撒娇抱怨的少年人一样,碎碎念念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有不满,警方认定死去的几个学生是自杀,但是有谁自杀会把自己干过的坏事写出来摆在那里啊?又是校园霸凌又是强迫卖身什么的,警方把整个校区都给封锁了,我们连课都没法上了。

您说这都叫什么事啊?临近复习冲刺的阶段,居然叫我们回家自己复习?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警方从他们留下的认罪书里找到了很多陈年旧案的案底,还有一些是当年被判了失踪不了而了的悬案,听说现在警方要翻案,为了避免再出现伤亡,才会封锁校园呢。

仿佛没有看见李在荣骤然变色的脸,叶青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学校里接二连三地遭难就起了很多流言蜚语,还有什么校园怪谈说是女鬼回来报复。

我听见他们说的女鬼名字叫做薛素馨,有点耳熟,后来翻了同学录才发现原来是本校直升的老同学。

唉,要不是这件事,我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叶青叹了口气后便转移了话题,笑意温和地道:不说这个了,说起来闹心,老师这些年来没什么变化,不知道这边的教学环境如何啊?一松一紧,一张一弛,李在荣的心随着叶青的诉说已经完全悬了起来,他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道:我还是老样子,朝九晚五的,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你们,本校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妨跟我详细说说?毕竟很多孩子都是我教过的学生呢。

叶青淡淡一笑:也对,我都忘了,老师肯定会挂心的,其实说起来我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挺好奇的呢。

林夕默默地灌下第二杯白开水,忍不住在心里为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李在荣默哀了几句。

你大佬终究是你大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没想到你演技居然这么好,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叶小青:……身为金大腿,却一直被你当金华火腿摆着好看,我也很绝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抑郁障碍(14)素馨是个好孩子。

被请进书房的叶青和林夕坐在书桌的一边,看着已经形容苍老的师者伛偻着腰背,从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来。

她聪明、自律、并且努力——我是说,她几乎不像那个年纪的孩子,几乎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李在荣将相册摊开在书桌上,他戴上老花镜,翻了好几页,才在相册中找到一张少女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坎坷与磨难会使人成长,素馨的一生太苦了,所以她完美得不想同龄的孩子。

林夕低头看着书桌上的相册,照片里的女孩极为瘦小,似乎有些发育不良,容貌秀气,让她看上去反而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小。

就这样一个稚弱、看上去风吹就倒的女孩,眉宇间却填充着一种不应当属于孩童的沉稳与坚毅,让她看上去少年老成,带着一丝老年人才有的暮气。

她站在领奖台上,从身着西装笑容满面的长者手中接过自己的奖牌与奖状,面上毫无欣喜快活的色彩,严肃得几乎有些不近人情,脊梁骨却挺得笔直。

就好像,知道自己到手的荣誉都是付出血汗之后必然的结果,所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是平静的接受。

素馨难得的地方不仅仅是她的刻苦和优秀,更难得的在于她的心性。

在同班男女同学炫耀父母给自己购买的名牌手机与跑鞋的时候,她却能一脸平静地说自己家境贫困打工为生。

在所有人同情怜悯甚至讥讽嘲笑她时,又坦然自若地将自食其力这件事引以为傲。

说实在话,我直到现在依旧觉得有些难以想象,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在最浮躁虚荣的年纪,她明明一无所有,却能以平常心将自己养活自己这件事情当做值得炫耀的事情来看待。

她这样出身的孩子我其实见过不少,即便比同龄人更加独立自主也难免愤世嫉俗,因大环境的影响而戾气丛生,自卑又自傲着,但是她没有。

所以她是个好孩子啊。

李在荣说着,一双沧桑的眼睛几乎要透出泪光,他摁在相册上的手在颤抖,几乎有些承受不来这过于伤怀的往事。

林夕心中的一些话几乎有些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了,她想问面前的长者,他知不知道薛素馨曾经经历过的校园暴力?他知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孩子死得冤屈?甚至可能走得并不安宁?那个女孩可能连死都死得并不清净,她或许在人间还有放心不下的人,而那个人在六年之后为了报仇而走上了歧途?她有那么多想问的事,最终却还是将所有的话语堵在喉口。

叶青容色淡淡地翻看着相册,李在荣话音刚落,他便轻叹出声:听您这么说,我倒是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了。

李在荣面皮微微一抖,没有接话。

叶青向来静无波澜的俊颜上浮现出一丝细不可查的怜悯之色,缓声道:不知道薛同学还有没有家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有昭示家世背景的行为在先,叶青此时说出这句话来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虽然字里行间透着高高在上,但是这很符合叶青捏造出来的一个教养良好心地善良的公子哥的形象。

李在荣并没有对此产生怀疑,只是迟疑了片刻,摇头道:素馨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人,我们也并不清楚。

这就有点意思了,一般学生上学,为了了解学生的经济实力与家庭背景,父母监护人那一栏是不可能空着的,身为班主任,总不可能连档案都没看过。

她的档案上,监护人那一栏填写的是一间孤儿院院长的名字——毕竟是特招生,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人收养的话,政-府只会帮他们统一安排一个监护人。

说是监护人,实际除了给口吃的,并没有什么义务。

李在荣艰涩地笑了笑,如果有父母在前头遮风挡雨,谁又会这么着急着长大呢?林夕沉默。

叶青随意地寒暄客套了几句,便在李在荣胆颤惊心的应答下提出了告辞,两人如同普通的学生一样微笑告别,从容离去,仿佛当真毫无目的性。

林夕还有些一头雾水,被叶青牵着走出了小区,冷不丁却听叶青开口说道:薛素馨居住的那个孤儿院里应该有一个被她监护着的孩子。

林夕有些懵地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虽然林夕也想过复仇者会不会也出自那个孤儿院,但是她抓不住复仇者和薛素馨的关系牵连。

因为李在荣刚刚说的那句话,‘谁会急着长大’?叶青整理自己收集到的数据,将之化作自己的言语,分析给林夕听,哪怕出身孤儿院、生活困苦,薛素馨努力的程度、性格的塑造以及成长的方向都太过异于常人了。

就像李在荣说的那样,她为什么不嫉不妒?为什么不愤世嫉俗?我查过嘉里高校特招生的待遇以及奖学金的份额,特招生的学费基本减免,而奖学金也相当不菲,薛素馨如果能确保自己年年都拿奖学金,她根本没有另外找工作的必要。

叶青拉着林夕站稳,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她生活拮据,不虚荣也不浮躁,那证明她拼命赚钱为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她之所以聪慧早熟却没有形成反社会的人格,很可能不是因为有长者在前方引导,而是她背后站着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林夕瞬间听懂了叶青的言下之意:需要钱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薛素馨不是那种一头热血只知道付出的愚者,他们赚取的钱财如果不是用在日常生活的消费上,那就定然是用在一些不得不花费的开销上,而这个开销,并不是孤儿院亦或者政-府的义务,所以他们只能自食其力——比如说,疾病?叶青点了点头,牵起林夕的手继续走:而警-察查不到有行凶动机的人也很好解释了,那个站在薛素馨背后的人跟薛素馨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而一个孤儿院里这么多孩子,疾病死亡的、叛逆走上歧途的、被领养带走的,这么多年下来,单单是流水账都数不过来,更何况是找两个可能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孩子?而这个疾病,很可能具有相当漫长的潜伏期,所以薛素馨赚钱是为了攒手术费,我们只要查一下孤儿院里的病况记录,进行排除,或许就能找到人了?这只是我们推断出来的一个可能性。

叶青揉了揉林夕的头发,看着她黯淡的眼睛里挣扎跳动着的微弱烛火,话语微微一顿,我们走一趟那个孤儿院吧。

你别累着了,我让人派辆私家车过来,你好好休息,我直接让人把资料调动过来。

林夕一脸懵逼地听着他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微张的嘴里漏出一声无意义的气音:昂?忘了跟你说了。

叶青抚了抚林夕的脸蛋,神色淡然,虽然不是什么遗落凡间的吸血鬼王子,但是我的确有钱有权有势。

林夕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装逼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轻描淡写,于是忍不住皮了一下:大佬,你还缺腿部挂件吗?叶青面上掠过一丝笑意,似乎对她少得可怜的活泼很是欢喜,便也附和着道:腿部不缺,心上缺。

还得挂个绑定才能放心。

……等到林夕晕乎乎地被塞进豪车,一路驶进一座低调奢华的别墅并且被蜂拥而来的糖衣炮弹包围之后,才忍不住有些崩溃地扼腕叹息。

好好一个世家大少,到底是为什么能那么坦然地每天接送她上学放学晚上还爬床睡林夕?这生活的档次和逼格似乎都被她拖了好几个档次的后腿。

按照言情套路来看,你家的亲戚应该找上门来砸我一脸钞票并且叫我赶快滚出你的视野范围不要高攀山巅雪莲花。

林夕有些纠结地咬下叶青送到她嘴边的红茶慕斯蛋糕,支吾地道,如果是普通小言,我应该一脸倔强地叫他们滚,不要拿金钱侮辱咱们纯洁无暇的爱情,如果是逗比小言,我应该说现金支付支持手机转账拒绝分期付款,并且临走前顺便打听一下你们家还有没有别的山巅雪莲。

叶青啪地一下关掉了自家老婆大得可怕的脑洞,淡定地道:放心,他们闹不到你面前的。

林夕虎躯一震,吓得忍不住吃了个蛋糕冷静一下:还真有人闹啊?借题发挥而已。

叶青随手插起一块蛋糕往自己嘴里送,两人分吃一块蛋糕,理所当然得连林夕都有些不好意思,你说的,有权任性,没权认命。

最近我动作比较大,夺了权,总会有人不甘心。

其实按照这个家族的势力来看,根本不需要门当户对的联姻来锦上添花,所以都只是没事找事而已。

哦。

林夕点了点头,晕乎乎地捧着热茶缩在绵软的沙发里,没有给你添麻烦就好。

叶青摇了摇头,取过一张薄毯往林夕身上盖。

他其实有一些话没说,他附身的这个人原本的确是个有身份地位却没权利的世家公子哥,依照原本的路线来看也不过是坐吃山空就能潇洒一辈子的纨绔子。

但是家族勾心斗角不断,一家三口在人为的车祸中丢了命,于是被叶青接手了一生。

叶青接手了少年的身体之后就凭借着身份夺了家族的大权,为死去的原身以及原身的父母报了仇,眼下他明晃晃地宣告了恋情,自然会被人当做把柄穷追猛打,纠缠不清。

但是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能照顾好林夕,又怎么会纵容这些叫嚣的小丑跑到她面前来让她闹心?自然要将事情处理干净。

叶青微微垂眸,看着裹在毯子里睡成了一团的女孩,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她额上的发,带着近乎克制的温柔。

他心上的确是缺了一个挂件,以至于离了她,心就空洞得可怕。

她与他之间,又何止是爱情呢?作者有话要说:  嗷,这一卷,要准备收尾了。

开心,林夕又要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抑郁障碍(15)叶青手下的情报网很快调出了叶青需要的资料和档案。

孤儿院的人流量实在不少,为了保护未成年人,很多孩子的档案信息都是保密的。

叶青另辟蹊径,从办理领养手续的地方提取了这家孤儿院里的孩童基本信息,很快就用淘汰法划定了怀疑范围,之后将档案再次进行二次筛选,将档案送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核查,很快便提取出了几名嫌疑人的资料。

这几个嫌疑人里,有三个人已经被领养,所以资料被屏蔽,只剩下最基础的资料。

叶青将档案递给了林夕,而剩下的这些人里,大部分已经放弃了学业上了技校,掌握了一技之长之后便开始打工为生,根据年龄以及进入孤儿院的时间差,薛素馨在孤儿院里生活的那段岁月里跟他们应该都有来往,只是我们并不能确认他们来往的程度。

而这些人之中,除了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被领养了以外,还有一个是哮喘,一个是唇腭裂。

孤儿院里的孩子,如果不是家庭发生变故例如父母双亡之类的惨事,那大部分多是先天不足而遭到父母遗弃的孩童。

因为先天异于常人,所以更容易遭受父母的厌弃,政-府碍于人-权虽然接手了这些孤儿,却也没有办法为他们提供更加优渥的生活,顶多只能保证他们基本的温饱而已。

林夕翻看着资料,沉吟道:这个先天性心脏病、名叫韩日中的孩子,是什么来头?不知。

叶青摇了摇头,被领养的孩子资料是受到保护的,即便是孩子原本的父母找上门来,在没有确定身生父母的意图之前,他们也是得不到孩子的资料的。

因为以前发生过孩子被歹徒带走卖为奴隶,甚至是买卖器官,所以政-府对这方面查得很严,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得到资料的。

林夕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偏了偏头,忍不住又问道:你说,李在荣在薛素馨死亡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李在荣明显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是他面对薛素馨的态度十分微妙,话里话外都是一片褒奖,却又偏偏表现得那样心虚。

他对薛素馨赞赏有加,毫无贬斥之意,显然不是加害人,因此也不觉得亏心;但是他言辞间多有避讳,证明也不是对薛素馨的死一无所知。

叶青转动手中的笔,神色淡淡,面无悲喜,不是当事人、不是加害人、不是无知者,那就只可能是沉默的旁观者了。

李在荣或许是知道薛素馨并非自杀而是他杀,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选择了沉默。

甚至有可能,薛素馨曾经对他发出了求救,他却为了自身的安危而充耳不闻。

你想找出薛素馨的死因吗?叶青抚着林夕的发,这般问道。

林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之后却有些仲怔: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死的也是大奸大恶之徒,根本谈不上无辜,我是不该在意的。

虽然杀人凶手没有找到,但是他杀的人越多,露出马脚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只要放任下去,他迟早要自食恶果。

本该是这样子的。

林夕怔怔地低头,……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

但是为什么她会忍不住刨根究底?会对当年发生的事情这样在意?而她心中所思所想的不是伸张正义阻止凶手杀人的恶行,而是……为了别的什么。

她有预感,自己心头虬扎的郁结,会在薛素馨的身上找到答案。

林夕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叶青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是抚摸着林夕的发,说道:你如果想要问出个究竟,我们不如去寻找当年参与此事的人吧?林夕一愣,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当年校园霸凌的人还没死光吗?自然没有。

叶青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深邃幽暗,仿佛世上所有的光芒都沉淀在寒潭深渊,当年的事,水深着呢。

……林夕和叶青很快找到了一名名叫郭敏熙的女孩子的地址,以校友的名义上门拜访。

当初被警-察带走的那一批人里,郭敏熙也位列其中,巧的是,当初跟在朴慧允身边帮着欺辱林清妍的人里恰好就有这个人。

林夕和叶青上门拜访时,郭敏熙的母亲对他们很是亲切,只是告诉他们郭敏熙被校园凶杀案给吓坏了,学校休业之后就一直足不出户,希望他们能帮忙劝劝。

林夕见到的,就是一个形销骨立,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要尖叫起来的小姑娘。

叶青随手锁了房间门,将精神力展开形成完全隔音的结界,转头看见林夕干脆利落地将人掀翻在地上,扫了一眼肝胆俱裂骇得几乎要昏过去的少女,便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对方做贼心虚,的确是知道一些内情。

朴慧允的死、被翻出来的旧案、隐藏在暗处咄咄逼人的复仇者,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已经摧垮了这群心智未全的少年男女的心,每日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精神状态便一如那紧绷的琴弦。

这种稚嫩的未成年人自然不是叶青的一合之敌,叶青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威逼利诱了几句,郭敏熙的心理防线便溃堤千里。

没过多久,她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朴慧允当初做过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害怕得连眼泪都不敢掉在地上。

我真的没有做过,真的没有!都是朴慧允做的,勇哥那些人也是跟她有金钱来往,我们真的没有参与进这些事里!郭敏熙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她匍匐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了一团,似乎想要借此得到些许的安全感,朴慧允那人就是那样的,谁不捧着她她就针对谁,谁不顺着她她就欺负谁。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想好好上学,没想过别的,你、你看在我当初为你说过几句话的份上,就饶了我吧……没想过别的?林夕状似威胁地把玩着美工刀,慢声说道,为了保全自己,见风使舵,连害死别人这种事情都能那么坦然?你……你说的是谁?郭敏熙已经被吓破了胆,抬起一张狼狈的脸,目光是掩不住的心惊胆颤。

是谁?看来你们动手的人还真不少。

林夕手指一摁,那纤薄的美工刀便乖巧地停驻在她的指尖,指向了郭敏熙,薛素馨,你说还有谁?你们是来给薛素馨报仇的?!郭敏熙几乎要尖叫出声了,可是这关我什么事?!薛素馨根本不是我们害死的!她是自愿去死的啊!少女略显尖锐的声音将将脱口而出,立刻就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弱了下去。

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几乎是完全抛弃了尊严地瘫软在地上。

林夕微微一怔,却是眯起了眼睛,继续追问道:你们敢说当年你们没有对薛素馨下手,欺她贫困,逼她卖身?郭敏熙胡乱地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地说道:朴慧允他们是想这么做,但是他们没有得手,薛素馨的事情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当年我们和薛素馨是一个班的,老师带着学生搞了一个慈善募捐的活动,说是要资助班级上的贫困特招生。

薛素馨是班长,所以学生们上缴的费用都收在她那里,朴慧允偷走了捐款,栽赃在薛素馨的身上,说她家境贫困所以才监守自盗,要她拿出这笔钱来赔。

可是谁知道那薛素馨根本不吃这套,她当时候把装了善款的信封夹在了一本硬皮书里,朴慧允污蔑她之后她就报了警,用胶纸从书本的封面上取下了两枚完整的指纹,将朴慧允送进了少管所好几天,还把善款拿了回去。

朴慧允出来之后气疯了,叫了人对薛素馨动手,谁知道好几次都被她送进了警-察局。

后来他们关了薛素馨好几天,薛素馨假装顺从接了一位客人,还没得手呢,警-察突然找上了门来,一群人被包了个大团圆!说起这段让人呕血的往事,郭敏熙语气里都透着几分忿然,显然被牵连得不轻:后来朴慧允才知道薛素馨连着写了好几封实名举报信状告他们涉嫌校园暴力、聚众嫖-娼吸-毒,她也懂《少年法》,所以告的是几个有名有姓在警-察局里挂了名号的小混混。

她实名举报,警方自然要查,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她居然提前报警说自己得罪了人可能会被报复。

结果她一失踪,警-察立刻就锁定了目标找上了门来……证据确凿,根本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你倒是说,我们能对她做什么啊?!林夕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冤死的苦主居然是这么牛掰的一个人。

但是不管过程如何,林夕看见的结局就是薛素馨的死亡,如果不是因为校园暴力,薛素馨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自杀?她不信。

这样一个拼命活下去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轻生?郭敏熙哭得声泪俱下,只觉得又委屈又冤枉:她真的是自杀啊!我没有骗你!怎么不可能?!薛素馨她患有遗传性的重度抑郁症啊!她是为了一大笔钱,才自杀的!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_(:3∠)_都猜错了,她真的是自杀。

后面会交代清楚,薛素馨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抑郁障碍(16)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又是万万不能的。

没有饿过肚子,没有为黯淡无光的明天而惶惶,人类是永远无法理解为五斗米而折腰是何等凄凉的痛苦。

有的时候,堆砌清高与矜持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俗物,无法满足物质的需求,马斯洛需求层次金字塔曾经规划过人类的需求等级,确定人类只有在满足生存、安全、情感的基本需求之后,才有更高精神追求的可能性。

就像某部二次元动漫中主人公说过的台词一样——我们穷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我……我不知道,真的……郭敏熙颤抖地道,我只知道那群人是涉黑的,但是具体是做什么的,有什么人,我是真的不清楚。

朴慧允家里很有钱,她当时候跟一个男的在交往,我只听她炫耀过说自己有后台,男友是涉黑的。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分手了,朴慧允才喜欢上了尹成泽……从郭敏熙这里已经问不出来更多的情报了,叶青确认过她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之后,就朝着林夕点了点头。

之后郭敏熙就被叶青模糊了这一段记忆,让她只记得有两个同学来拜访过自己,却不记得来访的人是谁。

做完这一些之后,林夕和叶青才撤掉了隔音的精神力屏障,和郭敏熙的母亲告辞之后离开了。

林夕心中有些感慨,她牵着叶青的手,低声道:没想到这样坚强的女孩,战胜了所有人,最后却输给了自己啊。

虽然并没有见过薛素馨,关于她过往的一切也大多是道听途说,但是林夕愣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神交多年。

未必。

叶青摇了摇头,说道,郭敏熙不知前因后果,只知道薛素馨是为了一笔钱。

死人要钱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想将活着的希望传递下去罢了。

哮喘,唇腭裂,这些病都不是严重到能威胁生命的病种,即便是哮喘,只要能避开过敏源以及服用特定的药物,也能有效预防死亡的风险。

叶青分析着薛素馨的过往,轻声道,她需要一大笔钱,这是突发性的,或许是她监护的那个孩子病况爆发——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心脏病。

危及性命、突发性、手术费高昂,先天性心脏病基本都符合这些特性。

先天性心脏病的特点就是谱系甚广,有人可能一出生就因此夭折,有人却可能一辈子都未曾发病。

这个确诊的危险期一般是在生长发育最快的五岁至十六岁的年龄阶段,五岁以下有一定的几率会自我痊愈,十六岁以上则已经进入了安全期。

而从档案上来看,薛素馨当年带着的孩子正处于危险期的年龄阶段,突然爆发病况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这个杀人的人,真的是为了给薛素馨复仇的吗?林夕对原本的推断产生了质疑,会不会我们从一开始思考的方向就是错的?伸张正义、曾经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反社会人格、高智商犯罪者,这些人都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来。

叶青语气淡淡地说道,可能是真的在为薛素馨复仇,也有可能只是将薛素馨作为一个筏子或者挡箭牌,刻意模糊警方的视线,以此杀人取乐。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林熙点了点头,叶青却轻轻摁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我送你回去吧,忙活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因为要应付林清妍的家里人,叶青也就没有留下,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林夕仰躺在床上,支起手臂挡住眼睛,躲开天花板上白炽炽的灯光,心力耗竭的疲惫如影随形,大脑却无法放弃思考。

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林夕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很多延展开来的线条。

这些雪白的线条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组成了各式各样的图案,盘根错节地虬结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个皮影戏般的画面场景。

影子一样的小人在动,从上空垂落下来的线条拉锯着他们的关节四肢,操控着他们做出僵滞而又机械的动作。

林夕看见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偶人的影子,一男一女,四周的黑影像是择人而噬的饕餮,虎视眈眈地凝视着退无可退的两个偶人,随时要将两人吞噬殆尽。

女偶人猛地推开了男偶人,和其中一头野兽揪斗在了一起,男偶人撒腿就跑,一头野兽立刻追了上去。

女偶人击伤了野兽,朝着一个和男偶人相反的方向跑去,两头野兽立刻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穷凶恶极。

男偶人杀死了追在他身后的野兽,重新回到了原点,他找到了两只野兽的幼崽,杀死,用刀指着那头已经重伤的野兽,野兽想逃,最终伤重而死。

男偶人朝着女偶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两头受伤的野兽倒在地上,女偶人却不见了。

男偶人杀死了最后的两只野兽,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针管一样的东西,回到了他杀死的第一头野兽的身边。

影子上漏出了些许斑驳的碎光,随着男偶人杀死一只又一只野兽,他身上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他找不到女偶人,于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站在满是野兽尸体的土壤上,四肢舒展,双臂高举,化作了一棵吸食血肉而开花的树。

林夕猛然惊醒。

……薛素馨、林夕、林清妍……林夕神情恍惚地靠在枕头上,意识终究是彻底地模糊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的惶恐和不安,心如蒲柳,了无凭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打电话给叶青,却又死死地忍住了冲动,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一个人在床上瑟瑟发抖。

林夕有些恍惚地想,我到底是谁?人的性格是会随着时间和阅历的增长而逐渐改变的,这种改变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口味、三观以及爱好。

就像孩童时期喜欢喝刺激性的碳酸饮料,长大后喜欢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品一杯香醇的咖啡,中年时期追随风雅四处寻找符合身份的好茶好水,老来却发现自己爱上了矿泉水的清淡无味。

记忆是一个人的根,没有记忆就会缺失掉人格塑成的地基,就像是只剩下本能与感性的野兽,不安而绝望地挣扎于囚笼。

林夕感到了惶恐,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体会到了薛素馨面对这个污浊人世时的绝望与眷恋。

肮脏的、腐烂的、无药可救的,却偏偏有一丝希望的微光在无尽黑暗的地底深渊中亮起;人性是恶的,是烂如淤泥的,却偏生有那么一丝半点美好的善令人留恋;失望的、绝望的、想要撒手离开的,却在泥沼一样的脏污中开出一朵素色的梨花,留住了漠然的步伐。

愿不愿意为那丝微光、那残存的善、那素色的梨花付出生命的代价呢?选择活着,就是要看着这些自己钟爱的事物死亡,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再无光明的永夜;选择死,就是闭上双眼,幻想一个或许会到来的破晓天光。

何其可悲?林清妍的身体,林夕的意识,薛素馨的感情。

我……到底是谁?……你收手吧。

叶青合上手里的档案,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杀人的缘由了,你想做到什么地步,我没有兴趣,但是她会放不下。

手机里传来平和的呼吸声,那端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侧写’吗?叶青靠在椅背上,俊逸的眉眼沉静如水中冷月,清而寒凉,根据当地的环境信息、地域所在、犯罪者的生存环境、受教育程度、家庭成员、生理与心理的健康程度进行换位思考,从而推测出犯罪者的详细信息以及作案动机,这叫做‘犯罪侧写’。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也知道你想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你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极端就等同于毁灭,你以为做到那种地步,你就能挽回什么吗?别忘了,你的命,不是属于你的。

是薛素馨换来的。

她的心脏在你的胸腔里跳动,你明知道她想要的不是复仇,而是让你好好活着。

语毕,仿佛耐心告罄了一般,叶青结束了谈话。

你如果再将这些事蔓延到她的生活里,别怪我砍掉你的爪牙。

挂掉了电话,叶青看着手里的档案,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隔着落地窗,看着夕阳西下,天边渐逝的天光与蔓延而上的夜色,叶青神色不动,眸光微深,任由最后一抹晚霞落在他的脸上。

沉沦黑暗之际的最后一缕光,带着花开荼蘼般凄艳的红,将他如玉般冷硬的俊颜照出了薄红,晕染而开的霞色带走了那一份不近人情的冷,化作细不可查的温柔,仿佛情意脉脉。

无坚不摧宛如壁障一般的冷肃之下流露出些许的疲惫,却被藏得很深,也藏得很好。

一定要这样吗?仿佛在自我质疑一般,叶青低声问出自己内心深藏的不甘。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抑郁障碍(17)林夕走到了街道上,寻了一个电话亭,拨通了李在荣的电话。

手机响了几下之后被人接起,林夕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李老师,您好。

我是嘉里高校的学生,具体名字不方便告知。

忧心李在荣会突然挂掉电话,林夕加快了语速,低声道,我想问您关于薛素馨当年的死因,您不要急着挂电话!我只是想知道当年薛素馨的死到底牵扯了多少人进去?您要知道,嘉里高校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有人在为薛素馨报仇,或者说泄愤。

凶手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可能会一直一直杀下去。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薛素馨当年拼尽一切都想保护的人,您也……不想再当一次沉默的帮凶吧?电话那头的呼吸逐渐急促,林夕抿唇握紧听筒,语调却依旧沉静平稳。

您其实不必感到愧疚,当年的事,是薛素馨自愿的。

她在孤儿院长大,看护着一个身患先天性重疾的孩子,为了得到一大笔钱……她才做出那样的事。

校园暴力或许是让她走向极端的一个诱因,但是也并不是全部,但是您忍心让她用生命护持着的孩子再次走向这个毁灭的终局吗?林夕刻意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为了留下足够的空白供人想象。

她似乎天生就有捕捉他人情感裂隙的能力,能在照面的第一时间之内就窥探出人心的漏洞,进而以言语为锋破开裂口。

因为内心信念坚定,她的言语便带上了极为强劲的煽动力和蛊惑性,很少有人能在她的话语之下还不心生动摇。

至少李在荣不能。

或许是过了一瞬,或许是过了很久,电话听筒的那头传来了苍老嘶哑的嗓音,低沉得像是破碎的锣鼓奏出的乐鸣:孩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听老师一句劝,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再追究下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果知道一部分真相能让你放弃刨根究底,我可以告诉你。

素馨当年,是自己找上了黑道上的渠道,签下了一笔天价的买卖。

你听说过——器官买卖吗?……林夕感觉有些冷,她裹紧了衣服,站在萧瑟的寒风中,神情微微茫然了起来。

——当你以身涉险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叶青平静却仿佛压抑着黯然的低斥言犹在耳,林夕像一个彷徨无依的孩童一般蹲在街道口,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染上了浓重的无措。

她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攥在手里,几次三番调出叶青的联系方式,却迟迟下不定决心摁下通话的按钮。

林夕想,她想做的事情十死无生,那是走在钢丝之上的亡命之路,钢丝之下尽是刀山火海。

即便叶青爱她,她真的有必要将叶青也拖下浑水吗?林夕的犹豫很快就被来电提示的铃响打断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陌生电话号码,林夕摁下了接听,一阵寒风拂过脸颊,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连问候都染上了颤意:喂?哪位?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一个轻柔带笑的声音响起,夹杂着绵远的温柔与宠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叶青没有跟在你身边吗?过于亲昵熟稔的语气让林夕狠狠地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柳东旭?柳东旭轻嗯了一声,他话语里的笑意淡去,语调却还是温和得不像话:你和叶青,去找了郭敏熙?林夕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她神色冷凝,怀疑像是被煮开的沸水一般咕嘟嘟地翻涌而起。

其实从那天晚上发生的血案开始,她就一直在怀疑柳东旭,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太巧,错开的失踪时间和作案顺序相吻合,但是因为柳东旭过于坦然的态度以及瘦削的身形,她才勉强压住了自己的疑心。

但是此情此地,林夕淬不及防地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做的梦,握着手机的五指用力得关节发紧。

你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吧。

出乎意料的,柳东旭语气淡淡地说出了这一番几乎可以说是认罪的话,不管是凶杀案,还是薛素馨。

林夕下颚微微一收,脸部的线条骤然绷紧。

死寂一样的沉默过后,林夕走到一处台阶上坐下,就着秋叶的冷风,问起了那一段黑暗的往事:你就是薛素馨拼了命也要护住的那个孩子?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笑了,他声线清澈温柔,如潺潺小溪般纯澈,仿佛在咏诵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尚未被领养之前名为韩日中,日出东方,所以改名作柳东旭。

曾经患有十分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做过搭桥手术,最后还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更换了心脏,这才苟活至今。

我和素馨在孤儿院里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一直以姐弟相称。

后来我被柳家的老爷子收养,他家财万贯却无子无女,他收养我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给他养老送终。

柳东旭说的情报,跟叶青与林夕的推断完全吻合,林夕听在耳中,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沉重。

你为什么要杀人?你明明知道,薛素馨是自杀的。

面对这个过于犀利的问题,柳东旭沉默了片刻,半晌,他低哑的嗓音响起,却是笑意全无:我想,你可能对嘉里高校的存在有些认知不足。

嘉里高校身为知名学府,私营产业,投资耗费极大,背后的后台深不可测,你看之前有学生自杀的消息都被压下去的事情就可以窥得冰山一角,我就不多说了。

我想说你不知道的就是嘉里高校的丛林法则,这间学校从小学部开始信奉的一直都是弱肉强食,它会给学生管束恶性竞争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这间学校校园暴力横行无忌的原因。

在这间学校里,一看家世,二看财产,三看成绩,活在底层的学生注定会被上层主宰,生不如死。

我的姐姐,薛素馨,她在小学之时就因为成绩优异而被嘉里高校请作特招生。

什么是特招生呢?就是没有家世没有财产,一旦保不住优越的成绩,立刻会被人踩进泥泞里的人。

嘉里高校的教育方针其实很有问题,它怂恿学生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只要不露出把柄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才能培育出适合这个社会的精英人才。

我的姐姐在入学之后没多久就发现了这间学校里隐藏在黑暗中的病根,但是她选择了沉默,选择留在泥沼里。

为了我的救命钱。

柳东旭轻笑,那小声说不出是自嘲还是讥讽,轻柔飘忽,却透着莫名的冷。

姐姐她的确是患有遗传性的抑郁症,病发之后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她会随身带药。

她成绩优越,处处争优,唯一可供人攻歼的地方就在这个病症上,我想……这个经历你也是深有体会。

毕竟你和素馨那么像,那么像……柳东旭的呢喃逐渐化为了气音,他似乎无力压抑自己翻涌的情绪,所以沉默了。

林夕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这秋夜的寒风冻得自己肺腑发冷:……所以呢?这就是你杀人的缘由吗?你既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你,那你将自己活成这样,又要让她如何瞑目呢?也不是。

似乎整理好了自己思绪,柳东旭的声音里又染上了一丝笑影,你知道的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一些,那我就告诉你吧。

素馨的确很坚强,仿佛披着铜墙铁骨,但是你应该能理解抑郁症患者的情绪——一柄不堪一击的锋锐宝剑。

比起我的心脏病,抑郁症才是最可怕的病症,因为前者会引起死亡的恐惧,后者却会剥夺活下去的欲望。

他人的嘲笑与讥讽、校园暴力带来的暗算、成绩与金钱的压力,许许多多,林林总总,所以她碎了。

电话的那头,柳东旭微笑着,眼泪却已经滴湿了襟口:她很早很早以前就不想活下去了,她之所以坚持了这么久,是因为她的背后站着一个我。

她那样努力地活着,不是因为自己想活,而是因为不能抛下我,她不是不想死,而是不敢死。

只要给她一个理由,她就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放手,释然,甚至是欢喜的迎接死亡。

其实再等一等,前方未必没有明光,等我长大,我会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再经历任何的风吹雨打。

这种事情,她也知道啊。

她一直麻木的活着,或许迟早有一天真的能盼来希望。

她在等,我也在等,人生已经这样悲哀,不能连一点光芒都吝啬给我们吧?可是来不及啊。

你知道吗?他们把素馨关了起来,骗她说我病危,需要一大笔钱进行换心手术,逼她签下买卖器官的合同。

她那样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这是阴谋吗?她看出来了啊,但是那个死亡的理由像一把刀一样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怎么能忍住不伸手去拿呢?她到底是疯狂了一把,找到了柳老爷子作为担保人,只为了确保那颗心与那笔钱能够用在我的身上。

之后她就签下了那张合同,将自己的肝胆肾脏□□全部卖给了富人,换了一大笔钱,挖了自己通红的心脏。

卡里的五千万,换来我姐姐一具空荡荡的皮囊。

柳东旭眼泪滚滚而落,笑得弯下了腰,仿佛痛到脊骨折断,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手里的电话。

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呢?——怎能不恨这烂肉遍地的世界?怎能不恨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我凭什么能得到幸福呢?作者有话要说:  就……心情有点沉重。

下章就是结束这个世界吧。

这就是抑郁症之后看到的世界了,黯淡无光的,哪怕前方有希望,也不想去追逐了。

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这些是我当初的想法啦,不过真的太丧了,现在回想起来,人的眼底还是需要一点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抑郁障碍(18)世间那么多魔鬼,你是杀不完的。

林夕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她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久到手指以及脸蛋都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冷麻木了,才语气艰涩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劝慰的话。

话一出口,连林夕自己都觉得言语是这样的苍白无力,如果所谓的心灵鸡汤能让人不再悲伤,世上怎么会依旧这样黯淡无光?柳东旭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但是,我能剁了魔鬼的爪牙,让世上诸多恶鬼瞧一瞧他们的下场,以后再不敢妄自作为,不是吗?林夕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从台阶上跳了起来,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柳东旭一语说罢,却是挂了通话。

林夕几乎忍不住要砸了自己的手机,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神情有些狼狈,却是听懂了柳东旭的言下之意。

顾不得心头疑虑,林夕还是拨打了叶青的电话,也不知道叶青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这么晚了,电话拨过去响了不到两声就被人接起,叶青冷而澄澈的声线响起,道:林夕?复仇者是柳东旭。

林夕将薛素馨和柳东旭的过往一五一十地说了,声音隐隐焦虑,他想要为薛素馨报仇,难免会对上那群涉黑人士!我是不知道他的打算,但是听他话语中的深意已经是心存死志,一个连自己都怨恨的人会破釜沉舟到什么地步?他是绝对不可能就此收手的!叶青闻言,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反驳林夕的说法,反而说道:你是担心他杀人如麻,还是担心他染得一身业障?林夕微微抿唇,神情冷肃。

即便内心真实的想法被人看破,林夕却也没有多少无法启齿的羞愧感:……那些人,死就死了。

叶青沉默了片刻,林夕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收拾东西的声响,而他的声音响起,不容拒绝地道:你回家等我,我去找你。

林夕眉宇一舒,她下意识地感到了宽心,浮躁的心绪都因为叶青平和的语调而松缓了下来。

依照着叶青的意思原路返回,林夕站在林清妍家门的楼下,望着高楼黯淡的灯火,心里除了些微的茫然,就只剩下安宁。

手机铃声响起时,林夕以为是叶青打来的电话,下意识地摁了接听,谁知道手机凑到到了耳边,传来的却是尹成泽的声音:林同学?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只是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想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林夕愣了愣,道:方便的,有什么事吗?是这样的,距离上次预约的复查时间,你已经超过三天没来诊所。

尹成泽声音有些无奈,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和,我只是代我父亲问一声,心理治疗之后你感觉可还好?病情可还有复发?如果有哪里觉得不适,一定要告诉医生。

他在说些什么?林夕有些不明所以地拧起了眉头,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脚步,眼底却突然映入一抹艳艳的殷红。

熊熊燃烧而起的火焰几乎要染红半片天空,在无星无月的漆黑夜幕之下,那火就似东升的旭日,烧得天空滚烫,仿佛日出之际的一抹曦光。

那个方向是……!抱歉,我还有事,稍后我会联系你的。

林夕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朝着火焰燃烧而起的方向跑去,以至于匆忙之间没有听见尹成泽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病情必须按时服用药物,上次给你的药应该已经吃完了,请尽快…………漆黑的教室,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课桌,窗户大开着,夜风一吹,窗帘就如同涛声不绝的海浪,一层层地漾开层层叠嶂般的涟漪。

若是月明风清之夜,那纵使无灯光照明,也依旧能在这样的场景下品出几分清湛风雅之美。

可眼下风声飒飒,灌入耳蜗,能嗅见落叶飘零糜烂于地的土香,除了寂寥便只剩空落。

长身玉立站在窗边的少年轻轻拉扯了一下戴在手上的白布手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精致宛如玉塑,哪怕藏在手套之下,也秀丽得好看。

这双手,应该如精灵般优雅地跃动在黑白的钢琴键上,应该从容地拿起小提琴拉奏出悠扬的乐章,或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慵懒地翻阅着浸透墨香的精装书籍。

这双手,以及这双手的主人似乎都有着天生风雅的玉骨,从里到外都蕴养着矜持清贵的气度。

站在窗边的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角,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他俊秀的脸,那样干净白皙,温柔而又宽和的模样。

他似乎在享受着这萧瑟寒凉的夜风,背后却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呜咽声,打破了这一室清净宁和的氛围,横生诡谲与阴暗。

柳东旭微微偏首,看向教室内被捆绑住手脚、嘴上被贴了胶带、目光惊惧万分的三名少女,近乎认真地凝视了片刻之后,突然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别怕。

他轻声安慰着,甚至连眼神都是温柔干净的,不染半分沉郁扭曲之色,澄澈得几乎可以一眼见底,很快就能结束了。

但是被捆缚在这里的三名少女显然没能感觉到他的善意,甚至在他的凝视下染上了浓重得化不开的绝望,眼泪簌簌直下,却怕得连哽咽都不敢。

火光燃烧而起时,柳东旭笑了,与往常挂在唇边的笑容不同,他舒展眉眼,笑得宛如孩童一般纯澈自然。

育人之地,教学根本。

他言语缥缈如烟,没个着落的地方,若不能引人向善,便是脏啊。

他在三个少女惊恐的注视下拎起了放在一旁的汽油桶,拧开桶盖,将汽油兜头浇在了三人的头上。

三个少女顿时涕泗横流地挣扎了起来。

柳东旭拿出一盒火柴,擦亮,丢下。

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明灭的火光。

……嘉里高校未能对学院内发生过的校园暴力事件以及几起凶杀案做出合理的回复,前来抗议闹事甚至是要求赔偿的学生家长被彻底激怒,痛失孩子的家属在悲痛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即便有警方一力封锁校园并且维护秩序,但是在结案之后警力回撤的当天夜里,依旧有几名家长联合在一起纵火烧楼。

林夕赶到现场时,火势已经严重到几乎无法控制的地步,撩舔着建筑物的火舌宛如贪婪饥饿的魔鬼,一点点地蚕食着漆黑的天幕。

林夕趁着场面混乱闯入了教学楼,下意识地,她朝着曾经初中部一年级三班的教室奔跑而去——叶青曾经说过,那是薛素馨所在的班级。

她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堵住了柳东旭。

不知道是大脑缺氧导致身体跟不上动作,还是单纯的怒火攻心,等到林夕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拳头将柳东旭打翻在地,疯了一般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被她这样粗鲁的对待,柳东旭面上依旧容色淡淡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在她掐上他的脖颈时才伸出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尸体留下淤青的话,会解释不清的。

他的态度依旧是从容的,大概是因为心脏病不宜大喜大悲的缘故,除了叶青,林夕从未见过比他更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笑得出来,还能语调温柔地提醒她不要留下犯罪证据。

林夕满腔的怒火就如同被松了口子的气球,一瞬间漏了个干净。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躺倒在地衣着狼狈的少年,一字一句地问道:这火是你放的?他温柔地勾了勾唇角,真实而又认真,道:不是,我只是将当年校园暴力的详细经过发给了几位受害者的家长。

遭受到校园霸凌的学生,敢回家开口告诉家长的学生极少,而即便告诉了家长,会被当做一回事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些往往会被成年人归咎于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却偏偏是藏在光明之下最真实的黑暗。

嘉里高校霸凌事件的受害者不仅仅是薛素馨一人,但是闹得最大的也只有薛素馨一人,更多受到霸凌的受害者大多是因为情绪崩溃而选择自杀,最终被学校掩盖为学业压力过大而草草了之,变成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

我看你是疯了!林夕揪住柳东旭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你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对上了黑道组织?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条薛素馨换回来的命随时都会丢掉的,你知不知道?!你杀了几人?你还想杀几人?你继续杀下去你和那群没底线的畜生有什么两样?!!杀了十三个,还想杀七个,不过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柳东旭语气淡然地回复了林夕的问题,我通过姐姐的心脏贩卖摸索到了他们非法走私人体器官的渠道,倾尽家财搭上了这条线,花费了这么多年才收集到了他们的犯罪证据以及据点所在。

这些会全部上交给警-察。

林夕目光一凝,却是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黑道组织捣毁?他们发展那么多年,一定根深蒂固,又岂是你能轻易动摇的?你说得对。

柳东旭没有反驳,反而附和道,不仅如此,能从这个组织里买到器官的人一定有钱有势,否则寻常富贵人家哪怕丧尽家财也不一定能买到救命的器官,大部分都要等他人捐献以及分配。

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达官贵人提供活下去的生机,我无权无势,即便提交了证据,又能怎样?他笑容微讽: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可能洁白如雪,所谓的公平与正义也不过是鲜花着锦的表象,我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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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东旭一瞬不瞬地看着林夕,语气坚定,我恨这些害死姐姐的恶徒,恨这个藏污纳垢的肮脏学院,恨这个赞颂美德却将人性之恶视为合理的世界。

我杀不尽这个人间炼狱里的恶鬼,但是我能以毁灭警醒世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邪恶萌芽生长,却无所作为。

肆虐的火舌已经逐渐蔓延到了两人所在的地方,将空气焚烧得滚烫。

一间学校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了这么多人,被爆出校园暴力的丑闻,又和黑道势力擦了边,这间学校已经开不下去了。

他们非法贩卖人体器官都是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受害者签下了出售器官的合同,背地里沾染了无数人命,表面上却没有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以前他们游走在法律的间隙,现在却沾染了人命,你说,如果爆出那些学生的死是因为这个黑道组织的成员在杀人灭口,他们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呢?林夕攥着柳东旭衣襟的手再次一紧:你以为真相能够被掩盖?他们会束手待毙?柳东旭很淡很淡地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能让时间溯回流转,也不能挽回曾经的一切,但是我能让这个世界少一些‘薛素馨’,还那些被命运苛待的孩童一个清白人间。

林夕觉得,柳东旭是疯了。

大概是因为童年时期的悲惨遭遇以及薛素馨死亡的惨烈,让这个本应该前途无量的少年走向了极端偏激的不归路。

他心底还有一些善良美好的东西,那些温软的存在大部分是薛素馨赋予他的东西,但是随着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消逝在极寒永夜里,他也选择用那双被薛素馨保护得很好的手拿起屠刀。

——为了世上更多的光。

他心中已经有一套成熟的思想与信念,他和林夕一样,有自己为自己划定的底线作圈,外因动摇不得,他人动摇不得。

因为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信念崩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眼看着火势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了,林夕狠狠地将柳东旭拽起来往楼梯口处一推,看着他踉跄着摔倒,扶着扶手回望。

隔着台阶,林夕居高临下地望着柳东旭,火焰在她的身后燃烧,她的眼神却透着锋锐的冰冷,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刀。

你一心想着复仇,想着颠覆这世间的恶,可你有没有想过,能让薛素馨安心撒手人寰的主要理由是什么?不是被邪恶逼迫,不是被现实残害,她之所以能放心去死,是因为她觉得你能够活得好好的。

你做这些,不过是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让她九泉之下不得瞑目罢了。

言尽于此,林夕撇下已经完全敛去笑容的柳东旭,转身朝着火海跑去。

柳东旭望着她没入火海中的背影,丝丝缕缕的笑意浮上那双过于清澈而失了人气的眼睛,澄亮的泪水在火光中显得那样透明。

可你不懂,不管是这浑浊人世还是九幽黄泉,只要两人能在一起,都很好。

柳东旭转身,朝着火海之外跑去。

背道而驰的两人,一人冲入火海,一人没入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林夕就该去死了。

薛素馨不是林夕的前世,但是她在故事里代表着林夕。

柳东旭代表着叶青。

这里讲的是分歧,林夕的想法是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因为我守住那一道光了;而叶青的想法,就是你想做的我可以替你做了,哪怕手染血腥也无所谓了,即便是死,两个人在一起,也足够了。

同样是守护,林夕的方式是牺牲,柳东旭的方式是杀戮。

背道而驰的信念,殊途同归的终局。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抑郁障碍(19)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这一卷收尾了。

感觉要喷出一口老血。

不过真开心(抹泪),终于不用再憋屈抑郁症了。

这一卷还有番外。

————————分割线——————————林夕随手拽下走廊墙壁上挂着的消防器,拧开了栓便冲进了初一三班的教室。

林夕刚冲进教室里,就看见三个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模样的人形,她用灭火器扑灭了人形身上的火焰,探了探鼻息,却发现三人都已经断了气了。

三人烧得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林夕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其中一个人正是前不久见过的郭敏熙。

眼看着刚刚压下去的火势又围了过来,林夕也不敢耽搁,干脆果断地抛下灭火器,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跑去。

拧开水龙头,林夕将自己淋了满头满身的水,将一头长发飞快地扎成了丸子头,又用叶青送给自己的围巾濡湿之后当做口罩将口鼻捂了起来,就拎着灭火器冲了出去。

柳东旭心狠,摆明是打算让这一场大火将嘉里高校烧为灰烬的。

只是初中部教学楼的后头就是树林,那里星火即焚,若是火势蔓延到学生宿舍,那事情可就不能善了。

眼下金秋十月天干物燥,稍有不慎火势就会演变成一场天大的灾难。

林夕一路跑一路灭火,好在嘉里高校身为老校虽然陈设有些老旧,但是防火设施还是做得不错的,每隔一段路都有安装一瓶干粉灭火器。

林夕一瓶喷完了就随手丢在一边,换一瓶继续灭火,很快她的额角就沁出了冷汗。

纵火的不止一个人,只靠她是不可能将火势完全压下来的。

再待下去只怕是自身难保,林夕忍住眼睛被烟熏火燎烧得酸涩的不适感,冲出了教学楼。

她被浓烟熏得直咳嗽,因为剧烈奔跑而缺氧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挣扎着想走,不合时宜的僵木感却席卷了四肢百骸,将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低郁的情绪如同翻涌不歇的江海,在夜色下汹涌而来,林夕眼前的景象变得驳杂扭曲,鲜血淅淅沥沥而下,四周黝黑的土地上很快淌满了污血。

林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木然,仿若将死之人。

鲜血很快漫过了她的脚踝,一片尸山血海中,一双白骨嶙峋的手从血水中挣扎了出来,被腐蚀了大半的手掌还带了大半的皮肉,尚且完好的地方骨肉匀亭,纤细白皙,分明是一双女子的手。

这双娇美的手轻柔地攀附在林夕的小腿上,微微一用力,便从血海中拽出了一名女子的上半身。

女子容貌清纯宛如娇花映水,左半边脸颊到脖颈处的皮肉却已被腐蚀出了皑皑白骨,半张脸纯美如山中精魅,半张脸森然诡谲如狱中恶鬼。

她将覆盖着皮肉的那半张脸轻轻地贴在了林夕的小腿上,声如黄鹂,哀哀地呢喃着:君上——救救我们,君上——林夕听不见,也看不见,她陷入了僵木的状态之中,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脑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齿轮徒劳机械地进行着啮合运动,努力咬合着思维的轮齿。

林夕浑浑噩噩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当她停下来时却发现四周稀稀拉拉地站了很多灰头土脸的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成年人。

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面上满是焦虑,甚至大部分人都穿着睡衣。

林夕懵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住宿区这边来了,管理员正在紧急疏散着人群。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管去到哪里走有人不怕死的,火势这么大,显然纵火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但是这些住校的学生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拿出手机拍照发社交媒体,丝毫不顾及歹人随时可能会危及他们的生命,也丝毫不担心火焰眨眼间就会将他们站立的地方吞噬殆尽。

林夕满身狼狈,静静地站立在人群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每一次陷入僵木的状态之后,她就会无法抑制地陷入一种永恒的能量枯竭的状态,甚至连存活的欲望都被一点点地剥夺而去。

如果叶青在她的身边,往往这个时候就会将她与外界的一切完全隔离,抱着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往往会恢复些许。

但是眼下……叶青不在身边。

林夕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眼里所见的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直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钻进耳朵里,她才勉强回过了神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穿着工作制服明显刚刚归家的年轻女子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往大楼里跑,却被管理员死死的拦下,她竭嘶底里地哭喊着,大叫着:放开我!我的孩子还在上面!你们放开我——!啊啊啊啊!说到这里,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了男性保安的手上,在对方吃痛松手之后踉踉跄跄地朝着住宿楼跑去。

李老师!你不能上去!火势太大了,很危险!李老师!您再等一等!消防车很快就到了!等消防员来救人,您别进去!有明显认识这位年轻女子的男同学冲上前拦下这位老师,人多势众,立刻制住了女子所有的反抗。

住宿区里除了给一些家境贫困的特招生以及外地而来的学生提供住处以外,也是学校给老师们提供的福利之一。

有些家境贫困的老师会选择租用学校的房子,便宜,而且方便。

这一栋九层楼高的房子,最上面的三层就是提供给老师以及学校员工居住的地方,是非常老式的房子,没有电梯,没有逃生通道。

林夕看着女子脚上踩着的高跟鞋,看着她疯了一般地想往宿舍楼里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走上前,拉住了女子的手。

你的孩子在几楼?哪个房间?林夕眼瞳深深,情绪莫名地询问道。

女子哭得狼狈,听到她的问话,也只是嗓音嘶哑地道:八楼七号房,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叫这个女人爬上八楼将一个孩子带下来显然是不可能的,林夕沉默了片刻,却是突然说道:等着,我去。

女人微微一愣,林夕却已经不管她是什么反应了,手一松,将围巾往脸上一裹,周围的学生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夕已经一转头扎进了火海。

将所有人的尖叫与呼喊全部抛之脑后,林夕已经直接冲上了二楼。

林夕抿着唇,眼前仿佛燃起了一盏孤灯,她在黑夜里孑然独行,方向只有一个。

爬上八楼的最后一节台阶,林夕有些气喘。

浓烟滚滚,焦糊的气味闯进口鼻,几乎令人感到了窒息。

林夕飞快地寻找到了七号房,用力地拧下门把,却发现房间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她用力地抿唇,狠狠地砸了砸门板,大喊道:李老师的孩子,你在里面吗?紧闭的窗户被打开,隔着铁栏,林夕看见一个不过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他踩着椅子站在窗边,抿着小嘴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

林夕松了口气,赶忙道:宝宝,你把门打开,姐姐带你走,外面着火了,很危险!小男孩扁了扁嘴,露出了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豆大的泪珠啪塔啪塔地往下掉,害怕得声音都在颤抖:妈妈,把门锁了,我,出不去。

林夕心底愕然,这对母子应该是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这些家长外出工作时顾不上孩子,大部分也就趁着孩子睡着的时候把门锁了再出去赶夜班。

平常倒也无碍,但是一旦发生了任何意外,这本该保护孩子的屋舍顷刻之间就会变成夺命的牢笼,会要了孩子的命。

林夕只觉得手脚冰凉,看着逐渐蔓延到楼道上的火势,心里有些后悔没有先跟那位女子拿钥匙。

再不走只怕是自身难保,但是这时候转身走人无疑是弃一条人命于不顾。

小男孩似乎也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嫩嫩的嗓音扯着哭腔地喊道:姐姐,姐姐别丢下我!刚刚袁阿姨看见门打不开就丢下了宝宝,宝宝很害怕。

姐姐你不要丢下我!四五岁的孩子语言组织能力还不是很出色,只能反反复复地喊着那几句话,哭得一张软糯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不会丢下你的。

林夕心里发狠,用力地踢打那紧锁的房门,只是这种宿舍楼的房门是铁皮做的,林夕又踢又打,手背已经染血了,也还是没能把房门打开。

林夕解下自己的围巾从窗户铁栏的间隙里塞了进去,给小男孩系上了围巾还绑了个结,两手满是鲜血,却还低声说道:别怕。

火灾中的最可怕的杀手不是炽热的火焰,而是火焰燃烧建筑体时产生的浓烟,这种浓烟里含着大量的一氧化碳。

一场火灾中一氧化碳中毒或是窒息死亡的人数往往是被烧死的四五倍,正常人吸入两三口一氧化碳就会顷刻间失去知觉,超过十分钟待在这种环境下就会死亡。

林夕将窗户关上,让房间与外界完全隔绝,之后就跑进了别的屋子内拿了椅子等硬物砸门。

她被浓烟熏得呛咳,因为氧气的流矢而感到了窒息,连带着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扭曲了起来。

如果她的刀还在,就好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夕闭了闭眼,却发现自己手上仿佛真的握住了什么沉甸甸的器物,她下意识地举起那事物往门板上一劈,竟硬生生将铁皮门板砍出了缺口。

林夕愣了愣神,这才看清自己手中握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唐刀,乌鞘银纹,锋芒内敛,却又霸气深藏。

顾不得思考这柄唐横刀的来历,林夕已经干净果断地破开了房门,她一边快步进屋一边脱下自己湿漉漉的外套,将伸着手要她抱的小男孩团团一裹,将人扛起来之后就飞快的往外跑。

楼梯道已经被火焰吞噬,林夕停步了一瞬,立刻躬身弯腰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孩,一往无前地冲入了火海。

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刺痛,发尾被火焰撩舔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仿佛幻听一样,无数嘈杂的声音挤挤嚷嚷地堵在耳朵里,一如恶魔的呢喃。

——只要给抑郁症患者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他们就能欣喜若狂地奔赴死亡。

不是的……——她不是不想死,而是不敢死。

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再怎么丑恶,她也是想活下去的。

——当你以身涉险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有的,只是我如果不拼尽全力的推开你,我害怕我内心的魔鬼会因为贪婪和不知足,有朝一日会将你拖进永无天日的炼狱。

——我以毁灭警醒世人。

我以牺牲唤醒苍生。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邪恶萌芽生长,却无所作为。

连同罪恶一同萌芽的,还有稚嫩却幼小的希望。

我相信人性本恶,却又不是全然的污浊。

有人为了守护良善而让自己干净的双手沾满血污,有人背负着业障挣扎而活,有人为了那初生的明光含笑而逝——他们,原也是诞生于黑暗中的光明。

墙体坍塌朝着两人砸下来的瞬间,林夕拼尽全力将怀里的孩子朝着匆匆赶来的消防员丢了过去。

轰然倒下的钢筋水泥砸断了颈椎骨,令人眼前一黑的剧痛伴随着烈火烧灼皮肤的炽意,几乎要剥夺林夕的意识。

烈火顺着发尾攀爬而上,燃烧着她苟延残喘的躯体。

撕心裂肺的哭声乍起,冰冷的水花溅到脸颊上,有人不顾生命的威胁扑了过来,试图用一双血肉铸成的手去搬动压在少女身上的钢筋水泥。

林夕用唯一露在废墟之外的一只手,握住了眼前人伸出的手臂。

身穿消防员样式制服的青年人灰头土脸,脸上的泪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晰,他大概还太年轻,胸腔内热血未冷,所以无法接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他跪在地上,看着大半个身体被砸成了肉酱的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坚持一下!火很快就灭了,坚持住啊——!意识渐渐模糊,痛楚也逐渐远去,有冰冷的液体淌下脸颊,林夕一时间也分不清那是灭火的水珠还是自己体内滚烫的热血。

肉-体崩溃腐朽,灵魂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如影随形的悲伤与低落情绪,似乎也在渐渐离她远去。

林夕弯了弯唇角,浅浅的笑了。

谢谢你。

——感谢你,让我的牺牲,变得有意义。

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看见了那个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的少年,他目光惊痛,面上那已经维持不住的冰冷只剩下残存的悲凉与溃乱的理性。

她笑如春花,似冬末笑容的冰雪,她觉得自己好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却不知自己是那人心头的一轮明月。

别难过,我带你走。

她用力地握住了,他朝她伸出的手。

……柳东旭似有所感地偏了偏头,唇角笑意宛然,眼底明灭着远处的火光。

金先生,杀了这么多人,哪怕上头有人护着你,这事情也不可能善了。

你说,这样的一场大火,会燃起国民怎样的愤怒呢?你这个疯子!你才是凶手!!!不,不是我。

他在笑,容貌干净白皙的少年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温润宽柔一如冬日的暖阳,杀人的是你,放火的是你,做出这一切的都是你。

你以为我会束手待毙?!只要我拿到证据,我随时都能将你送上死刑台——你来不及了,金先生。

少年温和地勾了勾唇角,明明被人围堵在这个小巷里受尽殴打的那个人是他,但他眼里的胜券在握,却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主宰一切的神明。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因为我是被杀人灭口的‘知情者’,所以担当‘凶手’的只有你。

男人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少年说完了这句话,脑袋微微一歪,已经瞬间停止了呼吸。

他淤青的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安详得仿佛稚子坠入了梦境。

男人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惨然惊叫,悚然回头,远处却已经响起了警车的鸣笛。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尹成泽番外】不可触碰的伤尹成泽记得第一次遇见林清妍的时候,是在一次体育课上。

他刚刚结束了长跑测试,拿着水杯走向草坪,习惯性地灌了一口淡盐水,一回头,就看见那个远远坐在花坛边怔怔发呆的少女。

那时候的林清妍看上去就是一张风吹就碎的薄纸,十七岁的少女有着单薄瘦削的身形,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她眼神涣散,却近乎神经质般地撕扯着自己干裂的嘴皮,焦躁难安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甚至糊得一嘴的鲜血都没能反应过来,任由殷红的鲜血淌下唇角。

有一个以心理医生作为职业的父亲,尹成泽耳熏目染之下也对各类心理疾病有所了解,所以在看见少女的第一眼,他就做出了轻微自残行为、疑似抑郁或者焦虑症的判断。

因为曾经听父亲说过各式各样被自己的负面情绪逼至崩溃的患者的故事,尹成泽对这些病患怀有着深切的怜悯与同情,有着更深的宽容和谅解,所以在见到这朵在风雨中摇曳挣扎的娇嫩花蕾时,他选择伸出了自己的援手。

十七岁的林清妍,患上的是永久性重度抑郁症。

她的病况表现为心脏窒闷疼痛、体重下降、食欲减退,已经不仅仅是心情低落这么简单了,她的意志活动在消退,病情反复,认知功能损害的同时伴随着自残自杀的现象。

她会对整个世界都丧失热情、兴趣、存活的欲望,因为发现得太晚,这种病症甚至可能会伴随她一生。

那时尚未阅尽沧桑的尹成泽,真心实意地为这个明明和自己同龄却背负了太多沉重负担的少女感到了悲哀。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物,特异性5-羟色胺能抗抑郁药,如果没有定期服用药物,病人很有可能会陷入抑郁性木僵的状态里。

他那时看着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

嘴上的伤不要去碰了,会很疼的。

总是低着头的少女接过了药,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麻烦你们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却只是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这个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却还处处忧心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少女,他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他是想救她的,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父亲希望少女的父母能够配合自己的孩子进行治疗,这个提案却被少女拒绝了。

她的病因就是家庭——任何会雪上添霜的举动,对她而言,都是毒-药。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尹成泽总会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打电话,而是亲自去找她……就好了。

……因为一场将一切付之一炬的大火,嘉里高校的校园凶杀案与暴力事件,最终成为了那一年最大的丑闻与头条。

死去的人太多,以至于再大的背景都压不下这些流言蜚语。

有民众视线聚焦的地方,就总有为了利益和曝光度而不断奔波的媒体与狗仔,嘉里高校隐藏在光鲜皮囊下的黑暗被尽数曝光,这对学子们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但是这些代价在十几条生命的逝去之下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火焰烧红天空的那个夜晚,有三具尸体在烈火中化为了焦炭,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在脏污的小巷,有人在坍塌的废墟下化作了血浆。

嘉里高校的学子在其他学校里完成了修业考试,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柳东旭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尘埃落定之后,警方给出的裁决和所谓的公道。

这一场被判定为黑道凶杀案的嘉里高校火灾事件,最终以主犯被判处死刑,从犯终身监-禁而结了案,其中牵连了好几位政-府的高官,造成了政坛格局的动荡。

死刑的启用与废除《少年法》的提案再次被搬上了明面,这一次,却再没有人联名抗议反驳死刑过于不人道。

那触目惊心的大火与皑皑白骨,刺痛了那一双双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眼睛。

[我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我就失眠睡不着觉,我的孩子在这样一个恐怖的鬼窟里长大,他身边环绕着无数吃人的恶魔,对着人类的血肉虎视眈眈!][这是在花钱培养未来的社会败类吗?][父母难道不该反省吗?如果有正确的引导和教育且没有将孩子的诉求当做无关痛痒的小事,又怎会有霸凌者?怎会有这些受伤也不敢哭出声的小孩?][这些畜生该死!]引起世人愤慨的是这沾染了鲜血的累累罪行,刺痛世人心坎的却是两人堪称悲壮的牺牲。

柳东旭因为揭发了非法贩卖人体器官的黑道组织而被殴打致死,他留下了大量的证据与录音最终成为了掀翻黑暗势力最有力的一击,而这位在世人眼里游走在黑暗的边缘独自与邪恶斗争不停的英雄没能迎来自己十八岁的成年礼。

除了他呕心沥血收集起来的证据以外,他只留下了一张捐献器官的志愿书以及倾尽家财成立的贫困儿童基金会。

翻找了他所有的遗物,竟只剩下一张被装裱在相框里和姐姐的合照,便再无他物。

出身孤儿院,受尽迫害而死的姐姐,只身对抗邪恶势力,面对黑道势力为了抹除痕迹而杀人灭口的狠辣,他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如果说,他的存在撕裂了黑夜,那另一个人的存在,则燃起了万丈光明。

那一天夜晚里火海里的惨况被留在原地的学生们拍下,完整的视频以及照片被传到了网上,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散播开来。

[我是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非作歹的恶人受到了《少年法》的保护而理直气壮地说出反正顶多被关几年这样歹毒的话语,而那个真正被世道苛待理应愤世嫉俗的受害者却能那样勇敢地冲进了火海里,只为了挽回更加幼小的生命?][她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吧?我记得她,那天有同样受害的学生在天台准备跳楼,有人在下面嬉笑起哄,只有她伸手救了人……][消防员哭出声的瞬间我眼泪就掉下来了,什么鬼,说什么谢谢?这个世界都欠你一句对不起啊!][死者已经被证实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同班同学也反馈她有出现僵木、幻觉、失神等状态,抑郁的病况已经十分严重,需要服药抑制了。

但是当时候班级里依旧有人嘲笑她心性脆弱抗压能力太差,随大流地四处散播流言说她是疯子交际女,十七岁少女的花季岁月,这最后的一段光阴却过得宛如炼狱……][我没哭,我都笑了。

她死了也好啊,这个世界也配拥有她吗?][你不能怪这个社会冷漠麻木的现况,因为善良都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尹成泽看着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赞誉与惋惜,看到那些曾经将他人苦痛当做笑料的人露出愧怍羞惭的神情,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就变成了真善美的天堂,而他沐浴在善意中,心却冷得发疼。

她突然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迟来的正义从来都不是正义,只是弥补而已。

林清妍的遗物中翻找出了抑郁症的药物,尹成泽数了数,她只服用了第一疗程,之后的药物连包装都没有拆开。

可能是因为曾经被流言所伤而心存了死志,可能是因为抑郁的病情加重以至于拒绝服用药物,也有可能是想要自己独自对抗病魔却没有成功……尹成泽不知道那个人的死是真的因为大而无畏的善良还是一种因为软弱而造成的变相自杀,但是他只感到了一种将他撕裂成两半般的剧痛。

你说,抑郁症患者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又如何能看进他人的痛楚呢?——人性本恶,所以向善。

她憎恶恶的存在,所以她在逼迫自己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哪怕与整个世界所谓的法则为敌,她也只是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哪怕被伤害、被误解、被嘲讽、被冷待,她也坚持自己的路是对的。

苛待她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她自己。

尹成泽参加了林清妍的葬礼,因为一场惨烈而轰动性十足的死亡,她的葬礼称得上隆重,前来悼唁的人挤得街道水泄不通。

尹成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着葬礼上哭晕过去的崔静妍,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泛起那一丝哀伤究竟是怜悯还是感同身受般的悲意,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那人行走在自己为自己划定的大道之上,向着远处的明光迈进,坚定、执拗、不会让自己因为任何事物而动摇、停步。

她不畏惧身周的黑暗,不畏惧一切阴谋诡计,甚至不畏惧可能到来的死亡。

她的坚定与强大会引起无数人的瞩目与仰望,会令人心生爱戴与憧憬,但是她不会因为任何而停留,她会选择越走越远,为了自己的信念与坚持。

善良,是心性纯良、温和宽厚,但是那个人不是,如果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选择毁灭作为终局。

徒留下为她而感到伤痛的人。

她缺乏同理心,缺乏发自内心的良善,她只是太过坚定,所以认定善良是对的,所以就去做了。

如此而已。

后来,尹成泽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心理医生,专门开解人心的晦涩;而崔静妍成了一名干练飒爽的律师,走南闯北地打抱不平,惩奸除恶。

多年之后的同学聚会上,他们再次相遇,彼此相视一笑,却都从对方的身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他们都受一个人的影响,太深。

——就像一道无法痊愈的伤,不可触碰,疼痛,却让他们清楚地明白如何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林夕的人设】有读者跟我说,林夕的形象很矛盾,感觉变化很大,但是说不清楚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给大家简单地说一下吧,我之所以说林夕不是个传统意义上光明属性的人,是有原因的。

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大家应该有发现,林夕追逐力量、超现实的事物不是因为欲望,而是为了更高的自我。

林夕贪生却不怕死,她得到力量是为了改变命运,但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让自己活着而已。

我对善良的解读,是指心地好,人纯善,具备着丰富的同理心,会因为别人的苦难而伤心、悲哀、痛苦。

比如尹成泽,他就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善良的人,他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悲伤,会为别人的不公而伸出援手,这种因为感情而衍生的行为,叫做善良。

但是林夕不是。

她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只是个坚定的人而已。

简单来说,林夕是没有同理心的,她不会去在乎别人的痛苦和悲伤,她能看清别人的内心并且一针见血地用出嘴炮,但是她的判断是理智而非感性的,说白了,她知道受害者很惨很痛苦,但是她无法感同身受。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一次次死在叶青面前的原因,她知道自己活着才是对所爱之人的负责,但是她还是坚持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林夕所谓的自我,其实就是一种要求自己向善的过程。

她做善事,不是因为她同情别人,而是因为她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她讨厌人性之恶,所以她认为自己应该当一个善良的人。

而且大家应该可以发现,林夕对自己的苛求已经到了一种洁癖的地步,她觉得恶是一种罪,连带着对以前的自己也产生了厌恶。

她不知善恶,只知对错。

并且认为自己想要成就更高的自我,就应该从来不犯错。

……就是这样一种,神经病一样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一章 精神崇高者笼目笼目,笼中鸟哟,什么时候能出来?一身黑色日式和服的女孩双手展开,脚步轻快地转着圈圈。

一片漆黑中,林夕看不见女孩的脸,只能窥见她和服下摆上粉嫩的赤色的压花。

那韩红花的颜色太深太艳,简直像是染在衣服上干涸的血。

黎明前的黑夜啊,白鹤与玄龟倒下了。

女孩语气稚嫩而又天真,她挪动着脚步绕着圈圈旋转,她张开的双手仿佛牵着什么人,在随着她的动作而旋转。

很快,女孩停住了脚步,她微微弯起的唇角弧度甜美,林夕却忍不住走上前,微微弯下腰,想要看清楚她的眼睛。

林夕。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呼唤她,林夕下意识地想要转头,面前的女孩却突然伸出手,捧住了林夕的脸。

淌着鲜血的两个漆黑窟窿对上了林夕的双眼,女孩白皙柔软的脸颊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她稚嫩而又清亮的嗓音拉长了调子,在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寂寂地回响。

背后面对着你的,是谁呀——?……眼皮的缝隙间漏出了一缕刺目的白光,令人下意识地将眼睛闭得更紧,不让那恼人的光线惊扰了自己困顿的睡意。

就在这似梦似醒的一瞬,林夕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很多人在说话,嘈杂的,混乱的,但是一字一句却分外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就说穿越的时候带上我的啊,妈妈的灵魂本来就很不稳定,现在都碎成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你还说要保护妈妈!你声音小点!虽然我也很生气,但是按照我对林夕的了解来看,作死的八成是她不是叶青……大婶,你真的是妈妈的朋友而不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吗?死小鬼你喊我什么呢?!找揍!一个细声细气的稚嫩童音与一个低柔的御姐声吵得不可开交,而另一边,一个熟悉的清越男声正和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在交谈。

精神力波动非常混乱,你确定有给她服用抑制抑郁的药物?是,为了避免让抑郁症加深的心理暗示,药物是混在营养液里进行吸收的。

当天有什么异常?夫妻之间的正常交流算吗?希初被噎得一时无语,挑选药剂的手都微微一顿。

而另一边的宋雯猛然扭过头来,神情震惊到几乎要崩裂一脸精致的妆容,如果不是还记得林夕正在昏迷中,她几乎要惊叫出声了。

她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林夕这个直男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上本垒了!婚都结了!孩子都有了!!就差岳父没有见了!!!宋雯糟心得简直像是看见自家养了很久的白菜剁了隔壁的猪给自己当了肥料……宋小姐。

希初面无表情地伸手合上了宋雯险些脱臼的下巴,鉴于您的耐痛能力不高,所以给您调用的是老式生化机械人。

虽然正常的表情与动作都能完美表现出来,但是过度调动面部肌肉会导致控制程序失调,这里还有小孩,吓到孩子不太好。

宋雯泪流满面地扶住了自己的下巴,指着一边趴在休眠仓边的叶梦归说道:受到惊吓的是我!是我好嘛?你见过哪个三岁小孩这么凶残的?他之前把休眠仓一口口咬碎吃掉了!我是个普通人,受不了这种刺激的!前鬼王叶梦归咧嘴一笑,露出嘴里鲨鱼一般建立的牙齿,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生吃休眠仓的过硬实力。

她的意识非常混乱,混乱而且驳杂,似乎有完全不同的精神力波动在争夺身体的主权。

希初看着仪器上显示出来的复杂数据,沉吟片刻,却是说道,你之前说,她出现了非常明显的抑郁症病况,但是有没有可能她患上的其实不是抑郁症,而是人格分裂呢?这不可能!不等叶青回答,宋雯已经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希初的判断,林夕不可能患上人格分裂症的!希初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并非没有可能的,宋小姐。

据我所知,林小姐曾经因为遭受过剧烈的心灵创伤而患上了心因性失忆症,这种病症就是人格分裂的一种典型,因为遭受了超过本身承受上限的刺激与创伤从而选择遗忘或分割那一段记忆以及与那段记忆逻辑相关的全部信息,这种情况会造成两种结果,一种是完全遗忘,也就是心因性失忆症,另一种是分裂另一个’自我‘,也就是多重人格障碍。

心理学我也修习过,你不必向我炫耀你丰富的学识。

宋雯不咸不淡地刺了这个对自己不太友好的冰山一下,将目光转向了一边沉默无言的叶青,语气认真地道,我虽然不知道林夕在任务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这个人,慢热得可怕,想要真正走进她的心里,没有日久天长的陪伴或是发生任何触动她心灵的重大事件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便是她的家人,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也会被她无意识地隔离开来。

而据我所知,她这个人很奇怪,对陌生人总是温和客气,时时刻刻在乎对方的感受,从不流露出自己任何的负面情绪,客气却疏离。

只有面对自己真正亲近的人才会放松自己,不去处处在意自己的言行。

说到这里,宋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上叶青那双与其说是沉静不如说是死寂般的目光,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流露出的是自嘲还是怜悯,她这个人……看似对外人更加温柔,但是有的时候,她对生命的逝去是十分漠然的。

一时的震撼或许有,但是想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很难。

宋雯的声音放得很轻,因为能救的她一定会救,救不了的……她不会愧疚。

缺乏同理心,不会因为他人的痛苦和悲剧而耿耿于怀,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良,因为很多时候她做事是因为‘我认为是对的’,而不是‘我想为他做什么’。

宋雯轻吸了一口气,她害怕自己过度的坦诚会破坏叶青心中林夕的形象,但是她又不得不说,我知道她最开始几次穿越的事,我也大概知道,她很多时候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选择牺牲,你或许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这种‘伟大’而爱上了她,但是……这不代表那些人在她心里比你重要。

她只是……不太能感觉到‘你失去她’这种痛苦,而她自己,不管做什么,为的都是自己的信念和自我,不是为了别人。

宋雯将目光移向了希初,她一字一句郑重地道:我之所以肯定她不会患上人格分裂症,是因为林夕这个人对‘自我’的极度偏执。

她的童年不太正常,几乎环绕着周遭人的恶意与近乎扭曲变态的欲望,所以她对于自身人格的执拗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因为她觉得那些东西脏,所以她要把自己圈起来。

跟她相处了二十年,我勉强能算是她在乎的人之一。

宋雯撩起了鬓边的一缕发,缓声道,被她气了这么多年,我唯一领悟到的道理,就是习惯。

习惯她自毁一样血淋淋的爱。

她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将光明与灿烂留给你,背着你迎接一切的痛苦与黑暗。

因为她认为光明是好的,黑暗是坏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叶青沉默不语,只是伸出手,轻柔地握住了林夕冰凉的手指。

希初知道叶青是想跟林夕一个人呆着,确定了林夕的状况还算稳定之后,便从休眠仓边抱起了挣扎的叶梦归,推着宋雯离开了叶青的卧房。

见宋雯不满地撇了撇嘴,希初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并不觉得,林小姐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

希初研究过林夕穿越的影像和档案,他见过那个勇敢无畏甚至不惧牺牲的女人无数次坦然地迎接自己的死亡,不管有记忆于否,不管死亡的方式是平静还是惨淡,她眼底闪烁的都是坚毅和明光。

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像是破晓之际乍现的天光,燃烧而起的瞬间,堪称辉煌。

他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死得铁骨铮铮的女人,是一个冷漠的、无情的、自私而又缺乏同理心的人。

就像明明知道智能ai机器人的温柔细致与体贴入微都是事先安装好的程序,但依旧有无数的人类选择自闭双目,不愿意相信那宣示着爱的举动是假的。

宋雯心中微晒,却是颇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怕的就是这一点,她还真不是无情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感情的爆发比正常人都要丰富充沛。

事实上,林夕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意外的。

宋雯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语气淡淡,因为她是个不需要‘爱情’的人,你懂吗?你应该听说过‘帕拉图式爱情’吧?讲的是苏格拉底和他学生之间的精神恋爱,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无肉-欲之爱’或者说‘无私之爱’。

如果要形容帕拉图式爱情,借用先知迪奥提玛的一句话——‘爱就是对不朽的期盼,而一切可朽者都在尽力追求不朽’,很不巧,林夕就是这种人。

宋雯提着林夕的娃气势汹汹地朝着会客室走去,而希初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拿着本子在记着什么,它主张的观点是肉-体是会腐朽的,但是精神却会永存,而一个人如果懂得越多,品格越高尚,他就会下意识地去追究更高的自我,从无私的爱中汲取让自己不断升华的力量。

如果爱情分为三个层次,欲望、幻想、安心感,那么林夕的爱就永远停在‘幻想’这个层次上。

她长这么大,从来不需要爱情,不是因为她丑,也不是因为她直男,而是因为她完全可以‘幻想’出恋爱的感觉,一个人陷入热恋,一个人拥有‘完美无缺的爱情’,从而不断苛责自己,追求更高的自我。

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寂寞,因为精神崇高者从不孤独。

想到这里,宋雯恶狠狠地扭头瞪了希初一眼,话语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可以告诉你,她这种人,跟传统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守护和陪伴,永远不是她想要的。

她喜欢的,就是那个需要她不停追逐的天边明月,那个强大且坚定的大佬,而不是整个世界的时间都为她而停留的痴人。

我知道叶青很爱她,爱到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但是林夕不是那个在人世间苦苦寻找残缺另一半的‘人类’,她是一个完整的自我,拥有的也只有神完整的爱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宋雯:神——精病的爱情!————————分割线——————————宋雯最后一句话的梗来自帕拉图曾经说过一个神话故事:起初,世界上有三种人,太阳之神代表的男人,大地之母代表的女人,以及月亮代表的阴阳人。

人的官能和力量都是现在的两倍。

宙斯为了削弱人类,把人劈成两半,一石两鸟,一方面个体人类只有原来一半那么强大,另一方面他们的数量加倍,由此可以更好地侍奉神族。

所以,人类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原始的男人和女人的后代便有同性恋倾向,原始的阴阳人的后代便是异性恋倾向。

(百度百科)我终于把这个写出来了……其实林夕有意识到叶青人格的残缺,并且非常努力的想要教导他形成自我的人格。

但是她没时间了(划掉)因为作者要完结了(划掉),所以要下一剂猛药。

不过我这本书是女强啦……所以男主的着墨才比较少,但是这种残缺到圆满的过程……也算是成长的过程吧……第一百六十二章 恶鬼脱胎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希初看着面前神情平静的青年,心中有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喟叹以及怅然。

他一边着手审批叶青的申请,一边以理性的角度来分析叶青未来的任务方向:你要知道,封锁记忆的确是位面洞悉者合理融入并且适应一个世界最好的办法,但是你要知道你将要承担的风险也是极高的。

我们能做的只是为你安排一个保证你衣食无忧行事方便的寄生家庭,预估你成长的方向并且在细节上调整你人生的轨迹,但是除此之外,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会影响你的任务。

首先,为了确保我们能收集到位面足够的情报,不管封锁记忆之后的你愿不愿意,都会与一些危险的事情牵扯上关系;其次,全新的环境会对人格的塑成造成巨大的影响,你的性格以及思想观念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其三,林夕的体质注定她穿越的方式是附着式的,附身于将死未死之人的身上,但是你不是,你大多是投入式穿越,从一个婴儿开始逐步成长,作为全新的个体而存在。

一旦你封锁记忆,我们就不能为你调整时间流速让你快速过渡掉幼生期。

最后,是你与林夕的问题。

希初顿了顿,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跟叶青一起长大的冰山推了推眼镜,他知道涉及林夕的问题才是叶青最重视且无法放手的外因,以前进行封锁记忆式投入穿越的位面洞悉者,在结束穿越之后都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记忆以及思想,而严重的甚至出现了人格分裂的征兆,这些本应该是我关注的重点,但是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些都是小事一桩。

但是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全新的个体开始成长,你会拥有一段完整的人生,有新的朋友以及家庭——并且你成长的阶段,不会有林夕的存在。

希初打开自己的光屏,向叶青展示了另一位位面洞悉者的档案资料,一般来说,我们是禁止已有家庭的位面洞悉者进行封锁记忆式投入穿越的,比如kti670档案的这一位,他在穿越之后成了花花公子,留下了风流债无数,等到这位回返之后,他的妻子带着孩子跟他离婚,而他接受不了自己背叛了家庭而选择辞职。

trx548这一位,他的爱人也是一位位面洞悉者,但是因为穿越的方式不同导致两人所在的时间线产生了偏差。

等到他的爱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父母的安排下有了家庭以及孩子,而他的正牌爱人反倒成了破坏家庭的第三者。

因为这次事件,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甚至产生了极为严重的纠纷事件。

希初陆陆续续地展示了几件位面穿越中的典型案列,才双手一摊,靠着椅背说道:所以,请你慎重思考,我并不希望将来林夕小姐会杀进后勤部掀了我们的科研室,也不希望你再次不顾大局地发动能力导致位面时间线颠覆崩溃,请你动用你运转速度堪比中央‘乙太之光’的大脑好好思考。

希初好好思考四个字咬得很重,向来不让人窥见半分情绪的叶青却极为清淡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得很清楚。

向来情绪内敛的叶青将感情流于表面,平淡却真诚。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一切从头开始,我和她是不是会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他人格残缺,本性偏执,这原来是极为不稳定且危险的性格,但是偏偏他为数不多的感情全部都倾注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执念太过,世界几乎就围绕着林夕运转,但是她希望我有自我,而我也希望能成为保护她的人,而不是……而不是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的小皇夫,不是被她拼死抱出火海的零,更不是阅尽沧桑却依旧看不开过往的叶青。

所以,我宁愿让一切重头来过。

……奶包子一样的叶梦归不情不愿地被宋雯抱着来到了希初的办公室,被宋雯又是捏脸又是拍屁股之后才蹬着小短腿从怀里摸出了一颗淡金色的水晶。

希初看了宋雯一眼,见她微不可查地抬了抬下巴之后,才戴上手套将那块水晶接过,细细地查看了起来。

这个是一位叫做‘秦向远’的位面洞悉者的灵魂结晶。

宋雯用力摁住怀里不安分的小土豆,说道,我查看了林夕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任务报告以及资料,她有一个任务是净化秦元帅之子秦向远的意识体?你帮我把林夕的任务给销了吧,任务赏金换算成七级营养液注入休眠仓内,然后将她的身体简报发给我。

宋雯是林夕的后勤负责人,是以有权利查看林夕身为位面洞悉者的一切资料以及档案,希初对于她的要求也并不觉得奇怪。

依照着宋雯的吩咐将任务销掉之后,希初唤人过来取走秦向远的意识体,这才将林夕的身体简报放在桌子上,对林夕的两位家属说道:林夕小姐的身体健康,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其脑电波的波动却有明显异常,我们已经对林夕小姐进行了初步诊断以及治疗,但是效果不太理想。

宋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里抱着的小土豆已经扯着嫩嗓子奶声奶气地嚷嚷道:你们当然查不出问题啦!妈妈的灵魂在破碎重组,很快她就要从恶灵脱胎变成神啦!这个阶段很危险的,所以说让我去找妈妈啦,我知道怎么样妈妈脱离凡胎命格哦!不管是宋雯还是希初,都是典型的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此时听着叶梦归上蹿下跳的叫嚷,也丝毫感觉不到其中蕴含的深意。

希初虽然相信任何的位面体系都能通过科学来解释,但是眼下他们找不出病根也是事实,于是只能扶了扶眼镜,不耻下问地从办公桌抽屉内掏出一根波板糖贿赂叶青的儿子,道:请问,灵魂破碎重组是什么意思?恶灵脱胎是什么意思?林夕小姐在这个阶段会有危险吗?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呢?小土豆好奇地看着这种对天生恶鬼而言有些陌生的食物,一边撕开糖纸舔了舔,一边咂咂嘴说道:因为妈妈是立下大宏愿的人啊,是哪一世我不知道啦,但是肯定有一世立下了大宏愿,注定要为世间枉死之人拾捡公道。

但是妈妈践诺的形式是‘渡苦’,原本是要经历世间百苦方可普度众生的佛门正道,但是偏偏被人加注了大凶的命格,于是‘渡苦’变成了‘百劫’,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等到凑够三百八十九世,妈妈的灵魂就可以脱胎啦。

叶梦归语气天真而又残忍,宋雯却听得汗毛倒竖,略带僵硬地道:你的意思是,林夕跟随叶青穿越之后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不得好死?但是她还未当上位面洞悉者之前,是被叶青带着穿越不同位面的吧?我看了林夕的记录册,她说自己每一次都穿越到自己的前世身上,又是为什么呢?叶梦归舔糖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神情流露出了懊丧和颓靡,恹恹地道:好吧,我虽然不喜欢叶青,但是他的确是帮了妈妈不少。

因为妈妈作为‘林夕’的这一世还不是第三百八十九世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妈妈是活不过而立之年的,她大概还要再死几次才会迎来灵魂重组。

但是叶青扰乱了妈妈的命线,导致妈妈穿越附身在了以前的自己身上,并且重现了自己曾经的死亡,这其实是一种超度的仪式,你们懂吗?叶梦归挥舞着波板糖,说道:重现生前的死亡方式,这是超度厉鬼的一种办法,比如说水鬼就把它再淹死一次,吊死鬼就把它再吊死一次,死亡是痛苦也是解脱,象征着放手人世的‘撒手’。

妈妈自己超度了自己,所以得到了自己前世的馈赠——或许是记忆、或许是能力、也或许是经验知识。

妈妈改变不了自己必须‘死亡’的命运,但是她在这些馈赠的帮助下走上了佛道双修的路,就把‘百劫’化为了‘渡劫’。

简单的来说——叶梦归甜笑着用波板糖指了指天空,你们看,妈妈依旧在不停地轮回着‘死亡’的命运,但是‘林夕’的存在没有被磨灭,对不对?佛门讲究的是来世,而道教求的今生,妈妈大概是不想喝孟婆汤,也不想投胎转世变成另一个人,所以才决定在今生之内将‘百劫’全部渡完。

叶梦归咔擦一声咬碎了一小块糖果,支吾着声音说道,妈妈已经死过很多世了,她的灵魂变得越来越强大凝实,所以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渡劫缘由,但是她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命数,这会让她感觉到很迫切以及焦虑。

她大概是放心不下你们也放不下叶青,所以在不停壮大自己实力的同时,顺从自己的劫数。

而轮回六道众生、仙、鬼、精怪以及神明的灵魂,是不太一样的。

众生要受轮回之苦,仙者要受天人五衰,鬼怪要承担孽障,唯有神明可以永生。

叶梦归低头咬着糖果,他垂下的眼帘里藏着他人无法理解的狂热与敬服,那是活在太平盛世年间的子民谈起明君时才有的眼神。

古往今来,发下大宏愿,身具大功德大气运的人不计其数,但是能扛得住百劫命数,背得起这么多孽障因果而不疯魔的人,又有多少呢?叶梦归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宋雯和希初都不知道,想要背负起大宏愿,必定要对众生之苦‘感同身受’——大宏愿不是一个人的愿望,更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众生发出的声音,是他们在绝望中迸发而出的反抗。

但是很不凑巧,林夕欠缺的就是同理心,所以她才需要次次渡劫,将世间枉死之人的苦楚一一受尽,方可圆满。

叶青的意识已经隐隐触碰到了法则禁忌的门槛,所以他也感知到了林夕的命数,想要阻止,却又无从下手。

——因为立下大宏愿的人,就是林夕啊。

叶梦归甜笑着吃完了最后一口糖果,用尖利的牙齿将硬糖咬得咯吱作响,乖巧地依偎进宋雯的怀抱。

他不会让这些凡人有机会惊扰了林夕最后的觉醒。

他们这些被三界抛弃的怨鬼孽障,终究会迎来自己的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揭秘啦……能看懂吗?能吗?有人说我脑洞简直彪高速,跟不上我的车速的话,我将来把前文修一修。

叶青真的是林夕的救赎,因为没有叶青呢,林夕这一世还是会死,然后继续轮回。

而叶青一边很纠结林夕的死去活来,但是林夕如果不渡劫,她就会投胎转世变成另一个人_(:3∠)_前文提到的笏板是臣子给君王上奏的时候用来记录重点的工具……大家回头再看的时候是不是能感觉到一种酷炫的气息扑面而来?(doge)记得以前有读者说了一句死了这么多次才造就了一个林夕。

其实……没说错(手动滑稽.jpg)第一百六十三章 末日救赎(一)荧惑星净火、镇星秽土、岁星娑罗。

林夕意识模糊,神智不清,恍惚间似乎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漆黑空荡的空间里响起,那声音实在悦耳,清越一如昆山玉碎,晓月风清,愣是在空荡荡的世界里撞出了隽永的回音。

光影模糊间似乎看见了一人朝着她伸出了手,目标是她无名指上的银戒。

林夕也不知道怎的,倏地收紧了手指,将那枚银戒牢牢地扣死在手指之间。

那个模糊的人形沉默了一瞬,却是道:罢了,太白星已至,五行缺一。

林夕感觉到那人伸出手,轻轻地在她的脊背上一推,她就仿佛失去了重力的牵引一般,顺着这股力道向着一个广阔无垠的宇宙落了下去。

劫数已尽,自去吧。

……二十一世纪末,因为人类对地球无止境的开发与污染,自然的生物链与生态平衡终至破碎。

失去臭氧层的保护,日渐拔高的气温导致南北两极的冰川大陆消融,海平面上涨,不断压缩人类的生存空间,同时,许多生物因为无法适应过度严苛的气候而灭亡。

空气污染、全球变暖、自然资源无法再生,人类使用科技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却无法阻止宇宙最美的蓝色行星逐渐衰竭。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曾经创造了无数生命奇迹的母星消亡死去。

于是,浩劫到来了。

垂垂老矣的母星再无力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保护,宇宙泄露下来的辐射开始扫荡整个地球。

污染严重的环境成了瘟疫和灾变最好的摇篮,人类的人口数被大幅度削减,更令人绝望的是,其中一种传染性极高的寄生虫病症制造了无数曾经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丧尸。

它们蚕食了人类智慧的大脑,操控着一具行尸走肉的皮囊,向着曾经的地球主宰发动了侵略。

这种依靠□□进行传播的病毒几乎将人类逼上了绝路,人类也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林夕拧开矿泉水瓶,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愣是让这宝贵的纯净水在口中停留了数秒,这才缓缓咽下。

将怀中的唐横刀抱得更紧,林夕扭头看着身边所剩不多的食物,忍不住微微抿起干燥起皮的薄唇。

为了保证自己拥有足够对抗丧尸的体力,她并没有在食物上苛待自己,但是即便再怎么精打细算,公寓内剩余的食物也只够她撑过今晚而已。

说起来,末日其实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浩劫,但是人类对于尚未蔓延到自己身边来的灾难总是难免会带着几分侥幸之心,毕竟要他们舍弃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钱财与土地也需要太大的魄力,老百姓看不见整个世界的远景,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寸地。

林家就是这样的典型。

一个很普通很传统的重男轻女的封建家庭,一对从小就偏心小儿子的父母,一位心怀鬼胎的长姐,一个娇奢任性的弟弟,林夕就是夹在中间最尴尬的次女。

父母是因为第一胎生下了女儿,才咬咬牙不顾身体怀上了第二胎,谁知道第二胎居然又是女儿,愣是调养了好几年身体才怀了第三个孩子。

长姐林霞嘴甜乖巧,幺儿是放在心尖尖上的珠宝,而不是男孩、沉默阴郁、又害得家里幺儿差点生不出来的林夕自然就成了家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了。

林夕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受待见,丧尸来袭,一家子跟着政-府的车队撤离,居然把她撇下了。

长姐林霞倒是好心给林夕打了个电话,但是林夕上的是校规森严的寄宿学校,手机需要上缴,而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想过要来找她,唯恐被大部队抛下,急匆匆地走了。

而林夕得知丧尸来袭之后还急急可可地往家里赶,谁知道到了家,才发现人去楼空,什么都没留下。

可以随身携带的食物与饮用水都被带走,钱财等事物都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是一些不方便携带的新鲜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

除了林霞给林夕写了一张纸条,大概说明了一下部队前行的路线以外,家里人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好像林家没有这个人一样。

林夕本应该绝望哭闹,或是崩溃愤懑怨天尤人的才对,但是眼下她除了疲惫以外,却没觉得心里有多难过。

大概是习惯了,也大概……是她也没有将这辈子的家人放在心上吧。

是的,这辈子。

林夕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原本并不是生活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里的。

稚嫩的身躯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林夕从一开始就对这辈子的家毫无归属感,没有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愠怒和不满,只有仿佛撇下了什么包袱一般的释然。

话虽这么说,但是眼下-身处绝境,坐以待毙也太不像话了。

因为丧尸来袭的新闻早就散播开了,有条件有能力的人早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而没条件没能力的虽然还心生侥幸,但是有点危机意识的也会往家里囤积一些粮食。

林夕倒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囤积了不少食水,但是为了回来找自己的家人,她只带出了一部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这些天来吃的都是家里剩下的生鲜蔬果,而那些保质期长热量又高的食物都被她攒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观察了这么多天之后,林夕也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定的了解。

丧尸的传播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只要被丧尸咬到或者被丧尸的污血喷溅到,就有一定的可能性会被传染。

林夕已经换上了厚厚的长衣长袖,戴上了面罩、帽子以及手套,眼睛上还挂上了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力求武装到牙齿。

在外界四十八度的高温之下穿这样的衣服是很难受的,但是眼下也实在别无他法。

林夕将装满食物和矿泉水的背包背上,拿着唐刀来到了阳台,目光往下一扫。

街上空荡荡的,偶尔有几只行动僵滞的丧尸蹒跚而过,却没有人想过合力将他们清理掉——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沾染上一滴血,也有被传染的可能。

政-府虽然带领着一部分的民众离开了城市,但是能走得掉的其实不多,毕竟一个城市的民警也就那么点,不可能将所有人都保护得妥妥帖帖的。

队伍零散,还没走出城就被袭击的实在不少,而因为各种原因被耽搁从而走不掉的市民更多,大部分都躲在家中不敢动弹,等待着政-府再次派出接应的部队。

政-府的确会派出接应的部队,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至少要等两到三天,如果食物储备不足,多半会饿死很大一批人了。

林夕将床单撕成条状接在一起,从五层楼高的阳台上丢了下去,她握紧了背包的肩带,很快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窸窸窣窣撬锁的声响。

林夕的神情淡了下来,她知道撬锁的人是谁,也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这也是催促着她赶紧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毕竟身在末世,秩序与道德崩坏,谁也不知道人类为了活下去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那天背着沉重的背包冲进公寓楼也没有刻意遮掩,被人看到也是正常的。

邻居那一家子不是好相与的人,儿子更是个社会混混,家里储存的食物再多,也不够一家三口吃多久,会对她一介孤女下手,不过是迟早的事。

——你想活,我也想活,那各凭手段便是。

林夕倏地收紧了手指上缠绕的被单,翻身往栏杆外一跃,隔着手套,床单拧成的绳索飞快地从掌心滑了出去,林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为了防止战斗中出现差错,林夕一头柔顺的长发已经被绞成了干爽的碎发。

她打扮得像个偷偷出行的明星,手里紧握着唐刀。

这柄唐刀是她从一家古董店里淘来的,因为刀刃雪亮仿佛高仿制品,所以林夕也没花多少钱。

这个世道危机重重,政-府也不再禁止枪支刀具,所以林夕一直将唐刀藏在了宿舍里。

唐刀是林夕身陷囫囵之后活下去的底气,她必须尽快适应这个末世。

林夕提着刀,义无反顾地对上了一只落单的丧尸。

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长送去了寄宿学校,每年只有放长假的时候才能回家里待一段时间。

一个人生活总是要学会独立自主、打理家务,林夕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做事也利索,力量远超同龄的女孩子。

一刀砍出去的时候偏了偏刀锋,刻意避开了鲜血喷溅出来的路线,做得非常干净漂亮。

杀了丧尸之后,林夕从怀里摸出一盒火柴,擦亮丢下,看着丧尸的尸体无风自燃,心底很是平静。

这是避免丧尸病毒传染的一种手段,这种病毒虽然可憎,但是高温却能将他们灭杀,而丧尸也格外易燃,很快,尸体和鲜血就都被烧成了黑灰。

林夕拿着唐刀在灰烬里翻搅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政-府广播里提到过的脑液结晶,只能放弃。

听说末世来临之后,一万个普通人里有一个人会幸运地成为的先行者,拥有超乎想象的能力,不知道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可以掌控风雨雷电,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先行者这个说法是从国外最先流传进来的,听说是根据红皇后假说中的进化论在这个国度中,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使你保持在原地而来的。

外国的科研人员认为这一场浩劫是生物界的一种优胜劣汰,因为人口趋向于饱满,世界已经承担不起,所以开启了一种自主净化的模式。

不过林夕只当这是人类的妄想罢了,毕竟她所在的城市也有百万人口,怎么不见有一两个先行者冒出头来?林夕陆陆续续又砍了几只丧尸,确定自己已经能适应之后,就朝着林霞留下的路线找了过去,决定在途中经过的超市里摸点口粮。

而林夕也没有注意到,在她扫荡了这一街角的几只丧尸之后,公寓楼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几人,包袱款款,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pД‘q)?我的金手指呢?我的金手指呢?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随身空间双系异能前世记忆高智商大脑以及强大痴情无所不能的男主角,我的呢?我的呢?兔叽:爱过。

(良心不仅不痛甚至还反手把闺女的大佬给藏了起来.jpg)第一百六十四章 末日救赎(二)林夕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身后跟了人,只是因为感觉不到那些人的恶意,她才选择袖手不管。

但是也因为身后有人跟着,林夕是不敢再对丧尸下手了,万一她在跟丧尸搏斗的过程中有人在背后阴自己一把,那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冤屈至极。

她一路小跑地钻进了一家便利店里,在一片狼藉的货架上摸了一些能吃能用的东西,还顺手摸了几个打火机。

林夕在便利店里待了一小会儿,看见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之后,她才从后门夺路而逃。

不管怎么说,她不放心将后背交给陌生人,她检查过这家超市,里面没有丧尸,可供躲藏隐匿的安全地带不少,食物也还算是富足,将铁门一关也能隔绝丧尸,应该足够那些人撑到政-府的救援部队到来为止了。

确定了周遭环境安全之后,林夕就飞快地跑路了,她不知道那些人跟在她背后是为了什么,但是她眼下也只能顾得了自己了。

林夕不会开车,路边四处乱丢的车辆对她来说也派不上用场,最终还是找到了一辆自行车,在街上慢悠悠地骑了起来。

虽然前路漫漫不知有何艰险与坎坷,但是保持一颗平常心,总归不会错的。

……刘东是江城东北角的黑帮老大,末世来临之后因为身份尴尬的缘故而没有跟着政-府的大部队一起走,而是带着一帮兄弟在江城圈了一片地,颇有点自立为王的味道。

他手底下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稀稀拉拉百来口人,核心成员也不过十几个。

丧尸来袭,社会的法律与秩序一夜间崩溃殆尽,不管他人如何绝望,刘东的小日子却是过得挺滋润的,有吃有喝还有弹药枪支,不出什么意外,滋润三四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重点就在这个意外上面。

刘东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脑袋中被植入的东西,他就禁不住的心惊胆战,但是一想到那个人可以带来的利益,刘东又觉得心头一片火热,不停告诉自己铤而走险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更何况黑帮虽然没什么道德羁缚,但是兄弟义气还是有的,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对方又救了自己的命,即便归附到对方麾下也不丢脸。

他在社会上摸打滚爬了这么多年,这点看人的眼里还是有的,对方来头不小,未来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人类还有未来的话。

刘哥,我们只找到三袋大米还有一些桶装水。

几个青年背着物资走来,他们的衣着打扮都不像好人,有人染着五颜六色的鸡冠头,有人纹着花臂,里头看着最素的一个居然是身材魁梧彪悍的刘东,除此之外简直一个比一个叛逆,这些好像不太够吃,特么的,那几个娘们儿小孩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偏偏吃的一个赛一个精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草,真不知道叶哥到底为什么要收着他们!几个青年叛逆成性,被派出来收集物资就够郁闷了,更别提找来的食物还不一定能进自己的肚子。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叶哥,而他们的脑袋里还被植入了一种奇怪的东西,换做是以往谁敢这么只是他们,早就窝里横了,谁鸟他?但是眼下小命攥在别人的手中,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当一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只是这嘴头上的腹诽却是少不了了。

谁让叶哥的行事准则跟他们的人生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呢?滚蛋!嘴皮子利索,你倒是跟他横啊!刘东叼着烟屁股猛吸一口,末世之后,香烟已经变成了奢侈品,顶多尝个味,实在不过瘾。

烟-瘾一犯人就烦躁,刘东抬脚给了那话多的青年一脚,骂骂咧咧地道,那牲口根本不是人,听说是政-府说过的那什么万中无一的‘先行者’,咱们这谁能打得过?!好在对方还有点道德底线,要是个杀人如麻的,你以为你小子还有能耐在这里蹦蹦跳跳?那些个娘们你就当是他养的女人!总比喜欢看人肉烟花的来得好!说到这里,刘东猛吸了一口已经熄灭的烟头,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青年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有些不满,嘴上碎碎念念地道:养女人也养个好看的啊,这年头没人管,养个清清纯纯的学生还不比那些……林夕吱呀吱呀地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在这群人身边经过,要走时还疑惑地偏头看了他们一眼,觉得气氛gay gay的。

刘东:……青年:……因为实在憋得慌,林夕暂时将口罩拉了下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小嫩脸看着这群站在街道边挨挨挤挤骂骂咧咧的大男人。

她实在太镇定了,镇定得整个人的画风都跟周围格格不入,仿佛不是行走在末日的街道上,而是在公园花团锦簇的小径上骑着自行车。

她背着跟自己身形完全不符的大背包,唐横刀的刀鞘就卡在背部和背包之间,只要一抬手就能将刀□□,明明面容娇嫩仿佛二八少女,但是周身的细节却处处昭示着何为稳如老司机。

刘东一眼扫过去,立刻就知道这是个活得明白的女人,也是个有能力活得好的女人。

青年站在刘东身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骑着单车的少女渐渐远去,失语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刘哥,叶哥说看见落单的行人尽量带回去,咱们动手吗?刘东沧桑地吐了一口稀薄的烟雾,道:去拦吧。

语气好点,这位将来绝对是个‘姐’。

……林夕被人邀请入伙了,虽然发出邀请的人看着不像个好人,但是语气诚恳,态度友善,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做不能以貌取人。

林夕兽性的直觉没有感知到恶意,于是她想了想,决定跟这些人走一趟。

万一对方是在说谎,林夕也有把握逃跑。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林夕淡定十分地在对方说完话后的下一秒抽出唐刀搁在对方的脖子上,语气凉薄地道:带路吧,如果我确定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大家就是伙伴了。

如果说的不是真的呢,那就一命赔一命吧。

林夕眼光很准,一眼就瞄中了里头作为领头人的刘东。

她握刀的手稳稳的,虽然身高比刘东矮了很多,但是唐横刀的长度却能保证一击毙命绝无残留。

她杀了这么多丧尸,各个都是被砍掉了脑袋,这些人想打什么坏主意,林夕都能在第一时间削了人质的头。

为了避免团队里还有想要取代扛把子的二把手,林夕长袖里还藏了一把小刀,手腕一翻就能掉进掌心里。

刘东冷汗津津地带着人回到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时,林夕才发现他们一群人足足有三四十个,乘着一座大巴,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林夕没有冒然靠近,而是给一边的花臂青年打了个眼神,对方立刻抖了激灵,扬声道:叶哥,秦哥,许哥!我们带回来了一个妹子,她不太相信我们是好人!林夕心里暗想,你们这幅打扮到底哪里像个好人了?被拦车的时候没有一刀捅过去那都是我心态过人了好吗?显然,世上总有英雄所见略同的事情发生,青年话音刚落,那边厢就响起了一个轻佻的揶揄声,声音沙哑地道:带回来?别是被绑回来的吧?人未至声先到,林夕躲在刘东魁梧的体型身后,恰好看见一个穿着燕尾服样式西装的高挑男子从大巴后面走过来,乍一眼看过去风度卓然,甚是好看。

如果在末世前,这一位大概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但是放在末世里,这就像个拎不清的疯子了。

对方一抬眼就是和林夕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目光微微诧异,却是很快勾起一丝带着邪气的笑,语气漫不经心地道:哟,居然是只狼崽子。

他话语轻佻仿佛调戏,林夕心里却登时咯噔了一下,开始思考起了逃跑的路线,因为对方看上去似乎并不在乎她手里的人质。

不等她夺路而逃,另一个声音轻飘飘地落进了林夕的耳里,带着悠然从容的味道:我们算是一支政-府的救援小队,收留一些落单的幸存者,你若不愿意加入,就自行离开吧。

林夕抬眼看去,远远走来的是两位身穿军装的青年,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实在年轻得有些过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两人的胸前挂着的军衔——一个两杠一星,一个一杠四星,一个少校一个上尉,哪怕眼下世道混乱,这两人的军衔等级也太过骇人了一点。

两人皆是脊背笔挺,走路生风,那种军人特有的气质不经历风雨的捶打是绝对仿造不出来的,林夕倒是多少松了口气。

开口说话的是那位个子高些的少校,明明是偏向秀逸清俊的五官,却因为从军的关系而显得有些冷硬,那一种近乎凌厉的俊美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而相比起他,那位上尉的皮肤偏白,看着像是一个文职人员,难得的是容貌居然有种华彩照人的雍容感,天生贵人的气质与风骨。

两个人一走出来,林夕立刻就被这惊人的颜值给闪瞎了眼睛,她眨了眨眼,心想果然长得帅的都上交国家了。

林夕的目光落在了少校的身上,她正想放下唐横刀,那上尉却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看这位小姐也是懂事的人,这世道已经很难见到小姐这样的人,不如一起上路,总归会比独自一人行动要安全些。

我叫秦向远,不知您如何称呼?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许某人:哦哟,狼宝宝。

秦某人:三了顶头上司,上位的就是我!大佬:……(似乎有刁民想抢朕的皇后.jpg)第一百六十五章 末日救赎(三)林夕很快加入了这一支队伍,那位姓秦的上尉非常热情地给她介绍了队伍人员的成分构造,让林夕心中不由得感慨不亏是华国的军人。

相比较之下,那位姓叶的少校倒是态度有些冷淡,不过鉴于对方的军衔,这或许是上位者的威仪也说不准。

林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远远地看见那人挺拔的背影,就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心,这大概也是对方的气质使然,从容镇定,即便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变色。

在这位名为秦向远的上尉的介绍下,林夕大概摸清楚了这支队伍的特性。

简单来说呢,这支队伍是一锅大杂烩,有黑道上的混混,有普通贫民百姓,有孤儿寡母,甚至有残障老人。

秦向远和那位名为叶青的少校是同一个军队的将士,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背景还是红三代,可以说是根正苗红。

只是这年头四处动乱,编制内的队伍也散,秦向远和叶青被派往邻城镇守时,根本没想过丧尸的危机会在江城爆发。

他们接到命令,从邻城赶到了江城,却发现江城已经全面封锁,为了避免丧尸危机扩散得更远。

除了第一批离开城市的部队和民众以外,居然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被锁在了城市里,想要离开江城都需要经历非常严格的排查和检测,避免将丧尸病毒扩散得更快更广。

叶青和秦向远在了解到情况之后,第一时间走进了江城,四处收拢落单的民众,尽可能地保护他们、帮助他们,虽然不能将他们全部带离城市,但是至少能将一部分带到病毒检查站里。

叶青和秦向远瞄准的是社会上的弱势群体,而成年男女有一定的战斗力和逃跑能力,他们也会邀请对方入伙,但如果对方有了自己的队伍,他们也不会强求。

此外,叶青也尝试着收编拉拢一些有实力的强者来保护队伍中的老人小孩,因为只靠他和秦向远两人的话,难免会周转不开。

黑道大哥刘东和许熠就是叶青和秦向远拉拢过来的,只不过区别就在于刘东这个黑道人士是被招安收编了,而许熠则是被拉拢过来的。

我、叶哥还有许熠,我们三个都是‘先行者’。

秦向远解说道,叶哥的能力有些玄乎,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可能也没法理解,但是你知道他很恐……我是说聪明就好了。

而许熠的能力就像打火机,能随时随地点火,至于我……秦向远微微一笑,十分帅气地打了个响指,林夕立刻就感觉到有风温柔地拂过她的鬓发,亲吻她的脸颊,带着一股清爽的凉意。

秦向远笑容灿烂,态度矜持,但是字里行间依旧透着隐隐的得意:这就是我的能力,很……帅吧?哦。

林夕面无表情地抬手搓了搓微微麻痒的脸蛋,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被调戏了一下,许熠是打火机,你是电风扇对吧?我懂了。

秦向远:……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虽然秦向远有种莫名的二,但是林夕能感觉到,大概是因为保护他们的人的确很有实力,性命得到了保障,这支队伍里的整体氛围都是比较轻松的。

大巴上的座椅被拆掉了不少,就为了空出位置来存放物资,林夕目光四下一扫,就发现车队上以老人、小孩和妇女为多,倒是也有几名青少年以及妙龄女郎,但是大多数也都是老弱病残,奇怪的是,车上并没有伤员。

为此,林夕疑惑了一小会儿,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车队里当然不可能有伤员,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即便能活,也一定不能留在车队里。

秦向远看着不太靠谱,但是叶青却是个性格有些强势的人,他说一不二,顾全大局也绝不会心软,自然不可能将伤员留在车队里。

林夕将自己背包里的食物上交给了车队,这是加入车队的要求之一,提交自己的物资,统一进行分配。

车队里分为战斗和后勤两组,战斗组承担更多的风险,但是在分配上可以得到更加宽裕的物资,为了确保他们能保有足够的体力;后勤组是没有战斗能力或者是不愿意承担死亡风险的人,他们负责搬运物资、烧水、准备餐点等琐事,虽然轻松也不会危及生命,但是拿到手的物资也只能确保他们不死而已,想要吃饱,也是难。

而不愿意提交物资的可以选择离开,提交了物资,之后的物资会均匀分配,如果提交物资的人被丧尸感染,车队也会将物资尽数归还,放他离开。

经过了解,林夕才知晓,这支车队规矩森严,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也没有人会对此心生怨怼或者不满,足可见领导之人的御下之术有多高明了。

负责清点物资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怯生生的,将林夕上缴的物资数量记下之后,便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巧克力、三条杂粮谷物棒以及半瓶矿泉水递给了林夕。

这个就是最基础的物资了,如果不加入战斗组也没有做出贡献的话,那每天就只能拿到这么多的食物。

林夕在车队里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将唐横刀往怀里搂了搂,眼神微微放空。

末日的到来是循序渐进的,因此林夕也没有感觉到多大的落差,反而有种目睹世界摧枯拉朽般崩坏的无力感。

蓝星的衰败和消亡是无可挽回的结局,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必不是一次全新的进化以及改-革,人类如果真的会出现那种万中无一的先行者,那六十多亿人里总会有希望的火种绵延下来。

林夕原本是不相信先行者的存在的,但是眼下,她面前居然一次性出现了三个。

林夕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她有在末世中活下去的自信,但是她依旧很好奇进化的方法,万一未来地球的环境更加恶化,除了先行者以外再无人类能适应全新的生态环境,那该如何是好?而先行者的进化到底有没有规律性?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得到强化,至少要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

林夕还没规划好自己的未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双包裹在制服里的长腿,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叶青波澜不惊的双眼,沉如子夜,静如死水。

你是叫林夕?叶青对这个举着唐横刀将刘东押解回来的女孩印象不浅,而对于活得明白的人,叶青也愿意给予尊重,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分配问题。

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车队分为战斗组和后勤组,你的唐横刀是非常重要的战斗物资。

如果你愿意加入战斗组,我会教你如何使用枪支,唐横刀也归你;如果你想待在后勤组,我愿意负责你往后的需求,在基础食物之外提供给你更多的物资,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将这柄唐横刀租赁给我。

叶青的话说得在理,但是因为他语气中隐隐流露出来的威势,难免会让人感到压迫。

换一个人来或许会觉得不高兴,毕竟物资上缴了,唐刀可是我保命的武-器,我乐意当后勤,也不想把刀借给你,你凭什么将我的私有物品归到战斗物资里面去?但是林夕不会,她只觉得老脸一红,有种吃软饭的迷之羞耻感,立刻出声拒绝道:不用了,我加入战斗组,请您教导我枪支的使用方法。

叶青点了点头,对于林夕的选择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说道:你跟我来。

林夕站起身,她现在不过十五六岁,身量矮小,站起来也就才刚刚到叶青的胸口。

车队内多的是比她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女,但是叶青却从不怀疑这个小女孩的能力。

她或许现在还很弱小,但是她却拥有强者的心,只要好好教导她,她必然能在末世里走得更远。

许熠原本坐在车顶上警惕四方,看见叶青带着一只小不点走出来的时候,颇感兴味地挑了挑眉。

刘东看见许熠从车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差点要给这位大爷跪下了,他牙齿打着寒颤,却还勉强挤出一分笑意:许,许哥?您有何贵干啊?刘东长相本就显老,自己又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站在许熠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前喊他许哥,这画面简直怎么看怎么可笑。

但是刘东一点都笑不出来,在这个车队里,虽然叶青的地位是最高的,但是刘东知道这群人之中最恐怖的反而是这个看着温润不显山露水的青年。

刘东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末世之后自然没有道理突然变成了大圣人,他会跟着车队行动,一般是被叶青逼的,一半是被许熠吓的。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微笑着将一个人炸成烟花,还笑着发出喟叹一般的感慨。

简直是个变态。

新来的小狼崽,是你带回来的?许熠看都没看刘东一眼,只是远远地望着拿着一柄手-枪认真听叶青讲解的少女,她跟叶青是什么关系?刘东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却没想到许熠问出的问题却跟他风马牛不相及:应该不认识的吧?叶哥跟林小妹看上去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许熠看着神情沉静,手把手教导少女如何使用枪支更换弹药的青年军官,忍不住呵呵一笑:没关系?许熠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还是能认清叶青这个人的,也正是因为心底门儿清,所以他才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又牵扯了叶青全部心神的小狼崽子生了兴趣。

这个世界虚浮无趣,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左右摇摆,想要找一个同类又谈何容易?许熠一直觉得叶青这个人身上或许带着跟他相同的品质,哪怕对方披着军人一张大而无畏的皮囊,许熠也觉得对方心中一定埋藏着空虚,而人类为了空虚会变成怎样扭曲的模样,那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而当一只凶兽在一直无意路过的小白兔身上凝住了视线,除了遇见了猎物,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许熠觉得很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头晕眼花,忙得真是脚不沾地。

会把更新速度提上来的。

等我把作业写完_(:3∠)_第一百六十六章 末日救赎(四)一支车队一共三辆大巴,负责开车的都是刘东手下的小混混,每一辆大巴都配备了几名战斗组的成员,确保队伍的安全。

林夕跟在叶青身后,看着英俊沉稳的少校严词拒绝了一脸哀怨的秦向远,将对方我也能教你用枪啊、我们组阳气过盛需要适当调和、我得了林姑娘不在身边就不能呼吸的病等呐喊全部抛之耳后,私心里觉得跟着叶青这样稳重靠谱的大佬才比较有前途。

反倒是叶青一板一眼地听完了自己属下的抱怨,深感没有顾及好下属的情绪,于是从自己的车队中抽了几名女孩子塞进了秦向远的车队里。

逗比少尉面对着耿直少校的行为,立刻不说话了,开玩笑,三个大巴中叶青挑的是大头,所谓能者多劳,他负责的大巴上基本都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弱势群体,万一上司看他不顺眼再多调几个过来,他可是有点忙不过来了。

万一出了什么事,叶青第一时间就得杀个上尉祭天。

想到这里,即便心中再怎么哀怨,也只能看着叶青假公济私地拐走自己心水了好久的小姐姐。

秦向远喜欢林夕,却不是一见钟情。

他是秦老元帅的老来子,家中虽然疼宠却绝不溺爱,身在家风清正的秦家,秦向远的思想观念可以说是笔直笔直的,没有什么大男子汉主义,更没有高高在上的臭脾气,虽然有点二,但是性格可以说是相当讨喜。

有能力、三观正,按理来说秦向远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少红颜知己,但是偏偏他迟来的叛逆期让他没有按照家里的安排进入星际军队,反而成了一名位面洞悉者,因为对于秦向远来说,宇宙的魅力虽大,却远不及三千位面的变化万千。

位面洞悉者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文职,他当初弃武从文,差点没气坏了自家老爷子。

谁知道这么平平顺顺的职务,居然还能阴沟里翻船。

秦向远遇害的那一段记忆已经逐渐模糊了,但是他还记得自己被人从冰冷的深海里挖掘出来的感觉,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冰冷与孤独感,他这辈子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原本,秦向远就算得救了,估计也摆脱不了这种心理阴影。

但是他记得之后自己就被裹进了温暖的明光里,他意识模糊,却仿佛能感觉到那种生命律动的轨迹,能看见雨后新芽初绽,嗅见月满风清。

他被泡在温水里,迷迷糊糊的,却仿佛从无垠的黑暗中窥见一丝温暖的奇迹。

说是吊桥心理也好,说是雏鸟印随也罢,单身多年的秦向远感觉自己陷入了无理取闹的甜蜜初恋中。

然后就听说自己暗恋的小姐姐是叶青的老婆。

哦……那么问题来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他能成功上位的可能性是多少?看着冷心冷肺明明失忆了还下意识护食的顶头上司,秦向远有些笑不出来。

他们在这个世界里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保有着记忆,叶青却没有。

见惯了叶青非人类的冷静自持和自制自律,这个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都要怀疑叶青投入式穿越之后变成性-冷-淡了。

他不找女人是因为他知道林姐会过来,心里总有个盼头,但叶哥失忆了还不找女人是为了啥?绝对是身体有毛病吧?秦向远是这么想的,怎么也没想到单身多年的叶哥一撞上林姐,就老房子着火似的熊熊燃烧了,林姐现在可还是个孩子呢!……被下属吐槽老房子着火的叶青压根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腹诽他,只是认认真真地教着身边的小女孩如何使用武-器,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孩子微妙的不同:老式的枪支配的是弹匣,政-府允许民众使用的大部分也是这种,但是新式的枪支为了更高的隐蔽性以及携带性,用的都是弹片卡。

将子弹进行纳米压缩,杀伤力更强,创口更大,但是后坐力会减小,即便是体质相对柔弱的女性,也能很好地使用这种枪支。

叶青将一把样式精致小巧的手-枪递给了林夕,巴掌大小的手-枪,仿佛镀了银一般精美好看,拿在手里的分量也相当轻巧,让林夕不由得啧啧称奇。

叶青手把手地教了林夕如何更换弹药卡,如何预防枪支走火。

他话少,但是一字一句都说在要点上,让林夕颇有中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明朗。

叶青讲完该讲的,又问了一句:杀过丧尸吗?杀过。

林夕摆弄着枪支,歪头想了想,不少。

林夕的确是杀过不少,为了让自己尽快熟悉这个末世,她啃着干粮找了好几只丧尸,砍得人都麻木了,丧尸那张腐烂的鬼脸都变成奶娃娃了,她才罢手。

虽然没能找到脑液结晶,但是她至少把胆气给锻炼出来了,绝对不会拖别人后腿的。

杀过就好。

叶青点了点头,一点都没觉得小姑娘这么凶残有哪里不对,只是叮嘱道,一会我们会经过一家超市,超市向来是人口密集地,丧尸的数量也多,你跟在我身边练练手,距离较远,你可以直接用枪瞄准头部,距离较近,你可以用唐刀废了丧尸的手脚。

丧尸的污血一般存于头部,四肢只会有大量的血块,只要不碰到,就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砍断头颅的确是杀死丧尸的唯一办法,但是团队行动,你要小心污血不喷溅到队友的身上。

这后面一句,根本就是明晃晃地提点了,毕竟单打独斗和团队行动还是很不一样的。

林夕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拿着唐横刀跟在叶青的身后下了大巴,走没几步路,就看见了叶青口中说过的超市。

身为江城人,林夕当然知道这一家超市,这是一间规模庞大的大卖场,以物美价廉品种多而闻名江城,其他小超市或许已经被盘剥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这间超市却肯定还有油水可图。

三辆大巴下来了十几人,许熠和一部分人留守,剩下的就是战斗组的成员了。

战斗组的利益分配全部凭人头来分,不是成员人数,而是杀的丧尸人头数。

林夕掂量着手里头的唐横刀,心里有了几分底气,眼下这支车队是要出城的,等到了大都市以及生存基地,指不定会不会拆伙,她总得提前给自己攒点物资,免得进了基地之后难过。

想到这里,林夕在叶青一声令下之后,立刻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瞄准两只落单的丧尸就直接爆头。

同行的战斗组无一不是身材魁梧的青壮年,看见队伍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时还有些纳闷,此时看见小女娃跟只牛犊子似的冲了出去,这些彪形大汉一个个都傻眼了。

他们加入叶青的队伍不久,面对着这些丧尸心里都有点怵,哪怕他们身强体壮,但是面对着这种堪比浑身是血的艾滋病人一样的丧尸,谁心里能不慌啊?毕竟一个不小心沾了一点半点那可都是要命的,这年头谁不惜命呢?眼下看见一个比他们小那么多的女娃娃冲了出去,这群大老爷们儿只觉得面皮滚烫,脑子一热,也跟着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再怎的……也不能比女人还怂吧?将超市门口堵着的那一批丧尸清干净之后,林夕收了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自己收割了这么多人头感到很是满意。

虽然身上沾了血,但好在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污血没有触碰到皮肤。

林夕将血糊糊的外套脱了丢在一边,回头看着跟着她捡人头的青壮年,挠了挠头。

虽然感觉队友们的眼神有些小复杂,但是林夕也没有多想,她只是跑回叶青身边,说道:队长,我一会儿能多翻一件衣服吗?外套脏了。

叶青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抬手摸了摸林夕的脑袋。

学生做得好,老师总是不能吝啬于表扬的。

林夕第一次出任务的确做得漂亮,下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更重要的是她表现出来的一往无前,如果在军队里,她绝对是能壮人胆气的先锋。

叶青本想勉励之后再敲打几句,让人戒骄戒躁,但是一低头看见林夕那双眼睛,才突然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不是秦向远那个二货,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至于浮躁?叶青可半点都没从小姑娘的眼睛里看出这种少年意气来。

叶青想,难怪他待小姑娘总有几分心软,还不是对方可人疼呢?跟秦向远那个熊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一群人在叶青的带领下闯进了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都不免有些欣喜。

但是不等他们行动,叶青就抬了抬手,队伍就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林夕心底有些困惑,却见叶青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敲了敲超市那围了一圈的前台柜,冷声说了一句:出来。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柜台下钻出来三人,两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男女,一位模样狼狈的妙龄女郎。

三人显然是被门口的丧尸堵在超市里的普通人,虽然被吓得不轻,但是有吃有喝看上去气色不错,看见身穿军装的叶青,面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

你们总算来救我们了!那妙龄女郎激动得眼眶微微发红,那两名少年男女也忍不住嚎啕出声,可见是早就被吓破胆子了。

叶青确认这三人没有威胁之后,就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

他生性沉默,也说不来好听话,因此安慰民众这些事都是秦向远负责的。

转过头之后,叶青就指挥着队伍搬运物资,林夕个子矮小,只带了一个大大的登山包,为了塞下尽可能多的物资,林夕将不少累赘的包装都拆了,装了不少高热量的零食。

第一批物资运出去之后,那得救的三个人似乎也冷静了下来,队伍要继续深入探查,林夕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林同学。

叫她的是那对少年男女中的少女,她神情有些拘谨,眼神复杂地喊了一声,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嗯?林夕偏头看了她一样,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姑娘。

大家都是同学……虽然有点不愉快,但是没必要当做不认识吧?少女看着林夕的反应,头垂得更低,语气里更是隐隐带上了埋怨。

我可先说好了,就算你暗恋明华,比我们先加入队伍,但是你也不能给我们小鞋子穿,这本来就是你不对……哈?林夕一脸懵逼地看着自说自话的少女,感觉自己仿佛失了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你就跟我说清楚吧,这次的坑是什么?兔子:你是民众的救星,正义的超人。

杀了能祭天的那种。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末日救赎(五)刘素素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林夕。

面对传闻中的情敌,说不尴尬那是假的,毕竟当初林夕暗恋自己男朋友卢明华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刘素素一边骄傲于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一边又对这个情敌膈应得慌。

虽然想起林夕的存在就心头发堵,但是他们不在同一个班级,林夕又没有真的插足他们的感情,所以刘素素也只能暗中打听,只做不知罢了。

可是谁知道丧尸危机来得这么突然,她在和卢明华外出逛街的时候被困在了这件超市里,直到现在才等来了救兵。

刘素素最初的激动和欣喜逐渐淡去,她看着林夕游刃有余地混在队伍里,自然而然地站在那个一看就是领头人的军官身边,显然比他们先加入了队伍并且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

刘素素没少听别人说起林夕这个人小肚鸡肠嫉妒心重,因此心中暗生防备,思虑良久才决定先开口说破,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林夕也不敢给他们小鞋子穿,毕竟她丑话说在前了,插足别人的感情就是不对,以后林夕再针对他们就是师出无名,迟早要被队伍中的人厌弃。

刘素素很聪明,分寸也拿捏得极好,但是她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林夕不仅不想针对她,甚至比她还懵逼。

刘素素自顾自说完,心情也有些忐忑,毕竟对方什么都没做,自己就这样先发制人地算计,到底有些蝇营狗苟了。

但是她很快又安慰自己,别怨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林夕自己立身不正,她只是想防范于未然,又有什么错?刘素素说完,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周围人的反应,却只觉得四周一片死寂,静得落针可闻。

林夕站在刘素素面前,拉了拉肩膀上背包的肩带,被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得脚步一沉。

她看着这个低垂着头颅的少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位同学,虽然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是你应该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吧?啊?刘素素茫然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周围人那和林夕如出一辙的怜悯的眼神。

现在是末世了。

林夕看着这个有心计却拎不清的姑娘,心中有些叹息,情情爱爱先放一边吧,同学,我们想活下去都不容易了。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情感和归属的需要是建立在生理和安全需求被满足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换而言之,眼下-身处末世,生命受到威胁,温饱得不到满足,这种时候还能因为那点初恋的小事给人找麻烦,简直就是应了网上的一句话,袁爷爷是否被过誉?你们是吃饱了撑着。

林夕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看着刘素素被说得面红耳赤喃喃无言,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被着背包朝着门外走。

在超市里的人都是车队中的战斗组,想到林夕刚刚那般勇猛地表现,现在看见刘素素这个模样,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走向社会的成年人了,刘素素那点小心机哪里瞒得过他们的眼目?圆滑是圆滑,世故是世故,只是有力用不在正道上,就讨人嫌了。

林夕拎得清,话也说得在理,这么一个行的正坐得端的人,刘素素还要往人家身上耍滑头,可见不是个能深交的。

这么想着,几个大老爷们儿就扎紧了运送物资的口袋,将东西一袋袋地往车上送,也没人理会刘素素了。

娇滴滴的小姑娘满脸尴尬地站在那里是挺惹人怜惜的,可是被叶青推出来安抚民众的秦向远只想原地爆炸,他等了林姐这么多年,磨刀霍霍只等拱白菜了,谁能想到他防着里头的老虎,外头还藏着虎视眈眈的狼?心里气得不行,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勉强安抚了几句,秦向远就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车队,暗自生闷气呢。

因为叶青之前划了几个女孩子去了秦向远的车队,所以这新加入的三个人被归到了叶青的队伍里,这也算是默认的规矩了。

毕竟这世道总不缺刺头,许熠下手没轻没重,秦向远又要当那个白脸,这调-教新人的任务就大多落到了叶青的头上,有些人不狠狠地打醒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好歹是什么。

刘素素心里算计多,卢明华却是个心大的,大概是男孩子都比较大大咧咧的缘故,他半点没感觉到刘素素和林夕之间的针尖麦芒,想着好歹是同个学校的,就凑到了林夕身边询问车队上的事情。

林夕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那个热心的秦上尉,只好接过这活,认认真真地给卢明华介绍车队里的规矩。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刘素素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果然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这女人就是个心机婊!……心机婊林夕倒腾着物资,将脑袋往叶青面前凑,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乐得不行:队长,这次收来的物资不少,够大家撑到检查站的吧?如果这支车队是按照军功来分配物资的,那她这一次可是能得不少,物资是末世之后人们的立身之本,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大概是因为心里想着美滋滋的事,林夕的眼睛里仿佛有了光,满天星子都沉进了她的眼底,看得叶青觉得手指发痒。

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将捏人脸蛋的冲动给压制了下去,叶青冷静地让人将今天的功绩给计算了出来,果然林夕拿到了大头,换算下来的功分还真不少。

当天,车队在一间体育馆里歇下,林夕就领到了两个午餐肉罐头和足够一顿吃的米饭,其他的功分都记在了账本上,方便她以后去领。

因为今天拿到的物资很多,车队里的待遇也有所上涨,至少后勤组也能吃个饱饭,免得撞到丧尸的时候跑不动路。

即便如此,林夕的伙食也算得上是队伍里最好的了。

刘素素身为刚加入队伍的新人,只能拿基本物资,虽然也能吃饱饭,但是一对比就有了伤害,她没看见林夕的战斗过程,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更是暗中记了林夕一笔,觉得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想着对方这么果决地表示自己不曾看上别人的男朋友,八成是因为勾搭上了别人。

刘素素扫了一眼队伍里容貌俊美的叶青,贵气凛人的秦向远,温润风流的许熠,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心中更是鄙夷。

只是这鄙夷中又忍不住夹杂了些许嫉妒,因为只要长眼睛都知道这几人都比卢明华优秀,也不怪林夕一转眼就将卢明华抛到脑后了。

林夕没注意到刘素素的视线,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想去理会,她认真地吃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晚餐,拒绝了秦向远殷勤的示好,转而打听起了叶青未来的打算:队长,如果可以,将来我想跟你们一起行动,我不会拖后腿的,您老考虑一下?叶青微微颔首,即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透着自律的矜持:我们打算入京城,京城毕竟是华国中枢,国家面对这场浩劫早就有所准备,将京城里里外外打造成铁桶一样的生存基地。

那里必定有最先进的设施以及武-器,我们车队里有三名先行者,想要投靠京都,肯定是不会被拒绝的。

说起先行者的话题,林夕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队长,眼下环境越来越恶劣,是不是真的只有先行者才能在末世中活下来呢?也不一定。

叶青喝了一口烧开的矿泉水,大概是被烫了一下,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子夜星辰般的黑眸氤氲着雾气,薄唇微红,先行者在末世中当然是有优势的,但是普通人的生产力也不可忽视,华国人口基数庞大,丧尸未必会成为华国的心头大患。

林夕就坐在叶青的身边,立刻被这扑面而来的男色煞了一下,人顿时就懵了:啊?哦,这、这样啊,那、那那个脑液结晶是什么东西?我杀了这么多只丧尸,也没有看到政-府广播里提到过的那什么‘脑液结晶’啊。

叶青有些意外了,他放下水杯,上下打量着自己身边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看得林夕浑身不自在了,他唇角才浅浅地勾起一丝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去掏丧尸的脑子,不错。

说完,抬起戴着皮手套的手揉了揉林夕的脑袋,却没有解释脑液结晶的问题。

许熠在一旁看着,神色莫名,叶青大概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神情有多温和,他向来是个不爱笑的,此时抿唇一笑,仿佛天光乍破一般明朗。

啧,简直是在勾引人家小姑娘。

许熠瞥了一眼磨着后槽牙满心不甘的秦向远,这般想到。

车队里的人是见过叶青凶残的一面的,但是新加入的三人却没有。

看见叶青对林夕的态度这样温和,心里的一些小九九不免也开始了蠢蠢欲动。

王若兰,也就是被一同救下来的三人之一,在末世之前,她是一名网红主播,半只脚踏入了娱乐圈,可是还没等她大红大紫的明星梦成真,末世就淬不及防地降临了。

经历了这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王若兰比谁都迫切地想要过上平稳安定的好日子,哪怕不择手段。

看着一身军装正襟危坐的俊美男子,这样的男人,英俊、强大、高官,哪怕是末世尚未到来之前,那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金龟婿。

而他身边坐着的小姑娘,虽然面皮子嫩,但是长得那样俊气,跟个男人婆一样,不管怎么样,自己总归不会比这个小姑娘差的。

王若兰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顶着那张没化妆的脸走到了叶青的面前,露出了一个娇甜的笑。

队长,能借一步说话吗?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对于有女人要勾引你男人,你有啥看法?]林夕:(吓哭)她没化妆!!!叶青:…………#我应该习惯了的。

##嗯……就……##应该习惯的……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末日救赎(六)看见队长有桃花债上门了,林夕非常自动自觉地挪了位置专心挖着自己的午餐肉罐头,将自己这枚飞利浦牌电灯泡的光亮给调整得弱些。

面前的女人虽然下巴尖了点,皮肤黄了点,眼睛大了点,长得有点奇怪……但也还看得过去吧。

就是队长这么好的人,找这样的姑娘实在有些委屈了,只是队长长得好,身材好,军衔高,这个年纪万一要是还没个女朋友的……那可能是有男朋友了吧。

想到这里,林夕无比沧桑地看了秦向远一眼,看得秦向远莫名其妙,只能回她一个温柔甜腻的奶狗之笑。

可惜林夕萌什么都不萌奶狗,秦向远对她的吸引力还没有手里头的这盒午餐肉罐头来得强,一群没良心的就围观起了叶青的飞来艳福,拿来下饭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被人看猴戏的叶青依旧容色淡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只是对着王若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吧。

言下之意,就是打算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王若兰的笑容微微一僵,却是很快就换做怯生生的娇柔一笑。

因为叶青不肯站起来的缘故,她是怕死叶青抬头看她的角度会看见她下巴上的肉了,当下也不管自己还踩着细高跟呢,膝盖一弯就跪坐在了地上,努力将头往下垂显得脸小,还空出一只手撩了撩头发,露出了一个力持温婉的笑。

咳——你们聊,你们聊。

林夕被对方这一番尬演给雷得不清,当下也顾不上看戏了,摸了自己的背包就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林夕也不知道叶青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眼神淡漠,嘴皮子上下一碰,王若兰的脸就白了。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这笑容也不甜了,眼角眉梢都挂着强颜欢笑的勉强,从林夕的角度看过去还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风姿,可惜遇上的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叶青自顾自说完之后,就沉默无言地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凝视着王若兰。

直到王若兰心中惶惶地起身离开,叶青才收回自己的视线,面对着所有人的打量,也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自己的晚饭。

林夕有些好奇叶青对王若兰说了什么,只是这到底是别人的私话,所以林夕也没有冒然询问。

对叶青怀有微妙好感的林夕,错过了一次揭开叶青平静表象发现凶残内在的机会。

……队里的规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嫌弃食物少,那就做出贡献来。

队伍里有人愿意将食物均出来给你,我也不会阻拦,但是其他歪念头,还是打住为好,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败掉队伍的风气。

林夕得到的,都是她应得的,你如果觉得我不公,可以选择离开。

有手有脚,敢拼敢杀,总会有条活路的。

那个冰块脸的少校明明没说什么重话,但王若兰就是觉得躁得慌,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仿佛在那双自持到极致的黑眸里无所遁形,里里外外都被人看得明明白白一样。

脚步踉跄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下,王若兰低着头,听见一声似是不屑的嗤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恶狠狠地扭头看去,却只看见刘素素偏过去的头,顿时给这个学校的学生打上了代表厌恶的叉。

秦向远贼兮兮地凑到了林夕的身边,问道:小夕,对于那个妹子,你有啥看法啊?林夕不明所以地看了秦向远一眼,她能有什么看法?虽然这姑娘向上爬的手段不太光明吧,但是总不能逼着所有人都跟她一样上刀山下火海吧?林夕委婉地说道:我尊重任何人的生活方式。

说完,就钻进自己分配到的睡袋里准备睡觉了,只留下想要一脸懵逼的秦向远风中凌乱着。

第二天,车队重新上路了,如果不是为了一路搜寻物资以及拯救落难者,华国的城市再怎么大,大半天也足够他们离开江城了。

江城的检查站守备森严,有几辆车正在检查口处等待,看着也是拖家带口想要逃离江城的。

看见叶青着么一支庞大的车队到来时都不由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张望,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大部队。

华国人的从众心理就是如此,面对再大的灾难与危险,只要身边有群众,就会有安心感。

抵达检查站的时候叶青率先下车了,林夕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看见叶青和秦向远走上前,出示了一张文件还是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检查站守卫的士兵敬了个军礼,跟叶青说了些什么,就吆喝了几位士兵朝着车队走来,每个人手上都还扛着枪。

车队的人都被安排下了车,林夕背着一个崴到脚的小娃娃也跟着下去了,恰好听见一个领头的士兵说道:为了预防丧尸病毒的扩散,所有离开江城的民众都需要在检查站的隔离房中待过24小时,确定没有感染病毒之后才被允许离开江城,通过特殊渠道进入首都。

叶青点点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也清楚这种举措也是为了确保首都的安全。

毕竟首都是目前华国唯一一个尚未被丧尸病毒波及的城市,这也就意味着首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生存基地,也是人类最后的一片净土,防备森严也是正常的。

只是,特权阶级都没什么意见了,普通民众却有人抗议了。

凭什么?!二十四小时?!我们要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二十四小时?别开玩笑了!我孩子发高烧了,需要立刻、马上、得到最先进的治疗!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小小的襁褓,满脸不忿地大声叫嚷着,你们当军人的怎么能一点都不为民众着想?!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你们居然就这样看着他死!男人愤怒得竭嘶底里,一字一句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是也有几分慈父心肠。

林夕远远地看着,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军令如山,不可违抗,但是将士们也是人,也体谅对方的这份慈父心肠,当即就有人走上去跟他进行交涉,表示可以将孩子安排进诊疗室里照料的同时进行观察。

但是那男人反抗的情绪十分激烈,甚至直白地表现出了自己对政-府和军队十足的不信任。

我的孩子必须跟我在一起,不然谁知道你们会对他做什么?!你们这些吸食人民的血汗却不干正事的蛀虫!那男子看上去衣冠楚楚,也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但是眼下满嘴喷粪,实在令人厌恶。

反抗是无用的,男人最后还是被迫走进了隔离观察区,因为他死活不肯放开自己怀里的孩子,士兵们也懒得做那个出力不讨好的人,就由着他将孩子抱进了隔离观察区。

反正末世里的人命也不值钱。

车队将近百人走近了所谓的安全隔离区,林夕才囧囧有神地发现这大概是一处行政大厅,被临时竖起的玻璃墙隔开,就成了所谓的隔离观察区。

虽然心里面吐槽着已经是末世了不能计较太多,但是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个所谓的隔离观察区是不是真的安全。

叶青将一部分物资上缴给了检查站,剩下的分发给了队员,以此来帮助他们渡过这难熬的二十四小时。

身为特权阶级却被一视同仁关进隔离区里的叶青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显得那破口大骂的男人很是无理取闹。

秦向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副狼人杀,拉着林夕和刘东几人玩起了狼人杀,没过一会儿,叶青和许熠也被拖下水,陆陆续续凑齐了十六人。

刘东当了法官,将牌一一发给了每位玩家,之后宣布天黑请闭眼。

因为游戏里没有盗贼,所以刘东直接宣布丘比特请睁眼,结果许熠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地指了指林夕和叶青,朝着两人射出了爱神之箭。

刘东的心情简直跟吃了屎一样,只能走到林夕和叶青背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然后宣布情侣请睁眼,林夕和叶青看了看彼此,没有说话,再次闭上了眼睛;之后法官宣布预言家睁眼,秦向远睁开了眼睛,二话不说就指向了叶青,看过叶青的牌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又闭上了眼睛;等到宣布狼人请睁眼时,连同叶青在内的几人睁开了眼睛,而叶青神色淡然地指了指秦向远,示意自己要了这人的狗命,其他狼人自然遵从他的指挥。

刘东无语凝噎,开场第一局好人阵营里的灵魂人物预言家就死了,这游戏还怎么玩?女巫睁眼时,刘东还期望对方能用解药救活预言家,结果对方反手用毒-药毒死了可以指定杀死一位玩家的骑士。

什么狗屎局面?刘东感到了绝望。

所有玩家闭眼,选择警长。

狼王叶青当选警长。

面对如此惨烈的一面倒,刘东都已经不忍看下去了。

天亮请睁眼。

刘东已经看透了这场游戏的结局,心态趋于佛系,宣布了秦向远和骑士的死亡之后,进入遗言阶段。

查杀队长啊!查杀队长啊!我是预言家,先把头狼给宰了!秦向远一睁开眼睛就悲愤不已地指定了叶青,猎人还活着吗?活着就不能让头狼活着啊!叶青面无表情地面对着秦向远的指责,义正言辞地道:你玩个游戏都没有什么大局观,私心这么重,怎堪大用?拖后腿也不是你这么拖的。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摁住了自己的牌面,他心理素质极好,又长着一张沉稳可靠说服力极高的俊脸,几乎是立刻的,所有玩家的心都偏向于他。

想到平时秦向远对叶青明里暗里不对付的模样,似乎也很有可能做出这种游戏里给人扯后腿的举动,毕竟只是一局游戏嘛,根本不如解决私人恩怨来得重要。

最终投票处死了一头狼人,叶青的地位也没有动摇。

刘东就一脸绝望地看着叶青占着头狼的位置,游刃有余地混在狼人的阵营里,得到所有狼人的鼎力相帮。

白狼王甚至为了掩护叶青的身份自爆身亡,顺手带走了好人阵营里的猎人。

一局又一局下来,村民和狼人都死得七七八八,哪怕叶青投票杀了狼人,狼人们也会觉得狼王是在顾全大局换取村民的信任;而村民们则觉得叶青身为警长有着极强的分析力和洞察力,不然怎么能这么准确地抓出几只隐藏的狼人?唯独林夕被叶青护在背后,一直默默无闻地打着酱油,不过因为她拿的牌是好人牌,除了保住自己的效命,也做不出太大的贡献了。

等到最终结局出来时,所有人都懵逼了,除了丘比特许熠、狼王叶青以及好人林夕以外,其他人全军覆没,达成人狼恋情中的屠城结局。

所有人幡然回首才发现自家队长是怎样无耻的一个心机boy,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狼人与村民活下来,为的就是拿到第三方阵营的绝对胜利!所谓的屠城,就是狼人杀中难度相当高的一个结局,当丘比特指定的两名爱侣一方为狼人一方为好人的时候,爱侣为了过上平静的生活,而将所有狼人以及村民一同屠尽,就会达成这个丧心病狂的第三方优胜结局屠城。

被自家狼王卖得干净的狼人们一脸懵逼;而无比信任自家警长的村民们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而那个坑杀了无数子民的昏君正优哉游哉地拿过自己的彩头——将那个无比珍贵的果冻放到了林夕的面前。

然后微微勾了勾唇角,轻笑: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大佬:我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受害人一.神父:……受害人二.茜茜:……受害人三.人格分裂温妮:……受害人四五六七八.阴山同阵营小伙伴:……#看透你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末日救赎(七)玩了几把狼人杀却全部被队长惨虐之后,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的众人全都偃旗息鼓,放弃继续找虐了。

因为先前有了一次全灭的血泪教训,之后几局在众人刻意防备和针对查杀之下,叶青都不是笑到最后的人,但是他就愣是有本事让自己所在的阵营得到最后的胜利。

玩到后来,所有人都发现了蹊跷,叶青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密计算和布局谋划的,他拿到什么牌,他就会将自己的牌面发挥到最大,哪怕倒在半路,也会成全大局。

一局又一局游戏下来,不少队员原本浮躁的情绪都平定了下来,甚至暗暗下了某种决定。

正如叶青先前所说的那般,他是有绝对大局观、大毅力的聪明人,如果能跟他站在同一阵营,绝对是天大的幸事。

看样子,哪怕抵达了首都拆了伙,也要想办法跟叶青搭上关系,如果能继续合作,自然再好不过了。

叶青神色淡然地将赢来的零食随手塞给了在游戏中持续懵逼的林夕,自己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了起来,似乎对于自己虐了一群菜鸡的事情毫无想法。

但是哪怕叶青光风霁月如旧,不少队员还是会在私底下腹诽着,没想到队长看上去像个老干部,实际是个心机boy,这隐藏的腹黑属性还一点都不萌。

几局狼人杀,拉近的不仅仅是队伍之间的心理距离,还埋下了人情的伏笔,为未来的人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林夕不是蠢人,她又天生对人类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很快便察觉到了队伍里氛围的变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她看得出来,叶青并不是一个纯然良善毫无野心的人,他先前也说了,末日或许是先行者的游乐园,但是未来生产的主要动力依旧是人口基数庞大的普通人。

他从不小觑这股力量,出手保护民众或许是出于他身为军人的本分,但是这何尝不是在提前打造自己的班底?避免进入首都之后陷入权利架空的尴尬窘境。

在车队行进的过程中,叶青并没有流露出属于先行者的高傲与强势,反而利用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营造出车队团结的氛围。

敲打刺头,赏罚分明,这是统领团队的御下技巧。

相比起秦向远和许熠,叶青这名先行者实在低调得有些过分了。

因为他的低调,车队成员看见的就是他过人的领导能力与人格魅力,而不是身为先行者的强大。

在先行者本就强大的想法逐渐淡化的现在,叶青露了这么一手,瞬间撕下低调的表象,自然就具备了令人一瞬臣服的震撼力。

如果作为队友,叶青定然是值得人们追随的领导;如果作为敌人,那叶青绝对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林夕心中思量着,越加坚定了自己跟随叶青脚步的决定。

她不笨,但是她并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因此选择追随一位强者,是最适合她的前路。

但愿在进入首都之前,不要再横生波折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想要自杀,可以对着朗朗青天大喊干完这票我就回老家结婚或者我希望世界和平,喊完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死得很有节奏感,毕竟死亡flag插了满身。

如果林夕还记得曾经是二刺猿的自己,她一定会揪住失忆之后的自己来几个狠狠的耳刮子,叫你嘴贱!夜已经深了,隔离观察区里的百来人都安安分分地钻进了睡袋里,随意找一块地方躺下睡觉。

毕竟丧尸病毒的潜伏期是二十四小时,只要在隔离观察区熬过二十四小时,他们就能离开这个病毒扩散的城市了。

这段时间以来的疲于奔命也让大家感到了困倦,出于对军队的信任,被观察者们都很放松,更不必担忧有丧尸突然来袭,天色一暗,隔离区便是鼾声一片。

少数人睡不着,却也自动自觉地调低了说话的声音,免得引起众怒。

林夕也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这么多人挤在同一片区域,她很难进入深度睡眠,半夜惊醒也并不奇怪。

她摸索着站起身想去解手,看见隔离区外持枪站得笔直的两名将士,心里敬佩的同时也不免有些疑虑,仅仅两个人站岗,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能反应得过来吗?大概是被叶青和秦向远那样的军人带偏了思路,林夕半醒未醒,这个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纠缠她太久。

解决了生理问题之后,林夕揉着眼睛往回走,因为人太多,大家都躺下来的话就没有多少落脚的空地了,林夕只能尽量靠墙走,免得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别人。

因为困得有些迷糊了,林夕感觉自己小腿蹭到衣料时,下意识地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却看见脚边躺着一个襁褓,里头窝着白嫩嫩的一个小团子。

襁褓里的婴儿年纪不大,大概才两三个月左右,发了高烧,白嫩的脸蛋烧得通红,眼睛紧紧的闭着,干燥起皮的小嘴不停地蠕动,似乎渴水了。

林夕抬头,才发现襁褓边坐着的西装男子不就是在白天大闹的那个人吗?只是对方不知道怎么了,将生了病的孩子放在冰凉的地板上,自己抱着腿靠着玻璃墙,脸埋在手臂里,浑身颤抖着,仔细听,便能听见细碎模糊的呜咽声。

这是在哭吗?林夕低头看了一眼粉嫩可爱的小娃娃,心里不免也有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伸手推了推似乎在哭泣的西装男子,低声道:先生,您还好吗?你孩子高烧不退,我给你拿点退烧药和水,兑开之后先喂给孩子行不行?不然给孩子补充一些水分也好,能加快新陈代谢。

男子呜咽声停了,身体也不再颤抖,林夕以为他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便继续说道,先生?您还好吗?需要我跟警卫员报备一声吗?男子没有反应,林夕不由得蹲下-身来,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气,谁知道这一推,西装男子便从手臂间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珠子。

林夕心里悚然一惊,还带着三分睡意的大脑瞬间清醒,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抄便将地上的襁褓搂进了怀里,脚尖一踮一发力,整个人便窜了起来。

吼——!!!西装男咆哮着朝着林夕扑了过来,飞快分泌的唾液从嘴角溅出,眼珠猩红,那伸出的十根手指青筋暴起,指甲尖利,泛着死者血液冷凝后特有的青。

是丧尸!快跑!林夕厉喝,嘹亮的声音宛如雷霆般惊醒了所有沉睡中的人,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玻璃墙外的两名将士反应迅速,但是隔离区里的人太多了,人在惊慌失措之下四处逃窜,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墙,这严重阻碍了他们的视野,导致他们投鼠忌器,无法瞄准丧尸。

这也是完全在意料之外了,毕竟所谓的隔离观察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所有人在进入隔离区之前都会检查一下-身上是否带有伤口、是否有感染病毒的初期征兆。

没有人想到居然会有人这样丧心病狂地将隐患带进隔离区,也没有人想到居然有人在隔离区内无声无息地完成了转化,这期间甚至没有折腾出任何的动静以及声响。

要知道,感染病毒到成为丧尸的转化过程虽然又长又短,但是在感染早期能保持神智,后期却接近发狂,是完全控制不住觅食本能的。

一般来说,即便有人心存侥幸或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病毒而将病毒带进了隔离区,将士们也能保证在对方转化的过程中发现苗头从而杜绝一切危险的发生。

但是谁知道这次居然在阴沟里翻船,愣是有人在观察期间将自己的病况瞒得死死的,直到自己彻底死亡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腐尸。

尖叫、喝骂、推搡……林夕狼狈地躲闪着丧尸的利爪,连连后退,后背却突然撞上了一人。

林夕心里咯噔了一下,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许多思绪,但是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本能,没有躲闪。

不能躲。

她躲开了,背后的人来不及反应,肯定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林夕重心向前,准备躲开利爪将那丧尸撞开,背后却突然一紧,有人抓住了她的衣服,将她当做挡箭牌一般用力地抵在了利爪袭来的方向。

被这股力道一阻,林夕动弹不得,心里微微一凉。

眼看着丧尸青绿的指甲近在咫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一片空白地迎接死亡。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牙酸,林夕猛然睁开双眼,却只看见从旁侧袭来的刀锋,裹挟着惊人的力量,砰地一声刺入丧尸的眉心,嚓地一下就将丧尸钉死在了玻璃墙上。

从丧尸后脑喷溅而出的腐血糊了满墙,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人群,丧尸抽搐挣扎了一小会儿,便停止不动了。

林夕抬头望去,就看见叶青戴着漆黑皮革手套的双手正握着她的唐横刀。

为了刺穿丧尸的头骨,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即便将丧尸钉死在了玻璃墙上,他也没有放松力道,反而不断施力,直到丧尸停止不动了,他冷肃如覆料峭冰雪的眉眼才微微松缓。

四周一片死寂,直到丧尸危机解除,人们才死里逃生一般地嚎啕出声,欢呼着,吹着口哨,彼此拥抱,竟比过大年还要快乐和疯狂。

杀死了丧尸,叶青松开了唐横刀的刀柄,快步走到林夕身边,将人往怀里一揽,目光冰冷地朝着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神情惊惧的刘素素看着这原本如守护神一般沉静可靠的少校向自己看了过来,只是一个眼神的接触,她就几乎要忍不住尖叫出声了。

那眼神,冰冷、无情、泛着金属无机质的冷光——几乎不是在看一个活物该有的眼神。

满脑子狡辩的话语最终一句也说不出口,刘素素小腿一软,就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护妻狂魔叶大佬重操旧业的日子不远了。

这一卷,叶青的存在感会更强一点。

离开了林夕的叶大佬已经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成长了(望天.jpg)。

第一百七十章 末日救赎(八)为了从丧尸的毒爪下夺回林夕,丧尸的两条手臂被叶青横刀切断,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刘素素面前的地面上,散发着无言的震慑和恫吓。

刘素素的确是吓坏了,她对叶青的印象还停留在最肤浅的表层,除了长相俊美、沉稳大气且很有威望以外,叶青还是将他们救出那个被丧尸围困的超市的英雄,接触的时间太短,刘素素只知道他沉稳、淡然、而且可靠。

身为华国百姓,不管平日里对国家对政-府是什么态度,但是一旦出了事,心中最依赖的也是政-府和军队,刘素素也不能免俗。

虽然背后没少恶意揣测叶青和林夕之间的关系,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信任这位护持了他们一路的军官的。

因为这一路上,这位沉稳的少校处处表现出了一位军人该有的正义、宽容、善良,所以让人忍不住得寸进尺了。

她坚信叶青有着极高的良知和底线,所以在林夕被叶青救下时,电光火石间的刹那,她的脑海里已经为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开脱与借口,心中虽有慌乱却并不惊恐,因为她觉得对方并不会拿她怎么样。

毕竟林夕没有出事,她顶多被斥责一顿,那些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举动完全可以推脱到场面的混乱以及求生的本能之上,叶青或许会厌恶她,但是却依旧会保护她,直到她进入安全基地为止。

因为他是军人。

活该他这样善良。

——刘素素,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是直到她对上叶青的眼睛,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一直都带着伪善的面具,也不记得以前自己是否直视过这双过于冰冷的黑眸,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发现这个人的本性,她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地掩护好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如此大意地将自己一切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全部袒露在这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底下。

叶青冷冷地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刘素素,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是刘素素并没有感觉松了一口气,反而感到了心凉。

仿佛已经被冥王写下了死期一样。

……丧尸的残骸被清理了出去,隔离区里的人被重新分化成十几个单独的区域,中间用铁皮或玻璃墙隔绝了起来。

众人虽然心有不满,但是有前车之鉴放在那里,他们也害怕自己进入安全区后撞上那些感染而不自知的丧尸,只能忍耐着待在隔离区内,熬过最后的几个小时。

那些靠丧尸最近的人都被单独隔离了出来,叶青和林夕赫然在列,哪怕他们是杀死丧尸的英雄,也不能成为例外。

而关于那西装男子的事情也被调查了出来,原来那西装男是个富二代,在首都里还算是有权有势,所以对方感染了丧尸病毒之后虽然惊慌却并没有绝望,一心只想着进入首都,让家里人为他安排诊疗。

他知道丧尸病毒是目前无解的绝症,但是心里依旧存了侥幸之心,那孩子也根本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他在路上捡来的,他刻意让孩子受了凉风发了高烧,为的就是混进诊疗所里,再用权势压人,逼军医为自己抑制丧尸病毒。

被将士们用枪指着头走近隔离区的时候,西装男还觉得自己可以熬过二十四小时,顺利进入首都,谁知道险些酿成大祸。

林夕将那个婴儿交给了警方,出于对幼崽的怜悯,这个不过几个月大的女婴被送进了诊疗所,进行治疗的同时也进行隔离观察。

只是因为救治得有些晚,能不能熬得过来还另说,即便救活了,未来也可能会留下病根,对于一个生活在末世的幼童来说,这几乎是可以判定死刑了。

林夕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人事已尽,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更换隔离区时,林夕找到了军队的负责人,提出了辞别。

同时找到了叶青,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命的同时,也说清楚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意愿。

林夕要走,车队里反应最剧烈的,就是秦向远。

林夕,刚刚的事情是刘素素不对,咱们之后那段路就不带她了,你别走好不好?小奶狗以为林夕是因为当了那被狗咬的吕洞宾而深觉心寒才想要离开,顿时急了,我们华国的首都建立了规模庞大的安全基地,安全等级以及物资供给都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虽然不能像末世前那样过得富足,但是基本的温饱还是能做得到的。

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到底不安全,孤立无援,还不如跟着大部队走!秦向远说得真情实意,林夕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蛋,想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言语说道:首都我会去的,只是我想起了些事,想先去处理。

她说得坦荡,秦向远也不疑其他,只是心里总归放心不下:那我陪你去好不好?那怎么行?林夕摇了摇头,掐住了对方任性的念头,你们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激,但是那是我个人的私事,总不能为了这些而不顾大局。

秦向远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但是他却想到了林夕喜欢的叶青,就是特别有大局观念的人。

他如果为了这件事情闹腾,没准会在失忆的林姐面前留下不顾大局任性妄为的印象,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

而他坚信以林夕的实力,也不会真的在末世里活不下去。

秦向远依依不舍地放了手,却还反复叮嘱地说道:那你一定要来首都找我啊,我在首都等你,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林夕笑了笑,没有说话。

归还了枪支,从叶青的手里拿过自己的物资之后,林夕就离开了检查站。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刘素素的行为寒了心,但是只有林夕自己知道为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抱起那个孩子的一瞬间,她被丧尸的利爪划了一下,伤口很浅,甚至没有流血,但是林夕不敢抱有侥幸之心。

如果她没有感染,那她将来自然会前往首都和叶青他们会合;但是如果她感染了病毒,她还是在变成丧尸之前先把自己解决了吧。

人要干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站在天光之下,林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被自己绞断的发丝微微扬起,干练而又飒爽。

林夕走得干脆,刘素素在车队里的身份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对于那些围观的群众来说,刘素素自私自利,不是个值得信任的队友,而林夕敢拼敢杀,不管怎么说都是战斗组的一员,是保护车队成员的护盾之一,眼下林夕因为心寒而远走,大部分成员都将这份责任归咎于刘素素的身上。

他们当时可是都看得很清楚呢,林夕当时分明是张开了手想要保护站在背后的人的,但是却被刘素素当做挡箭牌一样利用了。

而且那天清理超市丧尸的主要战力就是林夕,说得难听点,林夕好说歹说还能算是刘素素的半个恩人呢。

心里有了想法,面上不由得就带出了些许,虽然在叶青的指挥和控制下没有太过明显的指责与怪罪,但是私底下的排挤和蔑视还是压不住的。

而因为这件事的关系,卢明华也有些疏远了刘素素,大概他心里也是有些害怕这自私自利的女人会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将他推出去当挡箭牌的。

被孤立的刘素素觉得这样的生活糟糕透了,但是她又没有林夕那样独立生活的能力,不敢离开车队,就只能忍了。

她却不知道,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而林夕离开的当天夜里,叶青将队长的职务转移给了秦向远,自己选择了继续留在江城。

因为从江城前往京都的路线还算安全,所以叶青决定继续在江城中搜索落单的市民。

而有两名先行者护送车队前往京都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车队的成员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秦向远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苦逼的小奶狗只能带着一大帮人离开了江城,心里还惦记着林姐,却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像叶青一样有大局观的男人。

秦向远不知道的是,他心中那个有大局观的队长在他们离开江城没多久之后,就离开了检查站,顺着林夕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他在林夕的身上留下了精神烙印,没过多久就从一间独立的小房子里挖出了缩在房间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林夕。

叶青找到林夕的时候,这姑娘缩在被子里焖烧自己,人都已经迷糊了,还死死抱着唐横刀不放,那刀出鞘之后就搁在自己的脖子旁边,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自己一旦变成丧尸就自我了结。

叶青将唐刀移开,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几乎能煎鸡蛋了。

高烧不退,这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征兆,等到热度降下去之后,人一醒,眼珠子就会泛红,开始渴血,想吃生肉。

但是,也有一种例外,比如叶青自己。

叶青戴上白手套,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合金制成的金属盒子,盒子是细长的条状,触手冰寒。

叶青打开盒子,盒中居然冒出一片白雾,一丝冷意扑面而来。

盒子里塞着海绵垫,里面放着一支小巧的针筒,以及一管冰蓝色的试剂。

叶青席地而坐,伸手将身量娇小清瘦的少女揽进了怀里。

他将那管冰蓝色的试剂填充进针筒里,随后拉下林夕的衣领,露出她的肩膀,往她胳膊上扎了一针,动作轻柔缓慢地将那冰蓝色的试剂一点点地推进林夕的身体。

林夕觉得很冷,一股无所不在的冷意将她团团包裹,冷得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唯一的热源,兜头埋进了叶青的怀里。

她半露的肩膀纤细骨感,十六岁的少女皮肤细腻而又白皙,透着微微的粉。

叶青环抱着她,微微垂眸,就看见她脖颈上一条不起眼的红绳,仿佛坠着平安符之类的小东西。

为了不咯到她,叶青伸手撩起那根红绳,轻轻一拉,却提出了一枚小巧明亮的银戒。

看着掌心中那枚熟悉的银戒,叶青流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可是怀里的女孩微微一动,他还是下意识地收紧怀抱,伸手抚了抚她柔软的细发。

天色渐渐暗了,叶青微微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

随手拉起掉落在地面上的毯子,盖到了怀里的少女的身上。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当你面对失忆后的反应。

]林小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样吧等我先征服个世界!(欢乐.jpg)叶大佬:谁.动.了.我.的.记.忆?!(磨刀黑化.jpg)第一百七十一章 末日救赎(九)叶青其实从来没有跟身边亲近的人说过,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归属感。

没错,这个世界。

生而知之般的早慧可以说是天资聪颖,但是从叶青有记忆开始,他对待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隔阂与距离感。

即便兄友弟恭,父义母慈,叶青面对自己的家庭乃至这个世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隔阂感,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严谨缜密的逻辑思维以及堪比计算机的大脑让他无法忽视这无处不在的违和感,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如同那无根的浮萍,无法安心,自然没有归属感。

——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这世上少数能给他带来几分熟悉感的只有同为先行者的秦向远,很多人都以为叶青的异能是末世后才开发出来的,但是只有叶青自己知道,他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并且随着身体逐渐发育完全,能力也稳步上升,虽然不知道极限在哪里,但是叶青觉得自己摸索不到自己的上限空间。

因为没有扎根这片土地的根,叶青对周围出现的事物都有近乎尖锐的敏感反应,只是他惯来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即便是家人也没有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的排斥,只是觉得他比同龄人更加稳重可靠而已。

而叶青自己,对于那些具备熟悉感的人或事物都会格外关注,试图从中摸索出有关他失去的那些记忆的蛛丝马迹。

而林夕给予叶青的熟悉感强烈得让他无法忽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变得鲜明。

叶青很难说清楚那种感觉,就仿佛一直伫立云端无心无情的神明,突然有了一颗名为红尘的心。

但是他在和林夕相处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个女孩确实是不认识自己的,这也正常,毕竟连他都被完全抹除了记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深藏在潜意识里的条件反射以及本能,他或许也发现不了这种违和感。

叶青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假的,唯有他能感受到的一切,才是真的。

因为这份熟悉,也因为这份深藏在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叶青始终觉得,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女孩,是特别的。

而直到现在,他看见林夕手中的戒指,他更加确定,自己那一段摸索不清的过去里,一定有这个女孩留下的深刻烙印。

叶青生于军官世家,母亲是商界巨擎的独女,叶青的大哥也接手了母亲的产业,按理来说他的家境是绝对不差的。

但是怎奈何叶青从小被父亲钦点为接班人,受军队氛围的影响,叶青的日常生活过得相当节俭,除了必要的开支以外从不铺张浪费。

而他人生里唯一一次的一掷千金,是在十八岁那年参加的一次古董拍卖会上抛出千万巨款买下一枚不知名金属制成的戒指,而那枚戒指也成了他的爱物,即便戴在手上会妨碍到他使用枪支,但也没有被他摘下来过。

叶青抬手捏住林夕脖颈上的银戒,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柔软的天光下绽放出明亮却柔和的光芒,与林夕脖颈上的银戒相得益彰。

叶青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林夕的脸颊,将人轻柔地搂在怀里,迎接天边乍现的第一缕明光。

林夕睁开眼睛时,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叶少校那张帅得让人不能呼吸的俊脸,忍不住就是倒抽一口冷气。

这细不可闻的动静惊醒了叶青,眉目清俊的少校阖了阖眼,缓缓睁开了一双漆黑深邃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

他眼睫长,眉形清逸,五官更是秀致,明明是华国人最为喜爱的长相,可那一身气质却有着军人独有的杀伐果断,这淡化了他眉眼上的柔和感,当他睁开眼睛的瞬间,除了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眸,旁人就再也注意不到其他。

林夕愣愣地看着叶青,看着他微微抿起淡色的薄唇,凝目望来的眼神透着一丝不自觉的清冷,看得林夕脑子一懵,只想往那樱色的薄唇上啃。

好在理智强迫她的一时冲动在悬崖边上险险勒住了马缰,林夕愣是自己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冷汗,嗓音瑟瑟地道:队长,你……林夕有些烧糊涂了,一时间不分今夕是何夕,也没明白明明已经辞别了车队,为什么还会在这里看见叶青。

你感觉如何?叶青将人半扶而起,容色淡淡,自己动一下?林夕有些糊涂了,乖巧地依言抬起了手:我记得我是感染了丧尸……额?一个扑面而来的水球直接砸到了林夕的脑门上,冰冷的水流淌了林夕满身,连带着叶青的军装都被溅上了水迹。

林夕默默地掀起湿漉漉的眼睫,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嫩的手掌心,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才会看见一颗水球凝在手掌心里朝自己砸了过来。

你的异能刚刚开发,还不太稳定,目前也只能复制矿泉水和自来水。

叶青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微微收拢,将林夕的手罩在掌心,你的异能在末世里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将来我会为你收集各式各样的液体,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异能之后就可以尝试复制不同的液体,包括药剂、可实用水、以及日常生活中所需的一部分调料。

比起其他具备高攻击力的异能,你的异能更偏向生活,在丧尸灾祸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一定能派上用处的。

林夕听得目瞪口呆,连带着还带着三分睡意的脑子都彻底懵了:异能?你是说,我成了先行者?叶青沉默了半晌,却没有点头,他抬手揉了揉林夕的脑袋,轻声道:你知道成为先行者的必备条件是什么吗?林夕心里一瘆,有些强颜欢笑地道:总不能是要被丧尸咬一口吧……?政-府在传播情报信息时,称呼这种使人行尸走肉的病毒为‘丧尸病毒’。

叶青眉眼沉凝,几乎将冷静二字刻进了眼角眉梢里,但是在一部分高层以及研究者的口中,它被称为‘红皇后病毒’,也就是‘物种选择病毒’,人类有极小的概率在感染病毒之后开发出身体的潜能,成为所谓的‘先行者’。

叶青说话的语气毫无起伏,但是林夕依旧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忍不住问道:所谓的……‘先行者’?为什么听上去好像不是一件好消息?叶青微微颔首,动作轻柔地抚了抚林夕的后脑勺:你曾经问过我,未来的生态环境是否会越变越恶劣,人类的生存会更加的艰难。

对于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予你肯定的答复。

而你问我,是不是只有先行者才能适应眼下越来越恶劣的生态环境,我也给予你肯定的答复。

林夕突然有了些许不详的预感,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却听见叶青那清冷却不带平仄的声音缓声说道: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清楚,成为‘先行者’,就相当于脱离了‘人类’的物种,所谓的‘先行者’其实应该形容为‘不吃人的丧尸’才更加妥当一点。

叶青话音刚落,林夕就猛然抬头,目光中是掩饰不了的错愕和震惊,连带着话语都有些卡壳: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进化。

叶青捏起林夕的一个手指,轻柔地凑到了她的鼻子下方,所谓的‘丧尸’其实应该被称为‘进化失败的先行者’,地球的生态环境越来越恶劣,大自然为了生存,所以催生了红皇后病毒,在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之下,人类得到了进化的机会,但是失败的几率远远多于成功的先例。

你能感觉到吗?你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是你已经没有呼吸了,因为你在进化,你会从依靠碳元素生存的碳基生命逐渐进化成硅基生命。

你或许也会困惑所谓的碳基生命是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之前询问我的‘脑液结晶’就是二氧化硅氧化之后形成的晶体。

叶青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笑,凌厉得近乎讽刺,眼中的情绪却是淡淡:丧尸是进化失败的先行者,但是有一部分丧尸的进化比较完整,他们的大脑会逐渐液化,液化的最后就是形成晶体,而这些晶体,是先行者们提高自己异能等级的能源。

换而言之,这个世界已经形成了一条全新的食物链,丧尸吃人,先行者吃丧尸,而先行者的大脑也会逐渐晶体化,最终形成一种类似‘脑液结晶’的晶核,从而彻底脱离出‘人类’的物种之外。

叶青凝视着彻底说不出话来的林夕,语气平缓地道:这些,你原本是不应该知晓的,但是你感染了红皇后病毒,也就以为着你正式迈入了进化的关卡。

人类的进化不会停歇,为了适应生存的环境,淘汰掉无法适应大自然的基因已经是必然的结果,我希望你能看开这些,选择接受。

哪怕不是作为一个人类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危险的边缘跳起了作死迪斯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末日救赎(十)一觉醒来,被人告知你已经不是人类啦,你会有什么反应?林夕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问清楚了她眼下吃东西不会倒地毙命之后,得到否定回答的林夕从背包里捞起一根火腿肠先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冲进屋子里配备的独立浴室里,用自己还不算特别熟练的水系异能给自己洗了个战斗澡,完事之后湿着头发跑出来,朝着叶青吆喝了一声:队长,要不要洗个澡?咱们现在不缺水了!叶青突然不知道应该对这个心大的姑娘说些什么,但是这谜一样的直男心态总有种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于是叶青也放弃去深究了。

林夕给叶青放了一缸的自来水,自己拎着两包泡面跑去了厨房,虽然叶青说她好像成功变态成从此不需要依靠碳水化合物也能活下去的机器人了,但是林夕始终觉得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想到过一段日子自己的脑子就要变成固体了,林夕还是决定临死前爽那么一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蜷着睡了一晚上的后遗症,林夕甩了甩胳膊,总觉得四肢百骸有种冰冷的僵硬感,有点抻不开。

林夕苦恼地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这种感觉好像跟打了一晚上吊针的僵滞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种血管被冰冷药液冻住的错觉。

想到叶青说的先行者是不吃人的丧尸言论,林夕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化成半个丧尸了。

明明叶青和秦向远他们就很正常啊,如果面瘫和二算是后遗症的话。

林夕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锅里的泡面,窗外天光明媚,这栋独立的小别墅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炉火微微的声音,林夕恍惚间竟觉得自己还身在末世之前,只是看着庭前绿树,瓷砖白墙,都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空气中氤氲着泡面料包那咸香微呛的气味,这放在末世前不管在何处都显得格外廉价的气息,竟渲染出几分温暖的味道。

她仿佛还是那个独自生活的林夕,闲懒而自由,只为自己而活,身无羁缚,一身清净。

嗯?林夕猛然回神,有些莫名地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腔感慨。

难道跟自己那记不起来的上辈子有关?林夕正胡思乱想着,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边响起,愣是吓得她一个激灵:你在煮什么?林夕扭头看去,就看见叶青肩上搭着毛巾,湿着一头碎发,站在厨房门口看她。

换下了那一身冷硬笔挺的军装,洗去一身风尘,一双漆黑如无光永夜的眼睛被水浸得清润,此时站在林夕面前的叶青竟仿佛换了个人。

就像是璀璨夺目的钻石蒙上了一层细腻柔软的薄纱,那本就俊逸的眉眼秀致得仿佛夏天拂面而来的风,二十多岁的人了,他却仿佛还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清疏郎阔,气质干净而又安宁,不染半分世俗的油腻。

活脱脱就是那些青春少女幻想中的冰山校草,是藏在所有女孩心中最美的梦境。

从□□中猛然回过神来的林夕突然纠结了,为什么她活在少女心爆表的年纪,却有着一颗老干部的心?居然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那些青春少女。

林夕木着脸,关火,一本正经地问道:煮了泡面,队长要吃吗?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干部林夕带着冰山校草一样的美男子在客厅里嗦起了泡面。

叶青吃泡面这种俗物都吃得很文雅,一手拿筷一手拿勺,将泡面夹起团在勺子上后才会入口,基本没出声音。

相比之下,林夕的吃法就随意得多,大概是觉得不嗦泡面的吃法就没有了灵魂,林夕愣是面无表情嗦得欢快。

等到林夕回过神来了,才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队长,你不是上首都了吗?叶青卷着泡面,顺手给林夕夹了一筷子火腿,语气平平,毫无波澜地说道:秦向远带着他们上首都了,我来找你。

其中几番是非波折尽数归于平淡,叶青也没说自己为了找她而将先头辛苦布下的局毁了大半,虽然在移交权力的时候顶着继续在江城搜索落难者这样大义凛然的名号,但是到底还是先机已失了。

只是叶青并不在意这些,打造一副班底,左不过是多耗费点心力,眼前的人没了,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林夕被叶青的重情重义给深深的震惊了,大概是自己心里有点不干净,所以也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正常人一脑补,心里的小鹿难免就刹不住车,可惜林夕心里藏着的是咆哮的羊驼,就算速度上了七十迈,面上依旧不动如山,正襟危坐。

那队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林夕打定主意一定要跟着叶青一起行动了,说白了,她现在跟叶青就是捆绑在一起的同类人,被迫被许熠丘比特射中了爱神之箭,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最后可能都不是他们的归属。

既然情况当真如同叶青所说的那般复杂,那她跟在叶青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至少不必担心这个隐患突然爆发。

先教你适应你的异能。

叶青也没将眼下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复杂化,等你能使用异能屠杀丧尸之后,我就带你入京。

林夕心里隐隐有些感动,但是理智却还在提醒自己,叶青对她的指导和帮助或许是出于想要拉拢的目的。

她也没心大到觉得一个陌生人能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之下就能千里奔波冒着被丧尸袭击的危险来守护自己,叶青这般行事或许事出有因,但是林夕并不介意他人利用自己,相反,这样反而会让她安心。

比起相信虚无缥缈迟早会因为多巴胺的消退而淡去的感情,她更相信基于理智之上建立的稳定关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林夕都在叶青的训导下开始适应这种全新陌生的能力。

叶青对于异能的诠释太过专业化,林夕也只能尽量去听,然后尝试着以自己的理解去使用这种被科学化的不科学的能力。

虽然以水系异能来称呼林夕现在的能力,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用液体系异能来形容才更为合适一点。

而在叶青的说法中,林夕的能力看似攻击力微弱,实际潜力极大,因为液体本身就是这世间万物的三大形态之一。

分解。

林夕手里拖着一团纯净水,眼睁睁地看着水球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分子,不停地交融重组,仿佛科幻大片的特效一样神奇,复制。

林夕话音刚落,水球就一顿波动似的颤抖,那无数细细麻麻的水分子宛如分裂一般挤出了一颗颗小水珠,很快林夕手中的水球就变成了两个。

叶青站在一旁看着,直到林夕手里捏着的水球变成了水龙,叶青才取出一瓶小小的玻璃管,递给了林夕:你试试这个。

队长,你怎么跟哆啦a梦一样能从衣服里掏出这么多东西?林夕一边伸手接过玻璃管,打开玻璃管到出里面略显浑浊的水,一边略带好奇的问道,难道你的军装是政-府研究出的什么新型设备?是我的能力……叶青想了想,抬手摁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林夕就亲眼目睹了桌子消失之后再次出现的神奇景象,之一。

林夕:……不知道为什么,跟大佬一比自己的能力仿佛山寨货。

林夕将那一团水倒在自己的手掌心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额头滴下一滴冷汗,涩声道:……队长,这个水的水分子有些奇怪?这是海洋深层水的提取物。

叶青点了点林夕手中的小水团,平静地说道,很多异能者开发了异能之后,只懂得一昧的提高异能等级而不思考如何深入挖掘自己异能的潜力。

想要提高异能等级,只需要吸收丧尸的晶核就够了,而我要教你的,是如何将你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并扩展延伸出自己的理解。

林夕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很多人的异能开发出来就是为了召唤更大的火球水球金属球,就算能改变外在的形态,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依旧是是量变而非质变。

林夕乖乖地依照着叶青的指导一点点地分解海水,直到将这一种液体的分子摸透摸清了,才开始进行了更深一步的学习。

很多人认为液体没有攻击能力,所以轻视了这一种类的异能,将之归结为生活系异能。

但是你要知道,液体的体积在压力和温度不变的环境之下是固定不变的,但是液体会对包容液体的容器施加压力。

这种压力是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的,并且会随着深度的增加而不断渐长,这也就是水压。

如果是位于地球正常的万有引力之下,水压的强度一般是液体的密度x地心吸力x中心点到液体表面,而液体表面弯曲会导致附加压强。

林夕一脸懵逼地听着叶青的解说,总觉得自己突然闯进了物理频道:……总之就是将这种水压变成我的攻击手段,没错吧?叶青点点头,道:海洋深层水是海洋九百米以下的区域会被称为海洋深层水,这种离子态水分子是100%高纯度的氧还原水,成分十分稳定,我需要你了解这种液体的特性并模拟出深海的压强。

如果你能创造出深海的模拟环境,你就像我一样拥有了一处‘随身空间’,虽然这个空间是深海。

但是你可以利用这曾经生态发源地的环境来培育生命,也可以将此化作自己的攻击手段,将敌人一瞬间投入深海的环境下。

深海一平米有着近万吨的压强,你要做的就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在掌握液体分子的同时延伸出‘水压’的攻击手段。

但是你也要明白,水的压强除了密度以外,更多的是来自于深度。

叶青抬手在空中虚虚一划,林夕只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波动,仿佛空间有瞬间的扭曲一样,也就是说,延伸出来的还有对于‘空间’的掌握,你如果能调整自己本身的构造,将自己化为水的一部分,那你也可以适应深海的压强,甚至在深海中生活。

林夕想象了一下人类突然被转移到深海时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_(:3∠)_叶青的能力没有变化的,但是大家参考一下他在异形那个世界的解说,就大概清楚他发展的方向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末日救赎(十一)……真的,要跳下去?带着海水咸涩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水天一线的秀色风景,船上的两个人却没有观赏的心情。

林夕瑟瑟发抖地站在船头,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抛锚的绳,看着那沉甸甸的铁锚,依旧有些心惊胆颤。

她向来心宽胆大,也是个敢闯敢拼的主,但是想到接下来自己就要随着那铁锚沉进海里,林夕觉得只要是个人都有点冷静不下来。

林夕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只要是人就总会有个弱点,好巧不巧,林夕不仅晕船还有点深海恐惧症,此时看着深不见底的海水,林夕觉得自己有点怂。

都已经出海了,还说这些话?叶青伸手抱住林夕的腰肢,将那个在船沿边小心试探自己承受上限的少女抱了下来,扛着走到了夹板上,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你应该也懂,你不是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吗?不算上压强,你在不呼吸的情况下也能行动自如,更何况你还是水系异能者,大海应该是你的领域才对。

所以不要大意地扑腾下去吧!叶青淡然地想着,就要把人往海里丢。

但是林夕愣是跟牛皮糖一样将自己整个缠在了叶青的身上,腿灵活地往腰间一夹,手用力地往脑袋上一抱,一个抵抗的动作愣是纠缠出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味道。

下去。

不不不,让我再适应一下!再适应一下!啊啊啊队长你是我的杰克啊求你了别把我丢下去!要像勇者一样面对惨淡的现实,露丝。

叶青面无表情接了这句玩笑话,将人往下一拉,让自己的脑袋得到自由之后,不由分说地将林夕往怀里一搂,目光移向深蓝的海水,脱口而出的却是标准的伦敦腔,好了,别闹了,来,准备好。

you jump,i jump.啊啊啊啊不要啊,等等啊啊啊——!!!来不及为冰山队长难得一见的幽默感笑呛,林夕就被叶青抱着跳海了。

瞬间席卷全身的失重感让林夕不得不死死地抱住了叶青的脖颈,因为毫无准备的缘故,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

虽然林夕已经是一个不用呼吸也能活下去的异种了,但是这种空气突然被夺走的恐惧感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

下意识的,林夕想要挣扎,想要脱离这样没有空气的生存环境。

但是叶青动作干脆地制住了她所有的反抗,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往深处潜下去。

浅水区域还有光亮,阳光破开海水,却因为水得曲折而变得格外温柔,温柔而又缱绻地泼洒在两人的身上。

柔和的天光之下,叶青清逸俊美的容颜仿佛九天神明,又好似居于深水的静美海妖,桎梏着无辜路过的旅人,朝着暗无天日的深海游去,只为了将心爱的玩具留在身旁。

林夕死死地咬牙,紧紧地掐着叶青的手臂,勤于锻炼的青年肌肉结实,双臂如铁般环在她身上,连分毫的动摇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林夕几乎有种要死在他怀里的错觉,这并不是一个比喻或是形容,而是真真切切的,会因为丧失氧气而死在他的怀里。

这本是让人心生不安的危机感,但是却无端端地在海洋死一般的寂静中横生出几分致命的诱惑,伴随着危机、死亡、神秘的魅力,几乎令人目眩神迷。

非常突然的,林夕的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了吊桥效应的情愫理论,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将惊惧与心动混为一谈?叶青越潜越深,实际上以他们现在的身体,只需要将体内的氧气耗尽,就会如同无法浮起的重物一样不停地朝着更深的水域沉去,更何况他们身上还绑着铁锚的绳。

叶青和林夕的身上都捆绑了特制的合金绳索,这是为了避免他们在潜水的过程中因为绳索断掉而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其绳索的硬度足够抵挡虎鲸的啃咬,其长度足够他们一直潜下九百米的深水区,这种时候要找到这种质地的绳索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开启模拟。

叶青清冷的声音在海水中变得有些失真,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好似近在咫尺,四面八方皆有回声。

林夕一手摁上叶青的胸腔,一手摁上自己的心口,闭上眼睛开启了液态模拟。

所谓的液态模拟,就是将叶青和自己的形态模拟为液体。

这并不是说将他们真的变成液态,而是一种密度的模拟修改。

人的体内80%都是水分,如何利用这些对人体形成保护,就是林夕要做的事情。

钢筋铁管在深海中都会被水压挤成铁块,一个灌满水的气球以及破烂的塑料袋却能沉进深海,其根本原因不过是这水压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罢了。

越往深处去光线越是黯淡,到了后来几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林夕猛然抿紧嘴唇,死死抑制住自己对深海的恐惧,没等她适应这样静而无声的黑暗,眼前就突然一亮,她抬头一看,却见叶青左手握着一块正方体,正方体朝着四面八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竟将他们周围十米之内的一切照得清晰分明。

林夕猜测这大概又是什么黑科技,毕竟叶青真的很像小叮当。

叶青的船停靠的地方并不是海中央,而是大陆架稍深一点的地方,他对数据的把控极为精准,绳索还有一大截的时候,林夕和叶青就已经踩在了海地的土地上。

为了顺利控制异能而不出现误差,林夕死死地握着叶青的手不敢松开,两人就这样手拉手地逛起了深海。

这里的水,除了盐分超标以外,纯净度还挺高的。

林夕拨了拨漂浮的藻类,面无表情地说道,浅水层和中水层被污染得厉害,也就深海还有一片净土了。

这个世界的崩坏可笑而又可悲,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大厦将倾,但除了睁开眼睛看着它倾塌以外,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嗯。

方块散发出的光芒温暖柔和,驱散了深海地区刺骨的寒凉,也驱散了叶青眼底深渊般的暗光,深水是目前唯一一处不受污染的生命起源地,因为深海没有人类踏足,而其他地方,不管是天空还是森林,都已经因为严重的污染和过度砍伐而走向了毁灭。

人类苛待自然,最终也将被自然苛待。

叶青说着这样的话,神情却冷淡得可怕,他也是人类,也享受过科技带来的便利,所以对于被自然遗弃的下场并没有义愤或是不甘。

地球的灾变不是一个人的过失,承担结果的自然也不是某一个人。

这就是深海鱼?林夕看着周围长得稀奇古怪丑得非常有个性的鱼类,队长,了解深海鱼的生物构造真的能创造出生命吗?严格来说,生命是宇宙的奇迹,环境创造生命,而生命也会不断的进化以确保自己能匹配上环境。

叶青又像小叮当一样掏出了一个复杂的仪器,连同一个医疗箱,一只手还牵着林夕,过来搭把手,我需要复制深海的生态环境数据,你去帮我把深海鱼的模型拓印下来。

林夕乖乖照做,她和叶青现在就是你的左手我的右手相互依偎的状态,虽然不知道叶青收集这些是要做什么,但是林夕相信这位高智商的少校一定能物尽其用的。

你试着松开我的手。

叶青瞥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说道,我需要尝试自己是否能适应深海的压强。

林夕手一抖,差点把仪器给砸了,她拼命摇了摇头,涩声道:队长,别玩命,你自己也说了,深海压强足够一瞬间将坦克压扁,就算只是一瞬间我也不敢让你暴露在这种环境下啊。

咱们华国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老死了是整个宇宙的损失,您的生命不属于你,是属于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啊。

叶青下意识地抬手想摁一下眉心,做实验的时候他习惯佩戴浅视眼镜,但是却是摁了个空:我需要进行一些精密的操作,你未必能帮上忙。

林夕想了想,伸手一把抱住叶青的腰,让叶青两只手空出来的同时自己也有手可以干活,只是这姿势反而更别扭了。

林夕在背后抱着叶青,看不见叶青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似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若有办法,你可同意执行?林夕神色莫名地点了点头:啥办法?您老开口,就一句话!叶青在林夕的怀抱里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林夕只看见他伸出一只带着白色手套,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捏起了自己的下巴:那,失礼了。

叶青低头,稳住了女孩的唇,为了防止她下意识的反抗,他另一只手抬起摁住了她的后脑勺。

林夕大概是惊呆了,抱着他的手微微僵硬,却是忘了躲闪。

然而更惊悚的还在后头,叶青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吻住了未成年之后,居然还直接撬开了她的牙关,来了个法式深吻。

林夕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帅脸,双目失焦,连叶青是什么时候撤回攻势的都不知道。

结束了亲吻,叶青无意识地抿了抿唇,随即闭上眼睛,于是林夕就更加震惊地目睹了叶青在自己的面前重组变身,不过几秒就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林夕双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看着面前容颜如雪,眼神清冷却气势逼人的另一个自己,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的异能就是我自己,通过大脑的运算,我能够掌握时间与空间的置换,也能通过□□收集他人的dna从而改变自身的形态,完全克隆dna的本体。

叶青抬了抬手,不管是指纹、声音还是虹膜,他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另一个林夕了,除了你的样貌以外,你的能力……同样也为我所有。

叶青语气淡然,他知道自己暴露出来的底牌有多么可怕多么令人忌惮,所以他看似漫不经心,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林夕分毫。

为了成就更强的自我,他深度挖掘过自己的能力,而了解的越多,他越清楚自己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如果这个世界上会出现一个随时能取代你的自己,你不会害怕吗?如果你的亲人爱人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夺取dna抹杀掉存在,你不会忌惮吗?叶青凝视着林夕,他知道这个少女与常人不一样,他也好奇这个给自己带来强烈熟悉感的女孩面对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惊惧害怕,那是常人的姿态;强颜欢笑,是心机深沉的表现;故作无畏,那是弱者的智慧……但是叶青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夕的反应会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呃,队长,克隆个基因你还得挨个深吻啊?这也太惨了吧?林夕心有戚戚,无比同情地道,末世后缺水,很多人没机会刷牙,岂不是很恶心?叶青:……我不会用这个能力的。

#本该配合我演出的你。

##总是那么。

##关注点清奇。

#作者有话要说:  拿着错误攻略剧本的大佬撞上了直男属性的林夕。

娇羞不存在的,害怕不存在的,甚至连忌惮都木有的。

关注重点在于末世民众是否有水刷牙(不是)第一百七十四章 末日救赎(十二)林夕跟着叶青再次上路,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们都居住在海上,每天吃的食物不是鱼就是海草,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海水的咸腥。

林夕苦逼非常地捏着鼻子,将轮船打捞上来的海鲜鱼类丢进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修炼成果——模拟海洋领域里面。

叶青的空间有存储和时间静止的功能,但是其本身不具备让生物繁衍的功能,存储再多的物资也有消耗一空的时候。

相比之下,林夕的模拟海洋却能给生物提供一个干净无污染的繁衍环境,以后他们走到哪里都不用担心食物匮乏了。

但是在海上生活了两个月,林夕觉得自己现在看见海鲜就想吐,虽然在末世里食物难得,这话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嫌疑吧,但林夕觉得为了自己的胃着想,她短时间内还是不要碰任何海鲜发物来得好。

林夕向叶青投诚,表示自己愿意成为叶青的粮食储备仓,但是却被叶青拒绝了。

海鲜含有极高的营养成分以及蛋白质,的确是人类食物的重要来源之一。

但是人类总归能找到全新的出路,你的能力却不能随便暴露。

叶青说得很认真,他甚至放下了手头要做的事情,转头凝视着林夕,人类对于异能的探索还在起步阶段,你如果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们不会认同你的‘强大’,只会将你归结于‘异类’。

你的付出不会得到尊敬和爱戴,只会有蜂拥而来的恶意和道德绑架,他们想的不是你付出了多少,而是你还有什么没掏出来。

林夕沉默不语,她知道叶青说的是对的,就比如叶青自己,他那夺取dna的能力如果公布于众,定然是会引发惶恐的。

如果林夕存储的是物资,她还可以在小范围内接济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但是她保留下来的一整套海洋生态系统,而海鲜发物这些水产怎么能轻易示众?只怕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就被那些早已泯灭人性的蚂蟥血蛭蚕食干净了。

叶青暴露出自己的能力,也是为了让林夕安心,因为他们彼此之间都知晓对方的秘密,这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也更加安全。

叶青并不畏惧他人的忌惮和防备,但是没有什么由来的,他不希望他和这个女孩之间存在着这样疏远的距离。

那对叶青而言,陌生的、概念模糊的、遥不可及的爱情,随着这个少女的出现而变得逐渐明晰。

就像是拨云见日,他本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或许充满了残酷阴谋诡计的过去,却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就撞了满怀璀璨的星火与光明。

……叶青开着军用警车进入了京都。

隔着防弹玻璃窗,林夕四处张望着京都的风景。

身为华国的政治枢纽,经济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京都的环境污染也是数一数二的严重。

虽然丧尸病毒没有扩散进这个严防死守的最后驻地,但是这里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云翳的眼睛。

街道两旁有些脏乱,房屋店铺不是关张就是被政-府征集做了民房,处处都显现着萧条的味道。

往来的行人们面黄肌瘦,行色匆匆,面色多有憔悴,却并无绝望和心灰之感,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京都被打造成铁桶一样的生存基地,不管物资富饶于否,但总归生命安全是得到了保障的。

大抵也是因为这样,京都里的人们依旧为着温饱而奔波不停,但是丧尸造成的惶恐依旧被控制在一个不失衡的范围之内。

这跟华国人的文化有关,自救与务实诚恳几乎是刻在骨子里不变的品质。

在丧尸危机席卷全球的时期,科技技术先进的国家已经开始全面反击控制丧尸的横行,力图从这些行尸走肉的怪物手中夺回人类生存的土地。

华国的科技力量不如别国强盛,画风却清奇得紧,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们居然圈出了一大片土地,重新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地耕作。

比起丧尸危机,他们更忧心土地是否还能种出植物,比起腥风血雨,他们更关心是否还能吃得上白米饭,种下的种子是否还能生根发芽。

也正是因为这种吃货一样的执念,华国也是当今世界上最不愁食物的国家,死在丧尸袭击里的人不少,饿死的人却反而不多。

叶青带着林夕在管理部门里挂了个号,填写资料时,林夕特地瞄了一眼叶青的资料表,只见对方异能一栏填写的空间,显然是不准备暴露自己全部的底牌。

而这两个月下来早已对叶青心服口服的林夕也有样学样,在异能一栏上写了控水,并没有对自己的异能进行详细的描述。

空间异能以及水系异能都不被归类于战斗系,好在政-府对先行者极为看中,也不拘泥于这些小小的细节。

两人的资料表刚交上去,基地就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毕竟先行者万中无一,这里却突然冒出了两位先行者。

当下就有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热情无比地冲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在经过他们同意之后进行了采血取样,为他们办理完全部的身份证件之后还亲自将两人送了出去,并热切地表示欢迎他们为异能研究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而拿到自己的证件卡,林夕发现自己被分配到了农耕部门和生活部门,叶青则被分配到了战斗部门。

这个战斗部门不是因为上头多么慧眼识珠一眼看出了叶青身手不凡,而是叶青的空间系异能是收集物资的最佳配置,不把他丢进队伍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随我来。

叶青带着林夕去了另一个办事处,提交了自己身为华国少校的身份资料,农耕和生活这两个部门你可以当做是兼职,你的战斗力已经足够分配进战斗组,只是还需要进行系统性的训练。

你白日可以随我出战,归来后去农耕部门兼职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过度消耗异能对你不好。

林夕点点头,也没将叶青这话往心里去,因为她知道叶青这话是特地说给边上的人听的。

特训的那两个月里,叶青可没有什么过度消耗异能的概念,他信奉的是挑战极限,每次都压榨着林夕将异能消耗一空,逼着她不断挑战自我,迫得林夕即便没有吸收过丧尸晶核,异能依旧比普通异能者高了数倍。

有了工作,基地也毫不客气地给这两位珍稀的先行者开了后门,叶青和林夕被分到了一处靠近中心地带的独栋小别墅。

要知道越靠近中心地带就意味着生存环境越加安全,即便基地外围发生了什么暴-动,传播到市中心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这点时间可能就是生死的距离,因此即便是安全基地,住址也有好坏差别,而叶青和林夕的住处可以说是相当优越了。

大包小包搬进了新家,林夕一点都没有跟人同居的自觉,挑了一间自己喜欢的房间之后就准备出门走走,适应一下基地里的环境。

我跟你一起。

叶青换上了军装,戴上了平时常戴的白手套,长身玉立,笔挺如竹般的俊逸,现在京都内很乱,有些地区比较危险,你跟着我走。

林夕点点头也没有反对,反而下意识地伸手牵住了叶青朝她伸出的手,这是她在特训的这两个月里养成的条件反射,反正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初吻都已经交出去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纠结太多。

林夕只当叶青是自己的监护人了,谁叫她爹不疼娘不爱,现在还未成年呢?被魔鬼训练了两个月,林夕已经很少想起这辈子的身生父母了,大概他们也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江城,所以不需要放在心上了。

整个林家,如果说勉强还有些许情分的,也只剩下林霞那位姐姐了。

叶青带着林夕逛了一圈市中心的一些商铺,那些商铺都是政-府开设的,基地中的人可以通过以物易物、贡献积分点等方式来进行交易买卖。

商铺内的东西种类丰富却很杂乱,食物米粮一扎一扎地放着,蔬菜水果散乱得柜台到处都是,而这些战斗部门搜索回来的食物生鲜不到半天就会销售一空。

为了防止有人屯粮,八十年代的粮票油票再次发放,每个人食物的购买量都有定数,这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得到基本的温饱。

京都市中心还算和乐,街道两旁也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走出了市中心进入外围,林夕就发现街道上的人口数量有明显的增加,局势也有些混乱。

大概是因为三教九流全部凑到一起的缘故,在生存的压力之下,争斗和纷扰依旧不少。

越往外走场面越是混乱,华国的人口基数太过庞大,就是将整个京都挤得摩肩接踵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那些老百姓不肯走,就围在京都之外,政-府不得不扩张了一些警备力量,但到底还是有些不足的。

出了京都就是安全基地的范围之外,在基地还未扩张规模之前,这里就是许多人暂时的避风港。

林夕能看见很多人席地而坐,帐篷和睡袋到处都是,这里的风气和秩序就没有京都那么严谨了,单单是林夕这一路走来,就看见了不止一起打架纠纷的事件,两旁的屋舍里挤了不止一家两家的人,热闹嘈杂得几近刺耳。

车辆胡乱停靠,这些末世前的名车被改造成了暂居的屋舍,乱得很有特色。

有几个穿着艳丽暴露的女子游走在人群里四处拉人,为生计奔波;也有人为了一棵发焉发黄的白菜锱铢必较,吵得面红耳赤。

林夕一路看下来,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外围的警备力量显然不太充足,如果有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混进人群,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伤亡。

这种事情,政-府知晓,在这里等候的人也知晓,但是为了一个生的希望,他们宁愿留在这里等待基地扩张,都不愿离开人群和大部队。

很快华津那边就要建立第二个生存基地了。

叶青似乎看出了林夕情绪有些低落,出声安慰道,想要进入京城外围也是需要经过隔离检查的,病毒散播的可能性不大,你放心。

只要熬过了这段日子,会有更多的生存基地林立华国各地,这股‘慕京’的风潮也会淡了。

人类是群居生物,而抱团是人的本能,政-府并不是不在意这些民众,而是很多时候,他们思考的方向需要顾全大局,也要将目光放得长远。

林夕牵着叶青的手快步走过长街,看了一遍,心里也已经有数了,便打算原道返回。

正准备离开时,不远处的街道边爆发出了巨大的争执声,林夕忍不住凝神,却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耳蜗里:我这闺女颜色出挑,大学本科的学历,丰乳肥臀一看就好生养!配你那残障儿子简直血亏!你才出价半袋子米粮?!不干!至少五斤大米,不然不换!林夕猛然扭头望去,便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跟人吵得不可开交,而她脚边那个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女子,不是林霞又是谁?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卖女儿?!!!(突然变方.jpg)兔叽:(深沉.jpg)卖女儿,卖女儿,大佬,我旁边这个这个颜色不出挑,没有本科学历,身材平板未成年,性格直男老干部还整天作死的女儿打折贱卖了,你出个价吧。

叶大佬:无价之宝,买不起,只能抢了。

(反手一枪爆兔头.jpg)the end兔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末日救赎(十三)这世上有太多的感情与羁绊,可以同享福,不可共患难。

在小妹被当做透明人一样被父母遗忘在脑后的时候,林霞就已经预见了自己被抛弃的未来。

她并不意外,只是有些茫然,她心中向来有自己的小打算,但是她不知道除了这个家以外自己还能去哪。

她知道在这个家里,自己比不上弟弟重要,但是因为乖巧懂事,所以在父母眼里还是有几分讨喜了,至少比沉默寡言的小妹要来的重要,毕竟小妹从懂事开始就被父母送进了全封闭式的托管学校,少有能回来一趟。

即便回来了,也不过是个隐形人罢了。

但是这样的讨喜,能维持多久呢?人心的那点的温度,什么时候会凉熄呢?林霞用自己的全部换来了答案——不过两个月罢了。

末世之后,林霞收拾了行李,跟着父母一起加入了大部队来到了京都。

一开始,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拮据却也不是过不下去。

但是渐渐的,能领到的物资越来越少,他们一家子又不敢出去面对丧尸,只是每天等着政-府少许的接济,食物只是勉强能让他们活下去,但是却根本无法饱腹。

向来懂事乖巧的林霞早已将讨好父母化作了骨子里的本能,她吃得越来越少,干的活却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她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计,每天却只吃一片干面包。

她以为,自己继续讨好,就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里。

而不是像小妹一样,或许死在哪里,都无人知晓。

但是即便再怎样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林霞依旧无法违抗自己早已窥见的命轨。

从偶尔的打骂,到彻底的厌弃,也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她该庆幸为人父母的还有几分良心吗?至少不是真的将她作为货物交易出去,而是打了一个出嫁的名号,多收几分彩礼。

林霞有些讽刺地惨笑,她也想过反抗和挣扎,但是除了换来一顿打,就是父母口中的应该孝顺知恩,应该懂得回报父母。

孝顺是华国人的美德,可是为什么她就变成这般模样了呢?林霞想不明白。

……林夕也想不明白。

林家三个孩子,长女林霞,次女林夕,幺儿林晖。

朝霞、夕阳、余晖,林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天边的一抹光。

只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幺儿林晖大概是高悬天空的太阳,而林夕和林霞不过是太阳洒下的残光罢了。

时代已经进步到了一定的境界,偏见却始终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所谓的平等却根本没有到来。

当末世到来,秩序崩坏,面对死亡和困苦的威胁,浮于表面的美德就像烟云一样消散。

五斤大米,看着可笑,但是这五斤大米是林家最重要的三口人能撑到第二生存基地建立的一根支柱,可以说,是林家的希望。

对于林家来说,林霞不是不重要,她只是没有那么重要。

林夕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这辈子的家人,更没有想到相逢的场景是如此的尴尬。

自家人知自家事,林家父母重男轻女的心态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这倒也不怪他们,而是他们原是小农村里出来的人。

那地方本就民风落后,思想封建,这重男轻女的思想不仅是体现在男人的身上,也体现在女人的身上。

林母名吴静,跟林父林英达从同一个村落里走出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林英达重男轻女,吴静也不遑多让,她不仅苛待两个女儿,也苛待自己,因为她打从心底觉得男人是天,女人是奴,女孩子不需要善待。

林霞比林夕大不了多少,也就刚开始读大学,尚未走入社会的小姑娘,青青涩涩的,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小心机,但是人又能坏到哪里去?而那个因为怀林夕时上了身体所以隔了好几年之后才生下来的弟弟林晖,虽然年纪尚小,但娇奢任性的性格也已经初具雏形。

只是林夕并不怪他,因为他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完全是因为父母的教育问题。

这样一个家庭,虽然令人心中生厌,却也不至于到怨恨的地步。

但是,末世到来了。

林夕远远地看着闹剧似的场景,看着这辈子的母亲将长姐当做货物一样评头论足,只为了换来一袋大米。

林夕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言语穷极,无话可说。

叶青看着林夕的神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迅速分析出了那些人和林夕的关系以及林夕家庭成分的构造。

叶青动作微微一顿,却没出声安慰,只是沉默地站在林夕的身旁,仿佛风雨不侵,不屈不折的青松。

过了好一会儿,林夕才扯了扯叶青的衣袖,扬起一张带着点纠结的神色的脸蛋,欲言又止地道:队长,能不能帮个忙?帮忙自然是可以的,问题是怎么帮?叶青点头之后,就被林夕顺手带进了无人的小巷,一把摁在了墙上。

林夕伸手抱住叶青的脖颈,踮起脚对着那好看的薄唇咬了过去。

叶青曾经说过,他能通过体-液的交换来窃取别人的dna,但是他也能将两套dna进行分解重组,从而塑造出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新生基因组。

而林夕需要的就是这一套全新的基因组,她需要一个不存在的人来帮自己切断这沉甸甸压在头上的血脉联系。

林夕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亲吻也青涩得紧,连啃带咬,身高不够还要蹦一蹦跳一跳。

最后还是叶青近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弯下腰来回吻她,才成功交换了自己的dna。

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拂过少女柔嫩的脸颊,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唇齿之间。

结束了一个旖旎暧昧到极致的吻,叶青微微抬起头来,沉静深邃的眼底映着少女俊气而无甚表情的脸蛋,她神情极稀,看似木讷,眼睛却蕴着流转的星芒。

少女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她面无红霞,姿态落落大方,眼角眉梢都是一派思无邪的纯粹与冷静。

这样一个情窍未开,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

她大抵不懂亲吻的含义,所以稚气懵懂地做着这样令人心神摇曳的事,令人魂不守舍,自己却情不入心。

多么令人难受。

叶青几乎有一种自己在犯罪的错觉,而在dna重组之后,这种感觉达到了几乎让他无法忍受的巅峰。

看着镜子中隐约带着两人五官轮廓特征的青年,他几乎不用转动自己的大脑,就能推测出一个可能——如果他们的基因融合,最终诞生的子嗣,或许就是这样的容貌。

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英俊青年走向了掐架争斗的人群,林夕躲在暗处看着,没过多久,叶青就用一袋米粮换回了林霞。

那想要给儿子买个媳妇儿的中年妇女心有不甘,他们一家出逃的时候开了一辆小车,带了不少物资,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动起趁人之危,拿粮食换个黄花大闺女的念头。

只是吴静要价太狠,她才会争执不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半路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这心里如何能甘愿呢?中年妇女想闹,却又不敢,这个英俊的青年神色冷淡,服装整洁,腰间还配了枪。

在末世,一个人的仪表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能将自己拾掇得这样干净的人,身份绝对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虽然恨得直咬牙,却还是不得不挤出谄媚的笑脸,将快要到嘴的肥肉拱手相让。

别人能看出来的,吴静自然也能,她对待女儿也有几分感情,比起残障人士,让林霞跟着这位身世不俗又长相俊美的男子,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彩礼?不,你想多了。

叶青神色冰冷,那俊逸如画的眉眼一旦失去温度,立刻就显出如立云端的高高在上,我需要的是实验助手而不是妻子,既然你已经做出将女儿卖给他人这样的事了,为什么不将事情做得更绝一点?我可以交易给你米粮和一些新鲜果蔬,但我要求买断你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防止实验情报的泄露,她不得以任何方式与你们进行接触,同样的,你们如果招惹了麻烦也不能胡乱攀扯。

叶青这话说得狠绝,态度漫不经心,字里行间却全是敲打和警告。

吴静赶忙赔笑:您说笑了,哪能啊?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总是补贴娘家叫什么事啊?!没这个理啊!她以为自己说了一句讨喜的话,但是却不知道为何,面前的男子神情变得更加冷淡,说道:你知道就好。

林霞被解开绳子赶走时几近心灰意冷,她神情灰败地跟在那个买下自己的青年身后,已经无力思考自己的未来。

所以,当她在小巷里看见自己分别已久的妹妹时,林霞忍不住瞠大了眼睛,早已□□在眼眶里的眼泪刺得生疼的双眼几乎是瞬间就掉下了泪来。

这个街坊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这个从小到大都贴着懂事乖巧、成熟稳重标签的女子,此时站在自己妹妹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你哭什么?林夕的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不解,她对自己的父母早已死心,自然也就没有因期待而生的伤怀。

你、你为什么……林霞嗓音嘶哑地问道。

林夕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不救?你好歹给我留了短讯,我总归是承了你的情。

林霞摇摇头,她情绪有些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哽咽的泣声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鬓发凌乱的女子,这时整个人像是脱去了水分干枯而又萎靡的花草。

哭光了身体的水分,此时脸上殷殷流淌出来的液体,竟像混了血一样带着淡淡的猩红。

那是无法用言语述说的隐痛。

——她费尽心思讨好的家人亲手将她推进了地狱,而那个一直被她视为假想敌,若有似无地排挤着的妹妹,却煞费苦心地将她从地狱里捞了出来。

仅仅只是为了她那装乖讨巧而随手留下的纸条。

何其讽刺?何其可悲?第一百七十六章 末日救赎(十四)华国人夸赞晚辈孩子的时候,总是难免逃不过一个词——懂事。

肆无忌惮地在孩子面前争吵,朝着懵懂不知的孩童宣泄倾倒自己的负面情绪,在孩子小心翼翼的询问下随口敷衍一句夫妻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常态,便可以将一切都揭过。

而孩子的害怕与惶恐,不安与讨好,那些因为恐惧而延伸出来的自保的本能,总是被大人们归咎于懂事。

林霞就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这种讨好是家庭赋予她的本能,而面对生活的恐惧以及家庭的依赖,则来自于自己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妹妹林夕。

因为林夕的出生让母亲伤了身体,没有一个弟弟,母亲受到了公公婆婆那边施加而来的压力,连带着对这个小女儿也多有不喜。

因为吴静和林英达都有工作的原因,家中无法同时看顾两个孩子,在势必要放弃一个的情况下,年纪更小更难照顾的林夕被舍弃了。

她被送回了老家,在不喜欢孙女的爷爷奶奶身边长大,林霞回过家乡,她不喜欢那里低矮的瓦房、粗鲁肮脏的孩童、满口脏话的大人、以及……爷爷奶奶。

后来,妹妹懂事之后就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却已经不可挽回地塑成了阴沉寡言的性子。

她并没有融入他们成为这个家的一员,反而在弟弟出生之后被送进了托管式幼儿园,近乎监狱一样的寄宿学校——从小到大,从小学到高中,是的,多么令人绝望。

作为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林霞的心中一直有一种自豪的优越感,毕竟,谁让她懂事呢?一楼,你自己挑一个房间住。

林霞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她猛然抬头,就对上了林夕那双过于冷静理智的黑眸。

她的妹妹向来有一双清澈到极点的眼睛,像深山老林里孤寂的一汪清潭,纯粹、自然、带着冰寒。

往往当你觉得她清澈得一眼就可见底的时候,你才会猛然发现倒映在她眼底被洞悉得彻彻底底的人反而是自己。

基地派送处每隔三天会将食物和饮用水的配份送来,就放在厨房的冰柜里,你可以取用。

林夕一一介绍着别墅里的设施,我是水系先行者,所以在用水方面没有什么限制,别墅里设立了水箱和太阳能,你可以洗澡,这个不需要通知我。

食物是三人份的,虽然因为我和叶青都是先行者的关系,配份的种类还算比较充裕,但是我还是不希望看见你将食物带走去接济别人,这会招惹上麻烦,而如果出事,我并不打算为你承担任何责任。

林夕一板一眼说得冷硬极了,不是她冷酷无情,只是她眼下也算是半个抱着叶青大腿求生的人,有些麻烦自己可以沾身却不能拖累叶青。

万一林霞真的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将食物转手送给了别人,基地里那么多还饿着肚子的狼只会将他们当做肥肉。

闹得小的顶多是入室盗窃,闹得大的估计会怀疑军部尸餐素位,家里藏着余粮,还能随手分给别人,却不顾基地里还有这么多人饿着肚子,到时候发生暴-动可就不是能轻易善了的。

该说的说,该敲打的敲打,林夕顾念着那一分情分,却不觉得叶青有迁就林霞的义务。

林霞一反往常讨巧卖乖的姿态,沉默安静得有些不像话,听完林夕的叮嘱之后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吭声。

她在末世里多多少少也已经熬了两个月了,自然不会像末世以前那样不通人情冷暖。

虽然有些意外妹妹居然成了政-府通讯里提到过的先行者,但是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念头了。

林霞在这里住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想要体现自身价值的缘故,她一手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即便是一栋占地范围不小的别墅,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若是放在末世前,林霞不管是人品样貌还是性格心机都算得上上乘,想要有一个好的归属也不是难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真的能凭借着自己的汲汲于营走出一番天地来,只是,可惜了。

安置好林霞后,林夕就跟在叶青身边朝着军部去了,她已经去农耕部打过卡了,现在准备去军部报个名。

因为末世之后金钱通通变成了废纸,现在京都基地里的生存制度行的是积分制,办事处会为每一位民众办一张磁卡,而民众通过工作得到的积分点数会存进卡里,用于货物交易。

其中,军部可以拿到手的积分是最多的,因为他们能够带回物资,也需要去面对危险的丧尸,就算带回来的东西会按照队伍里的人头平分,那也足够他们过得温饱富足了。

叶青带着林夕到达军部的时候,管理员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觉得有些棘手。

叶青身为少校,军部的审批很快就通过了,反倒是林夕,因为身材太过瘦小而且还未成年的缘故,军部不肯松口,只说让林夕做一次体能测试,如果体能达标了,才能被允许进入军部。

叶青直接被基地高层给请走了,而林夕则被带进了体育馆。

叶青提示过她可以适当暴露一些底牌,但是要自己拿捏好分寸,所以林夕展示过自己用枪的手法、唐刀的刀术之后,又操控水龙卷形成了一个涡流。

这一招模仿的是海洋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汹涌,本身并没有太过显赫的攻击力,但是在减速和阻碍方面有显著效果。

人如果被水里的涡流困住,很可能就会淹死在水里,这一招虽然不能剿灭没有呼吸的丧尸,但是拖延一下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林夕露了这一手,负责记录她异能数据的研究人员立刻眼前一亮,也没想到水系异能居然还能这么用。

这一招被研究人员记录进了档案里,林夕相信他们在灵感的刺激之下会衍生出更多的攻击手段,而这些窍门以及技术,基地一定会总结之后教导给那些跟基地签了死契的先行者。

在末世,这些技术就是一个国家的立身之本,也是政-府高层控制先行者们的手段之一,这种珍贵的资料都是高度机密,先行者不签死契,国家也害怕他们带着资料叛国。

只不过现在末世也才刚开始不久,对异能的摸索还在试探阶段,林夕思虑的这些事都是遥远的以后了。

林夕签了一份合同,将自己对于异能的见解告诉了高层。

她经历了两个月的地狱式训练,对异能已经有了较为初步的了解,即便全部说出来也无妨,毕竟她能感觉到自己所懂的东西与叶青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个男人就像是北极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高深莫测,不可估量。

林小姐可有工作意向?还是决定服从政-府的安排?我想跟着我们队长。

林夕拿出自己的住户资料,她跟叶青住在一起,基地的户口上就将两人放到了同一个地方。

办事处的管理员微笑着接过了林夕的住户资料,这一眼瞥过去,整个人就懵了。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们华国将军的次子会孤身一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基地,还隐瞒身份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合法同居?要知道上将一家自从丧尸危机爆发之后就在四处寻找这位年轻的少校了,以对方的身份和能力,只要轻描淡写地开口提一句,立刻就能进入京都基地的政权中心,何必加入军部打生打死,还在外屈居于一栋小小的别墅?管理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女孩容貌俊气,气质沉稳,眼神冷静,但是那略微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分明就昭示着稚嫩的年纪。

禽兽,对未成年下手的都是禽兽啊!管理员一边在心中泪流满面地腹诽少校,一边给林夕办理手续,等林夕离开之后,转头就将叶青的情报递交给了上层。

于是,叶家一大家子人才刚刚找到自己失踪两个月的次子,转头就被人告知次子跟小姑娘同居了。

叶家从军,每一代的子孙都是自己实打实拼搏出来的军衔,叶老爷子退休之后恰好是叶青的父亲上位,因为行的正坐得端,也没有人会在他们身上乱嚼口舌。

叶将军和叶母有三个孩子,长子叶锐从商,接手了来自母亲那边的事业;次子叶青从军,年纪轻轻已是少校军衔,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叶将军百年之后的职位就会由叶青顶上;三子叶文原本的发展路线是科研,但是后来从了政,原本事业也颇有起色,但末世来临之后,又老本重拾。

可以说,叶家的三个孩子都很有出息,叶父叶母将他们的三个孩子教育得很好,正直善良,品行端方,说是人生赢家都不为过。

唯一让他们有些担忧的,是二儿子的婚事。

叶家的基因优良,三个孩子都生得容貌俊秀,仪表堂堂。

加上家风清正,可以说,叶家本来是根本不必忧愁儿媳妇的人选的,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拿出去都是会被人争着抢着的钻石金龟婿。

而事实也是如此,长子叶锐二十有八,结婚了两年,有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

小儿子叶文虽然沉迷科研不可自拔,但是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女朋友会照顾他饮食起居,避免他为了科研每天就只懂喝葡萄糖啃方便面,怎的这中间长得最好的二儿子反而不思女色了呢?老一辈的思想还比较封建,并没有往基佬这个方向思考,反而是开始忧虑次子是不是身体有啥问题,或者天生是个性-冷-淡?叶家早就从江城幸存者的口中得知了叶青的去向,但是叶青一消失就是整整两个月,说不担心那都是假的。

此时久别重逢,一家子和和美美地坐下来叙旧,叶将军还没来得及欣慰二儿子变得越发冷静沉稳,转头就被人告知自家洁身自好多年的次子跟未成年人同居了。

叶将军倒是没勃然大怒,更没有操起扫把就朝着儿子劈头盖脸一顿打,而是十分冷静地看了儿子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叶将军自认自己不是个不讲理的父亲,他信任自己的儿子,也相信对方不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就是这么回事。

叶青顶着一张跟父亲如出一辙的面瘫脸,容色淡淡,语气笃定地道:我喜欢她,想和她结婚,年纪小没关系,我可以等。

叶将军:……过尽千帆历经沧桑,走过弹枪雨林爬过尸山血海的叶将军开始了严肃的思考。

——现在迟了一步再操起扫帚把儿子打死,会不会显得反应过激?作者有话要说:  老家要刮台风了,还是我爱吃的水果,气哭。

担心得吃不下饭,结果拍摄还闹了不少乌龙事。

希望一切平安!第一百七十七章 末日救赎(十五)林夕进入军部的第一天,就撞见了熟人。

林姐!入队的第一天,林夕就被飞扑而来的小奶狗抱了满怀,身穿军装的秦向远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人模人样,往那里一站就是带着清贵气质的韩式花美男。

大概是看到林夕一时情绪激动,秦向远无意识间爆出了一直以来只敢在心里默念的小绰号,浑然没觉得自己一米七八的个子黏在一米六几的小姑娘身上有哪里不对:林姐你来京都了?这一路没遇上什么危险吧?吃了不少苦吧?哎呀,你找队长?队长他后来留在江城没有入京,我的队伍正好缺一名成员——没等秦向远撬墙角成功,严正有序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秦向远带队的队伍有三十多人,这时听见脚步声齐齐偏头一看,就看见叶青军装笔挺,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穿军装的男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叶青看着秦向远那几乎要将林夕整个摁在怀里的举动,眼帘微垂,神色不辨,却是伸手拽住了林夕的胳膊,将人一点点地拽出了秦向远的怀抱:秦上尉,你该归队了,叙旧也请在任务结束以后。

秦向远一听叶青唤他的军衔,就知道接下来是要谈正事了,虽然有些不甘不愿,但还是依言放开了林夕。

被揉乱了头发的林夕急匆匆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之后便正式入队,而等到队伍集结之后,就很轻松能分辨出秦向远和叶青之间的区别了。

据说叶青和秦向远率领的队伍都是在末世前教过的兵士,林夕是见识过叶青御下的手段的,他率领的队伍军纪严明,将士们眼神清正坚毅,毫不动摇,反观秦向远麾下的将士,拘束少,因此更随性也更灵动。

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林夕这个明显画风不对的人往队伍里一站,叶青的兵士依旧目视前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林夕一点;而秦向远那边的队伍里已经有人忍不住上下打量林夕,虽然不至于面露鄙薄,但是眼角眉梢的怀疑揣测依旧是藏也藏不住。

好了,今天介绍一下新人。

秦向远拿着一个名牌本,一个个地念名字,轮到林夕时,林夕默默地上前一步,行了个军礼,自我介绍道:林夕,17岁,江城人,水系先行者,擅长刀法、枪术、分解与组装枪支。

林夕在器械方面的天赋,是叶青帮她挖掘出来的。

她的手指十分灵活,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枪支分解重组;她对人的情绪波动十分敏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相处攻心之策;她对世人难以理解的现象有一番自我的理解,对于未知而生的恐惧也极其有限……这些林林总总的线索,给林夕组成了一个虚无模糊的幻想,仿佛就是她遗忘的自我。

林夕有预感,这些刻进她骨子里的本能和意识,或许就是她寻找过去的契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夕总觉得以前的自己不仅不像个好人,甚至还有点神棍……林夕坦白直言,眼下华国的先行者数量还是很少的,因此她话音刚落,周围略带轻视的打量也收敛了些许。

近日,我们收到卫星拍摄的最新情报,丧尸似乎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异。

秦向远将基地高层发放的资料投影到了屏幕上,并针对情报进行了剖析和讲解,为了防范于未然,也为了避免物资搜寻小队在外活动的时候撞上变异物种,基地决定着手研究变异丧尸的习性。

本次任务的重心就在于变异丧尸的活体,可以提前告知你们,这次的行动十分危险,因为根据目前卫星的观察来看,这种丧尸的变异方向对人类来说十分不利。

首先,我们明白,丧尸灾难来袭之后,大部分人类能够活下来,其一是因为丧尸没有嗅觉、视觉,他们捕食依靠的听觉;其二,丧尸本身不具备智慧,一些调虎离山的简单计策就可以转移他们的攻击目标;其三,丧尸本身肢体僵硬,行动不便,行进速度缓慢。

秦向远语气平缓地说出了这些早已经不是秘密的资料之后,突然扭头,朝着队员们微微一笑。

以上,这些缺点,变异丧尸都不具备哦。

林夕:……队员:……秦向远恐吓了众人一把之后,再次进行了详细的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这种新发现的变异丧尸疑似具有了三岁孩童的智慧,外形更加接近于人类,肢体的灵活度有显著提高,除了依靠听觉判断血食的方向以外,似乎有了其他的感知方式来探测人类的血气。

但是因为资料不足的缘故,这也意味着他们这支队伍将要面对未知的风险,所要付出的牺牲也无法估量。

在座各位如果有人想要退出,请尽管提出来,毕竟都是有家人需要看顾的,这次行动并不强求参与。

叶青语气淡淡地提点了一句,不等众人犹豫,却已经是将这次行动的利与弊分说了个明白,这次行动结束后,参与者的保底积分是一万,首功者论功行赏,表现出色者授予军衔,牺牲者记作烈士,家属以后每月可按人头数得到赔偿与补贴,直到寿终正寝,以上。

叶青说得轻描淡写,林夕却听得嘴角抽搐不已,若是叶青将劝退的话放到后头说,在生命的威胁下即便利益再怎么丰厚也难免有人望而却步。

但是他偏偏将劝退的话放在前头,不等人心生动摇就又抛出了这么一张香喷喷的大饼,只要是有三分血性的,难免要探出小脚丫,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一下。

噫!这人好腹黑阴险啊!内心腹诽不停的林夕非常诚实地在第一时间响应了党和政-府的号召,签下了同意书,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原本还在犹豫的汉子们都在这一瞬间感到了深深的纠结,连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都能这么勇敢无畏从容赴死了,他们在这里忧心忡忡似乎显得有点娘们唧唧的?尼玛啊!你签的死亡契约啊!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啊?!给我紧张点啊岂可修!……上头传达下来的命令是需要采集变异丧尸的基因样本,或是将其围困带回,进行活体实验。

而刚刚展现出一手水龙囚牢本事的林夕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次任务的关键,林夕跟着叶青上了军车,一行人朝着情报给出的地点行驶。

根据卫星观察的情况来看,这只变异丧尸已经有了初级的智慧,并且圈了一处市郊的小村落,集了一大群丧尸在它的地盘里,有点圈地为王的意思。

想要困住这只丧尸不难,难的是怎么在这么一大群的丧尸中找到那只变异丧尸,把它活生生的带回来。

林夕捧着一个平板,手指滑动,画面暂停在一张图片上,如果我们先将丧尸清理完再去抓那只变异丧尸的话,保不准会在战斗的过程中被它攻击,打草惊蛇还可能死伤惨重。

而如果将目标先放在这只变异丧尸身上的话,我们在捉拿它的过程中难免会受到掣肘。

所以制定周密的计划,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青点点头,接过了秦向远递过来的地图,拿着一支铅笔开始在上头写写画画。

这一处被丧尸占据的小村落在京都郊外,这也是为什么基地高层急于将祸患解决的缘故,毕竟侧卧之榻不容第二人酣睡。

这个小村庄坐落在距离京都不远的一处山谷里,这处山谷未被开发,保护得很好,在末世前是作为国家文化遗产的风景区而存在的,也是京都旅游业里鲜明的一笔。

山谷里有小溪,还有占地面积不算小的水潭,在环境污染较为严重的京都,这里算得上是难得的山明水秀,人杰地灵。

就连丧尸都格外与众不同。

可以根据地形,将一部分丧尸引出山谷,分批剿灭。

叶青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有潭水,很不错。

林夕打了个哆嗦,连续两个月以来天天被丢进海里的悲惨记忆浮上心头,让人不寒而颤。

叶青对战斗部署做出了完整的规划,他的计划甚至将所有人的脚程、奔跑的速度、丧尸追逐的速度、火力支援的强度全部考虑在内,也为了避免变异丧尸警觉、位置出现变更等意外设计出了多条围剿的计划。

叶青准备周详,几乎是将一切威胁降到了最低,但是林夕不知道为什么,依旧觉得心中不宁。

林夕低头看着丧尸的图像,这只变异丧尸生前似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妇女,穿着宽松邋遢的裙子,身材微微有些发胖。

五官身材都不出众,就是很普通的乡下妇人。

比起周围一大圈或是身体残缺或是肢体扭曲的丧尸,这只变异丧尸还算完整,如果不是那青黑色的诡异皮肤以及全是眼白的眼睛,她几乎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

而从卫星拍摄到的影像来看,这只丧尸行走自如,在全力奔跑时会四肢着地,宛如遵循本能的野生动物一般。

林夕隐隐觉得这只丧尸身上有着些许违和感,但是她将之归咎于视觉上的不适,倒是没有继续深究。

抵达目的地之后,队伍迅速集结完毕,叶青带着人上了一处较矮的山头,示意众人开始行动。

队伍里三人作一组,很快拿起了彼此的武-器。

叶青一声令下,第一支队伍就走下了山谷,悄无声息地凑近村庄的边缘,四处张望。

丧尸的听力范围是二十米,第一支队伍估量了距离,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黄橙橙、魔性非常、十分眼熟的东西。

——尖叫鸡。

林夕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叶青,眼睛里写满了你是认真的吗的好奇。

叶青也面无表情地回望了过去,开口解释道:这种玩具的声音高达五分贝,有别于常人,能起到吸引丧尸却不令其戒备的作用。

然而,不管叶青的解释再怎么一本正经,林夕听着小山谷里回荡的尖叫鸡的惨叫,依旧觉得华国人真是人类中的神奇存在。

苦中作乐,如此魔性。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被改编成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蓝某游戏,想想被骗光了钱的可怜moxx……只能说,华国很皮。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末日救赎(十六)叶青的初步计划就是调虎离山,分而剿之。

利用丧尸听力的极限范围,将丧尸一点点地剥离分隔开来。

第一小队的行动进行得很顺利,他们顺利引出了村庄边缘的四只丧尸,一点点将他们带离村庄。

叶青带来的这支队伍都是经过专业战斗培训的青壮年,三人对付四只丧尸虽然有些吃力,但是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只是前三支队伍都成功引出几只丧尸之后,计划便受到了阻碍,剩下的丧尸似乎开始了抱团,数量有些多了起来。

掐一只尖叫鸡,即便再怎么控制精准,也依旧会在同一时间内拉出十几只丧尸来。

但是拖延下去也不是个事,如果被那只变异丧尸发现自己统帅的丧尸数量减少,保不准她会在附近游走巡视。

在他们还没摸清楚这只变异丧尸寻找血食的方式之前,这无疑是冒失而危险的。

林夕有点忧心,也为了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变异丧尸而感到焦虑,没等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叶青已经一挥手,命令他们执行b计划。

于是林夕就看见一只三人小队握紧了武-器,站在了村子外较远的山沟入口处,这一次他们拿出来的东西是一个扁扁的圆形塑料球,打头的人用力一掐,刺耳的声音破空而来,几乎刺得人耳蜗生疼。

十几只丧尸朝着声音的源头处跑去,而那三人组成的小队伍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了山沟,任由丧尸跟在自己的身后。

山沟狭窄,丧尸的行动又极为缓慢,为了追逐血食,他们就像橡皮泥一样被地形捏造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这是要做什么?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林夕有些疑惑地想着。

然后林夕就亲眼看见有人借着地势绕到了丧尸队伍的后头,制造了声音将队伍最后头的几只丧尸引走,接着另一队顶上,再次将队伍分化。

如此反复后,一支十几只丧尸构成的队伍已经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被早已埋伏在山谷里的狙击手爆头而亡。

林夕就这样一脸懵逼地看着叶青举着望远镜,一道道命令送下去,运用abcd各种计划,将好好一个村庄的丧尸给围剿了大半。

哪家的超级计算机没栓好,让他出来祸害人间啊?被无形蔑视了智商的林夕感到了深深的郁卒。

走。

村庄里的丧尸已经被分得零散,一时间无法聚合成完整的势力,叶青一声令下,秦向远和林夕就朝着村子直奔而去。

林夕轻轻捏了捏挂在耳边的对讲耳机,叶青的命令清晰地从耳机里面传来。

叶青现在扮演的角色是脑,必须站在高处俯瞰一切,指挥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她是他的手,为他夺取所有他需要的事物;秦向远则是脚,他的风系异能足以将速度发挥到极致,为一切夺取计划争取宝贵的分分秒秒。

左边第三排胡同口处的瓦房。

叶青轻描淡写,吐字清晰地道,毁掉。

村庄里没有人了,林夕也不怕露馅,抬手往地上一拍,水柱立时从地面上冲天而起,将本就不算结实的瓦房冲得七零八落。

秦向远只知道林夕成了先行者,却不知道她的实力进境到了哪一步,眼下看见林夕出手果决,也觉得甚是惊艳,毕竟两个月前,林夕还是个只能扛两袋子米的羸弱学生。

不愧是林姐,哪怕是失去记忆独自流落到未知的世界,依旧能申时合度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拥有强者的秉性强者的心,不管走到哪里,都自有一番天地。

所以说啊,最喜欢林姐了!小奶狗内心痴汉面上笑容灿烂地跟在林夕的身后,给林夕加持了风速。

林夕正要闪身避开飞溅的砖瓦,谁知道脚步一挪,脚底下竟仿佛踩了风,脚尖一点地就轻飘飘地飞出了数米。

这堪比武侠片里飞云掠月的一幕,让林夕狠狠一愣,连房屋坍塌卷出的滚滚烟尘,都没能沾染她一寸衣角。

林夕,格挡!叶青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隐约带了几分厉色。

扬起的沙尘迷了林夕的眼,她却只觉得一道利风扑面而来,林夕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地上一踏,又是一道水柱从地底下蹿了出来。

林夕的眼睛被风沙迷得眼角泛红,酸涩得生理眼泪直淌却不敢闭眼。

她只听见烟尘里传来一声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惨叫,下一秒,腰间立时一紧,她已经被秦向远拦腰抱住,他奔跑起来的速度快如疾风,即便抱着一人也轻若无物,硬生生将林夕扯出了十几米的距离。

距离拉开,尘埃落定,空气中传来皮肉被腐蚀之后散发出来的焦臭气息,林夕凝神回望,却见一皮肤青黑的女丧尸站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张着一口尖牙的血盆大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似乎在化为这等行尸走肉的躯体之后依旧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样。

她肢体完整,皮肤光滑,从外表来看几乎没有任何伤口和疤痕,可是此时她一只手皮肉焦黑,早已化作一团坑坑洼洼的血肉,看着触目惊心,狰狞非常。

林夕低头看着这女丧尸脚下的一滩液体,心里也有些汗颜,她本来是想召唤水柱减缓对方的攻势的,但是一不小心将成分组合成了强硫酸。

林夕心里后怕不已,秦向远却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而叶青的声音也恰好在此时从耳麦里传来:林夕,动手。

林夕二话不说便再次召唤了水柱,这次施用的却是水龙囚牢。

只是这女丧尸的行动敏捷极了,她的智慧的确只有三岁孩子的程度,但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战斗反应完全遵循本能,带着兽性的机敏。

林夕的水龙囚牢刚刚召唤出来,还没来得及收紧,女丧尸已经四肢着地,宛如脱兔一般拔地而起,一跃数丈。

她轻盈落地后就张开四肢朝着林夕和秦向远的方向飞扑而来,胸腔至腹部在奔跑时如弹簧一般收缩坤抻,竟如同草原上的猎豹一般。

女丧尸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的手臂飞溅出点点鲜血,这本该是致命的伤口,却在此时成了最可怖的武-器。

我的妈呀!秦向远抱着林夕左躲右闪,他体术不弱,却不敢上手触碰着满身是污血的丧尸,先行者受到病毒感染的几率会大幅度降低,但是依旧有被感染甚至是病变的危险。

秦向远一只手护着林夕,一只手猛然一抬便劈出了四道风刃,干脆利落地朝着女丧尸的手臂切去。

风刃如刀,刹那间砍断了女丧尸柔软的肌理,污血喷溅而出,可是这几可切金断玉的一招却没能砍断女丧尸的四肢,反而在切断表层的血肉之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这女丧尸的骨骼的硬度竟堪比金属,她整个人仿佛是依靠骨架撑着的一样,只要骨骼不断,就不会丧失行动能力。

女丧尸浑身是血,令人忌惮的程度更是直线上升。

林夕接连使出几次水龙囚牢,却总是没能把握住时机,被女丧尸躲避了过去。

她凝聚异能水柱也需要时间,将水分子在瞬间重组,绝对不是一个轻省的活计。

就是那么一两秒的时间,都被那女丧尸灵巧避过了。

林夕和秦向远应对得有些焦头烂额,叶青在旁观察了好一会儿后,却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攻击她的肚子!肚子?林夕抬眼扫去,就看见那女丧尸四肢着地,宛如蜘蛛一样快速地朝着他们爬过来。

林夕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女丧尸生前是人,没道理成了丧尸之后遵循了本能,却反而成了一只野兽。

这样看来,她四肢着地,很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肚子。

莫非,她生前还怀着孩子不成?心里有了打算,林夕不再纠结如何将丧尸困住,反而直接从地底召唤出一条水柱,宛如拳击手沉重的一击,狠狠地揍在了女丧尸的腹部。

啊——!女丧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当即呕出一口污血,仿佛遭到了重创。

秦向远张起了风墙,直接将腾空而起的女丧尸送上了半空,在空中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女丧尸自然无法闪避他们的接下来的攻势。

林夕福如心至般地唤出了水龙囚牢,这回终于将女丧尸捆了个结实。

看着女丧尸在巨大的水球里不停地扑腾挣扎,林夕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战斗,林夕的异能有些超支,此时勉力维持着水球不散,已是头晕眼花。

她耳边听得枪声不绝,料想队伍里的人应该已经解决掉了其他丧尸,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强撑着队伍中的成员回援,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将女丧尸锁进特质的铁笼里,林夕这才收回了异能,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秦向远在一旁虎视眈眈了很久,眼看着林夕摔倒,立刻伸手就去抱。

但是不知怎的脚下一绊,顿时打了个趔趄摔得肩膀都差点脱臼了。

叶青自然而然地伸手拦人入怀,二话不说将林夕脚弯一抄抱了起来,连借口都已经想得妥当了:你异能消耗过度,先休息吧。

林夕头晕眼花却还没脚软,只需要别人扶她一把带个路就好,但是这时候被叶青抱在怀里,心底竟油然而生几分莫名的安心感。

原本女汉子了一辈子,被人公主抱还觉得有些尴尬的林夕当下收了逞强的心思,扶着额头躺在叶青的怀里,被抱上了军车。

叶青抱着林夕坐进了车子的后座,而忿忿赶上来的秦向远只能满脸不甘地被叶青赶去副驾座,将后车座的位置空出来给林夕躺着。

林夕窝在叶青怀里,仿佛身体不适一般地缩成了一团,背对着前座的方向。

她一只手轻轻托着一团小小的水球,里头浮着一滴黑红的污血,宛如美人垂下的胭脂泪,透着殷红深邃之美。

……装着女丧尸的大卡车缓缓上了路,卡车的车厢里是为了隔离病毒传染而改造成的无菌区,里头放着一只铁笼,被卡住脖颈、心脏、太阳穴、四肢的女丧尸动弹不得,她喉咙里不停发出赫赫的声响,伤口处不停沥出腐血,以至车厢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滩滩小小的血泊,车厢里四处弥漫着难闻的腥臭味。

车行路到了崎岖处,不免有些颠簸,女丧尸挣扎着,仿佛干呕一样胃部翻涌不停,宽松的衣裙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

很快,车厢底部就多出了一大滩血。

一团小小的粉嫩肉团从女子的裙下掉出,很快便融化了一般融入了血水里,踪影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什么液体都能分解,那丧尸的血呢?!叶大佬:……你全然没有自己正奔走在反派道路上的自觉呢……小土豆: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第一百七十九章 末日救赎(十七)车队回城时,被街道边上突然蹿出来的一人拦下,开车的司机狠狠地踩了刹车,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拦车的人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大热天的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袄,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俏丽脸蛋。

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她的面容依旧白皙,不见油腻,清清爽爽的仿佛拂面而来的微风,一如娇花照水,楚楚可人至极。

被拦车的司机原本满腔怒火,可是看见拦路的人是这样秀丽可爱的女孩,心中的火气也消散而去。

那女孩拦车也只是因为他们开着军车,想着碰运气才斗胆一试,有人下了车和她交谈了一会儿之后,便给小姑娘递了一瓶水,带着女孩朝着叶青的车辆走了过来。

队长。

队员敲了敲车窗,叶青摇下窗页,露出一张冷淡俊美的容颜。

士兵看见叶青这张俊脸就觉得瘆得慌,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指着一旁娇怯怯的小姑娘说道,这个小姑娘名叫罗怀云,是江城人,一路逃难来到这里。

队长,咱们能不能回京都的时候顺便把她捎上?叶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从江城来,又怎会绕到京都郊外?这行进的路线可不是曲里拐弯能形容的了。

叶青坐在车窗边,林夕正躺在他的腿上兀自昏迷,罗怀云怯怯抬头,却只能看见车厢内影影绰绰的黑影。

她看见叶青那张俊逸的脸,也看见了微微拧起的眉头,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满怀不安,下意识地开口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为自己加重身价:那个,江城沦陷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了奇特的能力。

罗怀云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就聚集了过来,谁也没想到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是先行者,在最初的诧异过后,就是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

先行者的数量多寡也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未来强盛于否,人民群众或许对此知之甚少,但是这些当兵的人却知道,如今世道秩序崩坏,强者为尊,在未来,这个世界或许就会彻底成为先行者的天下。

先行者的数量也将决定了华国在国际上的地位,这对于骨子里就透着凝聚力和团结本能的华国人来说,比自身的存在更加重要。

罗怀云说完,就急忙抬手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她的手掌里托着一抹光,从手臂上分寸的红痕上划过,很快,那处皮肤就变得光滑平整,不见创口。

这宛如神迹的一幕看得人目瞪口呆,又不免心生狂喜,治愈系的异能目前在划过未有一例,可以说,宝贵至极。

罗怀云被带回了京都基地,而林夕一无所知,直到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之后,叶青将林夕从车上抱了下来,罗怀云才看清楚了林夕的面貌。

她心中一惊,那原本已经在生命力褪色的名字突然清晰了起来,一笔一划都清楚分明。

林夕!……林夕一觉睡醒,就听说京都基地里多出了一位治愈系异能者,而这异能者还是她认识的人。

一问名字,林夕就心中明了,这并没有哪里可奇怪的,罗怀云当了她六年的闺蜜,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才是怪事一件。

虽然是相识之人,但是林夕并没有去见罗怀云,反而请了三天假,回了自己的别墅好生修养。

而三天后回到原本的岗位,才听说罗怀云已经加入了医疗部,现在是医院里的一名医生。

她不通医理,也不懂草药效用,却能运用异能让人类的新陈代谢加快数倍数十倍,在最短的时间内病愈康复。

这对于如今越发危险的世道而言,无疑是极为有用的一个能力,因为她能让伤者以最快的速度重回战场,让无法劳作的人继续耕耘。

而更难得的是,罗怀云的能力有减缓丧尸病毒感染的功效,虽然不能使感染停止,但是她让所有人都看见了希望。

基地高层为了减少民众的负面情绪和向死之心,将罗怀云当做表率,略有夸大其词般地四处传扬,隐隐冠以末日曙光的名号。

在这样刻意的捏造和宣传之下,罗怀云这个身负治愈系异能的先行者在基地内的地位水涨船高,一时间风头无两。

罗怀云上门找过林夕几次,却都被林夕拒绝了,林霞问起原因,林夕也只是摇摇头,说道:情分已了。

林夕并没有刻意去关注以前的故人,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那只带回来的女丧尸被科研部带走,接手的人恰好是叶青的弟弟叶文。

林夕身为将女丧尸带回来的主力,在这次行动之中被记了一等功,因为女丧尸难以控制,林夕身为拥有束缚之能的水系先行者,自然而然地也被塞进了科研部。

叶青的弟弟叶文是个身量高挑清瘦,面容秀致文雅的青年,年纪不过双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时常穿着白大褂,因为常年窝在科研室里,皮肤有些不健康的惨白,气质却儒雅清疏,沉静如水。

在见到林夕的第一眼时,他面无表情地抚了抚镜框,木木吐字道:嫂,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林夕看着面前这个好似睡眠不足以至于眼神略显呆滞的青年人,本想开口问好的话语尽数噎在喉咙里,一时间黑线不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总是喜欢拿自己和叶青开玩笑,但是就像林夕之前和刘素素说过的那样,她身在末世,实在无心男女情爱。

叶文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见林夕神色坦荡如常,便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家二哥点了根蜡烛,随后收敛了神态,一本正经地谈起了正事。

林夕这才知道,这女丧尸生前果然是怀了孩子,所以她才会死死护住腹部。

只是那胎儿不知是死在了她腹中还是异变为丧尸,科研人员剖开了她的腹腔,发现她肚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内脏也没有孩子。

他们怀疑女丧尸以自身的血肉哺育了一只小丧尸,却不知道那小丧尸去了何处。

可以肯定的是,林夕和秦向远在和女丧尸交手的过程中,女丧尸腹部里的孩子应该还健在,否则她也不会不管不顾地护着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林夕的一记重击导致女丧尸流产,还是那个孩子根本就未能成型,很大的可能是没能活下来。

从来没有听说过死去的丧尸依旧能孕育子嗣的。

叶文展示着女丧尸的身体数据,认真地说道,如果她腹中的孩子能存活下来,那生下来之后究竟是人类还是丧尸?如果是丧尸的话,病毒的感染是否会遗传到子嗣的身上?而在这种母体的过滤之下,病毒是否会发生变异,也说不准。

基地担忧的是这种本来就很棘手的病毒是否会发生二次异变,也担忧丧尸是否跟人类一样具有繁衍之能。

站在高位上的人们,忧虑的是人类的命脉是否能延续,而叶文在乎的是能否从这种生命的传承中找到破解病毒之法。

生命本就是宇宙的奇迹。

叶文持有和叶青相同的观念。

基地里来了一位治愈系异能者。

林夕有些困惑地询问道,对方的异能是否有针对丧尸病毒的功效?她的异能的确有减缓病毒蔓延滋生的功效。

叶文如实告知,字里行间却是藏不住的失望,但是,这个功效,先行者都具备,她只是将先行者所具有的特性赋予到普通人的身上。

诚然,她的能力能让细胞的新陈代谢加快,但是人类的细胞本就有固定的寿命,她顶多是将痊愈的时间快进而已,细胞在多次分裂之后依旧会死去,她的能力就像是在减缓人们的寿命去加快愈合的速度。

而她如今的异能水准也只能治疗外伤,大部分的伤药和手术都能做到这点。

我不赞同基地将她奉为‘末日之光’。

叶文低头摆弄着资料,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而这份希望放在一个普通小女孩的身上,无疑会将她压垮。

林夕心有所感,却不言语。

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是她知道,这未必不是罗怀云想要的。

林夕和罗怀云,是初中时期就处在一起的朋友,在外人眼里看来,她们是形影不离的一对好闺蜜,但是只有林夕知道,她们之间是怎样的貌合神离。

跟罗怀云相处的那六年时光,并不是情谊日渐加深,而是在彼此消磨情分,用六年的相处,换来林夕的一句情分已了。

一人性格平和不争,一人性格争强好胜,林夕任由对方踩着她上位,任由对方将她当做陪衬鲜花的绿叶,她的一切退步妥协与容忍,等的就是在决裂之时彻彻底底的一刀两分。

她心中的那笔账已经算得清清楚楚,于是她从此不再包容罗怀云,彻底将对方清出自己的生命。

她给自己画下的那个圈,罗怀云不曾进来,以后,也再没有资格靠近。

林夕在一次战斗结束后,听秦向远跟自己聊起了八卦,才知道罗怀云居然在基地里找到了不少曾经的同学。

除了罗怀云声名远扬的善良以外,还有一则消息也落入了林夕的耳朵里——善良的罗怀云有一次随同物资搜查小队出战,却在战斗的过程中被刘素素推出去挡丧尸,要不是队伍里的人反应迅速将罗怀云救下,只怕这一道末日之光已经泯灭在丧尸的利爪之下。

罗怀云受到惊吓,基地为了保护她,勒令她退出战斗小组。

而那个曾经坑害了林夕又坑害了罗怀云的刘素素,即便活着回到了基地,即便罗怀云宽容大量地表示不追究她的责任,刘素素也受到了愤慨民众的谴责和辱骂。

她先后两次残害先行者的黑历史也被人扒了出来,在群众的瞩目之下,刘素素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一次出战中被心怀不满的队员推向了丧尸群,惨死血口之下,尸骨无存。

而她遇害的消息传回了基地,居然无人同情,反而四下叫好。

而伴随着刘素素事件,罗怀云善良大义的美名更是为人乐道,一时间竟仿佛被塑造成了基地的形象大使,受人尊敬、爱戴,被人处处追捧。

得知此事,林夕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评价。

刘素素也颇有心机,但是她的手段比起罗怀云而言,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孩童罢了。

林夕知道,罗怀云会选择刘素素下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但是她拒绝这份讨好,也不愿给予任何的回应。

就像决裂那天所说的一样,从此她走她的阳关道,林夕要走自己的独木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人生目标是——死出铁骨美感,活成别人心里的白月光!头号受害者叶青:……二号受害者异形地图阿尔杰:……三号受害者阴山地图韩雁秋:…………四号受害者鬼哭地图赵雁:……………………五号受害者网游地图弗拉娜:…………………………六号受害者抑郁地图尹成泽崔静妍:……………………#我们,有话要说。

##求你,做个人吧。

#第一百八十章 末日救赎(十八)末世第三个月,江城彻底沦陷,丧尸病毒宛如辐射一样向着四周的城市蔓延。

末世第四个月,丧尸发生异变,小部分丧尸脑中结晶初成,拥有初级智慧,开始抱团结队,四处寻找血食。

同月,华津、庆西生存基地成立,南北各地大小生存基地林立,华国各方割据势力初成,京都基地为首,但是各方势力各自为政,互不干涉,通讯断连。

末世第五个月,丧尸病毒抑制血清成品,可丧尸病毒发生了二次变异,丧尸形态开始脱离人形,攻击力暴涨,一时间人人自危,唯恐命不保夕。

先行者数量激增,战斗趋向于白热化,基地公布了大部分异能的发展方向,丧尸的脑液结晶正式成为基地的货币之一。

末世第六个月,先行者异能等级初步评定,叶少校获领七级异能者之称,为当世最强者。

同月,林夕获认五级异能,正式面向民众。

末世八个月,京都基地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危机——丧尸围城。

林夕站在基地高筑的壁垒之上,望着远处涌动不停、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只觉得心中发堵。

她轻吐一口郁气,却不敢松懈紧绷的脊梁,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一场硬战,也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寥寥,可是她不敢退,也不能退。

眼下的局势,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京都基地内人心惶惶,他们这些先行者看似智珠在握,但内心的惊惧如何与外人言说?这短短几个月内,谁也不知道丧尸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异,不仅刀枪不入,甚至火-枪大炮都不能对他们产生伤害。

基地想过使用导弹等高危武-器,却又忧心将整个华国的领土化为不毛之地,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在丧尸的基因里发现了因辐射而造成的生化变异,这更让政-府高层束手束脚,不敢动用生化武-器。

感染初级病毒的丧尸不足以为惧,但是那些已经发生二次异变的丧尸却不知如何下手。

那些丧尸的杀伤力堪比人形兵器,一只就足以撬开基地的大门,让饥渴寻找血食的丧尸们蜂拥而入。

想要阻挡丧尸的脚步,只能用血肉筑墙,白骨为器,用命去填。

林夕知道,如今大权在握的叶青为了阻挡丧尸的来袭付出了很多,他将自己对异能的了解以一种民众可以接受的速度以及方式逐渐公开,让先行者顺着他的思路逐渐去挖掘己身的潜力。

但是能做到林夕和叶青这般的人终究太少,这些信奉科学的唯物主义者知道器械和物理的运作,却无法理解如何将自己化作一台机器,他们已经超脱了人类的物种,却又依旧被局限在人类的视野里,始终缺乏一瞬的明晰。

林夕心中叹息,却又不知如何改变困局。

她能如此顺利地接受自己成为机器人的事情,是因为她对生死自有见地,她不怕死,也敢于去挑战人类所不能接受的未知。

所以她敢为了实践叶青的一句话而跳入深海,反反复复地重复这种枯燥可怕的适应。

但是她能做到的,其他人未必能做到。

比如对于一个火系异能者来说,提升异能见解最好的方式是跳进火坑里,但是有谁会去做?谁又会相信?他们依旧觉得自己是人类,害怕火焰灼伤自己的身体。

难以扭转过来的观念,才是人类进化最大的障碍。

想要人类接受异能,或许还需要漫长的摸索和探究,但是丧尸那边的进化,却已经远超人类的进度了。

进化就是一个不停运转的磨盘,走得慢了,会被磨盘碾压化为一团狰狞的血肉;走得快了,就是先行于世界的主宰。

林夕握紧太刀,手腕微微一用力,锋芒雪亮的刀刃破空而至,干脆果决地斩下了一只丧尸的头颅。

污血飞溅而出,将用于抵御丧尸的铜墙铁壁染成了污浊的红。

在前线战斗的将士们都穿着科研部新研发出来的隔离服,薄薄的一层贴肉的衣料,仿佛肉色的塑形内衣,只要穿在衣服里面就能保护皮肤与外界完美隔离。

林夕砍得满手是血,那污血也不曾沾染她皮肤分毫。

丧尸如浪潮般汹涌而来,层层叠嶂,如山川流水般奔流不息。

京都基地甚至用上了杀伤力极高的热武-器,但是哪怕这些普通丧尸没有神智,在高阶变异丧尸的统治之下却能精准避过基地大部分的反击,越打越是令人心寒。

有人曾说,一只狮子率领的羊群能打败一只羊率领的狮群,基地诸多先行者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羊羔,统帅他们的人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但是管中窥豹,眼下和丧尸交手,便能感觉到情况的严峻。

统帅这群普通丧尸的变异丧尸,智商绝对不低,甚至已经能像常人一样自主思考,拥有了敏锐的判断能力。

这对于人类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毕竟人类对上丧尸已经处处受掣,人类的体能不如丧尸,还要冒着被病毒感染的危险才能和丧尸交手。

人类能胜过丧尸的无非就是智慧与繁衍之能,但是丧尸虽然不能繁衍子嗣,却能通过感染人类从而增加自身种族的数量。

如今丧尸若是拥有了智慧,那人类未来的出路究竟在哪?林夕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横刀而立,挡下丧尸的利爪,救下了一名异能耗尽而虚脱的先行者,迅速顶上了对方空缺的位置。

即便如此,丧尸依旧如潮水般汹涌,数量不减。

一眼扫去,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丧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林夕近乎麻木的挥刀,默默地等待自己异能恢复,体内缺失的能力才刚恢复些许,她就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记强蚀硫酸,将缺口处险些突破而来的丧尸狠狠地打了回去。

看着丧尸嗷嗷惨叫着跌下墙头,林夕力挽狂澜的一幕让旁侧的战士们不免松了口气,他们疲于应对,丧尸却不知劳苦,不知痛楚。

这样打下去,溃败的绝对是他们,连林夕这样被判定为攻击力不强的水系异能者都上了城墙,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林姐!那名先行者挣扎着喊了一声,眼角一红,堂堂三尺男儿险些掉下泪来,林姐你别管我了!这次可能真的守不住了!几个月以来,京都基地大大小小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丧尸潮,规模小的基本都防住了,伤亡也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这一次的丧尸太多了,多得让人看不见希望。

他们不怕死,也不怕战斗,但是他们害怕尸山血海地堆砌,一条条人命丢下去,却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他们需要的是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

闭嘴!林夕咬牙,唐刀横扫而去,那些刀剑不入的丧尸宛如柔软的豆腐一样在唐刀的锋芒下碎裂。

林夕死死地握紧自己的刀,感觉到虎口与手腕处因为用力过猛而一阵抽搐般的疼,她出声叱喝,嗓音却嘶哑一如铜罗,我们都守不住了,基地里的人要怎么办?!我们要是退了,这世道也差不多完了——!既然有能力,那就拼命去做啊!不管救不救得了,就做我这个人该做的事啊——!林夕破音般的嘶喊消弭在竭嘶底里的尾音之中,她死死地抿住嘴唇,唯恐脸上流淌的污血落进嘴里。

她已经不间断地战斗了七十多个小时,是所有先行者中为数不多从战斗开始就不曾退下一线的人。

林夕浑身浴血,姿态狼狈,明明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本应该在校园里享受自己的青春,本应该在梧桐树下漫步小径,本应该在蓝天白云下谈一场青涩的恋爱,此时此刻却站在这里,义无反顾地面对着狰狞丑陋的丧尸,将自己化为壁垒上的一块磐石。

刘东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忍不住仰天大笑:林姐说的对,我们身为先行者都退了,人类也可以灭亡了!我刘东这辈子活得这么痛快,也值了!林姐!咱一会儿变成了丧尸,劳烦您给我一枪子,可千万别让我反过头来害了兄弟们呐!林姐!你歇一歇吧!你已经三天没睡了!咱们兄弟还能顶一会儿!不碍事的!林姐,咱们跟着你冲!妈的!死就死了!我老婆孩子还在基地里呢!怎么能让宝宝觉得爸爸是个孬种!反正已经被伤到了,我也活不成了,跟这群龟孙子拼了!群情激涌,不见明日天光的忧虑中又忍不住畅快地大笑,打趣着彼此的命不保夕。

他们是跟林夕一个队伍的将士,这短短几个月以来,跟随着叶青和林夕抵御过十几场丧尸潮。

面对眼前这脊梁永远笔直的少女,他们从一开始的轻视不屑、质疑嘲讽,一路到今天甘心为之肝脑涂地的崇拜与憧憬。

有这样的一个人,永远都奔走在危险的前头,用行动和生命告诉他们,何为生命的意义,何为勇气,何为正义。

她在的地方,就仿佛是破晓之际乍现的明光。

或许他们永远盼不来渴望的黎明,或许他们会坠入一望无际的黑夜,但是他们相信,他们身后总会有人,仰望他们,一如他们仰望林夕。

呜咽的号角声鼓荡耳膜,在战场上如涟漪般荡漾开去。

丧尸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一如潮水般激退而去。

林夕怔然地看着丧尸们缓缓后退,让出了大片的空地,她握着血肉黏连早已锋利不再的唐刀,一时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退、退了——丧尸退了——!!!恍若隔世般的死寂之后,基地内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和呐喊,撕破云霄的尖叫和哭嚎。

那些居住在基地内部的民众们欢呼雀跃着,泪流满面地彼此拥抱、亲吻,仿佛要将死里逃生的欢愉尽数宣泄。

【待补充】车队回城时,被街道边上突然蹿出来的一人拦下,开车的司机狠狠地踩了刹车,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拦车的人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大热天的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袄,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俏丽脸蛋。

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她的面容依旧白皙,不见油腻,清清爽爽的仿佛拂面而来的微风,一如娇花照水,楚楚可人至极。

被拦车的司机原本满腔怒火,可是看见拦路的人是这样秀丽可爱的女孩,心中的火气也消散而去。

那女孩拦车也只是因为他们开着军车,想着碰运气才斗胆一试,有人下了车和她交谈了一会儿之后,便给小姑娘递了一瓶水,带着女孩朝着叶青的车辆走了过来。

队长。

队员敲了敲车窗,叶青摇下窗页,露出一张冷淡俊美的容颜。

士兵看见叶青这张俊脸就觉得瘆得慌,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指着一旁娇怯怯的小姑娘说道,这个小姑娘名叫罗怀云,是江城人,一路逃难来到这里。

队长,咱们能不能回京都的时候顺便把她捎上?作者有话要说:  先把榜单填了_(:3∠)_之后精修补充之后,会给大家送几百字。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末日救赎(十九)这只怪物足有三层楼高,勉强还能看出人类的形态,但是实际上也只剩下一团腐肉。

这怪物没有皮肤,似乎也没有骨骼,那类人形肉块上本应长着人眼的地方只剩下两条严丝合缝的白痕,看上去就像是一道割开后又愈合的伤口。

这个人形的怪物就像是捆扎在布袋里的人,以一种扭曲方式被永恒地定格成了一个光是看着都觉得累的姿态。

乍一看有一些可笑,细想起来又有些可悲,看得久了,却觉得心头沁沁犯冷,凉得嘴唇都在颤抖着。

林夕也在抖,她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在这一刻,她心里不断翻涌而出的情绪究竟是害怕还是兴奋,林夕自己也说不清楚。

身后的惊呼和喊叫声都渐渐远去了,林夕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面颊滚烫,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着。

脑袋有些发懵的林夕知道这是药剂带来的副作用,但是她也切实地感受到了体内异能的充盈和增长。

这种增长的速度太快,能量也太过于爆烈,以至于让林夕感到了肉-体的不适,她急于将这种被压抑在身体深处的力量耗干,否则这些力量会挤爆她的身体以及经脉。

林夕奔跑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热血上头、大脑一片空白的经历,她只知道自己要欺身上前,杀了这只可怖的丧尸。

她奔跑的速度极快,迅猛宛如疾风,几乎是瞬间就拉近了自己和那只丧尸的距离,她膝盖一弯,身体微屈,下一秒就如同弹簧一般高高跃起,一下竟跃出了三层楼高。

后方惊呼声一片,林夕却一个狠狠的肘击重砸在了怪物闭合的眼缝上,立时化拳为刀,刺向那本该是眼睛的地方。

只要这怪物受伤,只要他体内有血,林夕就能保证自己将在接触对方血液的第一时间送这怪物上天。

但是林夕这一击下去却立刻便感到了不妙,变异后的丧尸大多拥有一身刀剑不入的铜墙铁皮,是以林夕进攻的时候也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可是这一击下去却仿佛泥牛入海,就像是打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林夕暗叫不好,想要收手,那怪物却仿佛橡皮泥一样化为了柔软的肉芽,顺着林夕的手臂飞快蜿蜒而上,令人作呕的粉色皮肉流水般地缠住了林夕的肩膀,将她整条胳膊吞噬在了软肉里。

林夕心中一惊,她将异能催发到极致,凝聚在自己被吞噬的右手上。

那怪物浑身上下似乎都是柔软的橡皮泥,但是绞合力却可怕得吓人。

林夕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仿佛陷进了半凝固的水泥里,拔不出来,五指也动弹不得。

而那软泥里好像有什么细小尖利的东西在不断绞紧,仿佛利齿……不对劲!林夕面容一冷,眼看着那肉泥还要纠缠而上,林夕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唐横刀,朝着自己肩膀的臂骨处狠狠斩下!林姐——!!!鲜血飞溅,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却险些疯了,有那些年纪还比较小的,几乎是瞬间就哭出了声。

有人大半个身子扑出了堡垒,却又被身边的人死命拽住,只能徒劳地伸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掉了下来。

林夕并没有摔伤,因为她给自己的身周裹了一层水,凭借着这层水抵消了摔落的力道。

她飞快地抬起手往肩膀处一拂,鲜血立刻止住,因为她是循着关节齐根斩下的,切面还算平整,用水系异能一堵,血就立刻止住了。

林夕忍着剧痛,组合出治愈外伤的药水,胡乱地糊在了伤口上。

少了一条胳膊,想要挥动唐横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柄军用刀本就需要用上双手,更别提林夕失去的是自己惯用的右手呢?只是,林夕的牺牲也不是全然无用的,她抬头看着那人形的怪物,看着它浑身血肉扭曲虬结,仿佛消化不良一般痛苦地扭动,那吞噬了林夕胳膊的地方还发出了类似粗喘的呼哧声。

林夕捂住自己受伤的肩膀,缓缓后退了几步,她猜测得果然没错,这只丧尸的口腔以及消化器官都在身体的内部,它就像是一只猪笼草,会将猎物困在自己的体内逐渐消化吞吃掉,而它吃掉了她的胳膊,总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于是很快,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地上的沙子都在跃动,那一团肉块从那一个裂口处突然蠕动了起来,粉白的腐肉不停地翻出,露出里头密密麻麻尖利的牙齿,一双猩红滴血的眼珠子,还有一大堆尚未被消化干净的血肉与白骨,稀里哗啦地淌了一地。

这个场面十分恶心,林夕却面无表情。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曾经注射过初级抑制血清,不过是在手臂断裂的瞬间催动血液如子弹般四面八方地炸开,血清里的抗体就会成为最好的对付丧尸病毒的化学武-器。

她并不打算让丧尸缓过劲来,因此她在丧尸露出柔软内在的瞬间,再次起身而上——这一次瞄准的,是这只丧尸的眼睛。

末世八个月,基本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想要杀死丧尸,最好的办法就是爆掉它们的脑袋。

失去脑液结晶的能量供给,丧尸就是断了线的木偶,再没有足以威胁人类的杀伤力。

但是眼前的这只丧尸不一样,他浑身都是软肉,林夕先前攻击它的头也没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这证明这是丧尸的构造与往常不同。

林夕不敢大意,她拔出手-枪便瞄准了丧尸猩红的眼睛,连开数枪,虽然没能命中目标,却逼得丧尸不断后退。

轰隆隆——!正当林夕暗自心焦时,身后传来了猛烈的炮火声响,无数火光在丧尸身上爆开,□□的嗒嗒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撕心裂肺地呼喊:开枪啊!给林姐火力支援!孙子!你来啊!你来啊!你朝着大爷的方向看啊!草——!!!被激怒的丧尸一声咆哮,果真不管不顾地朝着火力最猛的地方扑了过去。

林夕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好,她催动体内的异能,柱子般粗壮的水龙冲天而起,将丧尸死死地绞紧缠缚其中,宛如捆住了猎物的巨蟒,要将那丧尸扼杀在蛇躯之间。

可是那只丧尸就是柔软的面团,任外力如何揉圆搓扁都无济于事,很快便挣脱了水龙的捆缚,朝着堡垒扑了过去。

停下!停下!林夕不断地召唤屏障想要抵挡着疯狂的怪物,堡垒之外的街道已经被水浪彻底湮没,给我停下啊畜生——!!!啊啊啊——!!、快走!快走!、撤退!不要呆在堡垒上!不过两层楼高的壁垒抵挡不住这只丧尸的攻势,原本待在堡垒上的人纷纷作鸟雀哄散,可是依旧有跑得慢的,落尽了那满是尖牙的肉泥里,只是用力一绞,那骨骼破碎的凄厉声响便乍然响起,因剧痛而起的惨叫戛然而止,唯有令人胆寒的咀嚼声响彻天地。

堡垒失守了。

林夕瞠大了双眼,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化作了残肢断臂,一股令人理智全无的愤怒如潮水般滔滔而来,只让她心生近乎凄厉的悲意。

畜生!!!丧尸如海浪般汹涌而至,试图钻入这一处塌垮的壁垒,无力守城的军队们在绝望下选择了退避。

林夕飞奔上前,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摁在了丧尸的肉芽上,异能几乎是不要命地往怪物身上灌输而去。

——人的潜能是无止境的,林夕。

当你扭转了自己固定不变的观念时,或许就会诞生奇迹。

林夕头脑阵阵眩晕,却在这种时候回想起了叶青的话语,她拼命地回想自己的能力,拼命否决自己固有的思想和价值观,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奇迹。

什么是液体呢?没有固定的形态,会因为容器的形状改变而改变的,就叫做液体。

异能的疯狂透支让林夕眼前阵阵发黑,她感觉自己脑袋中有什么在碎裂,又有什么在新生。

她的灵魂似乎随着自己的异能而蔓延到四面八方,在这片肮脏浑浊的天地间静静流淌。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知到世界上的一切,包括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落在发丝上的一滴血、呼吸的每一个节拍……仿佛是整个世界的神明。

林夕眼神涣散了一瞬,她的手平平推出,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玄妙,时间都为此而凝固。

死吧。

整个世界在刹那的死寂后重回现实,伴随着她细不可闻的一声批判,那只丧尸被无形的手揪拧在一起,狠狠地绞成了一团。

噗嚓——漫天飞溅的污血凝固成一颗颗水珠,轻薄的皮膜软嗒嗒地垂落在地上,死亡一如画面一般悄无声息,宁静至极。

林夕仅剩的那只手微微抬起,五指微张,却是朝着坍塌堡垒相反的方向。

空间颤动着扭曲着,伴随着神明轻描淡写地一划,瞬间,洪水滔天!我的娘啊——刘东傻眼地看着丧尸大军被洪水冲走,蓝色的海浪无情地席卷了华京的谷地,眨眼之间便将肉眼可及的地界化作了一片汪洋大海。

恍若神迹。

我、我的天啊——这、这得有几级的异能啊?目瞪口呆的不仅是刘东,还有目睹了这一幕的民众。

许多人知晓这拼死抵抗的英雄是一名水系先行者,却没想过异能居然能做到何种地步。

如果这就是人类进化的终点,那么他们相信,人类终究还会是未来的主宰,直到永远。

有人为这一幕心潮澎湃,激动地高呼道:这才是末日的曙光啊!只要有她在、只要……丧尸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刹那的死寂过后便是哗然,排山倒海而来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所有人在这一刻,仿佛看见了末日的曙光。

没有人记得他们的英雄服用了强行提升异能的药物;没有人记得她前一刻的无能为力——或者,记得,却选择了忘记。

匆匆赶到壁垒边上的叶青面色难看,他纵身跃下了堡垒,朝着水池深处的女孩游去。

黑发如墨的少女站在水底,一头乌发漆黑得令人不自觉地担忧是否会吸光人类的精气,深蓝色的水流中,少女静美而又妖异。

她惨白的脸上镶砌着一双茶金色的眼眸,高高在上,冰冷无情。

大道清虚,神性空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兔叽:两.章.之.内.你给我去死啊!林小夕:……立了flag呢。

叶大佬:安排了:)第一百八十二章 末日救赎(二十)林夕醒来时,身边围了很多的人,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脸上无一例外地都带着焦虑的神色,眉眼凝重得几乎能挤出墨。

发现林夕苏醒之后,他们欣喜若狂地围了上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安慰她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就算没了一条胳膊,就算身体废了大半,她身为挽救了基地的英雄,后半生依旧有保障之类的……林夕胡乱点了点头,对于自己成了废人这件事情接受度良好,除了有点饿以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毕竟她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是死亡就是全身瘫痪,如今只是被废掉了异能和一只胳膊,已经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林夕看得很开,但是身周的人却很悲观,没有人觉得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还能冷静以待。

他们觉得林夕心里一定很苦,只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才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沉稳姿态。

她心里一定苦得不行,所以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只能选择沉默了。

林夕不知道他们脑子中的废料,自然不知道这世道是不给面瘫星人一条活路了。

距离那一次丧尸围城,已经过去了七天,林夕也足足昏迷了一周,在手术台上好几次都停止了呼吸,在鬼门关来了个七进七出,如今好不容易才让情况稳定了下来。

林夕醒来后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还得亏了罗怀云的治愈系异能从旁协助,否则她只怕是熬不过那几场凶险的手术。

只是有些糟糕的是,林夕的伤势虽然在异能的帮助下痊愈得很快,但是她身体的衰竭却颇有几分摧枯拉朽般无力回天的味道。

林夕看着镜子中二十多岁胸大腰细满身攻气的自己,捋着一把半白的头发,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要不是从别人的口中确认了自己只是昏睡了七天,林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冰封了半个世纪。

林夕苏醒之后从医护人员的口中得知自己脆弱的内脏被异能腐蚀了大半,不仅切掉了大半个胃,还做了三次更换器官的手术。

醒来后更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出重症观察室,以前相熟的人也纷纷前来探望重病中的她。

秦向远基本把林夕这里当做了办公室,每天上班打卡,林霞则干脆搬到了她的隔壁,每天给她准备一些流质的食物。

罗怀云也来过几次,反倒是叶青,可能是忙于基地中的诸多事务,除了苏醒的那天匆匆见过她一面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因为事出突然,为了保住你的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罗怀云看着逐渐衰竭的林夕,眼神歉然地道,我很抱歉,林夕。

林夕拿着罗怀云削好的苹果一口一口地啃着,微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如今,她伤口痊愈的速度是常人的十倍甚至数十倍,但是她身体的衰老速度也相当快,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她就从十七岁长成了二十几岁,这个成长的速度过快且无法挽回,就好像生命的进程被人快进了一样,估计再过不久,她就会步入壮年期、中年期,最后走向老年期,将漫长的百年缩减成短短的几个月。

没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林夕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眼神凉薄而又冷漠,当场去死还是多活几天,这么简单的算数我也会做。

林夕的语气并无责怪的意思,但是那字里行间的漫不经心与冷意依旧让罗怀云有些无法接受。

她忍了又忍,微微抿起娇嫩的红唇,才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说道:……我一直想见你一面,只是你姐姐总说你在忙……林夕,现在已经是末世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我们都放下,好吗?我知道你是怪我,怪我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散播谣言说你喜欢卢明华……我知道你明白我的目的是在离间你和姜彩,也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小心机和小手段,但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害你,我们都放下,好吗?罗怀云语气里透着恳求,她有着一双很美的眼睛,清澈见底,水润剔透。

当她用心凝视着一个人时,那双眼睛里的感情几乎要满溢而出,化作绕指之柔。

她有着孩童稚子般白净灵秀的面容,即便是容易嫉妒的女生,面对着这张毫无侵略性的容颜,依旧不会心生不喜,毕竟她这样诚挚,这样温柔。

但是林夕知道,这都是表象,正是因为她们相处了太久,所以她比谁都清楚罗怀云这清透漂亮的皮囊底下藏着怎样的灵魂。

她深深地看了罗怀云一眼,半晌,她漠然地低头凝视着被啃掉了大半个的苹果,仿佛眼前的女孩还没有手里的果实来得讨人喜欢:你如果早点坦诚,我也未必不会继续容忍,毕竟对我来说,你的一些小毛病也很可爱。

我既然能接受姜彩的虚荣、自大,自然也能接受你的功利于心、不折手段。

但是你手伸得太长,不满足于圈外的自由闲散,非要试图入侵我的领地,我虽然不愿意砍掉你毛茸茸的小爪子,但是我选择离开,又有什么错?罗怀云眼圈微微一红,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语气里已经是藏不住的怨恨:姜彩又丑、又蠢、不知上进还整天白日发梦,这种鼻涕虫一样的存在整天粘着你,你也从未露出过厌憎之意,却偏偏对我如此苛待!是,我是手太长,我不折手段,但是我不懂,姜彩那个蠢货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而相信你真的暗恋卢明华,毫不犹豫地跟你绝交,你、你却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要跟我一拍两散!姜彩是个冲动的性子,而她暗恋卢明华,爱情又会令她失去理智。

林夕打断她的怨言,认真地说道,她会跟我绝交,我并不意外,因为她本就是这样幼稚、单纯、从不深思熟虑的性子。

而我跟你绝交,不是因为姜彩,你不必将这份怨恨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有什么不满都冲着你来是吗?!罗怀云撕掉了温软的表象,怒气冲冲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你是非分明,恩怨分明,心里的那杆秤衡量这衡量那!唯独不将自己的感情放在天平的秤上!我当了你六年的朋友,我对你掏心掏肺,可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就是一个姜彩!罗怀云哭了,她委屈而又难过,竭嘶底里到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嚎啕。

正如林夕了解罗怀云,罗怀云也了解林夕,所以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姜彩不过是林夕划断她们关系的一个导火线。

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她从来都没能走进林夕画好的那个圈子里,没能成为能让她偏颇的那个人罢了。

你能为了基地这群不相干的人付出性命!你能为了一个想尽办法排挤你的姐姐苦心孤诣!你却唯独不能容忍我的小计谋用在你的身上!是,跟姜彩无关!跟卢明华无关!甚至跟你林夕也无关!不过是你觉得我这个‘朋友’逾距了,做了‘朋友’不该做的事情,让你感觉到危险了!你就决心永远将我划出你的范围之外!罗怀云通红着眼,眼泪如断线的骊珠一样滚滚而落,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摁在自己的膝盖上,胸腔剧烈地起伏。

你面对着一群陌生人都能极尽温柔,唯独对我百般苛待!我又不求你回应什么,只是保持原状,不行吗?!面对着少女的控诉,林夕头疼坏了。

百合无限好,就是生不了!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而且你口中说着不求回报,其实是打算温水煮林夕,你当我心里没点逼数吗?!说句难听点的,就是因为你不求回报,我才会想要一刀两断!不然得有多渣啊!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说变质就变质,我再拖着你那都成什么人了?!林夕绷住了面皮,没让自己在崩溃之下露出咆哮马的表情包,只是眼神淡淡地扫过罗怀云,无情地道:我忍了你多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这么多年了,你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不让我交新朋友,不让我跟别人有过多的接触。

你做了什么,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情分还在,我又何必忍让到现在?罗怀云哭声一噎,眼泪滚滚而落,心里却有些惊骇。

林夕也很郁闷,以前她还以为罗怀云是小姑娘家家的独占欲发作,类似你只能跟我玩不能跟别人玩这种幼稚的小情绪,所以对她的一些动作也多有忍让。

但是谁知道对方越来越过分,性格越来越扭曲,居然还想谋杀姜彩,她这才发现这姑娘在沉默中变态了。

林夕其实心里清楚,罗怀云这个姑娘也不是个弯的,这些年来她也交过两三个男朋友,可见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同性恋。

罗怀云对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从一开始主动接近林夕,就带着很强的功利性,说是交朋友,不如说是把林夕当做了一个难关在攻略。

以前的林夕是无所谓,但是眼看着对方开始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她实在受不了这gay gay的气氛,当然是有多远就跑多远了。

林夕身体不适,也不想拖泥带水地磨叽下去,只能挥了挥手,冷静地道:四处传播我的谣言;离间我和其他的朋友;为了让我跟你一间学校而败坏我的风评,让老师捋了我举荐的名额;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减少了陪你玩乐的时间,你就能一封举报信废了我的位置……你是觉得我对你的容忍还不够多?还是你觉得情分两字就能让你胡作非为?我看破不说破,给你留点颜面,你却反过来怨我不把你放进圈子里。

林夕笑了笑,眼底是刻骨的冷静,唇角尽是漫不经心:我从来没有将你赶出我的圈子,而是从一开始,你就没能进去。

——她的容忍是一种观察,而不是无底线的接纳,在他人学会对她得寸进尺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她永远的黑名单。

叩叩。

规整无比的敲门声响起,林夕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理会罗怀云,而是提高了声音喊道,请进。

门一开,露出了叶青那张清逸冰冷的俊脸,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在罗怀云身上淡淡地一略而过,视线便凝固在了林夕的身上:身体好点了?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叶青,林夕有些受宠若惊:好多了,队长,今天忙完了?叶青嗯了一声,也没提自己忙了什么,他提着一个食盒走进病房,看也没看一眼哭得双眼红肿的罗怀云,而是将便当放在了床头柜上:医生说,你可以开始吃一些适口的食物了。

我给你熬了粥,你多少吃一些,你的胃被切了一部分,胃口会小很多,用量自己斟酌。

林夕看着叶青军装笔挺,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套,一身杀伐之气未敛,一看就是刚从前线下来的。

看着这样如松如竹的男子极尽体贴地给她支起了小桌,盛出米粥,又将勺子塞进她仅剩的那只手里,顿时有些无措地笑了笑:谢谢队长。

叶青摇了摇头,容色淡淡,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目光移向仿佛受尽了委屈一般的罗怀云,开口说道:她昏迷了七天,险死还生,刚醒没多久。

林夕拿着粥勺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对叶青的能力有些了解,他的五感敏锐得吓人,只要他想,方圆百里的声音都能被他收入耳中,更何况罗怀云方才根本没想过要遮掩?想到这,心里不免有些淡淡,想要往上爬是这人的本能,但是在叶青面前做出这么一副姿态,又是何必呢?她已决定不再包容她,自然不会继续被她当做踏脚石一样地踩。

她为了基地成了眼下这个残废的模样,就算她真的给罗怀云难堪了,难道叶青还会责怪她不成?林夕放下粥勺,抬起头正想跟叶青解释自己不是因为情绪不好而无理取闹,却听叶青继续道:她死里逃生,浑身难受,你不体谅她一身病痛,反倒怪她对你不够宽容?从你不顾她病痛这一点,你就没资格开这个口,现在,出去,不要扰人清静。

林夕:……突然,有点……小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叶大佬:她昏迷了七天,刚刚死里逃生。

林小夕:坏了,大佬的意思是不是她刚好没多久,有点任性你稍微忍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大佬你听我解释!叶大佬:(冷酷无情无理取闹.jpg)所以你给我滚。

林小夕:………………………………(*/w\*)开、开心……!第一百八十三章 末日救赎(二十一)罗怀云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居住的宅邸,她的脑海里一时掠过林夕冷漠的面容,一会儿又掠过自己最后看见的场景,心中思绪纷扰,不得安宁。

她想到自己和林夕的初遇,那时候的林夕,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冷漠、沉静,像沉浸在无边夜色中兀自闪亮的辰星,不为他人的目光而忧扰,活得我行我素,自在无比。

那时候的林夕,沉默寡言,不喜交际,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缘很差劲,却不知道班上很多人因为她这份异于同龄人的稳重,想要接近她却又不得其法。

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瞳孔深深地眺望窗外——那时候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有故事的美,但是下意识地崇拜这样个性的女孩。

想跟林夕做朋友啊。

刚刚转校的罗怀云听见有人懊丧而又不甘心地嘟囔着,似乎只要得到那个女孩一个清浅的笑靥,都能让他们开心很久很久。

毕竟,她是那样的特别。

罗怀云嫉妒,嫉妒却又忍不住扬起了微笑,因为她在林夕的身上看见的捷径,看见了让自己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接近。

只要她能成为林夕的朋友,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也成为班上特别的人,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能和林夕做朋友,一定是因为他们是同类人。

之后,罗怀云接近她,讨好她,做出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姿态。

让罗怀云感到意外的是,那个看似冷淡不好接触的女孩实际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近人情,她只是慢热而不懂主动,但是却从不拒绝别人的靠近。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烛灯,不管你离开还是靠近,她都兀自明亮地站在原地,自得其乐,闲情逸趣。

而在相处的过程中,罗怀云终于知道,为什么孩子们会以成为林夕的朋友为荣了。

因为这个女孩有着厚重的心墙,没有门,你不得其入,只能一遍遍地拿着钥匙叩着布满青苔的石墙,等着她从那鲜花着锦的院子里探出头来,给予你一个眼神,亦或是一朵鲜花——人们爱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给予的独一无二。

那会让你感觉到自己是特别的,你能那样鲜明的感觉到,她对你,跟对别人时,完全不一样。

习惯性评估得失的罗怀云,第一次因为这种对特别的渴望而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标。

她一遍遍地叩着墙,贪婪而又不知足地试图从那人的身上汲取更多的不同,她想要享受对方给予的特殊待遇,也想知道她包容的底线在哪。

她忘了自己想要成为人上人的愿望,毕竟成为一群愚者瞩目的焦点,又怎有成为林夕心中特别的那一个来得让人满足呢?她是这么想的,一时间迷失了自己,直到她被人堵在洗手间,兜头泼了满头满脸的水,听见那些人气急败坏的怒骂,警告她不要再靠近林夕时,她突然间就清醒了。

她糊涂了,在别人的眼里,她都还未成为特别的那一个,林夕又怎会将她当做同类人呢?只能先往上爬。

她浑身湿哒哒地坐在洗手间地板上,低垂着头颅,眼神冷得几乎要滴出毒液来。

就在那时,一件带着余温的校服外套兜头罩了下来,驱散了她眼里的冷意。

罗怀云抬起头,却只看见林夕那张略显淡漠的脸,她擦干了她脸上的水,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学校,买了一杯温热的奶茶塞进她的手里,一路牵着她的手回了家。

以后上学放学,你都跟着我。

围墙篱笆后,那个最特别的小姑娘从墙头上探出了脑袋,伸出手,递给了她一支娇艳欲滴的鲜花。

……罗怀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林夕的心墙也曾经悄无声息地为她开了一扇门扉,她本来是能进去的,却偏偏错过了。

她想起自己离开重症病房时最后看见的景象,那个一身军装的男人脱下了雪白的手套,探了探林夕的额头。

他无名指上的银戒,光辉闪亮,刺得罗怀云眼睛生疼,几乎要忍不住当场失态了。

她知道林夕有一枚好看的银戒,款式简单,却像天边的星辰的一样璀璨。

只要放在有光的地方,那枚戒指就会流转潋滟着星月的辉光,有着世界上最美的银芒。

罗怀云之所以会记得这枚戒指,是因为她跟林夕感情最要好的阶段,曾经向林夕索要过这枚精致的银戒。

那时候的她已经在林夕身上得到了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以林夕对她一贯的包容以及无言的宠溺,她也没想过林夕会拒绝。

但是林夕,偏偏拒绝了:不行的,这是要留给我最爱的人的。

她记得自己因为这个而和林夕怄气了好几天,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因为自己不是林夕心中最爱的。

她曾经一度认为,以林夕的慢热,只怕是永远也不会有最爱的人了。

而现在,林夕将戒指送出去了,不仅送了,那人还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罗怀云瘫坐在地上,抬手捂脸,发出了似泣似笑的悲鸣。

叮咚。

有人摁响了门铃,罗怀云赶忙拭去了眼泪,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就要去开门。

但是知道门柄摁下后,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眼下已是半夜,谁会在这个时间里上门叨扰?她双手施力想要把门关上,一道流水般的黑影却已经窜进了房内。

罗怀云想要尖叫示警,却被黑泥一样的影子堵住了口鼻。

罗怀云眼神惊惧,拼命挣扎,却只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在黑泥中缓缓展露身影。

奶乎乎嫩生生的小娃娃不过三个拳头那么高,打一声嗝都冒着浓浓的奶香气,他抻着小胳膊伸着懒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澄澈分明。

明明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的小奶娃,罗怀云却惊恐得仿佛看见了恶鬼一样。

好重的戾气呀。

土豆一样圆头圆脑的小奶娃四处张望,在空气中嗅个不停,虽然你很讨人厌,但是妈妈还得历劫。

小奶娃无辜地看了罗怀云一眼,露出了一个甜蜜软糯的笑: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基地里开始流传起一则不知真假虚实的小道消息。

据说,先行者实际上是丧尸的另一种形态,他们的脑颅里同样拥有着脑液结晶,只要将这脑液结晶取出来,任何人都能通过这块晶核使用异能。

据说这条消息的来源是从一队物资收集队伍传出来的,他们在收集物资的过程中撞上了变异丧尸,其中带队的先行者被残忍杀害,队员们却从他破碎的脑颅里找到了和丧尸一模一样的脑液结晶。

而更让人觉得微妙的是,拿到这块晶核的队员居然能使用这位死去先行者的异能,虽然异能等级有所降低,但是的确是能使用的。

他们依靠着这块晶核逃出生天,并且将消息带回了基地。

一时间,先行者与普通民众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了起来。

先行者因为拥有异能的缘故,在基地内的待遇也远远超过普通民众,而异能的开发又不会挑人,先行者中难免有良莠不齐的存在。

虽然先行者在基地面临危机时势必要上前线,经受更大的风险和伤害,但是在平时,普通民众受到先行者欺压的情况还真不少见。

基地内暗潮汹涌,各自心怀鬼胎,丧尸围城的危机才刚过去没多久,人类自己居然出现了分裂的迹象。

先行者,隐隐被划出了人类的圈子。

没过多久,另一则传闻恶意昭昭,甚嚣尘上——异能等级一旦突破一个临界点,先行者便拥有了移山换海之能。

他们的基因序列将进化为优等,能完美适应末日之后全新的世界,而普通人只能在不断劣化的环境中走向死亡,终结自然的优胜劣汰。

而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已经完美进化的先行者改造普通人的基因,从而让普通人也能适应逐渐恶劣的生态环境。

死亡的恐惧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不断有人写信质问基地的高层,想确认这个流言的真伪。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说法越来越被人所信服,经历过末世的人类更加怕死,他们可以和丧尸争斗,却畏惧自己会像曾经的陆地上的霸主恐龙那样,在面临冰河时期的的危机时,彻底被这个世界抹除。

他们想到了人造先行者,甚至想要尝试将晶核移植到自己的身上,等到最初的压抑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林夕的身上。

大部分先行者的异能等级是保密的,但是丧尸围城那一天,林夕给众人带来的震撼太过深刻,以至于她成了目前基地里公认的最强先行者。

比起传说中有望能治好丧尸病毒的末日之光罗怀云,众人开始逐渐在意起这位最强的先行者,是否能改变人类的基因,让人类迎来新生。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不知怎的,流言竟逐渐变了个模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基地里开始传言,只要那位最强的先行者愿意牺牲自己,所有的人类都能得到救赎。

而这段时间内,林夕伤重住院,不再出现在人前,基地高层对此无所谓作为,于是逐渐的,惶恐变成了怨恨,猜测变成了事实。

等到基地高层发现不对劲时,派人抓了几名四处散播流言的二流子,却更加坐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林夕瞬间就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到底是谁在背后掌控舆论?!秦向远气得发疯,他愤怒之中又有几分惶恐。

他在投入这个位面之前曾经浏览过林夕过往所有的工作记录,他知道林夕总是会在不同的世界里莫名其妙的死亡,他原以为只是意外,但是直到眼下直面这等凶险的境地,他才忍不住想,莫非林姐的命运,是真的不能改变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追随着林夕的脚步来到这个世界,又能为她做点什么?面对着叽叽喳喳吵成一片的高层,叶将军有些头疼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沉默无言的次子,出声问道:叶青,这件事你怎么看?叶青十指交握抵着唇,许久没有接话,好半晌,才开口说道:如果是真的呢?众人失声,彼此面面相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叶青的意思。

如果那则基因序列的消息是真的。

叶青冷淡地抬了抬眼,一一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你们,会怎么做呢?叶青的话,一下子将基地的高层们都问住了。

基地高层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只有少部分人是先行者。

这则流言来得莫名其妙,却在一夜之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身为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们当然也羡慕过先行者的强大,也忧虑过自己的未来。

如果真的像传言里诉说的那般,人类唯有进化才能存活,那他们绝对是不甘心止步不前的。

众人欲言又止,他们都知道这位叶少校对那位最强先行者有那么点意思,即便心里有小算盘,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最后还是一位年纪颇大的军官,仗着自己比叶青大了一个辈分,才直言不讳地道:叶将军,叶少校,这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

有人当了出头鸟,基地高层们也觉得心头一舒。

没有错啊,左右林小姐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牺牲小我而保全大众,是他们身为领导应该做出的抉择,这又有什么错呢?倒是叶少校也不应该沉湎于儿女私情,为官为将,总要有点觉悟的。

秦向远气得面皮微红,他几乎想指着这群不要脸的人破口大骂,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不久之前,林夕才刚刚为基地走了一趟鬼门关?!他们怎么能将别人的付出和牺牲视作理所当然?!秦向远满心不忿,叶青却不见喜怒,听见他们如此回答,也只是冷淡自持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叶青起身,抬手摘下了自己胸口上的军衔,随手放在了会议桌上。

顶着所有人惊诧万分的目光,叶青手捂心口,朝着叶将军行了一个鞠躬礼,语气平静地道:儿子不孝,身为基地最强者,愿牺牲小我顾全大局,父母生身之恩,无以回报。

叶将军沉默,整个人却仿佛在瞬间衰老。

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能不知道?真正的基地最强者,其实是自己的儿子啊。

他将这个孩子视作自己的接班人,教导了他要为民服务,要舍己为国,要心有大义,要正直善良……却忘了告诉他,人心这样多的贪婪与欲求,是吞噬一切的深渊,即便拿命去填,也未必能填满人心的沟渠。

这个世界崩坏成这么模样,难道是一两个人的牺牲,就能挽回的吗?将这个美丽的蓝星变成这般千疮百孔的模样,是千千万万的人犯下的罪孽,为什么到最后,却要他们拿命去弥补呢?叶将军没有出声,他的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十指用力紧扣,关节惨白得仿佛骨骼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一般。

叶青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将一室的死寂远远地抛在了脑后,背离黑暗,走向自己的明光。

……林夕听见基地的传言时,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叶青来到了她的床边,她才回过神来。

叶青没有说话,他只是抬手将林夕的行李全部扫进了自己的空间里,取了外套将林夕团团一裹,随即将人拦腰抱起,转身离开了病房。

林夕默默无言地搂着叶青的脖颈,看着他微微抿起的薄唇,心里有些难过。

难过,却又忍不住苦中作乐,调侃着道:队长,是不是要拿我去祭天了?叶青脚步微微一顿,他搂着女子的手微微一紧,随即蹲身将人放下,半跪在地上,不管不顾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温暖的掌心拂过她因为病痛而日渐瘦削的肩膀,轻轻扯断她脖颈上的红绳。

将人吻得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来时,他才退后了些许,冷淡俊逸的面容上依旧无甚表情,眼尾却染着霞红。

他深深地望进了林夕氤氲着雾气的双眼,取下她红绳上的银戒,持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地将戒指套上了她的无名指。

林夕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感到了无所适从的紧张,没等她缓过神来,叶青却突然出声问道:林夕,你喜欢我吗?啊?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他说着疑问句,语调却平淡得仿佛陈述,被他这样深深地凝望着,林夕几乎说不出一个不字。

林夕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告白不是说我喜欢你而是问别人你喜不喜欢我,这种要将她吃得死死的感觉,让林夕忍不住皮了一下,谨慎又小心地道:队长,如果我这时候回答‘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妈’,你是不是……会打死我?嗯。

叶青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一低头,又直接将人吻得七荤八素,喜不喜欢?林夕几乎要飙泪了,带着点小鼻音哽咽着道:您老亲都亲了,戒指也戴了,我能说‘不’吗?喜不喜欢?叶青问了第三次。

林夕汪地一声哭了出来: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死了,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饶命呀……成功吓哭媳妇儿的叶青将人往怀里一搂,直接离开了医院,回了宅子。

林夕的身体很虚弱,毕竟她动了几次大手术,身体基本有一半以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对于基地这么费尽心思地救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林夕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只是对于基地最近的流言,林夕总觉得从中嗅见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她直觉其中应该有罗怀云的手笔,却想不通对方的目的。

就算罗怀云真的恨她恨到想让她立刻去死,也没必要传这种谣言吧?她完全可以在手术台上动手,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林夕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去想,她被叶青带回了别墅,想跟林霞打声招呼,却见别墅外头不知为何,围满了人。

有老人、青壮、妇女,但是更多的是神情惶惶的孩童,他们无一不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本该是最天真无知的年纪,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却盛满了麻木和迷茫。

林夕看着这一幕,不详的预感在心中滋生,她想转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林小姐!有人指着她吆喝了一声,林小姐回来了!林小姐回来了!回去的道路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叶青立刻伸手护住了林夕,却依旧挡不住民众们的焦虑与惊恐。

有小孩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有耄耋老人牵着懵懂的孩童在她面前跪下,这似乎触发了什么按钮,周围顿时跪下了一大片,凄厉的呼喊声震得人心神俱碎。

林小姐,咱们给您磕头了,您救救大伙吧!我孙女儿才刚会走路啊!活在这世道,她命苦啊——!我们知道这让您很为难,但是、但是……我的孩子才五个月大!求求您,至少让他懂事,知道自己来过……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那一双双粗糙肮脏的手、那一双双绝望而又期翼的眼眸,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情绪让林夕遍体生寒,如坠深渊。

林夕只感觉到胃部抽搐般地疼,喉咙深处泛起阵阵铁锈的腥气,在锥心刺骨的剧痛中,她咽下一口鲜血,抿紧了嘴唇。

她感觉到衣袖一紧,一低头,却见一名瘦小如猴的孩子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稻草,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大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爸爸说了,你不救人,你就是犯罪,你会把大家都害死的!孩童说着懵懂天真却又残酷至极的话语,林夕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纠缠着自己的根本就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魔。

她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用哀求的语调请求别人去死?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令人憎恶的世道突然之间就成了她的过错?就像她永远不明白,人性究竟能有多丑恶?你们这些先行者他娘的不把我们的命当命啊!我们弱小,我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啊!你一个人的性命能换回所有人的生还,你为什么不死?!求求你去死啊——只要你死了,所有人都能幸福了!林夕木然地看着那些或是哀求或是谩骂的民众,浑身的痛楚似乎都已感知不到,只剩下令牙齿止不住惊颤的冷。

她薄唇微抿,想说什么,叶青却已经一把将她抱起,拨开人群,朝着宅子走去。

叶青身上的军装还未换下,这样毫不解释的态度无疑是撩了火苗子,几乎所有人都破口大骂了起来。

有人从地上捡了石子沙砾就朝着两人丢了过去,舍不得浪费食物,只能掏一些硬物砸。

叶青支开了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外来的攻击挡在了屏障之外,这神奇的一幕却更令人愠怒,更认定他们先行者不顾念普通人的死活。

好啊,你们先行者沆瀣一气!克扣我们活命的物资自己享受!却不履行自己义务!你不保护民众!我们凭什么给你吃给你喝的?!你们这些吸食民众血肉而活的吸血蛭!大概是被愤怒冲散了理智,也或许是心中的怨气令人口不择言,他们不吝于用最恶毒的话语去伤害、辱骂之前还保护着他们的基地的英雄,只为了掩盖自己的色厉内荏。

他们想要将这名英雄的血肉盘剥干净,苦求不得,便要逼迫——只要能活下去,不折手段便是手段的一种。

叶青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开启了军-火防护,将所有的谩骂和哀求都挡在外头,再不扰人分毫。

回到了家,林夕立刻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她用手捂着嘴,口中的鲜血却喷薄而出,顺着手掌的间隙以及指缝流淌而下。

叶青抱着林夕在沙发上坐下,抬起手轻覆她的脸蛋。

林夕头晕眼花,带着重影的视野里只看见叶青被她的鲜血染红的军装,不由得伸手想要去擦。

叶青捏住了她的手指,很轻很轻地笑了笑:我带你走,好不好?林夕茫然,怔怔地道:……能去哪呢?去一个,没有人类,也没有丧尸的地方。

他的眉宇是温柔的,惯来的疏冷染上了清润,几乎有种月照松林渐覆雪的清雅,林夕,人自私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大爱,总是难免要委屈的。

我希望你幸福,因为没有谁,值得你付出自己的所有。

林夕摇摇头,那股仿佛要将灵魂都冻住的冷意逐渐褪去,她言语漠然地道:我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正是因为人性丑陋,我才不愿意变成那样的人,因为那是错的,是不对的。

他们如果恨我怨我逼我,我心头也有恨。

但是即便全世界都在叫嚣,都不会动摇我想做的。

室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许久,久到林夕昏昏欲睡,才听见叶青淡淡地道:是吗?连我,也动摇不了你啊…………末日初年,华京基地最强先行者林夕身亡,七级先行者叶青少校随后失踪,先行者一夜之间丧失了自己的异能,史称未明。

未明当天,世界迎来了新生,人类的基因序列一夜之间发生了改变,其自身身体构造瞬息整改,裂耳成鳃,并腿成尾。

随后,一场毁天灭地的洪水席卷了整个地球,将世界化为了深海。

丧尸因为无力承受深海的水压而化为了齑粉,人类却存活了下来。

许多物种迎来了毁灭,却又有全新的物种在深海内孕育而生。

海水摧毁了人类的文明,摧毁了无数高科技产物,宛如神明的手波动了时间的指针,令一切重来。

末日次年,人类已经习惯了海洋里的生活,开始在深海之地重建自己的家园。

为了纪念新生,人类废除过往旧历,史称启明纪年。

后来,曾经基地的领导人、叶少校的家人公布了叶少校留下的科研笔记。

众人才知晓,人类的新生应当归功于死生不知的叶少校以及那位逐渐被人淡忘、曾经被冠以无数污名、视作耻辱的基地最强先行者。

传闻,神秘无比的叶青少校拥有着改变人类基因的神奇异能,而后世被人誉为启明星的林小姐,以自身孕育了足以覆盖整个地球的深海空间。

叶少校将人类的结构与深海鱼进行了重塑与整改,而林小姐以一场毁天灭地的洪水,一力撑起倾塌的天幕,换取自然界优胜劣汰法则的停止。

他们曾有望触及神明的法则,却因世人的逼迫而倒在黎明前的夜晚。

人类称呼他们为启明双星,视他们为创造新世界的神明。

可自那以后,人类只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再看不见星辰明亮的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兔叽:护住我的旗子……你一定得两章内死……林小夕:……从这一章的字数里,我感受到了你的绝望……——————————分割线————————————咳咳,大家还记不记得林夕和叶青在深海里的那一段?叶青收集了深海鱼的基因,而且他曾经展示过自己变身林夕的全过程。

这里,林夕死前,叶青复制了她的能力,而林夕将自己的空间转让给了叶青。

所以林夕死后,叶青先用自己的能力将人类的基因改造成深海鱼,然后用林夕的异能将世界化为深海。

很讽刺的是,他们称呼他们为启明星,但实际上人类是再也看不见星星了。

因为深海鱼只能活在深海里,一旦上升到浅海,就会狗带。

就是这么个结局……()第一百八十四章 【罗怀云番外】遗落深海的雪那时候,人们生活在陆地上,有一望无际的天空,有富饶肥沃的土壤;那时候的人,长着修长的双腿,没有尾巴,他们能在那片被神祝福过的土地上奔跑,享受空气、雨水以及阳光;那时候,人们能看见天空,白天有骄阳,夜晚有月亮,还有明亮的星辰,指引着方向。

罗怀云站在讲台上,给懵懂天真的孩子们讲着过去的故事,新生的孩童们有着纯净无垢的眼眸,在暗无天日的海洋里,就像夜幕间的星辰一样闪亮。

他们支棱着脑袋,趴在岩石上,听着神坛祭司讲述着陌生的历史——对于这些一出生就活在深海里的孩子们来说,那都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天空,就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吗?一个孩子怀着满腔的憧憬,奶声奶气地说道,祭司奶奶,爸爸妈妈说,海水淹没了陆地的那一天,神明化作了启明星,在天空中得到了永生。

父神怜悯在苦痛中煎熬的众生,给予了我们破水而行的双腿,母神以自身为祭,将世界化为了海洋,是这样吗?是的,我的孩子。

垂垂老矣的鱼人慈和地微笑,她阅经沧桑,眼睛如同蒙了云翳一样,朦胧却平静,神明不忍世人受苦,选择为苍生赎罪,她是末日的明光,是世界对人类最后的慈悲与温柔。

是深海落下的碎雪,以粉碎自身为代价,换取火种的延续和传承。

光是什么?是……这世上最奢侈而不得的希望。

耄耋老人抬起手,她苍老干皱的手掌上浮现一抹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不够明亮,却很温暖。

孩子们屏息凝视着这团光,过了好一会儿,才争先恐后地嚷嚷开来:我知道!我知道!灯笼鱼也会发光,我可喜欢了!听说,神明居住的地方,在白天时会充满了光芒,明亮、温暖、就像、就像是养了千万条灯笼鱼一样!我真想去看看啊!人类的趋光性、对光明的追逐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即便这些孩子从诞生之初就未曾离开深海,这也不妨碍他们对神明所在的地方感到憧憬,因为那里有他们最向往的明光。

鱼人生活在深海,神明赋予了他们即便身在黑暗也能视物的双眼,但剥夺不了他们对光明的喜爱。

五十年前,启明纪年开篇,本是在末日之中逃过一劫的幸存者面临了严峻的考验。

他们生活在黑暗中,无法离开深海,一旦上浮,就必定要承受水压的改变。

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他们不能点火,没有灯光,为数不多的光明是来自深海鱼发光器所制造出来的冷光,汲取不到丝毫的温暖。

一天两天,一年一年,熬过了末世之灾的幸存者们开始绝望,甚至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自杀。

如果他们没有以前的记忆,那么他们可以在深海里过得很好,但是他们见过蓝天白云,见过夜幕沉星,又如何能长时间居住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里?吃过美味佳肴,又怎么受得了茹毛饮血,生啃活物?抑郁、焦躁、压抑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纠缠着他们,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崩溃,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去了结自己的性命。

明明是好不容易逼迫着那个人才换来的新生,不是吗?也是从那时起,鱼人仿佛约定俗成一般有了一种结束生命的死亡方式。

那些寻死觅活的人会逆水而上,拼尽一切浮上海面,只为了最后看一眼天空。

在那个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他们含笑死去,尸体在沉入深海的过程中会分解成无数碎片,成为海洋的养料,成为深海里的一场落雪。

就像那个人一样,用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回馈给世界最后的温柔。

后来,为了遏制这种情况,人类开始发展了全新的信仰。

他们不再信奉科技,而是转而经营起了信仰。

曾经为人类而死去的英雄成了鱼人的精神支柱,他们开始相信生活与忙碌是赎罪的一种,为了净化自身的不洁,寻求精神和灵魂上更高的自我。

他们活得越久,身上的不洁就会被海洋冲刷干净,直到寿命终结的那天,他们的灵魂会化作深海里的一点微光,逆水而上,被神明迎接到堂皇明亮的天堂。

而叶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信仰的鱼人都拥有了异能,信仰之力越是纯粹,异能便越是强大。

这更让人坚信,神明是存在的,而他们拥有的异能,就是神明赐予的神恩。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和观念逐渐根深蒂固,甚至还发展繁衍出了鱼人独特的文化。

他们开始有了神堂、祭司、特殊的神教学校,以及一年一度的神恩庆典。

新生的鱼人们将人类曾经的辉煌当做神话来了解,那些在陆地上奔跑的汽车、天空中飞翔的飞机、大海里驰骋的汽艇都是那样遥不可及的存在。

毕竟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里,从没见过天空,更别提了解那曾经让人类问鼎封神却又摧毁了蓝星的高科技了。

罗怀云是鱼人族里资历最老的长者,她已经活了三百七十六年了,跟她同一个时期的人类基本都已经死绝了。

同时,她还是鱼人族里异能最强大的鱼人,被神堂职员奉为大祭司,即便她的能力不过是毫无攻击力的治疗,但她依旧是鱼人中最受尊敬和爱戴的老人,因为她拥有召唤光明的异能。

所有鱼人都相信,是她的虔诚感动了神明,所以神明赐予了她光明与治愈的神恩,并且给予了她漫长的寿命,等到她彻底洗净自身不洁之时,她会被神明亲自接走。

多么令人羡慕啊,被神眷顾着的信徒。

可是唯有罗怀云自己才知道,这根本不是神恩,而是那个男人的报复。

那个男人阻止了人类自身的进化,将所有人类一视同仁地变成了鱼人。

看似是给了所有人类活下去的机会,实际上是断绝了人类再次踏上进化阶梯的可能。

他夺走了所有先行者的异能,却又在鱼人的基因中留下了无限的可能,为的就是让他们忏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永永远远。

唯有信仰那个人,才能获得梦寐以求的力量。

这对于那些曾经为了成为先行者而逼死英雄的人来说,是多讽刺的一件事啊?那个男人,杀死了丧尸,改变了全人类,最后却只带走了林夕啊。

罗怀云不得不承认,自己争不过他。

她多难过啊?那个男人终究还是彻底占有了林夕,带着她去了一个她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罗怀云不相信林夕真的死了,因为她始终记得秦上尉离开的那天,那样沮丧而又懊恼地说道:我早就该知道,整个世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局狼人杀。

他说完这句话,很快就消失在了民众的眼前,有人说他不愿意接受变成鱼人的命运,有人说他受不了暗无天日的深海,选择了自杀。

但是罗怀云知道这些猜测都不正确,秦向远是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肯定还活着,在另一个世界里。

不知道她死后,是否真的能像鱼人们说的那样,被神眷顾着,去往有她在的天堂。

大概是因为她的心比寻常人脏,所以她才比别人活得更久;大概是因为她更憧憬着那个人,所以她才拥有着比别人更强大的异能。

苟延残喘的那段岁月里,罗怀云时常会回想自己的过去,她想到自己心中漆黑而又蜿蜒的小巷,想到那人厚重却鲜花着锦的心墙。

大概林夕就是这样一个强大、坚毅、活得自我而又耀眼的存在,所以她才会那样地憧憬她、爱慕她、想要靠近她。

因为贪婪的欲求在心中滋生,所以她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自以为用自己的手就能囚禁住翱翔九天的飞鸟,却忘了那个人之所以会让她心生偏执,正是因为她掌控不了她。

她当初是有多天真,才会相信那个恶魔的话,以为叶青会在责任和林夕之间做出选择?她又是有多自大,才会觉得林夕会任由自己的命运落在别人的手中,让人拿起亦或是放下?是她一叶障目,才会相信林夕会被爱情捆缚,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亦或是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枷锁。

卧病在床的罗怀云缓缓闭上了眼睛,鱼人一族的小辈都聚集在她的床前,唱着纯美而又期翼的歌谣,渴盼着神明的垂怜。

父神、母神,我们的忏悔,您有听见吗?有年纪幼小的鱼人眨巴着蓝宝石一样璀璨明亮的眼睛,同样稚嫩的年纪,眼底却书写着不一样的东西。

苍老的夫人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揉了揉孩子细软的长发。

这是鱼人族里容貌最美丽、信仰最虔诚的新生儿,他被神堂封为神子,在未来将会接任大祭司的职位。

但是对于罗怀云来说,这都不重要,她之所以重视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拥有着林家的血脉,拥有着跟林夕如出一辙的异能。

在这个被海水淹没的蓝星上,有什么会比控制水的异能更加强大呢?这个孩子,或许会开创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罗怀云辞别了深海鱼人一族,独自前往浅海。

她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但她不甘愿化作深海里的一片微光,她想在死前最后看一样天空——那个距离林夕最近的地方。

她吃力地摆动着鱼尾,每往上游二十米,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让自己的身体适应这样的水压。

她从黑暗走向光明,一点点地游到了阳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

沐浴在光辉里,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无怪乎鱼人会将天空视为神明的殿堂,因为他们实在太久太久没接触过这样的幸福了。

唯有失去,才知道痛惜。

罗怀云感觉到内脏在破裂,鲜血从七窍中汩汩流出,她不管不顾地催动着异能,奋力地挣脱出海面。

泼水而出的瞬间,凉意褪去,脸颊滚烫。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比记忆中大很多的太阳,天边流动的白云,还有那明明应该厌恶的湛蓝天幕,心中就像是被温水填充得满满当当一样。

那些深埋在回忆里早已模糊不清的过往,在这一刻骤然清晰,宛如走马观花,幸福得令人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那溢满心口的水啊,化作了滚烫的眼泪,一点点濡湿了脸颊。

——这就是人类曾经深爱过,也曾经深爱着人类的世界啊。

罗怀云含笑阖上了眼睛。

她的尸体从海面缓缓坠落,在沉入千米深海的过程中分解,最终化为海水里浮游的白色絮状物,成为生命的养料与火种。

就像是一场遗落深海的雪。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众生之巅(一)林夕再次睁开眼时,记忆已经回笼,眼前一片混沌,一时间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世界一片漆黑,却又仿佛流转着微弱的明光,林夕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那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林夕以为自己瞎了,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看不见,而是因为她所在的空间非常古怪,是由无数圈与线而组成的抽象式图画。

许许多多复杂的色彩交织纠缠在一块,那种玄妙而又浩大的渺茫之感,几乎有种灼烧双目的错觉。

林夕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畏惧感,让她不敢继续看下去。

就好像第一个看见广袤宇宙全貌的人类,又或是无意间感受到生命脉动气息的死灵,那种凡尘渺小蝼蚁不慎触及到神之领域的惶恐,几乎让人怀疑会不会就在下一秒死去。

林夕紧闭双目,但是依旧有两行血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脑袋头痛欲裂,几乎让人恨不得立刻剖腹自尽。

林夕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呼吸,却终究没有勇气再睁开眼睛。

眼前似乎有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争执着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让林夕听得不甚分明。

其中一人心细地发现了她的苏醒,放弃了跟另一个人无谓的争执,宛如流云一般飘到了林夕的面前,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莫要睁眼,汝尚未蜕脱凡胎,不得见混沌真容。

林夕下意识地伸手,却抓到一截染着冰雪气息的广袖,这些许实物的触感让林夕瞬间冷静了下来,将自己的神智从刚刚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捞了出来。

她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能闭紧眼睛,抿唇不语。

林夕不开口,面前的两个人却有很多话要说,其中一个声音清冷似那山巅暮雪,一人声音则空灵一如天地之音。

冤孽为魂,恶灵为胎,生于罪孽,修成亡者道,其证道之路与因果轮回息息相关,合该归于吾之麾下。

汝也认定伊修为道。

世有大道三千,小道无数,皆归吾之门下。

鬼君师长,合该由吾来担当。

两人的遣词用句都是带着浓浓古典气息的文言文,虽然没有到之乎者也那般离谱的地步,但乍一听入耳里依旧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林夕头晕脑胀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两人似乎在商讨她的归属,似乎拿不定主意她应该归在地府还是道门之下。

林夕打了个激灵,头脑顿时明晰了起来,而那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向她询问道:汝证得鬼道,是鬼亦是道,愿随缚罪而去,还是吾?某个熟悉的名词刺得林夕一个哆嗦,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二话不说就抱住了面前的金大腿,大喊道:爹!是您!当然是您啊!她这个称呼一出口,面前的两人立时就没声了。

林夕也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嫌弃到想踹她一脚,但是就算打死她,她都不想再落在那没人性的缚罪天手里。

只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死死拽住那一角气息清冽的衣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一根冰冷的手指点在了她的眉心,浑浑噩噩的大脑立时神清气爽,正常人该有的羞耻心也回归了本体。

向来都是一旦感到害怕或是疼痛就忍不住皮一下的林夕默默地松开了手,乖巧地跪坐在原地。

汝可睁眼了。

道虚天的声音依旧如记忆中的那般冰冷淡漠,那古韵浓重的语调犹如凤凰清啼,雅不可言。

林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依言睁开了眼睛,这次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亘古不变的星河宇宙,而是苍山洱海、层峦叠嶂、绿水千山的盛世美景。

林夕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眼中映着青山碧水、流云迤逦,不免心生感慨。

都说大自然是最美的画家,它能描绘出人类难以复制的华美色彩,能渲染出鬼斧神工的线条,而展现在林夕面前的这幅美景,是原生态的、未被人类高科技污染过的山河绘卷,天下钟灵之毓秀可谓是一览无遗。

林夕为了这美景目眩神迷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着面前悬空而立的两人望了过去。

两名风姿各异的美男子各据一方,一人身披玄色鎏金斗篷,手捧地书,身周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冰蓝色的锁链,只是站在那里,都自带一番理所当然的傲慢,居高临下,威仪如山;而另一人站在林夕稍近的地方,一身蓝白道袍,绣有日月晨星、流云飞鹤,可真真是一派仙姿玉骨,秀敛山河。

——缚罪天,道虚天。

站在不远处那名男子虽然被斗篷遮住了半张脸,但是气质却依旧空灵澄净一如北极之地无人踏足的冰雪,可不就是跟林夕有过两面之缘的黄泉域主缚罪天?而那名离得近的道长,面如冰雪,目敛阴阳,神姿高彻只让人想到昆仑山上隐世不出的仙,可不就是缚灵地宫里曾有前缘的那位道长?这两人,林夕还都不陌生,只是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位大神会突然齐聚一堂,商量她这只小虾米的归处。

汝,劫数已了。

道虚天神色淡漠地立于林夕身前,伸手朝着她的方向轻轻一点,林夕就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浮了出来,像是水中小小的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地冒出了体表。

她凝神看去,就发现自面前悬浮着几团颜色各异的光团,光芒或是柔和或是耀眼,皆有不同。

而那光团里浮着的东西,分别是一柄唐横刀、一团深蓝色的魂火、一棵碧翠嫩绿的树苗、一块黑漆漆的秽土、几滴金光闪烁的水珠……道心、魂火、圣树、秽土、真水。

缚罪天也飘到了林夕的近前,指着那几团光一个个叫了过去,汝给你闺女之物当真不少,可惜五行缺一。

林夕安静如鸡不敢说话,道虚天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似乎有些诧异缚罪天居然这么傻白甜,因为林夕一句爹就真的相信了她是道虚天的闺女。

虽然有些诧异同僚这么好骗,但道虚天也没有特意去解释,将清静无为四个字诠释得彻彻底底。

汝定然心有困惑。

道虚天是以林夕站到自己身边来,三百八十九世,此乃汝封神之劫难,今已苦尽甘来,得成大道。

伴随着这昆山玉碎般清冽的声音,林夕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幕幕场景宛如走马观花一般逐一呈现在她的眼前。

林夕心中埋藏了很久很深的疑虑,终于被解开了。

所谓自找苦处,说的大概就是林夕这样的人。

在佛女的那一世里,林夕立下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大宏愿,那个愿望的离谱程度就相当于奢求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社会天下大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样扯淡。

但是让林夕觉得有些难得的是,佛女面对着一个世界汹涌而来的恶意,都未曾改变自己的本心,而是选择用自己的善去宽恕了这个对她满怀恶意的世界。

她立下的大宏愿或许是基于自己人生的经历,但是从始至终都怀着大爱与仁义——为亡者拾捡公道。

这个愿望看似简单,实际复杂到了顶点,因为所谓的公道很多时候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判定标准。

一个人的一生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可不可能一直都是犯错,所以这个公道的判定界限就变得十分模糊,同时还要考虑到时代的背景以及整个世界的价值观。

佛女许下这个大宏愿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完全只是出于发自内心的良善,但是不凑巧的是,这个大宏愿得到了世界的认同。

或许是因为这个大宏愿恰好对应上了天道残缺的那一部分,所以这个大宏愿居然被天道认可并且录入进了天书里。

而佛女作为践诺者,自然要承担许下大宏愿之后随之而来的义务与荣光,为了这个公道,佛女必须亲身去经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并从中悟出权衡之法。

但是佛女被一个大凶之魂给坑惨了,差点没□□回。

之后就算能轮回转世了,好端端的凄苦人生平白没的变得凶险无比,基本没有哪一世能安然活过三十岁。

好不容易熬到了林夕这一世,才在叶青的帮助下提前完成了三百八十九次轮回,终于渡完了自己所有的劫数。

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道虚天和缚罪天的身份了。

天地鸿蒙伊始,本是一片混沌,可以说,宇宙中有三千晶璧位面,位面又因为不同的时间线而衍生出无数树突状平行世界,但是所有位面从诞生到毁灭,总归逃不过天地人三才的分界。

而这里的天地人并不是指天空、大地以及人类,所谓的天地人指的是天道、地道、人道,也称之为天机道、地脉道以及人间道。

而三才也分别对应三光,天地人,日月星,这便是阴阳八卦中三生万物的道义了。

三才中立天之道曰阴与阳,于是有了白天与黑夜;立地之道曰柔与刚,于是有了土地与海洋;而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也便是俗话中的人和。

天地鸿蒙之处,混沌立天道,三界应运而生,而道主诞生于三界外之八重天之上,身化大罗天,持命书,掌众生百道,号道主,有名道虚天;而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万物始知轮回生死,地府应运而生,黄泉尊主统领冥界酆都与十八层地狱,持地书,掌因果轮回,号狱尊,有名缚罪天;天地法则完善后,五行应运而生,世上开始有风雨雷电、四季之分,人皇统治民间百姓,却有了朝代更迭,没有固定的统治者,人间反而有了无数的可能。

有的位面以科技为主,有的世界信仰魔法与神明,而有一些发展足够迅速的位面则开始了对其他位面的探索,人类仿佛形成了另一个自然。

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与变迁,有人的地方便有了纷争,这导致立人之道逐渐失衡,天道也终于出现了难以弥补的漏洞——有失公道。

这个漏洞带来的缺口逐渐扩大,连带着也对天道和地道产生了影响。

人类招来的恶果自然要人类自己弥补,天机之主与地脉之尊撑死也只能从旁协助。

而恰好这时人间有人心怀大爱而立下大宏愿,道虚天便让自己行走人间的分灵寻了过去,去没想到许下大宏愿的人已经被残害致死,灵魂化作不入地府的孤魂,被封锁在法器里。

孤魂野鬼的执念不消就无法进入阴曹地府,道虚天只能选择将人带在身边超度感化,却没想到竟被这孤魂的执着所打动,反而开辟了全新的道统。

道主身负教化世人、划定大道的职责,可以说,这世上所有的道统基本都归咎于道虚天麾下。

随着时代和人类价值观的变化,道统和教规也在不停地变动着,道虚天就需要入世了解人心,并立下引人向善的道统。

而洞虚派道统的出现就是源于对佛女执着的触动,这一丝动容让道虚天放弃了以往对生与死绝对鲜明的划分,开始根究起那些不入轮回之人的痴念,才有了捆缚枉死之人魂灵所在的缚灵地宫。

道虚天将佛女送入轮回之后为林夕卜了一卦,他刻意在三千位面留下机缘,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遵循清静无为之道的道长为了在不插手林夕的命轨之下给予一定的帮助,提前布了不少的局,而林夕也如卦象一般按部就班地踩了下去,一步不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阴山上留下道种的人,便是您吧?林夕微微垂眸,她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化为了璀璨的茶金色,依旧带着些许赌气意味地说道,那所谓的十三心笺其实都是证道之种,所以才会将人心映照得那样分明。

还有那棵优昙娑罗树,神女悲弥塔莎之所以会将圣树的树种交给我,也是您的旨意?还有我患了抑郁症之后,本该沉眠在休眠仓里,却莫名其妙地失去记忆穿越到了林清妍的身上,也是您的手笔吧?然也。

仙风道骨的道长凌虚御空,衣袍翩飞,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吾不得强制干涉汝之命轨,只得从旁协助,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

道虚天承认得痛快,林夕满肚子怨气反而像扎了孔的气球一样飞快地瘪了下去。

对方的话说得很明白,林夕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说白了,道长也只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做出什么选择,会有怎样的结果,终归还是要看林夕自己。

天机之主与地脉之尊皆是天生地养的神明,他们一人生而尊贵,一人清静无为,看不见蝼蚁的苦痛,也是正常的。

毕竟那些,是林夕的责任。

林夕想明白这些,伸手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请告诉我,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她已立于众生之巅,悬空而立,脚下无梯,哪里还有归途?终究是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我把你当爹,你却坑我……道长:为了避免你坑爹,先下手为强。

你要知道,爸爸打你是爱你。

————————————分割线————————————————幕后黑手是道长。

没想到吧!清静无为并不是说啥都不做,而是指在不能违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搞搞事,不要强制去改变,就是清静无为。

比如阴山上,道长留下了心笺,但是他也没摁着林夕的头去当魑魅;给她留了圣树的种,也没逼着她去净化凡间;让林夕继续转世,却也没阻止叶青的小动作……虽然还是一股子反派大boss的味道……林夕有一部分三观是继承了这位道长的……→_→这个后文会解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众生之巅(二)众生之巅,又称天外天,是宇宙之外的混沌本面,是一切生命未曾诞生的混沌地界,因此被称为众生之巅。

混沌中并无上下左右之分,天地间为圆,以深渊、地府、大地、天空、大罗天为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之外便是混沌地界。

混沌中没有时间、空间的分别,一切归于虚无,更别提上下左右的分别了。

林夕看见的锦绣山河不过是道虚天的领域,像道虚天和缚罪天这样天生地养的神明来说,拥有一个领域就像是拥有一个家一样,不同的在于道虚天的领域是随身带着的,而缚罪天的领域则被扩大做了地府,而他也成了黄泉狱界的尊主。

汝需开拓领域。

道虚天身负师长之责,教导林夕也是尽心尽力,封神者,领域自成。

汝之领域已成型,可也缺乏凡尘五行,需补齐五行命数,阴阳双生,方可孕育万物。

是以,吾阅遍三界五行,择魂灵之火、圣树之木、魂秽之土、润世之水作为汝之五行。

在道虚天的教导下,林夕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在无意识间修炼出了领域,她的领域就是封印在魔痕中的阴山,只是这个领域的范围跟小土豆那只鬼王的领域不太一样。

鬼王的领域一般都是他们的埋身之处,撑死了也就一座山脉一处乱葬岗,但是林夕的领域可以自成一个世界,只要她能成神。

而她成神之后,领域的范围会扩展至无垠,那样广袤的空间自然需要五行来支撑,有了完整的领域结构,才能允许生命的萌芽。

而道虚天虽然精通命理,却也拿捏不好林夕命轨的方向,好在林夕自身的命格与之有缘,依旧在阴山上得到了魂灵之火;于骨瓷小镇上得到了圣树之木;于鬼哭医院得到魂秽之土;而后以救世功德得到几滴润世之水,勉强算是凑齐了五行。

林夕看着自己面前漂浮的光团,若有所悟:木水火土,那还有一个‘金’去哪了?林夕问完,却没有得到回话,她困惑地朝着道虚天的方向望去,却见神姿高彻的道长容色淡淡,微微垂眸看着她的手指。

林夕五指微微一缩,随即想到了某个模模糊糊的梦境,忍不住眼角一抽,捏住了自己的无名指:这个……您不会说这个就是五行之一吧?这个原本是手-铐来着。

道虚天盯上的恰好是叶青和林夕的结婚戒指,听见林夕这么说,也只是矜持地颔首道:汝之圣树、真水乃是圣洁之物,秽土、魂火乃阴邪之物,相生相克。

五行之金乃‘克’,主抑制、收敛,故而吾原本为汝准备的乃是藏息炎金,可压制其余五行,避免失衡。

然汝身负大机缘,得太白之金,太白主晨昏,既为启明又为长庚,故而明光不灭,华彩璀璨,暗合轮回之理,比之压制更具灵性,因此吾主张使用太白之金。

林夕也算是熟知道门经义,她知道五行中木为岁星,火名荧惑,土曰镇星,金乃太白,水名辰星。

而金星乃是黎明与黄昏之际出现的星辰,所以有长庚和启明的名讳。

虽然林夕知道道虚天口中的太白之金不是金星上的矿石的意思,但是也知道这东西难得,不知道叶青是如何弄到手的。

如果这枚戒指当真像道虚天所说的那般是明星真灵,那也无怪乎这枚戒指不管放在那里都璀璨潋滟,银光夺目,美得触目惊心。

但是即便如此,让林夕交出这枚戒指,她也心有不舍。

虽然戒指的来历很乌龙,但这毕竟算是自己和叶青的定情信物。

道虚天仿佛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倒也不强求,只是说道:领域之事暂且不急,汝需进入往生境,褪去凡胎,领悟神性,方可封神立命。

林夕是人族生魂,天生跟脚如此,想要褪脱凡胎又谈何容易?三百八十九世的劫难与苦楚,也不过是换来一个封神的机会,但是林夕想要封神,还需要进入一个名为往生境的地界。

她会在那里觉醒自己每一次轮回转世的记忆,那长达万年的记忆一次性冲击封神者的心神。

如果这每一世都过得很平淡那也就算了,出来顶多也就感情淡漠,但是林夕每一世都过得凶险非常,这进去了之后还能不能保有神智,那可就说不准了。

进入往生境,觉醒神性,最后渡十二长生运道门,持书,便可许下大宏愿。

缚罪天难得开口给林夕解释了几句,十二运为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

汝若安然度过十二长生运道门,便可受封鬼君,与吾等比肩。

缚罪天说这些话时,语气中很有些许傲气,显然对于生而尊贵的黄泉域主而言,他并不觉得林夕有资格跟自己平等交谈。

但是林夕作为这么多年来唯一闯到往生境的人类,缚罪天也认可了这只蝼蚁的能力,才有了些许提点。

对于缚罪天的态度,林夕一点感想都没有,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位神明的性格,所以也不觉得意外。

相比之下,道虚天的态度才是和蔼可亲到有些不正常。

大概是真的养得久了就变成闺女了,道虚天一一叮嘱完毕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他大概是把自己几万年来的话全部一次性说完了。

林夕将唐横刀握在手上,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犹豫:走过往生境,我还能回来吗?若汝保有自我,并未丧失理智,自然可通过往生境。

道虚天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要求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有多艰难,汝若无力通过往生境,依旧可平安归来,届时无法封神,依旧可上封鬼王,身负领域,三界畅行无阻,且大凶命格再不得困扰汝之分毫。

林夕的心情有些沉重,她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道虚天说的那么简单,毕竟单单只是恢复前世的记忆,她都未必能撑得过去。

但是她付出了这么多沉重的代价,也不只是为了来成就鬼王的,如果她有这个医院,在骨瓷小镇中,她完全可以跟随缚罪天一起入地府,成为地府的工作职员。

这么多世的执念与不甘,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圆满吗?林夕不知道。

但是在道虚天征询她的意见时,林夕郑重地点下了头颅,她这一世也算是历经生死,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够完整地走过三百八十九世。

道虚天也不多话,见她做好了准备,就抬手一挥,半空中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漩涡,仿佛有星光流转。

林夕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一脚踏了进去。

直到林夕消失在这一方天地,容色淡淡的道虚天这才眉头微凝,他再次一挥袖收起了自己的领域,漆黑而扭曲的混沌再次展露眼前。

道虚天对着缚罪天点了点头,他身形一晃,眨眼千里。

混沌空间无穷无尽,这里的时间与空间都是扭曲的,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具体的形容,那就是黑洞。

混沌中遍布黑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黑洞吞噬,危机丛丛,令人胆寒不已。

但是眼下混沌破开了一线,隐隐有光从另一个位面渗透出来。

缚罪天看着那道裂口,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撕裂混沌造成的后果是空间的动荡,不管那个位面发展到什么地步,基本都逃不过覆灭的结局。

但是让缚罪天有些意外的,是混沌中逐渐凝合成型的一道人影,撕裂混沌的居然不是可怕的高科技,而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

缚罪天打量着那道虚无缥缈的淡青色人影,似有明悟:这便是人类所谓的‘精神体’?元神。

道虚天点了点头,换了一个两人都能听懂的名词,人族不愧为天道钦定的天地之主,此人神智已然超凡脱俗,成就神性。

那道淡青色的人影在混沌的挤压下几度消散,却又不断聚合,在这样破碎重组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凝视,最后化作一名男子的身影。

年岁不过双十的青年眉眼冷肃,五官俊逸冷锐,薄唇微微发白,用力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他似乎伤得不轻,但是眼神依旧清明,落在缚罪天和道虚天身上的目光不见畏怯,反而锋利逼人。

这本来是有些冒犯的举动,但是看在对方是第二个到达混沌地界的人类,缚罪天以及道虚天都没有去计较。

而站在两人面前的人,正是叶青。

叶青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华光璀璨的银戒,语气淡漠微凉:林夕呢?道虚天微微一怔,沉默地凝视了叶青半晌,却没有说话。

反倒是缚罪天看见了叶青手上的戒指,恍然道:汝是凡神道侣?他话音刚落,道虚天就惊了:她竟有道侣?汝不知晓?缚罪天也觉得惊奇,毕竟在他看来,道虚天对这个闺女好得没话说,事事都给她安排得妥帖周全,没道理会不知道自家闺女这辈子已经找了配偶,凡间习俗如此,若是结成道侣,便互赠指环,以示永结同心,白头终老,吾以为汝首肯此事。

若非如此,往生境一遭,前尘尽逝,再怎般柔情百结亦不过昨日黄花,汝如何舍得下?道虚天也不去解释自己从没首肯过什么父母之命,而是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叶青无名指上的指环,想到林夕此人命格的由来以及佛女堪称凄惨的一生,道虚天的语气立时飘忽渺茫了起来,一字一句都透着爸爸我不同意这婚事的坚定。

缱绻入骨,恰似腕骨刀割,类彼之人,合该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林小夕:为什么上岗考核没人跟我说清楚岗位竞争只接受单身人士?!!!亲爸爸:她是谈恋爱跟作死没啥区别的人,像她那样的人,就该孤独一生!耿直boy:至今没有人给我解释这奇葩的父女关系,清静无为就能欺骗老实人了吗?叶大佬:(棒读)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哪怕做小猫小狗也……(撕剧本)不甘愿。

林小夕:(咆哮.jpg)你不接受他我就不孝顺你!!!亲爸爸:逆女!!!将来你是神他是人,跨物种恋爱没有好结果!第一百八十七章 众生之巅(三)叶青追随着林夕最后的精神力波动而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打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面前的两人并非等闲之辈,甚至他想要险胜都难。

以叶青的思维逻辑强度,即便受伤不轻,头痛欲裂,他依旧可以轻松判断出眼前的局势,并作出最好的反应措施——比如暂时退却,明哲保身。

但是他不能,也不愿,一切理智的判断与评估,在加上林夕这个前提的情况之下,都可以被忽略。

道虚天沉静地凝视了叶青好一会儿,才笃定地开口道:柯梨帝子在阁下手中?叶青冷淡地垂下眼睫,语调毫无起伏地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道虚天摇摇头,也不解释,兀自抬手朝着叶青遥遥一指。

下一秒,漆黑无光的混沌中裂开一道手臂长的黑洞,不过三个拳头大小的奶娃娃就披着一身鬼气从黑洞里咕溜咕溜地滚了出来。

脱困的第一瞬间,奶娃娃立刻便张开白森森的牙口朝着叶青咬了过去。

小土豆大概是气得丧失了理智,居然也没察觉到自己身在混沌,这里的空间压迫远远不是他这个尚且稚嫩的鬼婴能承受得来的,几乎是立刻的,容貌稚嫩的婴孩儿便七窍出血,皮肤绽裂。

柯梨。

道虚天语气淡淡,面对着眼前稚嫩可爱的孩童,他却没有像对待林夕一样给予体贴的照顾,反而任由对方暴露在混沌可怕的挤压之下,目光淡漠得仿佛注视着一团无形无色的空气,本座与黄泉尊主在此,汝失礼了。

小男孩抬起莲藕一样白嫩的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他张着一双猩红的血眸,满身杀伐戾气,却在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两位人物之后浑身一抖,当即扑倒跪地,颤声道:不知二位尊驾在此,柯梨失敬,请尊者责罚。

要是林夕在这里,看见平时顽劣而又自我的熊孩子这般小意奉承的模样,一定会忍不住使劲揉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这鬼王出生不详,虽然算不上无恶不作,但性子也十分邪气,仿佛天生就是个桀骜乖戾的坏胚子。

当着林夕的面都敢阳奉阴违的他,居然有朝一日也会露出这般畏怯的模样。

尔等为鬼君下属,吾不可越俎代庖。

道虚天一拂袖,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就轻飘飘地落进了叶青的怀里,待鬼君脱胎封神,再言其他。

小土豆,也便是叶梦归委屈无比地窝在叶青的怀里,就像被人点着脑袋教训的小奶猫,缩着爪子不敢动手,委屈得大眼睛里都含了两泡泪。

他是不奢求两位尊主会出手帮他一把的,便只能缩在叶青精神力笼罩的范围之内,含着手指头不敢开口说话。

即便是传说中足以封神的鬼王,但只要还没踏出那最后一步,与神明的距离就差如天堑。

小土豆不说话,叶青却有话要说,他捏着怀里的鬼婴,目光凝在了道虚天的身上:一直逼迫林夕前进,让她不敢有片刻喘息,操控着她命轨的方向,抹除了她的感情……让她历尽人心险恶,甚至与全世界为敌的人……就是你?认识林夕的人,都觉得林夕很奇怪。

即便是再怎么铁血勇敢,不畏死亡的人,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难免都会对这件事情产生畏怯感。

这无关品性,只是人类对活着的渴盼与本能。

因为死过,所以才知道活着的可贵,所以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的人,哪怕只有一瞬,身体的本能都会告诉他们,能够呼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但是林夕没有,她的灵魂始终纯澈透明,没有沾染上半分死亡的阴影。

与其说是不怕死,不如说是……被剥夺了人类的本能。

人的一生那么漫长,就像人类拥有冗长的时间去进化,进化到再不畏惧生死的顶点,成为神明一样的存在。

但是在林夕的身上,这份进化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快,她无法控制地往前跑,一开始对死亡还存在着敬畏之心,但是随着人性的明灭,比起肉-体的存亡,她开始追求灵魂的永生。

——就好像,已经是神明了一样。

道虚天拢着长袖,眸光淡淡地瞥了叶青一眼,既不心虚,也不觉得哪里不妥:然也。

叶青倏地攥紧了拳头。

一股压抑的、失控的郁怒仿佛毒蛇一般窜上心口,尖锐的毒牙毫不犹豫地砌进了柔软的血肉,将毒液注入心脏之中。

叶青收紧下颚,双眼微微眯起,他感觉到自己在失控,在发现林夕的死是手里这死小孩一手操控的时候,在发现基地里不停歇的流言蜚语是针对林夕和他的时候,甚至,更早一些,在他封印了所有的记忆被投入到全然陌生的位面的时候。

他其实一直都很失控,因为林夕不在他的身边,而他一直流离失所,没有自己安心的家舍,也没有束缚自我的枷锁。

叶青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理智去压抑那股在胸腔内不断翻滚的怒火,那样的用力和拼命,几乎是瞬间就让他感觉到喉咙口粘稠苦涩的堵。

为什么……是林夕呢?叶青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想要将千万人造下的罪孽都让一个人去扛。

错。

道虚天眼中阴阳流转,那双眼睛倒映不出人影,只有世界运转的模样,汝应当问——缘何,不能是她。

袖手旁观宛如看戏一样的缚罪天听见这一句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容貌干净纯澈一如稚子,笑起来竟有了几分无邪的模样。

生而尊贵的神明,他们理所当然地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傲慢,因为他们看得见宇宙浩大,万物流转,却不曾在乎过蚍蜉一日生,不见人间疾苦。

是啊,为什么不能是林夕呢?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无辜之人,就像当初阴山上的魑魅一样,谁的心底不存良善?但是总有人要扛住这些,负担这些,改变这些。

而这个人,恰好就是林夕而已。

对,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需要这样的一个人,而林夕恰巧中选了而已。

叶青很想只问一句,你们有征询过她的意见吗?但是话为出口,他就知道已经没有询问的必要了,因为答案是那样的鲜明。

她是个奇怪的人,有人领导时,她愿意当那个随波逐流庸庸碌碌的凡人;但是当无一人能挑大梁时,她又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撑起整片天空。

没有愿与不愿,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林夕离开……他的身边呢?叶青身周的空间宛如涟漪一般泛滥开波动的纹路,就像是战场高昂的号角声一样,又或是某种危险的预兆。

他身周发出了将金属扭转时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漆黑的漩涡状黑洞像撕裂纸张的裂痕一般瞬间蔓延开来。

那种将一切光影都吞噬在内,将时间与空间都泯没的扭曲,仿佛宇宙毁灭的大撕裂一般。

小土豆,也便是叶梦归已经完全傻眼了,他一直以来都将这个男人视作母亲的附庸品,他从来没想过区区一个人类,居然能……通过计算机一样精准的运算,掌握了操控时间、速度与空间的法则呢。

死寂一样的沉默中,被缚罪天捧在手中的地书突然开口说话了,作为记载三千世界轮回运道的地书,它比不问世俗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更了解人类这个种族。

也正是因为了解,它才惊讶到了几乎有些兴奋的境地:我一直认为科技是千万人智慧的结晶,因为汇聚了无数人的信念,所以才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

但是这些所谓的‘知识’,居然能汇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吗?如此强大的灵魂却被拘束在一具肉-体凡胎里,居然还没疯掉,还没彻底摆脱那羸弱的血肉之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地书用近乎咏叹般的语调感慨着。

果真非凡。

道虚天悬浮在广袤无边的混沌里,望着已经逐渐扭曲崩塌的空间,淡下清如山水的眉眼,惜乎。

密密麻麻刻满了上古字符的书卷凭空出现,围绕在道虚天身周。

比起被黄泉尊主片刻不离身的地书,代表天机道的命书没有书灵,也不能轻易显现在人前,因为比起记录生灵前世今生的地书来说,命书里记载的东西是除了道主以外,绝对不能展露给其他生灵知道的天机。

比如,关于生命、毁灭,又比如,关于时间、与空间的——法则。

吾亦不曾料及,汝会察觉此事。

道虚天封锁了叶青所在的空间,连同叶青的领域一起。

叶青漆黑的双眼彻底失去了焦距,隔着无形的屏障,他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渺茫无边的混沌,鲜血从微微呲裂的眼角处缓缓淌下。

就是哀恸的哭泣一般。

汝不可打断封神仪式。

道虚天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封锁的空间壁上,叶青所在的这处空间就被分割开来,如同被推动的皮球一般缓慢向着涡流处坠落。

察觉……殷红的鲜血淌下脸颊,划过寡情的薄唇,低落下巴,一点点濡湿了衣襟。

他仰着头,仿佛在质问无情的天道。

她即便成神……也摆脱不了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这件事……吗?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大结局了。

结果还是写出来了,叶青真正阻止林夕成神的理由……第一百八十八章 众生之巅(四)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那还有回头的机会。

只要你将这份‘责任’丢给你身后的人。

——被人这么说了……呢。

林夕有些茫然地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中,听着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无措。

那声音渺远而又空灵,分不清男女老少,就像是从苍茫亘古时期传来的祭祀歌谣,古拙而又透着神秘。

哪怕声音的主人是无意的,但是声音笼罩范围内的空间依旧在瞬间充满了高贵典雅的气息。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哪怕林夕并不乐意,却也不自觉地正襟危坐,抬头挺胸,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谈话的内容上。

哪怕这些话语中隐藏的深意并不美妙。

酝酿出神性的神明可以永远保持着理智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但是却需要分裂出元神送往三千世界进行轮回,履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道主的身份是天下之师,所以他有引导生灵开蒙向善的义务。

弘扬信仰,传播道统,就是道主的指责所在。

而狱尊的身份是黄泉之主,他的义务是完善生死轮回,惩治企图违抗天命的罪人,在位面无法承载生命重量的情况下开启’净化‘,以天灾的形式削减生命的厚度,或是推动优胜劣汰的法则进展。

而你,为死者拾捡公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生杀予夺是为尊,划定大道是为主,统御子民是为君。

冤死之人的苦楚,你需要一一受过,这样,你才会知道自己的子民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如何统治,如何管理,不是吗?那声音的语调平淡如水,宛如天籁般清灵悠远,带着令人不自觉相信的说服力。

明明只是在陈述事实,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魔魅般的不怀好意。

林夕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她斟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我的本体会待在领域里,但是会以分灵的形式行走人间,将人性与神性分离开来。

作为神明的‘林夕’需要待在鬼界里统御子民,而作为人类的‘林夕’依旧会继续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命运?似乎察觉到林夕的态度有哪里不太对劲,声音的主人沉默了一瞬:……是这样,没错。

虽然不至于每一世都死得凄凉,但是总归是要受委屈的。

请问你们的精分要走什么程序?人格分裂的感觉会影响神经吗?林夕很有求知欲地探索道,如果长时间处于这种压抑痛苦的情绪中,神明会不会产生自杀的欲望?如果有一天撑不住自杀了,你们负不负全责?职位更新换代的责任交接要怎么搞?工作待遇问题总得考虑进去的吧?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微微一卡顿,再次出声时,声音却变得更加虚浮了:……工作待遇?是啊,不然我为什么要担任这个所谓的……‘鬼君’?林夕显然比对方更诧异,直白得令人哑口无言,你也说了,我的因果劫数已经到头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放弃封神的话,我完全可以过上平静自由的生活。

那成为鬼君对我有什么好处?不仅没有好处,我还得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和风险。

成神之后不死不灭?但是我已经能长生不老了啊。

能享尽荣华富贵?我凭借着我的实力,想过上多奢华的生活都没问题。

受人爱戴?那也扯淡,我不喜欢太过耀眼的生活。

我坚持走到这里,一方面是我对人间有失‘公道’这件事情感到愤懑以及不甘心,我的确有想要改变的打算,但是改变的方法千千万,我为什么要挑最严峻的一条道路去走?林夕挠挠头,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人,你不能因为我有这个意愿,就得寸进尺到把我打进尘埃里吧?我想要做这件事,只是因为我讨厌这种不公道的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至于受益人是美是丑,是善是恶,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只是因为我觉得是对的,所以我要去做。

可是我也是有底线和原则的。

林夕皱了皱眉,俊气的眉眼微微拧起时,过分沉稳的面容也染上了孩童的稚气,……你们,凭什么?林夕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在牺牲,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在改变而已。

她追求无上的自我,不停地变强不停的进步,她期望的是自己能摆脱受人掣肘的命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改变自己看不惯的规则。

但是结果走到头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却说自己还会被强迫着做某些事,这对于林夕来说可笑而又匪夷所思,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应该按着他们的步调去走?去做自己不甘愿的事?她可从来都没将这件事情视作是自己必须去做的责任,她只是想做,而不是必须去做。

林夕很轻很轻地笑了笑,淡得像是天边溢散的流云:怎么?到了这种地步,你们依旧不愿意以平等的地位来与我交谈吗?逃脱不了必死的命运的时候,我可以苦中作乐,因为强者有任性妄为的权利,关于这个潜规则,我从来都不反驳。

你们可以打碎我的膝盖,却不能抽掉我的脊梁骨。

林夕站起身,抬手轻轻将鬓边的发撩至耳后,唇角勾出略微桀骜的笑弧,多么傲慢啊?利用我的‘愿望’逼迫我去‘牺牲’?这个套路可真是眼熟,但是你们别搞错一件事情,我是林夕,不是佛女娑罗。

——她从来都不是那位温柔、良善、毫无原则与底线,用宽柔原谅一切罪恶的佛前净莲。

罪恶这种东西,我从来都不会原谅亦或是宽恕。

林夕握住手中的唐横刀,眼底星火升腾,几近辉煌,我只会斩杀。

我相信人性本恶,却也不觉得人间只有污泥与恶念。

深蓝色的魂火在林夕身周燃烧,那温柔到极致的蓝色,就像是海洋的心脏,克制令人性拥有辉光,而罪恶只会不断吞噬光芒所在。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宽恕罪恶,而是为了保护我所钟爱的光明。

你们凭什么觉得,走到这里的我,还会任由你们摆布?世界的……意志?死亡一样的沉默,仿佛时间被暂停了一瞬,整个空间都被窒息的安静挤得满满当当,连带着呼吸都变得不畅。

许久,久到林夕已经百无聊赖地准备开始地图探险,那个声音才幽幽地说道:娑罗许下大宏愿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死得很惨。

林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摁了摁自己略微僵硬的脖颈,纵观她的一生,她一直在宽恕原谅别人的过错,试图以自己的善良去感怀他人。

但是结果就是人性越来越恶,所有人都在得寸进尺,将她逼迫得走投无路。

你们也说了,天道的那个窟窿是因为人间有失‘人和’,结果你们却在放纵罪恶的滋生与蔓延,无限压榨良善拥有的生存空间。

我不认为善良就可以彻底感怀恶人,我坚持约束、秩序、克制与正确的引导,才是正道。

说到这里,林夕突然想起了道虚天曾经的所作所为,以及在患有抑郁症的那段岁月里见证的柳东旭的一生。

林夕突然愣了愣,她想到缚灵地宫里发生的事情,当时那位性格可爱而又害羞的小道长,在最后对她说了什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固守本心,方是正道。

她轻轻地笑出了声,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爽快席上心口,束缚心灵的枷锁彻底生锈、破朽:必要的时候,以暴制暴,也是很好的。

——毕竟秩序有时候也只能维护大局而非正义啊。

……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那还有回头的机会。

只要你将这份‘责任’丢给你身后的人。

前来封神的人类并不仅仅是你,如果你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你可以将让对方继承‘鬼君’之位。

对方似乎绝对后退一步,但是这话在林夕听来,却像是威胁一样。

我说,你们能不能要点脸?林夕顶着一张大写的冷漠脸,尖锐到近乎刻薄地道,本来就是想找替死鬼,还要挑三拣四。

我的确是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别人因为我而遭罪,但是你们拿这个威胁我,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其实并不希望我封神上位?我没记错的话,我是代表人间道的‘鬼君’吧?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算什么神明,算什么君王?别想对我要做的事情指手画脚啊。

林夕一刀斩出,将整片纯白的空间撕裂,如果非要说我这个人有什么必须承担不可的义务————那也只有……不想再让那个人伤心了而已啊。

身为一只提线木偶的林夕无法回馈给叶青百分之一百的感情,但是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林夕,又怎能坐视一切都重归绝望?开启试炼吧。

深紫色的魔痕浮于空中,化作光团的五行一点点融入林夕的领域。

林夕思考了片刻,不免晒然,她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投入到深蓝色的魂火中,如果连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都坚守不住,又谈何而来的治理子民?如果一昧的良善能控制住罪恶的蔓延,人间又怎会有失人和?正是因为我深知人性本恶,才会肯定这是绝对不能纵容与放肆的。

比我更适合成为鬼君的人?哈?林夕摇了摇头,醒醒吧,老古董,你们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如果自己的一生都活得不明不白,又谈何而来的引导与统治?不能让罪恶嚣张,也要教会善良强势,我不奢求天下大同,只希望人们能学会克制人性之恶,希望那些心有执念的人能挺直自己的脊梁,活出自己的铁骨铮铮。

然后打爆坏人的狗头,教他们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前世——佛女:我们要宽恕一切。

道长:(砍瓜切菜)先宰了再说,反正量刑是缚罪天的事。

佛女:噫!住手!我们要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某世——柳东旭:这些人不杀,就不知好歹。

林.进化未完全.小夕:……如果有人能唤醒人性的良知,或许不需要使用那么极端的手段?今生——道长:(考试透题)咳咳,咳咳!天.理.昭昭!固.守.本.心!(突然暗示.jpg)林.史前霸王龙.小夕:天.道.爸.爸.都说以暴制暴是对的!!!(举起了大砍刀.jpg)——————————分割线——————————……嗯,完美继承道长和柳东旭三观的林小夕已经进化成暴龙了。

大家真的别太担心,毕竟对林小夕来说……天道可是她亲爸爸呢……大家可以重温缚灵地宫那一段=。

=佛女想的是接纳别人的仇恨,但是道长是直接拔剑把人给砍了……(望天.jpg)还有叶大佬,你们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吗?(被打死.jpg)恭喜林小夕从开卷守序邪恶进化到混乱善良(哪里不对?)第一百八十九章 众生之巅(五)漆黑的房间内,陈设温馨的女子闺房,整洁干净的书桌上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台套着粉色壳套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刺眼的光。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静静地漂浮在电脑桌前,绘着精致妆容的少女凝视着屏幕上陈列的字句,眼神晦涩、扭曲、疯狂,尖锐一如淬毒的针尖。

——想……毁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打扮成那种勾人的样子,还在深夜叫的士,谁知道是不是出来拉客的□□?被强-暴也是活该好吗?!】【是现在的女生有问题吧?一个个嚷嚷着独立自主不愿意结婚生孩子,本来男女比例就很失衡了,找不到老婆的光棍把持不住不是正常的吗?】——想让所有人……都去死。

【呵,当女生多好啊,就算是国家爆发了侵略战争,男人都是被杀死,女人却可以凭借着身体活下来,这种先天优势真是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挣扎不就好了吗?就当出去约个炮,多大点事?要死要活的,结果真的死了吧?】——为什么……这些人渣能活着呢……?而我却……这个世界的口业好重哦。

稚嫩而又绵软的童音幽幽的响起,微微扬起的语调透着娇气的不满,几乎能让人瞬间想象出粉雕玉琢的孩童微微嘟嘴的模样。

毕竟是科技发达的信息时代,因为网络隐私权的保护,人类可以毫无顾忌地私下虚伪温情的皮囊,在网络上肆意展露自己丑陋恶毒的一面。

一个磁性低柔的女声附和着响起,那悠扬的语调透着令人不自觉着迷的魅力,肆意诽谤、仇视、伤害他人,虽然死后会掉入拔舌地狱,但是君上很不满意呢。

南云从几乎要烧光她所有理智与思想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她猛然扭头朝着身后望去,下意识地出声道:谁?!话一出口,南云就忍不住自嘲一笑,她已经是地府都不愿意收留的孤魂野鬼了,即便住宅被人闯入,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地之大,去没有一个能让她容身的归宿。

喂,叫你呢。

你在看哪里?嫩嫩的童声再次响起,同时,南云感觉到裙角微微一紧。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力度,却让她的心瞬间揪紧。

她浑身颤抖着,几乎不敢低头往下看,她害怕那股拉扯的力道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已经死了三天了,尸体早就四分五裂,沉进了水里。

不管她怎么疯狂地抓挠踢打那些凶手,不管她多么渴望再伸手触碰一次父母憔悴悲痛的脸,她也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已经不是人了,是鬼……是地府都不接受的怨鬼啊……别闹了。

南云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怨恨而产生了幻觉,一件厚重而又温暖的东西却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那伤痕累累、仅仅只有一件破碎长裙遮掩的身体温柔地笼罩了起来。

南云低头,才发现那是一件还带着余温的卡其色风衣。

那款式放在以前只会让她觉得土,但现在看来,却比得上世上最华美的衣裙。

南云有些恍惚地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名马尾高束,眉眼俊气的少女。

女孩素面朝天,清汤挂面的一张脸,明明有不错的资本,却似乎懒得打理自己,那模样和打扮顶多只能称得上清爽,绝对说不上精致。

加上她严肃到一丝不苟的神情,干练果断得仿佛是要上战场的武士,放在生前,南云绝对会忍不住调侃一句老干部、大闷骚,当然,这是不带恶意的称谓,因为这样的女孩不管对男性还是女性来说,都挺讨喜。

南云拢了拢风衣,用力地攥紧了风衣的衣领,她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衣料上的温度,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然后,她就看见那马尾高束的少女伸出手,穿过了她的灵体,下一秒,从飘忽不定的虚影中取出了一本厚皮书来。

少女哗啦啦地翻开了书页,一板一眼地念道:顾南云,生于1993年6月19,死于2017年9月20,享年24岁,死因……奸杀。

少女语句末尾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南云瞬间恨红了眼。

她控制不住怨气的溢散,五官姣好精致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森而又可怖,指甲变长变得尖利,泛着死尸才有的黑青,獠牙砌在红唇上,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鬼——哦,错了,不是仿佛,而是就是。

这幅见鬼的模样,即便镜子再也倒映不出南云的身影,她也知道自己的面容有多恐怖。

但是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依然沉稳冷静,平和得几乎有些异样。

就在南云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绪时,少女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仿佛天籁。

想复仇吗?……这种人,已经没救啦。

南云神情恍惚地站在监狱门边,看着那粉雕玉琢宛如仙童一般的男孩爬上了自己仇人脑袋,伸出漆黑的小犬牙,一口啃上了对方的脑袋。

那细小可爱的犬齿在触及对方头皮的瞬间化作了尖锐的毒牙,毫不留情地将瞬间致人死亡的毒液注入到对方的脑壳中。

南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前几天不管她如何抓挠踢打也伤不到对方分毫的男人睁大了嘴巴,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一副痛苦得随时都可能咽气的模样,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算将他们做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他们也不会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过,只会恼恨——哎呀~怎么被发现了?应该藏得更好的才对~!南云眼睁睁地那个名叫梦归的孩子一口一口地啃掉了男人的脑袋,或者说,是啃掉了脑袋中的某种东西。

明明长着那样一张天使般可爱的脸蛋,手上却做着恐怖无比的事情。

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以及语气,让内心饱含憎恨的南云愣怔了一瞬,但是随之汹涌而来的,却是释然一般的松快。

即便是化作怨恨厉鬼的南云,心中依旧被社会的秩序以及法律道德所束缚着,偶尔也会萌生出多可怕,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念头。

她心态的崩坏以及道德底线的无限拉低,早已让她自暴自弃的认同自己恶鬼的身份——甚至开始憎恨那些能活下去的人、那些没有遭受跟她同样惨剧的天真少女。

南云是个爱漂亮的姑娘,所以有时候从怨恨中清醒,她会那样错愕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何等丑陋的人。

太难看了,这样的自己。

妈妈,你觉得呢?幼童的一声娇嗔唤醒了南云的神智,她回过头,却见那马尾高束的少女神情沉静地抱臂倚靠在墙壁上,微微偏着头,仿佛在出神,也仿佛对眼前的场景感到了无趣。

一名容貌绝美身穿白裙的女子正娇柔地跪坐在她的腿边,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

明明以容貌来说,白裙女子要远远胜于马尾高束的少女,但是南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怪异的感觉,那少女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地靠在那里,那通身气质都让人忍不住跪服,亦或是,忍不住想要依靠。

幽冥一样的深邃,海洋一般的浩瀚,天空一般的辽阔——那是包容万千,心有山河的,君王。

啊。

听见孩童的问话,少女冷淡至极地移回了些许视线,只是那双眼睛就像是蒙了纱衣,并不清澈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不是很喜欢也不是很讨厌。

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吧。

那种深山幽谷,寂寞空林里死水一般的——平静。

眼前血腥残忍、恐怖恶心的施虐场景根本没映入少女的眼中,那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断挣扎抽搐的男人就仿佛是卖力演戏的小丑,被人作为祭祀的羔羊宰杀,不为入腹,只为了用他淋漓尽致的丑态来搏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一个清浅的笑。

这仿佛就是对方存在的唯一意义。

妈妈,爽灵吃掉了,然后呢?孩童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蛋,明知故问地扯着话题。

他并非不知事,只是想故意说些什么,让少女开口罢了。

被称作妈妈的少女眼神倦倦,没有答话,反倒是白裙女子偏头,无辜地勾了勾唇角。

她生了一张极为纯美的脸蛋,却一笑生媚,眨眼间便成了魅惑人心的妖娆尤物,眼角眉梢都透着旖旎风情,连带着声音都变得魔魅:小主子,胎光归天路,幽精下地府,您可别一不小心,吃了另外两魂呀。

叶梦归眨眨眼,皱着眉头有些不悦:还有七魄呐,吃几个又没关系!胡闹。

一直心不在焉沉默着的少女突然回过神来,向着胡作非为的鬼婴伸出了一只手,你将他变成疯子,却吃掉他的喜怒哀乐,倘若不知喜乐哀苦,受这份罪的意义在哪里?回来,一会儿还有其他的工作。

叶梦归欢快地抛下了垃圾一样瘫软在地的男子,宛如倦鸟归林一般投入了少女的怀抱,嗓音甜滋滋地撒着娇:可以把喜和爱吃掉啊,剩下怒哀恶惧欲这些东西,不是很好吗?说着说着,便打了个饱嗝,孩童红艳娇嫩的嘴里飘出几缕薄烟,又很快被他一口吞了回去。

已经足够了,没有到需要他魂飞魄散的地步。

少女抱起孩童,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淡漠的眼神却移到了南云的身上。

魑魅。

我在,君上。

被称作魑魅的白裙女子娇柔轻笑,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顾南云的方向走去。

顾南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她双目空茫,眼角处汩汩涌出污臭的血液,是怨恨、是彷徨、是憎恶……也是悲伤。

大仇得报,她应该高兴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感觉到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和不知前往何方的绝望?复仇了……又怎样?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啊——好孩子,别哭了。

魑魅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南云淌满血泪的脸颊,轻声道,君上亲自来接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接、接我……?南云嘴唇翁动,脱口而出的话语只剩下虚弱的气音,你、你们……是阴曹地府的……鬼吗?不是哦。

魑魅笑容不变,轻轻牵起南云的手。

她十指冰凉,却令人感到心安,因为南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触碰到有温度的事物了。

来接你的——是往生界的鬼君大人哦。

怨恨、憎恶、悲伤……都是被允许的哦。

直到你释怀这份怨恨之前,我们,会成为你的归属。

作者有话要说:  【素材来源于现实】晚上应该还有更新。

大概三四章之内完结。

之前看了一本关于超度亡魂的书,给不同死者报仇的故事……怎么说呢,看完感觉很空虚。

就算坏人得到了惩罚,人也已经死了。

这样的空虚……第一百九十章 众生之巅(六)所谓的公道,到底,是什么呢?世界从来就不是黑白分明的,就如同人性有善有恶,贩卖孩童的人贩子可能是个十里八乡人人夸赞的大善人、虚荣无状狗眼看人低的拜金女也曾经追逐过无畏的爱情、风流成性的渣男或许也曾给地震灾区捐过善款、在网络上造下滔天口业的键盘侠或许在现实中也为家庭奔波不休,无怨无悔。

而人有时候犯错,未必不会后悔。

或许等到长大了,回首往事,会那样痛心地懊丧自己曾经的不懂事。

时光能改变一切,不仅能淡化伤痕,也能揉捏改造一个人。

而这世上既然有前世今生、因果报业,那自然也有功德和体悟,一个今生恶贯满盈的混账,前世或许是虔诚良善的修士。

虽说奈何桥上一走,孟婆汤入腹,前世的种种就应当留在彼岸,化作尘土。

但是那些冤魂厉鬼的怨恨无法释怀,又怎能进入往生?没关系,汝有看不见尽头的时光岁月,完善汝之法则。

道虚天温柔地抚摸着林夕的后脑勺,手把手地教导她开辟自己的领域世界,指导她如何管理子民,如何完善法则制度。

汝毕生所求之无愧无悔,从不行差踏错之原则,岂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之圣人境界?圣人就不会做错吗?圣人之妄语当成现实,圣人之过错当为天理,圣人从不行差踏错,只因吾等本身之存在就为天道运行之秩序与法则。

面对着沉思中的林夕,道虚天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心急,不当妄自言语。

汝可知晓,仅仅冥界‘因果’二字之理,缚罪天便耗费三千六百余年,将之拆分为五蕴、六尘、七情、八苦、十二因缘、三十七道品、一百零八执迷数类,其戒律条规拆分足以刻满三千须弥山;而吾之‘天道’,经年久远,从鸿蒙之初至今,亦推演出太初、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二十八宿、六十四合,最终演变出天地万物。

汝身负‘公道’之理,不可心焦,亦,焦急不来。

我该怎么做呢?行汝所认之理,维护‘公道’所在,大道将记载汝之作为,将之化作天理条规,如此而已。

她受过三百八十九世之劫难,走过往生境,踏过十二长生运道门,最终在大道的注视下说出了自己封神的誓言。

人间公道,善恶有报。

吾之名——孽生天。

诞生于尘世罪恶冤孽之气的君王,心怀人间一切因不公而诞生的怨恨债孽,走过一切坎坷险阻,只为了一个善恶有报。

生杀予夺是为尊,划定大道是为主,统御子民是为君。

地脉道狱尊、天机道道主、人间道鬼君。

至此,三才圆满。

鬼君孽生天,因人间道有失人和而生,历经生死,走过三百八十九世苦难,于往生境之上的混沌地界开辟往生界,收容婆娑世界万千冤魂厉鬼、执念未消之生灵。

鬼君封神之后,将自己经历的所有定为七仇、八怨、十恨、十九大灾,又将之组合为三百八十九难,并作为往生界的审判戒律。

同时,以魂灵之火作为照明,以圣树之木开辟荒川,以魂秽之土塑造大地,以润世之水泽被苍生,以太白之金分晨昏时序。

往生界诞生后,原本栖息在冥界的鬼怪们也正式进入了这一方领土,在鬼君的统治之下,以冤死女子的灵魂聚合而成的鬼女魑魅、以未能降世的鬼胎为魂的鬼婴柯梨帝子、神造万鬼之母的小虞山鬼姑神、以及继承了帝女女魃血脉的僵尸之祖旱魃四位大能也在往生界中成为了割据一方大能诸侯,负责钳制、管束自己麾下的鬼怪。

至此之后,往生界正式介入人间界与冥界之间,成为枉死冤魂厉鬼的栖息地。

——在无法释怀执念之前,能够停留的归属。

从此,不必在人间痛苦地煎熬,不用为无□□回往生而感到彷徨,也不必在怨恨中注视着那些残害了自己的人们,在不甘中化作烟云消散。

难道……一点爱,都没有吗?跪在王座边上的女子有些忧虑地皱起了眉宇,语调凄然地道:君上,您定下的裁决,为何都是因怨恨、不甘、仇怨、愤懑而生的负面情绪呢?虽然说是要为人间拾捡‘公道’,但是那些不愿轮回往生的灵魂,也有可能是因为‘爱’而停留在人世的吧?华丽而庄严的殿堂内,高座上人没有任何的回答。

魑魅……不太能,理解呢……因万千女子的冤魂而汇聚成型的鬼女紧张地绞紧了葱白如玉的十指,喃喃道,执念这种东西,与其说是怨恨或者不甘,不如说是‘放不下’吧?因为放不下这种心情始终存在,所以才会在人间停留,直到自己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不是吗?我啊,虽然怨恨着这世上所有的薄幸男儿,怨恨着重男轻女的封建父母,也怨恨着一切的背叛、歧视、辜负……但是我没有办法否认,恨这种东西,就是以爱为根的存在啊——魑魅原本没有名字,因为她是世上所有女子不甘的冤魂汇聚而成的存在,所以她有着世间女子心里最丑陋最恶毒的念头。

因为那些丑陋的欲望与嫉妒,她才比寻常人更明白这些感情是从哪里诞生出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在怨恨中扭曲,又在浓稠的黑暗中找到人性最初的辉光。

她也曾无恶不作,为了复仇也可以不折手段。

大抵是她做得太过了,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的一种。

她被道主在人间行走的分灵逮住,被作为妖鬼封印在心笺中,还被警告除非找到自己的尊主,否则永远不得离开阴山这样的话。

所谓的尊主什么的,魑魅一直觉得那就是个笑话。

她的确有着女子温驯服从的本能,但是她从不认为,有人能将她从怨恨中解救出来。

直到她遇上林夕。

对于鬼这种生物来说,怨恨是构成他们存在的原料,心中的恨意越深,化为妖鬼之后就越强。

君上……那三百八十九世的轮回,您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些话,魑魅没能问出口。

她是见过作为人类的林夕一次次惨死却也执着前行的人,她被她的坚毅、执着与自毁一般的牺牲所打动,心甘情愿地奉她为主。

从阴山到末世,她其实陪伴了她很久很久,一路见证她的成长,直到最后的封神。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无法释怀的怨恨,才会将那个女子……变成,这般模样——魑魅。

被鬼界子民一砖一石建筑起来的宫殿华美庄重,严谨得近乎一丝不苟。

刻着往生界诞生始末的壁画,雕琢着日月星纹的地砖,绘着往生界五行图样的穹顶……那些被君王从绝望的火海里拉扯出来的子民感念君王的牺牲与付出,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心力,耗费了一切可以调动的人力物力,只为了将世间最奢华的一切都堆积到女子的脚下,供她踩踏。

——我们的君上,跟另外两位尊者不一样啊。

没有天生尊贵的身份,也没有生来就无可匹敌的强大,她会走上神坛,凭借的是一腔沸腾的热血,不折的傲骨,和山海难移的信仰。

也只有这样并非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君王,才会让子民们发自内心地憧憬和仰慕吧。

——是个无法嫉妒,只能钦佩的……人类呢。

可是,从往生界诞生至今,那位被众人仰望的君王,都不曾走下神坛。

高居王座上的女子拢着玄黑色的长袍,那是代表着尊贵的帝皇之色黑中带赤,像是在幽冥中安静燃烧的红莲烈火,威严肃穆得几乎敛尽了世间一切的明光。

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自然地搁在王座两旁的扶手上,脊梁笔直得让人忍不住想起松竹。

与其根究这些问题。

烛光映照在她露出斗篷外的半张脸上,照出她泛紫的薄唇和苍白得可怕的肌肤,不如去将没做完的事情都完成——……没错吧?多可怕。

沙哑的、低柔的嗓音,像是磨石碾碎的沙砾在血肉上滚走,明明语调毫无起伏,却让人骇得肝胆俱碎,几乎要磕头求饶。

对不起……君上……我、我只是……如果对这种事情的好奇会影响你的工作,不如去问人类的‘林夕’吧。

——君上这么说了。

满心彷徨的魑魅受领了引领死灵入界的任务,她站在舍生门前微微茫然,等了许久,却果真盼来了林夕。

白衣黑裤,马尾高束,素面朝天的女孩朝着她微笑。

漆黑的眼睛澄澈而又认真,那是没有过尽千帆、历经生死的林夕的微笑。

哈?你问了这么让她为难的问题啊?作为神明分灵的林夕还带着人类的少年志气,甚至因为卸下了生死的重担,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以前未曾有过的笑意,别紧张,她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在怪你。

只是……嗯,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林夕淡下了眉眼,似乎是自嘲,也似乎是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我也没想过,我的人生只是少了一个人,只是缺失了那么一角——我就会万劫不复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众生之巅(七)费兹杰拉德曾经说过:你学过的每一样东西,你遭受的每一次苦难,都会在你一生中的某个时候派上用场。

林夕曾经很赞同这句话,却没有怎样深入地了解这句话的内涵。

直到觉醒那三百八十九世的苦难,林夕才知道,自己这一生拥有着怎样璀璨的瑰宝。

童年时期,她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她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用坚强作为盾甲。

也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她变得无所畏惧,坚毅果敢。

因为心中有着无论如何都想要好好呵护的微弱烛光,她才能牵着叶青的手逃出那个噩梦一般的地窖。

如果不是叶青,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勇敢,因为她从小到大,父母也好,老师也好,所有人给她的教诲都是保住命最重要。

被抢劫没关系,被绑架了也不要尝试逃跑,甚至被强-暴也不要挣扎,不要反抗,因为那会激怒比你强大的人,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林夕从小就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如果没有叶青,她大概也会这样听话,平平凡凡地长大。

但是因为她的人生中出现了一线的明光,所以她无法容忍自己讨厌的黑暗降临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无法接受那些自己可以忍住的事情玷污自己钟爱的光芒。

因为无法容忍,所以她学会了反抗,也学会了勇敢。

为了那抹光,哪怕明知是在自取灭亡,也没有关系了。

之后叶青的死亡给林夕带来了极为严重的心理创伤,但是那种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情,却被她用身体的本能牢牢的记住,再也无法遗忘。

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因为悲伤而带来的自我厌弃,以及——不断寻求更高自我境界的爱。

在成长的过程中,林夕因为憎恶自己,而不断追求那些光明美好的事物。

她学习了很多东西,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她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只因为跨过那些,她的信念就会崩塌;她坚持做一个善良的人,因为她在童年时期,就明白了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黑暗。

这些,都是因为叶青。

她曾经说过,林夕可以死,但林夕的信念却不能崩塌——因为那些东西碎了,林夕就不再是林夕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林夕始终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

因为很幸运地在童年里遇上了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她才会在落入绝境中的第一瞬间选择了逃跑和反抗,而不是自暴自弃和腿软。

她与叶青在那个可怕的孤儿院中重逢,治愈了心里那一道横亘了十数年的伤疤。

之后她在奔向绝望的路上,又那么凑巧地遇见了叶青,遇见了需要她仰望的人。

于是她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前路上多出了一盏灯,引领着她一路向前,从不动摇。

这些,是林夕在切身经历过三百八十九世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她经历的所有苦难,那些因为叶青而带来的一次次死亡,虽然不被他人所羡慕,但是那些都是切切实实地塑造了林夕这个人格的存在。

在其他世界中,林夕的前世们都没能好运气地遇上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的性格各异,或是温柔或是软弱,或是偏激或是疯狂,不是过于绵软便是过于极端,最后的结局也逃不过被人性之恶残害的下场。

因为他们的生命里没有叶青,所以身为林夕这个人该有的华彩璀璨,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林夕才说我也没想到——她是真的没想到,人生缺失了叶青这么一角,她就会变成那般面目全非的模样。

可是……林夕看着高座上神性状态的自己,心里有点无奈,叹息道:……总是这么精分也不是事啊。

高座上的女人沉默不语,林夕走上前,缓缓拨开女子遮挡双目的斗篷,露出那一双比死寂更安静,比绝望更深邃的眼睛。

是比仇恨更深更深的绝望——一次性容纳这么多世的记忆,果然吃不消呢。

作为元神的林夕伸手抚上了自己身躯的脸庞,动作轻柔一如摩挲着一件濒临破碎的玩具。

林夕至今还能记得自己在往生境里经历的一切,那种黑暗的过往连噩梦两个字都难以形容其万一。

如果不是林夕的毅力远超常人,她早就在那样的绝望里崩溃疯狂,甚至是不管不顾地自我毁灭了。

毕竟那些黑暗,哪怕仅仅只是回想,都让林夕有种气怒翻涌,满口铁锈的郁愤。

太惨太惨了,惨到林夕这样看淡生死的人,都没有办法一笑而过。

不仅仅是痛苦与折磨,还有软刀子割肉的悲哀、道德绑架的恶毒、数之不尽的栽赃与陷害……或许有些人心性淡然,能够看开一切,或许某一世中的林夕我行我素,以自我为中心,不为世人的流言蜚语所伤。

但是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恶意与诽谤,那人性丑恶堆积的淤泥,谁能不胆寒?林夕能强撑着最后一分理智,将所有的感情和记忆封印在身躯中,已经是耗尽了心力。

虽然元神逃脱了这种恐怖的精神污染,但是林夕也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这具身躯的脑域,怕是废了。

——不想活了、好累、好痛苦、放过我吧、放下,都放下……满满当当的负面情绪,充溢在神明的眼睛里,只要跟这双眼睛对视,就足以让一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毫不犹豫地举刀自刎,不带半分迟疑。

就连眼睛的主人都还未曾从绝望中走出来,更别提要她顾及别人的心情了。

走出十二长生运道门的瞬间,林夕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情险恶,不管是道虚天还是缚罪天居然都没告诉她,封神会伴随着断情绝爱的后遗症。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放弃感情,但是放弃了感情,她就必须连同对叶青的思念也一同割舍而去。

她识得乾坤浩大,却再无法回头怜惜草木青芽。

凡人尚且有七年之痒,更何况她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融合了近千百年来所有的记忆?最是凉薄不过时间,哪怕她将那些和叶青有关的记忆一遍遍地从脑海深处翻找出来反复观看,也无法阻止那种令心脏温软的情绪一点点地凉熄。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一瞬间的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林夕也尝试过在一望无际的混沌里寻找叶青的身影,但是那种寻找并非出自本身的意愿,更多的反而像是某种责任以及无法释怀的执念。

她此时的心境就像是无底深渊中的一汪死水,冷得透彻心扉,无人能搅乱她的心湖——那些曾经的爱与恨,都距离她太过遥远了。

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她熬过了漫长而又痛苦的岁月,最终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即便是真的让她将分灵送往轮回,历经生死,也不会再惊起她内心丝毫的波动了,因为分灵的一生,对神明而言,不过是茫茫沧海中的一粟罢了。

人类的林夕其实不过是她根据以前的自己捏造出来的模样,只赋予人类林夕曾经拥有的记忆,而不掺杂任何前世今生的碎片。

那些林夕曾经的记忆构造出了一个尚未封神的林夕,让她偶尔能透过那双眼睛看见那个被自己遗忘的、过去的自己。

她曾经说过,记忆是一个人的根,没有记忆,那个人也就不再是原本的自己——没想到最后,一语成谶,仿佛宿命。

往生界初初成立,一应事务都还需要上位者操心。

林夕不恋权地将权柄一一转交了出去,却依旧有许多事情必须由她来经手。

久而久之,林夕也放弃了寻找叶青,她只需要知道他一切安好就可以了。

叶青赠予的那枚银戒成了往生界的五行之一,他们又曾经有过鱼水之情,连理之缘,林夕虽然还没能强大到一手遮天,但是凭借着这红绳一线的牵扯,她也可以模糊感知到叶青的状态以及生死。

不能见面,或者是对方不想见面。

那些,对于林夕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可能是真的倦了吧,厌倦了这样不得安宁的爱情。

早已丧失人性的林夕只能依靠过往的经验做出模糊的揣测以及猜想,哪怕她清楚地知道叶青是怎样一个人格残缺的人类。

因为残缺,所以渴求完整——他这样的人,比寻常人更容易陷入执念。

为了彻底放下牵挂,林夕回了一趟家。

她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和兄长,林夕这个人消失了五年,家人从一开始的悲痛到如今的平静,早已接受了她不在世上的事实。

林夕没有强求太多,她虽然没有给予他们荣华富贵,但是也给予了他们安康平顺的一生,也在地府里为家人点了三盏长明灯,可以保他们十世安稳。

之后,林夕去见了宋雯,这个宁缺毋滥的女强人三十多岁才有了自己的家庭,她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家庭和睦,儿女孝顺,一辈子都过得很幸福。

只是,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林夕,一直——林夕给这位一生的挚友留下了一封信,用记忆中那种欢脱而又中二的语调,书写着曾经不知事的梦想。

我修炼成仙,在众生之巅封神,现在是往生界的君王,统领三界鬼怪,目标是星辰大海!我认了个爸爸,爸爸说仙凡有别,要我斩俗缘,所以我没法去见你啦,超级难过,哭哭脸。

那个男人对你好吗?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诅咒他。

不开玩笑的哦,我现在诅咒特别灵验!要幸福啊,宋雯。

拿着信的中年女子,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水流了满面。

信的最后,是一串卡通连环画一般的火柴人,搞怪地讲述了一个花样连跪的少女如何活成大佬心中明月的故事。

于是最后,我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还强娶了心爱的大佬,这个人生赢家的姿势标准得自己给自己打一百分!欧耶!扎着马尾辫的火柴人死死地抱住了穿着军装的火柴人,圆珠笔在两个火柴人身边画着许多四处飞溅的夸张爱心。

那种用力到几乎要透纸而过的力度。

——仿佛真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把!刀!子!放!下!!!还有一章!还有一章!!!!第一百九十二章 众生之巅(完)早安。

温柔宛如羽毛般的亲吻悠悠地落在了唇瓣上,没有一触即离,而是反复在嘴唇那窄窄的范围内碾转,直到唇上沾染了彼此的体温。

不是亲昵到几近肉麻的法式深吻,仅仅只是嘴唇贴嘴唇,明明不带多少色欲,却缱绻温柔得令人心生酥麻,不自觉地勾唇。

林夕觉得有些痒,像是头发丝调皮地撩着脸蛋,痒得她微微皱起眉头,睡眼朦胧地挣扎着想要躲避这种骚扰。

今天天气晴朗,空气质量为优等,二至四级微风,室温为24摄氏度,湿度为43.9%,空气中粉尘的含量为——啊啊啊住口啊——!!!林夕梦中垂死惊坐起,扬手就是一枕头。

她伸手一把摁倒坐在床沿边淡定汇报数据的男子,整个人翻身跨坐到对方的身上,将软绵绵的枕头捂上了那张可恨的俊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啊啊啊!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通宵熬夜的死宅想要和柔软床铺抵死缠绵不分彼此的心情呢?!!!林夕因为被迫起床而低血糖低气压一同爆发,怨气冲天披头散发的姿态就像女鬼。

但是还没等她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一双手就十分自然而然地摸上了她的大腿,以一种灵活到让本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瞬间摸遍了她的全身,那个淡定得毫无平仄起伏的声音才从枕头底下传来闷闷的回应:身为你的新婚丈夫,我认为我有权利阻止这种疑似婚内出轨的不良行为。

如果你一定要‘抵死缠绵’不可,那你现在可以开始你的行动了。

林夕无言地松开了手,过了一秒之后,才仿佛瞬间反应过来一般暴怒地操起枕头怼了下去。

大清早的为什么不能彼此纯洁点!赖床未成功的林夕盯着一双生无可恋的死鱼眼,被自己的新婚丈夫单手扛起走向了卫生间,也在对方的帮助下睡眼惺忪地张嘴、漱口、涂掉泡沫,宛如高位截瘫病人一般被服侍着刷牙洗脸,不想长腿的死宅才被抱出了房间,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地穿好衣服解决了早饭,这才从周公的召唤中回过神来。

虽然我很希望与你继续过这种与世隔绝般的二人世界,但是请容许我提醒你——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子身量高挑,修长俊雅,只是拿着水杯往厨房玻璃门上一靠,整个人都像是拢着光辉的精灵一般,华光璀璨,你在三天前跟宋雯小姐约好了今天早上十点在百货商场见面,并且你还向宋小姐立下了‘军令状’,如果因为睡过头而没有按时抵达就提头去见。

虽然我很想当你心中近乎无所不能的神明,但是把死的变活这种事,暂时还是没法做到的。

林夕槽多无口,感觉自己的小皇夫自从过了明路之后就越来越不要脸了,仿佛生命的乐趣只剩下用淡定的语调来挤兑她而已。

一家之主地位受到威胁的林夕忿忿地吃掉了叶青煎得色泽明艳的溏心蛋,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一把将眉眼清淡的美男子壁咚在了厨房的门上。

林夕严肃地板着一张俊气的脸蛋,仰着头正想好好重申一下家法,有着清爽碎发的美男子却淡然地一俯身,再次精准而强势地吻住了她的唇。

嘴唇有点干,多润润。

不知害羞和腼腆为何物的男子镇定自若,面上丝毫看不出窘迫的痕迹,而是举杯再次喝了一口凉白开,再次俯身……林夕撒腿就跑。

麻溜爬上楼梯的林夕想回头做个挑衅的手势,却见眉眼清冷的男子偏头朝她微微一笑。

窗外的阳光勾勒着他那张清俊的容颜,他眉宇自有几分不带世俗油腻气息的清疏,在天光的照耀下显得那样柔软而又干净,让人想到清癯的白桦树。

早安,林夕。

今天也别忘了——我爱你。

……不是说好爱贵在无言的吗?!从青梅竹马到男女朋友,最终一路狂奔到夫妻。

每天都被撩得心脏爆炸的林夕抱着自家好闺蜜欲哭无泪地控诉,试图用这种宣泄的方式来掩盖自己滚烫殷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垂:他是要怎样啊?!还想要我怎样啊!从幼儿园到初中,从高中到大学!一毕业就急匆匆地跑去领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每天都黏黏糊糊的宛如不小心放到一起的麻薯和年糕——七年之痒呢?!说好的爱情多巴胺有效期不过3.1年的呢这不是他科普的吗——?!!口胡!居然敢当着我的面秀恩爱!给我滚开滚开!太恶心了你们两个!恋爱的酸臭味都快变成尸体的腐臭了啊!为了一棵小树苗放弃整座森林也就算了,居然在大学毕业这么美好的年岁里毫不犹豫地手牵手躺进了坟墓!百年之后打开棺材你们的尸体都会纠缠在一起的吧噬爱怪!!!林夕绷不住哭丧的表情,忍不住笑喷了自己的肥宅快乐水。

林夕拥有着足够让全世界的女孩都羡慕的人生。

她出生于中产家庭,既不必为了庞大的家产而勾心斗角,也不必像家庭贫困的女孩那般早早独立当家。

她穷养了物质却富养了精神文化,从小就学习着自己感兴趣的科目,自由地选择自己成长的方向。

虽然性格慢热还缺乏主动,却非常幸运地有着从小一起长大,出色、英俊还痴情的青梅竹马。

有着肝胆相照互相嫌弃,却在危难之时能够同甘共苦的至交损友。

可以说,她的人生完满得就像是睡前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童话。

偶尔,林夕都会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得即便是被嫉妒都不值得同情和原谅。

有嫉妒她的女人在背后腹诽她,说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叶青所抛弃,但是林夕对这些酸言酸语也只是一笑而过,因为叶青总是会给她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毕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十年如一日不知厌烦地在早晨重复一句我爱你吧?被嫉妒,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已经完全被你老公宠成废狗了吧?!这么短一段路为了围观群众的眼睛健康着想也请你凭借着毅力走回去好嘛?!不要,我已经被高跟鞋变成三等残废了,废就废吧。

林夕笑着搂进了叶青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透过皮肉传来的有力心跳。

宋雯看着女子脸上不自觉的笑意,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啊——那真是太幸福、太幸福的一生了——幸福到几乎让人感到了不安。

那些嫉妒着林夕的人始终没能等来她从高处摔下尘埃的那一天到来,从幼童到少年,从青壮到白发苍苍,叶青依旧会在每天早晨叫醒她,认真地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从晨曦到晚霞,直到岁月为他们添上了痕迹,林夕都始终相信,那些纹路是笑着的模样。

等到他们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宋雯跟林夕捧着茶杯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红霞。

宋雯笑了,说她这辈子可真是嫁给了爱情了。

林夕也笑,说,那完了,上了奈何桥一定要赶快喝孟婆汤,不然下辈子遇不上这样的人了,心理落差太大,估计要心生怨恨的。

她佝偻着脊梁,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远处正在指导几个年轻人下棋的白发老头似有所感,抛下了目瞪口呆的孩子们,朝着她跑来。

他拥她入怀,那力度,几乎让人的骨骼感到了痛楚。

虽然早已白发苍苍,但是他的怀抱,温暖一如当年,从未改变。

林夕闭上了眼睛,有滚烫的泪水湿润了她的眼角,她紧紧地回抱着这个男人,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谢谢你……也,对、对不起……她颤抖得不能自已,滚滚落下的泪水却被他温柔地一一吻去。

在朦胧的光晕里,容貌清逸一如初见的男子有些寂寞地垂下了眼睫,语气清淡而温柔:没关系。

对、对不起……让、让你……经历了那么多……生、生离……没关系。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多年……我原谅你。

也……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了……怎么去爱你……叶青捧着她的脸颊,安静地凝视着她。

不要道歉,林夕。

他轻柔地用指节拭去了她的眼泪,眼角眉梢都是寂寞的阴影,我不想让你流泪的,而且是为我而流的眼泪。

那些生离死别,都串联着我们的思念。

是我太过贪心,强求了这些,才会让你这样难过。

林夕拼命地摇头,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坠,微微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却被他的食指轻轻抵住了嘴唇。

我——他沉默,却又微笑,有一些很温暖的东西,在他深邃如星子般的眼底蔓延,像是逐渐燃烧的星火,一直不希望林夕成神。

不是因为成神后的你不会爱我,而是成神后的你那样的寂寞。

所以,哪怕只有一辈子也好。

我至少要陪着你,走完‘林夕’的一生。

……高座上的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女子,突然睁开了双眼。

——是梦。

那双绝望而又死寂的眼睛没有焦距,眼神涣散,却又透着剧烈的动摇。

她近乎麻木地微微仰起头,苍白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滴透明的眼泪,从她的眼角处滑落。

——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我站在你的坟前,说着好久不见。

她怎么会忘了呢?忘了他那时倦倦垂下的羽睫,忘记他曾经烙印在她心底寂寞的眉眼。

我们都在为彼此而活,为什么偏偏不能圈成一个圆?林夕颤抖地抬起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感觉到叶青命脉断裂的第一天,她高踞在王座之上,不动不摇,冰冷得仿佛一樽从亘古时期便存在着的雕像,就好像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青死亡后的第三天,她在巍峨森严的大殿中被冻醒,身周空无一人,梦见了那人对她说——不要道歉。

……高将军,这是叶先生签下的志愿书,请您过目。

作为至今为止唯一一位脑域进化到灵识境界的人类,他的意识应当在宇宙中得到永生,他的大脑,将成为数据位面的‘神’。

他会取代‘乙太之光’,成为操控无数位面的神明,在宇宙、在数据、在网络电子的世界——得到永生。

……林夕茫然地睁开了双眼,扫视了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神色有些莫名。

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被人背叛、陷害、污蔑……而她,没来得及报仇。

滋——的一声电流声,唤回了林夕的理智。

【叮——欢迎您来到主神系统空间,我是您的系统yq0809号,恭喜您成为主神系统内第809位位面洞悉者。

】平仄而毫无起伏的电子音死板地说着卖萌的话,无端端地便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想要复仇吗?想要走上人生巅峰吗?想要报复那些背叛陷害自己的仇人吗?不管您有什么需求,主神系统都能为您达成心愿!】林夕沉默不语地揉揉耳朵,迟疑了许久,才出声问道:那个,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宿主请问,yq0809号竭诚为您服务!】林夕眨了眨眼,将眼角泛起的酸涩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我能问一下您。

主神空间的全名……叫什么。

【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机械平板的电子音染上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叫做——】【你精分多少片我就复制多少片之使命必达主神空间!】……不要道歉。

毕竟,我没打算就这么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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