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枣跟着他进了主院, 发现一件有些奇妙的事, 虽然李兰籍和薛见庭院以及屋中摆设虽然不同,但是布局和陈列的法子却有些微妙的相似。
她不禁皱了皱眉,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李兰籍一撩衣袍坐在上首, 眨了眨眼:我上回无意中听说,沈长史屈就我府上,当了我府邸的管事, 可是真的?阿枣愣了下才想起来, 上回在茶馆里随口编的谎言,现在现世报来了, 她叹了口气, 拱了拱手道:下官主要是想借殿下的威名吓唬吓唬那些歹人。
李兰籍神情好似无辜:难道四殿下的威名不足以吓唬那些歹人?阿枣:这个问题不论回答什么都是错,她只好默默低头喝茶,过了会儿才拿出图纸来:殿下,咱们来说说正事李兰籍竟然点了点头:好。
他突然倾身过来, 阿枣不适应这样压迫性的姿态,正要转头,他忽然有凑近了, 几乎贴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我想瞧一眼沈长史真容, 沈长史可否应了我?要是一般人听到这句话,肯定觉着李兰籍脑子有病, 但是阿枣则不然, 她脑子里陡然炸响了一片惊雷, 手心里汗湿了一片,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故作惊诧: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李兰籍用指尖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阿枣猛然躲开,他笑了:不是听不懂我说话吗?你慌什么?阿枣惊恐之余又生出别样的烦躁来:殿下多心了,不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可慌张的?李兰籍把这几个字在舌尖重复:不做亏心事?他又笑了笑:好。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瑶洲带着孩子走出来,今天的她可不是昨天那副贤妻良母的神态,身穿大红织锦百花褙子,底下穿着金丝石榴裙,头上簪着红宝石金牡丹钗,眉眼间带着几分风尘味儿,盈盈一福身,神态娇媚:沈长史。
那孩子也面色冷漠,不见昨日的亲近。
这两人显然也不是沈入扣的老婆孩子,阿枣脸色一白,暗叫一声完了。
从昨天瑶洲出来跟她说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入套了,如果是真的沈入扣,定然不会认识两人,肯定不会搭理,而她不知所以,又担心沈家骨血外流,所以就进了李兰籍设下的套。
不过李兰籍是不是有病啊,为了她,一个小小长史设这么个美人局,神经病啊这是!而且李兰籍凭什么觉得她就不是沈入扣!李兰籍随意瞟了瑶洲一眼,轻声笑道:这是我向友人借来的侍妾,沈长史应该不认识吧?他又垂下眼眸,轻轻吹了吹茶叶:你是不是在想,我凭什么觉着你不是沈入扣?阿枣心头一震,李兰籍又偏头笑了笑;几年前,沈入扣在进京的路上遇到了流寇,是我顺手救下他的,他这人十分有趣,我们二人同去京城,一起呆了好些天,他不知我身份,还说他似乎想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脸上含笑:他家中有一位亲妹,极为貌美,还想把妹妹嫁给我。
为什么你第一眼见我竟不认识了呢?如果沈入扣现在脑子好着,阿枣真的想活活抽死他!她脸上还是强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下官脑子又曾经被磕过,不认识殿下不是十分正常?李兰籍一笑,并不接话:所以我知道,沈入扣有个亲妹,昨日瑶洲用了两相欢,只要是男子用了,不可能毫无反应,你又不许她碰你身子他眯起眼看她:我该叫你沈姑娘对吗?阿枣想退,被他一只手牢牢箍住了,他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庞:除了五官奇怪点,你这脸庞还真是无可挑剔,看来沈入扣并没有吹嘘,是易容。
他说完伸手,似乎想去下她的易容,阿枣大惊,身子用力往后一仰倒,连人带椅子一起栽倒在地,李兰籍伸手拉住她,目光却落于那一段白皙的脖颈上。
他不复方才装出的人畜无害,半蹲下来在她颈项边轻轻嗅闻:乖乖的,我就不把这事儿告诉别人。
阿枣自己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道:第一,下官对瑶洲姑娘不感兴趣是因为下官阳痿,这您也要管?第二,我今天来就是商议扩府之事的,您说的这些乱七八糟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顿了下:第三,下官就算不举也不喜欢男人,麻烦您离我远点。
她说着说着已经淡定下来,打定主意死活不承认了,李兰籍怎么说也只是别国质子,难道能把她这个堂堂朝臣扒了裤子检查?再说李兰籍的话里不知有多少水分,以他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救人?李兰籍目光不离她左右,又在粉嫩柔软的唇瓣上流连片刻,竟痛快点头道:好。
阿枣僵着脸告辞,他声音轻慢,从后传来:咱们来日方长。
阿枣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兰籍反手把茶碗扣在桌上,唇角微挑,有趣。
他喜欢为他觉着有趣的人精心编制好一张网,看着他们一点点被紧束,不得不向他臣服。
沈长史本身就是位极有意思的人,再加上她身上的重重秘密,更能勾起人的兴趣,她是甜美的猎物,他想收入掌中把玩取乐。
他随意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轻叹轻笑:妙人。
他又转而吩咐道:去查查,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易容?阿枣出了李兰籍的府邸,浑身脱了力一般,半晌才迈开步子。
她倒不太诧异为什么李兰籍会设局,他本来就是恣意妄为之人,难怪后来沈丝丝和李兰籍缠扯不清的,原来是被拿住把柄了!阿枣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薛见府上,王长史问道: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他见阿枣摇头,又问道:李殿下答应了吗?阿枣摆摆手:你们只管扩,他没意见的。
王长史狐疑地看着她,阿枣也没心情说话了,一直闷着一张脸到下差的点,刚出府门,就见一道倩影纠缠上来:相公。
阿枣低头一看,就是瑶洲,她皱眉避开她的纠缠;你干什么?走开?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婆婆呢,你不打算带我见见?瑶洲又换上粗麻布衣贤妻良母的打扮,一开口泪珠子下了一串:怎么?你当了大官就不要我了?我辛辛苦苦为你操持了这么多年,你背着我在外头找了那个狐狸精!长街上有不少人看了过来,阿枣皱眉低头,就见她虽然泪眼婆娑,嘴角却略带笑意,酥胸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她的手臂。
阿枣估摸着这又是李兰籍的招数,难道他想从自己的家里人入手?她正琢磨着怎么怼回去,就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
就是我这个狐狸精啊。
阿枣一转头,就见申妙莲步婵娟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往她肩头一靠,笑眯眯地道:沈郎,这是哪里来的丑八怪啊?阿枣清楚地看见瑶洲的脸扭曲了一下。
虽然瑶洲也是美人,但比起申妙还差了好些,尤其是两人的气韵截然不同,申妙再怎么浓妆艳抹,骨子里也总带了份傲然和难言的矜贵,瑶洲再怎么打扮端庄,也有几分风尘味道。
阿枣配合着道:不知道啊。
瑶洲怨愤地看着申妙,看起来是真入戏了,质问道:她是谁?你就是为了她这么多年不来找我的?!申妙掩嘴一笑:大婶,你年级大了就该有点自知之明,人老珠黄了,还不学着贤惠大方,难道还要跟年轻貌美的争宠吗?阿枣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就静静地看着两个戏精飚戏,两个人硬生生飚出一出新欢旧爱的家庭伦理剧。
瑶洲泫然欲泣,轻轻摇晃着阿枣的隔壁,凄楚无依道:相公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申妙一巴掌。
申妙吹了吹指甲:你叫他什么?谁是你相公?瑶洲给她的半边脸红肿,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枣和申妙:相这回一个字才吐出来,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申妙仍旧满面春风,下巴却微微扬了扬:说话注意点,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瑶洲知道今天是遇到高人了,只得含恨败退。
申妙撅嘴撒娇道;沈郎,你看她欺负我,嘤~~从头到尾没插上话的阿枣:救,救命!她生怕申妙心情不好给自己脸上也来一巴掌,于是干笑了几声,正好此时薛见闻讯赶过来,见府门口有几个人围着看戏,蹙眉道:怎么了?阿枣正要开口,申妙却已经抢先一步告状道:她刚才对着沈长史又搂又抱的,恨不能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她还有胸口蹭沈长史胳膊呢,要不是看着有人在,衣裳都能脱了。
薛见眸光泛冷,没理会申妙,径直走到她面前道:昨天那个?阿枣皱眉点了点头。
薛见淡然道;喜欢这样的?阿枣忙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怎么可能!她忙解释道:我昨天才查出来,她是仙人跳的,跟我压根没关系,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薛见脸色微缓:她哪只手碰的你?阿枣一脸茫然:右,右手?薛见轻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