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没担心多久,第二天薛见就给了答案——他上门说亲事来了!庄朝的提亲规矩除了三书六礼, 还有一个毕竟奇葩的风俗, 叫‘让婚’, 就是第一次去女方家说此事, 必须得成亲的男子自己去,也不要一开始就说亲事,而是先隐晦地暗示女方父母, 当然女方父母就是再满意未来女婿也不能立刻答应, 否则自家姑娘会被人笑话, 要先推拒三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才能松口,这个流程就是为了抬自家女儿的身价, 也是为了让男方和岳父岳母套近乎。
所以薛见上门来就是要先提一提此事,为表郑重, 他还叫了齐国公来作陪,等他暗示了来意之后,李氏的眼睛都瞪圆了,沈珏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殿下对我们家姑娘有意?薛见今天特地收拾庄重,微微一笑,更显得风姿过人, 他虽跟沈珏说话, 但瞧得却是李氏:令媛聪颖活泼, 蕙质兰心, 韶容极妍, 我倾慕已久,愿聘为妻,托付中馈,恩爱白头。
他知道李氏才是能做主的,于是边说着边站起身,目光恳切看向李氏,绝对是丈母娘最喜欢的贤婿模样。
沈珏微微皱眉,他经历过寿阳那个疯子之后,对宗室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再说齐大非偶,他正要说话,李氏就已经站起来,先开了口:殿下,我家女儿个性顽劣,为人也不甚机敏,与殿下所言相去甚远,还请殿下另择贤妻,我们家实不敢高攀。
李氏虽不善言辞,但是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却分毫不让。
这般说显然不是为了给女儿抬身价推拒,薛见微微蹙眉,正要开口,李氏已经极其委婉地开口送客,薛见就这么被人送了出来。
一边的齐国公本来是做说客的,但一句话没说也给撵了出去,他瞧得叹为观止:本来我以为殿下的才貌地位想求娶任何女子都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居然会在沈家碰壁。
薛见也是蹙起眉,他以为丈母娘是最容易对付的,现在看来讨好丈母娘也是门技术活啊。
好在他现在先开了口,就没那个不开眼的再打阿枣主意了。
……阿枣一开始没明白薛见那句登门拜访的意思,现在才明白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思量,前面院子就传来了薛见登门说亲事但是失败的消息。
她吓了一跳,衣裳也没穿好就跑到前院,李氏忙握住她的手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做什么?冻着了怎么办?阿枣不是古代女子,不会一提起亲事就害羞脸红,问李氏道:娘,四殿下过来提亲了?李氏目光微闪,点了点头:已是叫我给回绝了。
阿枣深吸了口气:娘,为什么?李氏叹了口气,她听女儿这样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最怕的是女儿对四殿下也有意,现在这事还真发生了。
沈珏在一边缓缓叹了口气:四殿下虽然出众,现下瞧着也对你有情意,但在他心里,更重的是江山社稷,我说一句诛心的,你嫁给他之后,倘他有朝一日逐鹿问鼎,要是败了,你自也难以独活,难道让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话果真是一针见血,阿枣被问住了,缓缓摇头,十分笃定地道:他不会败的。
她说的虽然笃定,其实心里也不大确定了,毕竟现在剧情就跟脱缰野马似的,该薛见开的金手指他好多都没开上,谁知道结局会如何呢?沈珏不知道他怎会如此笃定,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就算他有朝一日真能主江山浮沉,那后宫佳丽三千你可受得了?或者你不妨再问问她,他更喜你还是更喜江山社稷?对于他这样的人,注定要在江山和情爱之间二选一的,一个英雄人物多半不是一个好丈夫,若时间久了,他是否还会对你初心不改?阿枣给质问的恼怒:爹怎么就知道的这样清楚了?沈珏顿了下,语调发涩: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李氏在一畔轻叹了声:你要是当真喜欢四殿下,娘也不会拦着你,只是你再等些时日,看看他的为人,好吗?她紧紧握住阿枣的手,声音低哑:娘受过的苦,再不想你受一遍了。
沈珏面色惨然,阿枣看见她眼底的隐痛,一时说不出话。
……阿枣有些心烦地回了屋,她是相信薛见的,但也不能完全不顾李氏的意思,该如何协调两边呢?她发愁到半夜才躺下,幸好现在不用早起上班,她就是睡到下午也没人管,正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立在自己床前,她一下子惊醒了:谁?!她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在,就没让丫鬟值夜。
薛见捂住她的嘴:是我。
阿枣看清是英挺的轮廓,摸了摸砰砰直跳的心脏,怒道:你有病啊!我还以为是贼!薛见脸色比她还不好看:你们院里的护卫也太疏忽了,我进来只废了些微功夫。
阿枣差点气笑: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薛见神色从容,半点没有深夜进入女子闺房的紧张:你忘了你们安置的下人是谁派来的?阿枣跟他说不动,有气无力地道:你这时候来干什么?薛见避重就轻:最近有一伙人打着我外戚的名号欺男霸女招摇撞骗,我查到此时才过来。
还有这等人?你抓到人了吗?阿枣想了想又发觉不对,摆手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干嘛呀?薛见声音里难得带了丝烦闷:你母亲今日拒了我的事你当知道,我是来问问你究竟是什么原因?阿枣囧:那你也没必要这时候问吧!薛见一撩衣袍坐在她床边:我递了帖子,你父母却不让我见你。
阿枣正想告诉他,突然问道:我先问你一句,要是你遇到当初我爹那种事,你会如何选择?薛见一顿,夜色里瞧不清他的表情,语气却很肯定:我自然不会让你吃这等苦头。
这样说合情合理,但跟她想的还有些出入,阿枣叹了口气,抱着被子跪坐起来,雪一样的手臂搂住他,头靠在他背上:我爹怕你要是夺皇位失败死了,我跟你一起死或者守寡。
这话也就她敢跟他一说了,别人谁敢轻言?她大概是睡糊涂了,突然迸发出一个念头来:你现在郡王的身份也不低了,等皇上封了封地,你要不就在封地拥兵自重逍遥快活,也别费心费力地争皇位了,我好怕你将来出什么事。
这是她头回这般跟他说,薛见微微一怔,阿枣自知失言,忙道:我就是随口说几句,你别上心。
要怪就怪该死的原书作者,谁让他给了薛见一个争雄天下的设定呢?薛见问道:沈夫人就是为了这个拒绝我?两人同时回避了方才的话题,阿枣道:差不多就是这意思,我娘还觉着齐大非偶,她本来就想找个普通读书人家,好拿捏。
薛见转过身搂住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来想法子。
阿枣推了他一把: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走人,不然我爹知道了估计宁可让我磨镜都不要你。
薛见舒了口气;没良心的小混账,枉费我费那么大劲翻墙过来看你。
屋里暖和,阿枣就穿了件寝衣,一动弹莹白馥郁的胸口露出小半,薛见余光扫过,差点被阿枣一脚踹脸上,他捏了捏她粉软的脚趾,轻轻一啧:不闹你了,反正成婚后自然能瞧见。
阿枣:…她不甘示弱地扑过去:你来我往,你的让我也瞧一眼!薛见:…薛见的身材很有料,而且小腹上几块腹肌排列整齐,她礼尚往来地看过来,这才挥手让薛见滚蛋。
薛见:…他又按照原路出府,这么一折腾天也快亮了,他只得回府继续处理事,没过一会沈入扣也来当差,他作为长史,自当给他拿主意:殿下,那伙打着您的名号招摇撞骗的人是该尽快找到,但是还有一件,您既认了皇后为母后,她在深宫未必知道详细,听说一伙外戚打着您的名号作威作福,心里要是以为是您放纵的,那岂不是伤了母子情分?这事他自也有考虑,没想到一向比较蠢萌的沈入扣也想到了,他瞧了他一眼,命人把那块最贵重的银狐皮围脖送到宫里,又着人解释一二。
皇后本有些不悦,但见着这块银狐皮围脖就只剩下欢喜了,她虽然高兴薛见有孝心想着她,但是自己却不用,把乔然叫进宫来,又把这块银狐皮转送给她,乔然欣喜地迟疑道:娘娘,这样怕是不妥吧?齐皇后笑了笑:你们年轻小姑娘正适合戴这样鲜亮的眼色,我戴着就不大合适了,你要是戴着他送的这块银虎皮围脖,再配上合适的衣裳首饰,他在人群中必然能一眼瞧见你。
齐然含蓄地笑了笑,又有些黯然:听说殿下前日又和沈长史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对旁人瞧都不瞧一眼。
齐皇后皱了皱眉,心里也烦这沈入扣狐媚。
可怜的沈哥还不知道,自己已然又躺枪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