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方才十五岁, 现在就相看皇妃说早是有些早,提前做准备倒也无不可。
只是这一次,冯皇后在宫中举办宴席,主要却因张寿交待的让她帮齐昭相看夫人。
齐昭如今是十九岁,已是可以娶妻的年龄。
对于张寿来说,作为齐如山儿子的齐昭若成家有了妻儿,往后行事无疑会要多一些顾虑,也比现在更容易对他忠心。
虽然张寿做的是这个打算,冯皇后也依他的意思去办的事。
但是这件事,最后因齐昭言称想为父亲守孝三年而作罢。
孝字当头, 非要强求反而是不美了。
这场在宫里举办的宴席过去不多久,大皇子张景便挨了张寿的训斥。
事情的起因在张景皇妃的父亲,亦即是他岳父。
张景岳父往日便放纵, 而今又越来越跋扈。
一位官员骑马从张景岳父的府宅门口经过, 因张景的岳父往日就看此人不顺眼,这次被他撞见之后,直接命家仆把人从马背上拽下来便是一顿痛殴。
张景的岳父以对方见到他却未下马行礼为由把人打个半死,直到把人打折一条腿才肯放过。
这事传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被二皇子一派的官员传到了张寿的耳朵。
除去此事, 连同先前张景岳父强占他人良田的事情,一并都叫张寿知晓了,且暗示是有张景这个大皇子在背后做倚仗,对方才敢如此嚣张。
张寿自然责骂张景。
张景想为自己辩驳,张寿却一句不听。
他知晓这些, 为不使别的臣子寒心,将张景的岳父惩治,以儆效尤。
变成这个样子,即便知道有人暗中捣鬼,却没办法。
挨过训斥的张景心情不佳,回到自己宫殿,却也没有好转。
因为他的皇妃知晓自己父亲被罚了,心生不满,认为是张景不肯帮助自己父亲,故而同他大吵一架。
当初张景娶她为妻,乃出于父母之命。
彼时他们尚在打仗,需要她父亲的援助,才有这门亲事。
如今变成这样子,张景倒嫌被拖累,见她无理取闹,更是厌烦。
烦闷之下,张景想起苏禧,便悄悄摸到她的住处寻些安慰。
他来时,苏禧正在摆弄一盆艳红的茶花,小脸孔半掩在花叶后,莞尔而笑间越顾盼神飞。
张景一看到她,压在心底的不痛快便自己散了一半。
他立在原地没有动,宫人已退到外面。
苏禧的注意力从茶花移开,扭头见张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起身走到张景面前,苏禧笑着仰头拿一双明亮眸子望住他。
见他皱着眉,她抬手指腹摁住他的眉心:殿下怎么这般愁眉苦脸,难不成是不高兴过来见我么?张景握住苏禧的手,勉力一笑道:怎么会呢?是遇到了一点烦心的事。
倒不曾见殿下这般模样。
苏禧牵着张景到桌边坐下来。
她取过杯盏,替张景倒了一杯提前准备好的莲子心茶:是很严重的事情吗,叫殿下心情不好成这个样子?只是我什么都不知,也没办法同殿下分担……把茶杯往张景面前轻轻搁过去,苏禧笑一笑说:莲子心茶,好下火的,殿下喝一些,许是心情能好一些。
我这会儿,怕是连这杯茶的作用都不如。
张景听着苏禧的轻声细语,再有她贴心的举止,一颗心早熨帖得不行了。
何况是刚同自己的皇妃吵过一架,两相比较,越发觉得眼前的人要好上千百倍。
他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个人能听他说话,对苏禧越来越防备的他,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将她选为这个对象。
张景喝了一口茶水,方说:是被人给摆了一道。
苏禧做好一个倾听者本分,对这时候张景说的这些话不予评价,只时不时与他添上一点茶水。
直到他说罢,才拧眉道:以殿下所言,这是故意针对殿下么?张景沉着脸,点了一下头。
苏禧说:也难怪……殿下这般聪明英武,又是大皇子身份,难免遭人记恨。
她将朝堂大事一本正经说得过家家一样的,张景忍不住笑了。
他捏捏苏禧的脸,无奈道:有些事,同你说你也不懂。
是不懂啊。
苏禧佯作生怒,我既不如皇妃那般的聪慧,也帮不上殿下,说不得还要拖累殿下。
要依我看,往后殿下是不来这地方为好。
瞧你……我说你什么了,你要置气?张景知她不过使小性子,笑着伸手过去抱她说,不管懂不懂,总之同你说了我心情便好了,还不够么?怎会嫌弃你?这一次之后,张景再来苏禧这里的时候,便会和她说一些朝堂上的事。
只当她什么都不明白,又没有任何依傍,说与她听也是无妨,对她已几无戒心。
至六月,苏禧吩咐宫人做的秋千做好了。
一个午后,午休醒来,她在小花园里荡秋千时,瞥见墙头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认出来,这人是她等了挺久的齐昭。
苏禧没有马上从秋千上面下来,只是对宫人说自己一会去书房,让他们去提前准备一下。
宫人应声去了,她慢吞吞下得了秋千,却知道齐昭肯定听见了她的话。
磨蹭过半晌,苏禧才往书房去。
她让宫人守在门外,没带人进去里面。
进得书房之后,她立在书案后面,准备着自己该准备的东西,齐昭也现出身形。
瞥见齐昭想要说话,苏禧忙示意他噤声,指一指门口的方向解释隔墙有耳。
齐昭便没有出声,安静看着她寻到一处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而后当先走了进去。
齐昭跟在苏禧身后进去,发现这地方藏着一条密道,心中不是不惊讶,面上维持着镇定。
走在前面的苏禧拿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油灯,才转过身来看他。
侯爷终于来找我了,是发现了什么吗?苏禧笑问。
齐昭一手背在身后道:你上次的话只说了一半,所以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
苏禧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可告诉你,于我有什么好处?你不说,我自己照样能查得出来真假。
齐昭冷冷说道,丝毫不买她的帐。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
苏禧平静道,我活下来只有复仇一个目的,你若报杀父之仇,那么我们的仇人便是一致的。
齐昭说: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的信任。
我知道。
苏禧说,所以我会告诉你你父亲的事,你可以去想办法求证。
你父亲生前有一个结拜兄弟姓伍,两个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以我所知,是这个人如今被封为卫国公的人伙同张寿杀害了你的父亲,你想查可以从他下手。
苏禧见齐昭紧拧着眉,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他当初是被张寿拿家人做威胁才做下的这件事,恐怕一直心中不安。
如此,你若去试他,十分的容易。
齐昭沉默了半晌,方才发问:你和张景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苏禧挑了挑眉,原来,那个时候的那个人是你。
我和他怎么回事还不够明白么?苏禧似笑非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能上战场杀敌、手下能有万马千军,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用最委屈自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