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内,烛火通明,臣简斜倚在榻上,单手支着头闭眼假寐,脑海里是去无妄海之前墨翟与他谈话的场景……他与我一样,不愿你卷这场是非。
臣简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为他束发的墨翟,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投下剪影,巧妙地隐藏了眸中带着讽刺的笑意,他惯是会粉饰太平的,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墨翟守着的不是他,是他梦里与墨帝并肩的南柯。
可我已经无法脱身,而你,和他不一样,你希望我去。
臣简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掌心的纹络断了又续,他一次又一次的从鬼门关爬回来,百骨香何其难求,墨翟为他备下的量足以让他寿终正寝,可那不是他想要的,他努力过,也挣扎过,可是没有用,他没有办法成为南柯。
这个局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他若此时身陨,一切功亏一溃,我想护着你,可大局为重,我们输不起。
墨翟说着选一根白玉的簪子给臣简戴上,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个聪明的孩子学足了他的本事,便是没有他的保护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走吧,拖久了总是不好。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臣简起身寻了一件月白色的宽袖袍子给自己穿上,这许是最后一次穿这个颜色了,他游历时看过不少女为悦几者容的话本,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如此矫情,为了一个抓不住的人执着至此。
这一次,臣简没有等墨翟,他不想这人留给自己的最后记忆是远去的背影,他宁可留下这个背影的人是自己,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臣简睁眼,深褐色的眼眸藏了思绪,只留下一片澄澈的清明,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虚虚一压,安抚下空气中的躁动,双鬓染了霜雪,用沧桑侵染过的淡然再如何,也再回不到最初。
大哥,怎的不知爱惜自己,瘦了这么多?敲门三声,推门而入,正是被骨雕急招而来的臣沦,看着躺在床榻上一身病态的臣简,愣了一瞬,轻蹙眉头,抬手落下将寝殿的门关上,阻挡了外面的寒意以及眼巴巴等着的家族弟子,走到一旁脱下染着寒气的外袍,这才坐到床榻前。
无妨,我知道轻重,倒是你日夜兼程的赶过来,累坏了吧。
臣简笑笑,撑着坐起来,臣沦忙在他身下垫了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些,看着臣沦眼下的青黑,臣简有些不忍,身为长子理应教导幼弟们,可到头来只有这一个如儿时一般的缠着他,与他亲近,其他的不提也罢,左右不过大家族那些子肮脏事。
我知道了先生的事,大哥你别难过,先生走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大哥的。
看着臣沦认真的样子,臣简突然有了玩心,想要逗一逗这个弟弟,掩唇轻咳了两声,臣沦递过来一杯水,臣简没接,看着臣沦那双与他相似颜色偏浅的眸子,脱口而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一直?是多久?生死!掷地有声的回答让臣简不知该如何接话,只默默地接了水小口的喝着,他的弟弟怎么这么傻,傻得让他心疼,不过也好,他总是要做些什么的,要是有了锦州臣氏做后盾,会省去他很多麻烦。
薛槐来到小院门口的时候,顾谦刚刚哄睡了顾离,怕他醒来看不见人,索性在秋千上铺了小毯子让顾离睡在他身边,看到薛槐进来,顾谦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轻轻地摇晃秋千。
薛家主,你要是找人还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顾谦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对于薛槐他真的没有什么好感,花葬影找过他,与他说过一些事情,他气恼过,可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除了接受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希望我找他回来?呵,薛家主贵人多忘事,是你亲手将他逼走的,现在又说找他回来,莫不是糊涂了?顾谦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怕吵醒顾离,疏星与他说,在这里他不用惧怕任何人,便是薛槐来了,在这个院子里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动他。
薛槐看着顾谦稚嫩的脸,竟有些恍惚,和葬骨真的很像,可是想到这孩子会成为葬骨的死劫,薛槐就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天道当真是不择手段的想要抹杀花葬骨,看顾谦个样子,薛槐知道留下来也是浪费时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看着薛槐离开的背影,顾谦扯了扯嘴角,竟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哥哥,不哭!软糯的声音响起,顾离不知何时醒了,小小的身子努力地爬到顾谦的怀里,伸着肉呼呼的小手拍着顾谦的胸口,像是在安稳一般,在顾谦怀里醒过来的顾离,没哭也没闹,乖巧的让人心疼,他没有和其他孩子那样哭闹着要爹爹,只是经常看着门口发呆,像是在等人。
嗯,哥哥没哭,走,哥哥带阿离去找怪叔叔玩。
怪叔叔自然就是息泽挽了,顾谦三天两头的抱着顾离往息泽挽的院子跑,也不为什么,只是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指导者,明日就是百年之约的战期,事关生死他不敢马虎,便是为了顾离他也要完好地回来!明臣,找到了。
疏星的身子晃了晃,走到桌前坐下,推演天机耗费他了不少的心神,可好歹是推演出来了,天道藏得真深啊。
明臣转身看过来,眸中有一丝急切,疏星叹气,喝了一杯水,缓了口气。
未雨绸缪,和夙九关在一起!话音未落,明臣已经不见了,疏星刚舒展开眉头,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混着刚喝下去的那口水,疏星不在意的擦了唇上的血迹,又给自己接了杯水。
出来吧,装死还上瘾了?君权从虚空中走出来,大咧咧坐到疏星对面,身边仍是穿着斗篷的帝姬,疏星翻了个白眼,别人他或许不清楚,但是君权此人狡诈的很,要说他以死殉国,疏星可不信,君权最擅长的是魇术,在那种情况下骗骗花葬骨还可以,却骗不过他的推演。
难怪天道迫不及待的要除掉你,极天关的推演之术还真是一个大威胁。
少说废话,他现在怎么样了?不太好,贺兰兮和温酒去了九州找优昙花下落不明,巫徒成了傀儡,瑶华映阙和危城至今未醒,整个七重楼都在一叶孤帆的掌控之下,君上封印所有的神力给自己续命,处境堪忧。
疏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单手揉着眉心,君权见他如此,也敛了玩笑的语气,把近日收集到的消息总结的说了下,看着疏星阴沉的脸色,想了想,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又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六帝令是君上复生的关键所在,一叶孤帆定会从这里入手,瑶华映阙若是出了事,危城绝不会袖手旁观,到那时局面会更乱。
疏星瞪了一眼君权,现在九泽的水越来越深,要是乱起来,浑水摸鱼的绝非少数,天道已经压不住这个平衡了,要是薛槐能在百年之约中夺胜,将大运势据为己有最好,不然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里乱起来我顾不上你,这枚枫叶你拿着,去找楚辞,让他带你一起走,去找一个叫丹枫的人,把枫叶给他,他知道该如何做。
君权接过那枚枫叶放在掌心,仔细看看,没看出什么,收了起来,才看疏星,问道。
你不走吗?你也说了,君上处境堪忧,你去找外援,我自然要留下来替他挡上一挡。
疏星说得自然,君权倒也没多想,起身就走,殊不知这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疏星目送着君权离开,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从他的嘴巴鼻子喷出来,疏星设了结界把这里与外界隔离,才虚弱的从凳子滑坐到地上,无奈笑笑,他曾为自己推演,九泽便是他的葬身之地,他走不了,总不能拖着君权和他一起,不过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护了这么久都成习惯了,他们这些神尊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可君权不同,一界之主,看在君上的面子,楚辞应该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北阳,七重楼。
花葬骨泡在温泉里揉了揉鼻子,刚才谁又在背后算计他了,害他差点打了个喷嚏,好不容易一叶孤帆今天没盯着他,巫徒守在外面,他要是打个喷嚏把人引进来,肯定跑不了。
小师弟是在想怎么偷跑吗?一叶孤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花葬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心中却已经是欲哭无泪了,请还给他开朗阳光的大师兄啊!!这里的温泉的确不如海市蜃楼的好,小师弟既然想去,说一声,师兄一定会陪你去的,何必要偷偷摸摸,受了伤可怎么是好?很好,自家大师兄黑化后,妖孽了不止一个等级,花葬骨望天,暗自腹诽,能让你跟着我干嘛还费尽心思的偷跑啊!!明日就是百年之约了,身为海市蜃楼的主人,缺席总是不好的,师兄你说是吧?花葬骨实在找不到好的理由了,他一点也不想让大师兄对顾谦顾离产生兴趣,牵扯进来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且,缺失的记忆至今没有恢复,这一点让花葬骨耿耿于怀,隐隐觉得那段记忆很重要,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小师弟,这水凉了,师兄送你回房,可好?氤氲雾气模糊了一叶孤帆的眉眼,花葬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却只一念之间,周围的雾气都散了,温泉的水温一如一叶孤帆说的那般,有些凉了,花葬骨抬眼去看,一叶孤帆在笑,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至此,抿着唇伸出手,任由一叶孤帆把他抱出来替他擦干身子,用毯子裹起来,抱着他朝外走去,却不是回房,花葬骨打个哈欠,靠着一叶孤帆的肩膀闭目养神,唇边一抹笑不知悲喜,你看,这人变了,却还是宠着他的……三十三天,麟瑶睡得安稳,自那日花葬骨来过,他便开始嗜睡,楚辞纵着他,只要不躲着他,莫说睡觉了,就算把三十三天拆了,他都不会拦着的,天道,虽说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但还是奉劝你一句,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楚辞说着一道天雷落至一半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君权心有余悸的看眼远去的天雷,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宫殿里,御座之上,麟瑶揉着眼睛显然是刚被吵醒了,楚辞笑着安抚了一番,转身卷起袖子去找天道打架了,虽说他不日就要离开了,但是扰了他家阿瑶好梦的都该揍!未雨绸缪,倾天仍是昏迷不醒,夙九坐在一旁耐心守着,直到明臣破开结界闯进来,夙九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直奔海市蜃楼而去,有件事情他需要向息泽挽当面对质。
明臣站在池边看了一会,蹲下身,想要触碰倾天,手伸到一半就要往回缩,昏迷不醒的倾天突然睁眼,眼疾手快的把明臣拉进了水里,反身压上,显然他还没有恢复理智,只是身体的本能在渴求什么,明臣被压进水里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未雨绸缪的禁制,双唇贴合的那一瞬,身体里流失的神力让明臣清醒过来,被算计了,可惜为时已晚,一场单方面的掠夺,明臣毫无反手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从未有过的激烈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倾天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又被本能取代,明臣只觉得身不由己,像是一叶孤舟在大海中被海浪左右,朦胧之间,喉管被咬破的疼痛让他从情欲中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挣扎,大量的血液从身体里往外流失,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是倾天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唇边还染着鲜血……第130章 虞美人·秋夕信步·闲阶小立倍荒凉闲听落雨世不净,雾隐山水故人归。
百年之约如期而至,天光未亮,疏星已经起身走到了海市蜃楼的入口,说是入口,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看不到尽头,已经有人早他一步,薛槐看着疏星也没说什么,点头示意,后者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百年之约的试练塔就在这片云海之中,沉寂了千年终于可以重见天日,疏星朝着虚空伸手,缺角的五芒星的台子逐渐清晰,从云海中缓缓升起,薛槐却是低头往下看,刀山之上阶阶染血,最下面便是翻滚至今不曾平静的油海,疏星这是打定主意要和天道宣战了,仙门百家不成气候才给了天道趁虚而入的机会,而他就要把这仙门百家葬送在这里,重新整顿修真界,这样一来最纯粹的信仰和运势天道便一分便宜都蹭不到,不仅如此,祭出试练塔,天道若来……思及此,薛槐皱眉看向疏星,道:你何须如此?其实花葬骨早就给所有人留了退路,只要疏星他们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疏星扯了扯嘴角,没有笑也没有讽刺,以一种诡异的平静来叙述一个事实。
天道不公,欺辱吾等,若不让他付出些代价,便教人以为诸神势弱,随便谁都可以揉捏一把的,日后的三十三天诸神,还要你去挑选合适的人补全空缺。
薛槐不语,花葬骨下落不明,他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人,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坐到了疏星对面,两人相对而坐,刚刚好把缺角的五芒星台子收进眼底。
花问海比两人晚些到,他来的时候,那两人侧边夹角的位置已经有人了,三重的水雾纱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可里面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外面,花问海眯了眯眼,坐到了水雾纱正对的位置,这下子四角齐全,淡青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云阶从台子的边沿延伸下去,仙门百家陆续而来,个个摩拳擦掌,眼神炙热的看向空中悬浮的试练塔,很明显,进入试炼塔修炼就是这次百年之约的额外奖励。
花问海看着对面的水雾纱,笑容颇有深意,疏星和薛槐却好似没有发现一样,自顾的闭目养神,他与薛槐同为家主,自然无需与那些修士动手,只待最后一场,与留下来的人战一场,分个名次高低就好。
顾谦抱着顾离姗姗来迟,台上已经有仙门百家的战在一起了,小小的顾离躺在顾谦怀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倒是不怕生,突然朝着天上伸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的顾谦有些不知所措,这孩子今天格外的精神,等下他要上台,竟是无人可替他照看这孩子,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除了疏星和薛槐,其他人他还真信不着。
水雾纱后面的贵妃榻上,花葬骨躺在上面,斜支着头,像是没有睡醒,一直在打呵欠,一叶孤帆并没有在他身后盯着他,将他安置在这里设下禁制就不知去了哪里,花葬骨没有修为是个凡人,一叶孤帆倒是不担心他趁机求救或者做什么手脚,轻车熟路的来到息泽挽的院子,彼岸和荼蘼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见一叶孤帆,忙跪下身子,神情麻木如同傀儡一般。
确定了,那人在里边?半个时辰前来的,还未出来。
一叶孤帆一直在找千余年前的幕后黑手,让薛槐出面当了替罪者,自己却占了大便宜逍遥在外的真正罪人,一叶孤帆想着如果放过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闭上眼时师弟们绝望的呼喊,空气中似乎还有烧焦的味道,数不清的同门在那场大火里活活烧死,而那晚瑶华映阙不在,便是求救信号都被阻隔了,这东风来得太过及时,他想不起疑都不行。
你且想着,等我解决了外面那人,再来听你的答复。
夙九一如既往的任性,息泽挽看他离开,才从床上爬起来,大片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满是情欲之后留下的痕迹,换了身衣服推开窗户,看到院子里坐在树下悠闲喝茶的一叶孤帆,息泽挽扯了唇角,眼中满是讽刺,也不知道花葬骨造了什么孽,身边的就没一个正常人。
那时给薛槐出主意,做军师的人是你?一叶孤帆进来之前挥退了彼岸和荼蘼,让他们去照看花葬骨,这里他一人足矣,夙九闻言一愣,笑弯了眼睛,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句反问,像是笑话一样取悦了一叶孤帆,他低下头,双肩抖得厉害,似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等他抬头的时候眼角都有了水痕。
不如何,只是今日,你走不了了。
一叶孤帆说着人已经贴近夙九,近在咫尺的呼吸只一瞬间,夙九抬手抓住了一叶孤帆的拳头,两人没有使用神力,一招一式都是最原始的搏斗,个中的狠厉便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息泽挽忍着身体的不适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让少得可怜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还会舒服些,夙九来找他的时候,息泽挽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若是早一些就好了,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我要吃葡萄,不吃皮不吐籽!我要喝酒!荼蘼和彼岸终归只是傀儡,对花葬骨是有求必应,台下打得热闹,花葬骨吃的痛快,许是下面的打斗太过无聊,视线不经意的飘远,困倦上头,一秒不到,人已经睡着了,彼岸和荼蘼很尽职的守在一旁。
九州,幽昙湖。
贺兰兮感觉到身体在下沉,可他连动根手指都做不到,血液流失的感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没有修为和神力,他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贺兰兮只觉得可笑,业火劫灰都没烧死他,如今就要在这里被淹死了吗?白光亮起的一瞬,贺兰兮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任由白光将他吞噬然后消失不见,温酒只回头看了一眼,也没理会,继续朝湖底游去,机缘这东西从来都是在生死一线之间才会遇到,可遇不可求,这里留有葬骨的气息,那机缘怕也是花葬骨留给贺兰兮的,没什么可担忧的。
贺兰兮站在半空,抬头就看见花葬骨正看着他,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花葬骨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贺兰兮耳边传来了花葬骨的声音。
千余年前,花敛魂将这段记忆沉进九泽的幽昙湖,一直在等人来发现,只有被发现,我才能记起这段错乱的未来,接下来你看到的或许让你觉得一头雾水,但是一定要仔细的看,他既然将这段记忆留下来,必然有不愿让我记起的理由,现在能帮我只有你了。
还没等贺兰兮反应,眼前场景变换,只剩他一个人站在空中看着下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花葬骨在哪里!韩陵赶到的时候薛槐正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花九幽转圈圈,他冲上去抓住薛槐的衣襟直接切入主题。
诺,被这些鬼气困在里面,据说炼魂的道长也在里面,十七真是可怜,死了这么久还要被炼魂,唉……薛槐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韩陵迟疑了一瞬,却还是选择了相信,不为其他,这世上哪怕有一丝可以救花葬骨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等到沐白邱和顾谦等人都来齐了,花九幽略带嫌弃的看了几人一眼,可想到这鬼气之域非一人之力可以打破,只能压了压性子开口道。
鬼气鬼蜮需要三才聚灵阵方可破解,我做阵眼,你们可愿随我一试?承蒙前辈青睐,不敢有拒。
沐白邱看了薛槐一眼,笑呵呵的站了出来,花九幽的脸色缓和不少,现在的小辈也不算太差啊。
顾文渊和莺歌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屑,论拍马屁阿谀奉承沐家称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略尽绵力!顾谦也走前一步,他少年成名,世人只是有金丹家主,却没有哪个知道他的修为早已经突破了金丹。
动手吧!韩陵走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三才之中,他所占位置是最靠近鬼蜮的,一心所想皆是救赎,却不知一步错,步步错,所谓救赎,谈何容易。
开阵!破!花九幽青禾指天,沐白邱指拨七弦音煞,顾谦晚笛破霄而起,韩陵指手剑气裂空而来,斩落瞬间鬼哭狼嚎格外凄厉,数不清的冤魂怨鬼四散逃逸却被困在阵法里,转眼间灰飞烟灭。
花九幽!你欺人太甚!山下动静让花葬骨顾不得伤势,纵身跳了下去,待看清阵法吞噬鬼蜮,双目皆红,藤鞭抽开了一道裂口,幸存的冤魂怨鬼逃窜而去,而花葬骨趁此入了阵。
你带问海先走,我来拦住他们!星辉出鞘,白衣道长把虚弱的问海残灵交给花葬骨,他隐隐有种预感,他的大限将至,命不久矣!道长此恩,葬骨铭记在心!花葬骨抱着花问海对着道长鞠躬,不敢去看那双星辰眼眸,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他更不敢赌上花问海残灵的安危与花九幽一战,牺牲在所难免!走!道长率先冲了上去,三才阵缺一不可,目前最重要是替花葬骨兄弟杀出生路。
妖道,授首来!花九幽祭出青禾缠斗道长,只恨此时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花葬骨冲向韩陵,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逃了的时候,变故突起,韩陵指剑刺向花葬骨,剑气贯穿灵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花葬骨一声悲,扑了上去却只抓住了花问海溃散的散灵,以及那一句微弱的十七,快跑!躲开!!花葬骨闻声回头,道长挡在他的身前,青禾透体而出,鲜血飞溅到他的脸颊,滚烫滚烫的,从一丁点的疼痛蔓延到全身,这是比当初撕魂裂骨还要痛的感觉却让花葬骨冷静下来,黑色斗篷被腐蚀了大半,他脱下残留的斗篷把花问海散开的灵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一掌推出道长身上的青禾,同时被推出来的还有一股煞气,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道长,我走不了了,你带问海哥走,一定要想办法救他!花葬骨惨然一笑,把道长推了出去,看着那双星辰眸含了水色,花葬骨藤鞭开路再无阻拦,他转身似哭似笑,脸上的皮肤被烧灼着,这是他应得的惩罚,是他信错人害了问海哥,也是他一念之间毁了这方寸之地的安稳。
啊!!花葬骨仰天大喊,一时间天地齐悲,风云变色,韩陵楞楞的站在那里,他做了什么?他想问却又不敢问,方才一幕他至今不敢相信是他所为,可错已铸成,说了又有什么用!孽障,还敢入魔,吃我一剑!花九幽终于自由了,他看到花葬骨祭魂入魔,怒从心起,青禾祭出,誓要这孽障魂飞魄散。
呵!就凭你?轻蔑笑声,花葬骨抬手,仿佛掐断了时间,一切都静止在了这个瞬间。
不,不可能!你竟然修炼到了离识!花九幽看着藤鞭透体而出,满脸惊恐,肉身损毁虽可重生但修为会受影响,只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机会再说话了,藤鞭暴涨的嶙刺把他串成了刺猬。
花葬骨一双血瞳看向顾谦,摇晃着走过去,三才阵没了阵眼,威力减弱,可此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都说将死之人灵台清明,可事到如今再多的清明又有什么用呢。
你别过来!顾谦不能妄动否则会遭阵法反噬,顾文渊挡在他身前,全然不顾顾谦急红的双眼。
呵,真是可怜!一声悲悯说的不知是顾文渊还是他自己,花葬骨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顾莺歌,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整个灵变得破碎,围绕在兄弟三人身边,直到全部消失不见。
贺兰兮一遍又一遍的将这一幕幕在脑海中过滤,灵光一闪,他睁开眼,不可置信的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