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七月, 怀西传来急报,顾都督所押解十万白银被盗匪所劫,同时驸马尉廷章不知所踪,疑遭劫匪所害。
听到这样的消息,小皇帝当庭震怒,差点就要治了顾斐钰的罪,后来在大臣的规劝下,考虑到灾情刻不容缓,只得命顾斐钰戴罪立功,不仅要追回那十万银子,还必须把赈灾一事办得妥妥的。
不说顾斐钰那边该是如何焦头烂额,舒灵在得知尉廷章失踪后, 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
而不久之后,南边关突然传来八百里急报, 南虞国夜袭边关,还成功打开了边关的大门!说起南虞国, 它曾经只是夏国的一个附属藩地, 后来陈家余孽逃出大夏占据了南虞,又在那里称王, 南虞这才独立出来。
而那时候夏国内忧未解, 根本没有余力去那遍布毒虫毒物之所清剿逆贼,只能任由南虞国一点点发展了起来。
然而就算夏国没有和它算账,那里本身的地理条件也限制了它的发展,论起国力来它根本没有实力来挑衅, 所以它这会突然发难,就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战报上说,南虞国在偷袭成功后又很快撤退了,只是因为守将身边出了奸细,导致守将当场殉国,所以需要朝廷立刻调派将领过去镇守,以防再出事端。
这接二连三的事端,让朝廷上下一派压抑,小皇帝觉得十分憋屈,恨不能亲自带兵将那南虞给灭了。
而舒灵却不这么想,她在驸马失踪后就让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了和驸马相关的所有人和事,最后居然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驸马的身份是假的!从他的户籍,到他身边所有沾亲带故的人,这一切都被掩饰地几乎完美无缺。
但正是那些看似毫无破绽的说辞,最终让舒灵起了疑心。
银珠,你可还记得当日落水之事?银珠立刻应道:奴婢记得,奴婢不敢忘——好了。
舒灵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自责,随后笑了笑说,你去找那日在场的人问一问,让她们分别把看到之事说一遍,看看口径是否一致。
呃……殿下是怀疑?银珠有些不明白。
舒灵摇摇头不肯说破:你先问了再说。
不一会银珠问了回来,说:回殿下,那些宫女都说了,和奴婢当日所见并无二致。
丝毫不差吗?你想仔细了。
舒灵可不信她们的答案还能一模一样。
银珠愣了愣,微微迟疑地说:是有些差别,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当时大伙都有些慌,想来记差了。
这就对了!舒灵不由地弯起了嘴角,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个人的记忆再好,时间久了也会出现些微的偏差,而每个人看到的和口述出来的又会有些不同,加上她落水的事发生在几个月前,宫女记错一点细节十分正常。
可是,她让人去查驸马之事,那些人的口供说辞,竟然在表述上出奇的一致,就跟照本宣科一样,更别说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记忆还能出奇一致地好。
舒灵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小皇帝,如果一个人的身份造假,那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户籍上的记载十年前就有了,尉廷章绝不会是为了当驸马才伪造自己的出身,而这么多人帮着掩盖,可见背后指使之人一定大有来头!小皇帝越说越气愤,那些人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完全是无法无天了。
皇上别气着自己。
舒灵递了个眼神给李德子,对方立刻端了参茶上来。
等小皇帝消了消气,舒灵继续说道,瑞福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驸马失踪并非为盗贼所害,而是他和贼人勾结,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不然等顾都督回来,皇上可以问问当时的情形,恐怕顾都督也是被他算计了!小皇帝觉得有理,他想了想有些气闷地说:要是顾斐钰能用就好了!舒灵低下头,借由喝水之际掩饰了脸上的一抹不自然。
顾斐钰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皇帝怀疑,如果小皇帝和他对质……舒灵担心了那么一瞬,很快又释然了,就算小皇帝和顾斐钰当面对质,他顾斐钰理所当然会否认,可信已经烧了,也算是死无对证,而小皇帝也没理由怀疑她。
唯一让她不安的是,顾斐钰现在还没有反心,原本计划让他和尉廷章斗个你死我活,那她和小皇帝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可现在尉廷章跑了,再要让顾斐钰感觉到皇帝的排斥,说不定真逼得人反了。
要知道顾斐钰手里掌了夏国一半军力,在原本的剧情里,他差不多已经造反成功,要不是尉廷章的狼子野心藏得太深,最后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结果就会是另一种景象。
舒灵有些头疼的扶住了额头,当初她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这会被尉廷章一搅和,她似乎还得想办法让小皇帝继续笼络顾斐钰,至少在那帮老臣没有清理干净前,他顾斐钰还是十分有用的。
…………三个月过后,顾斐钰从怀西回来,虽然没能带回那十万白银,但水患的事情算是处理好了。
小皇帝就让他功过相抵,当众揭过了这件事。
只是没过几天,顾斐钰突然给公主府递了帖子,说是有事讨教。
舒灵命人将他带去花园等候,只是当她看到来人时,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长公主觉得很好笑?顾斐钰脸色不善,一旁的宫人看了立刻戒备起来。
舒灵摆摆手让那些宫人退去一边,随后若无其事地开口说:怀西一行,顾都督一定十分辛苦,若不是下人早有通报,本宫差点没认出来。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弯了嘴角,顾斐钰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此刻就跟刚挖过煤一样,虽然笑话别人不太好,对方还是因为赈灾忙碌,可她就是忍不住又能怎么办呢?顾斐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抿了抿嘴似乎忍耐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长公主殿下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谣言之事?谣言?舒灵一下收敛了笑容,她诧异地看向顾斐钰,顾都督所指何事,本宫怎不知还有何谣言与你我相关?顾斐钰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他扫了一眼边上的人,张了张口没说话。
舒灵示意那些人退远点,随后对顾斐钰说:顾都督有话不妨直讲,本宫平日很少在外走动,下人们也不是多舌的,若让本宫猜,恐怕要让都督失望了。
顾斐钰见周围就他们两人,这才开口说道:听人说,长公主殿下有意让皇上替微臣赐婚,可有此事?舒灵微微一愣,随后不动声色地反问道:顾都督从哪里听来的?再说赐婚之事,就算要问也是去问皇上,你问本宫……又不是本宫替你赐婚!说到这她佯装恼怒,头一转看向了别处。
事实上她还真的给皇上提议过这件事,当然前提是要顾斐钰自己看得上的,毕竟本意是要笼络他,而不是再生出嫌隙来。
可到底是谁把这话捅出去了呢?顾斐钰见舒灵不认,当下朝四周看了过去,片刻之后他带了一丝犹豫说:殿下身边是否有个叫玉荷的宫女,微臣就是从她口中听来的。
舒灵压下心里的惊讶,一脸疑惑地说:这可真是奇了,玉荷的确是公主府的人,可本宫从未说过这话,顾都督是亲耳听她所说么?这……顾斐钰一时答不上,他能说他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特地让人盯着公主府,又无意间听到那宫女和人说起吗?舒灵一看对方的神情,立刻笑了起来:顾都督莫非听岔了,许是她也听了你所说的谣言,这才和人提起。
总之本宫并未向皇上提议任何人选,顾都督若是不放心,不如说说你喜欢哪家的姑娘,本宫不介意将错就错,这就去请皇上替你们赐婚,如此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顾斐钰一听,脸上顿时窘迫起来,他狐疑地看了眼舒灵,最后终于动摇了。
他躬身行了一礼,带着歉意说:或许是微臣听错了,打扰之处还请殿下海涵,但赐婚就不必了,微臣不喜欢被人拘束。
舒灵听得一脸愕然,顾斐钰这性子就不说了,居然冲动到跑她面前来质问,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么,还说什么不喜欢被人拘束,难道不是借口?先前她曾特意让人打听过,顾斐钰至今还没有娶他的都督夫人,而原本他是订过一门亲的。
据说那户人家多年未见顾斐钰,后来听说他性格暴躁,动不动就会打人,就担心自己闺女过门后吃苦,所以主动退了亲。
只是因为这件事,一些关于顾斐钰的流言就传了开来,之后也没有哪家姑娘敢嫁一个莽夫,以致于这人都二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个。
只是照理来说,一个大男人很少有排斥成婚的,就算没有长辈逼着,温香暖玉谁不喜欢呢,还是说,这人依然对当初的那位姑娘念念不忘?想到这舒灵就有些不淡定了,她怎么就看不出顾斐钰还是一个痴情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