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也永远不会惧怕。
将冰雪奉于胸前, 歌颂荣耀与光辉, 以花为徽的骑士。
仿佛永远不知死亡, 追随着他的英勇骑士们,其铁骑征伐疆土。
而将一切的旗帜和粲然率领在前方,眼神冷厉,在血染的战场上纵横驰骋的——北之蔷薇。
兰奥斯?他睁开了眼睛。
迎着面颊吹拂着的微风,也同样吹动着茫茫草原上的草叶, 带动着漫山遍野的草随风一起摇动着, 整个世界都回响着沙沙的声音。
他从半人高的草丛里坐起来, 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兰奥斯?你醒了吗?公爵……回来了。
——他似乎从小就习惯了等待。
兰奥斯, 等着我回来哦。
每次父亲离开这北方边境的城堡,前往那遥远的帝都,面见皇帝, 或是前往战场, 总是会这么对他说。
他也就这么乖乖听话, 每当到了和父亲约定好的时间, 就耐心地在城堡外面的大草原中沉睡着, 感受着草叶吹拂面颊, 听着护城河的流水哗啦哗啦奔涌的声音。
父亲常常不能在说好的时间回来,他也能够安安静静地等待。
终日守望, 直到听到那踏踏的马蹄,从草原的另一边逐渐奔驰而来,他便会从草丛里翻起来, 向着人马里的最前面跑去。
你有没有好好等我啊?当那个男人弯腰抱起他的时候,一定会这么问,有没有啊,兰奥斯?可是这次直到仆役跑过来通知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城堡里有颜色的装饰都被摘了下来,只有灰白色的家旗依旧覆盖着城墙。
他感觉到苍冷的火焰轻触着他的肌肤,如同在这北境的初秋,就已经轻吻着面颊的雪花。
人们全都沉默不语,就连仆人们,都面色悲戚,穿着黑色的罩布。
进门的地方放着巨大的黑木匣子,他听到人们说,你的父亲就在那里面。
可是为什么要躺在那个冰冷的黑木匣子里?快点出来啊,父亲,我想要带你去看我的小马,那是你在我的命名日上送我的礼物。
它已经长大了,虽然还不够大,但是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如同你的驰电一样威武的战马,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征战。
兰奥斯?身后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茫然而悲切地回过身来的时候,半跪下来,伸出手,在他胸口郑重其事地佩戴上了一枚灰白色的蔷薇花勋章。
你必须成长起来,承担这个家族。
男人温和说出的话语,多年后他才明白那却是诅咒般的言,你必须要成为这北境的蔷薇。
兰奥斯记得那个景象。
那时候仓促而冷淡的一瞥里,站在庭院盛开的百花中的少年。
孤独的身影,寂静的眼神,在只有一瞬间的对视中,就像是被星辰点亮一样变得明亮的黑色眼眸——然后他回想起来了,会为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向着皇帝请求将对方从私生子扶正的原因。
虽然他们的人生经历和出身都截然不同,但少年在那一瞬间露出的眼神,却让他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孤独而倔强的北境少年。
他们都同样无所依托。
——只能自己去救自己。
……他只是发了高烧。
过来治疗的牧师带着安抚地对着伊文说道,并以此隐藏自己对于一个主人居然会让地位卑贱的奴隶睡在主人的床上的惊异,和若有所思的暧昧猜测,只要好好调养就好。
伊文送走了牧师,沿着自己的花园,再次返回卧室。
在那日突然发生的爆炸中,除了及时跳进池水的他们,还留在大厅中的贵族和骑士们都伤亡惨重。
就算是实力强悍的一流骑士,在突然的变故中也来不及运剑气应对防御,更何况是身体素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普通人还差很多的贵族们。
关于这起爆炸的真凶,始终无人能够查明。
只是无论是教廷还是皇室,都在惨重的伤亡中匆忙调整了势力的分布,抓紧时间相互角斗、相互蚕食。
于是也就只有那掌握着一切的黑色眼睛,在暗中冷冷观察着这权力场上的变幻莫测,于棋盘上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棋子。
躺在奢华的毛绒毯上的男人不着一缕。
就算昏迷着的时候,也还是皱着眉头,一副冷酷郑重的表情。
伊文走到床边,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肌肤。
上面本来布满了作为角斗士受到的种种伤痕,如今却都奇妙地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小麦色的肌肤和肉体,干净而且强大,充满了男性的力量美。
他靠近,将温热的呼吸靠近对方的胸膛,随着手指在腹部轻轻地滑动,察觉到自己身下的身体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努力试图压抑的平缓,不禁微微一笑,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松开手,坐下来,沉沉地注视着明明已经醒来却还是装作昏迷的男人。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兰奥斯?少年充满忧郁的低语。
男人的睫毛明显微微抖了抖,却依旧什么都没做。
你欺骗了我,你愚弄了我,你拯救了我。
你高高在上,向我投来冷眼,视我如尘土,却又跪伏在我的脚下,为我编织谎言。
少年已然察觉——他的真实身份。
阿海雨塔,或者说,兰奥斯心里想着。
他心里并不为这件事感觉到讶异,在那于池水中千钧一发却终究是解除了封印他力量的诅咒的时候,兰奥斯使用了那过去的能力,就做好了自己会被认出的觉悟。
可是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来。
在那盲目地将所有的防护交给对方,而放任自己坠入水底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会死去的觉悟。
分明还未来得及复仇,却已经愿意去死,真是愚蠢。
可是此刻还能够听到少年并非虚弱而依旧傲气的声音,却让他产生出几分卑贱得让自己感觉到悲哀的欢喜来。
同时又因为必然要睁开眼面对这命运,而感觉到沉重。
伊文沉默片刻,却还是回身,手捞着旁边仆人刚刚送过来的水盆,微微拧掉毛巾上面过多的水,将质地昂贵的毛巾在对方的身上轻轻擦拭着,感觉到那因为发烧的高温而滚烫的肉体在沾了温水的毛巾下微微颤抖着。
震惊全国的惨剧发生不久,伊文顾忌兰奥斯的身份,不能再让其他仆从过于接近他,以至于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可谓是与收件人亲近关系的最好时机。
他的毛巾最初只是在胸口轻轻擦拭着,但随着擦拭部位的向下,兰奥斯的呼吸也越发粗重,眼看着难堪的事情就要发生,他最终还是克制不住,伸手拉住了伊文的手腕。
少年露出了一瞬间惊慌失措的眼神,怔怔地与他冰蓝色的眼睛对视。
然后,回想起了什么,伊文的神情变得冷淡下来,毫无感情地望着他:将军阁下,你醒了。
……主人。
他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我的奴隶是角斗场出身的普通人阿海雨塔,而不是您,对方并不接受他的称谓,您太过尊贵了,请不要这样叫我。
他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明明……作为北之蔷薇的兰奥斯是绝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奴隶的。
但是当此刻少年露出这样冰冷厌倦的表情,他却有些复杂地想要触碰对方的手,想要察觉他的存在。
你认为我欺骗了你?他声音嘶哑地说,我被皇室的人陷害,中了诅咒,然后被扔进兽潮里,差点就要死了,为了复仇,我流浪了多久,观察谁可以信赖。
直到被角斗场的人抓起来,成了奴隶——然后你来了,伊文·凡达伽,你买下了我,强行和我签订了奴隶契约,现在却认为这都是我的错?直到话音落下,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应该用这样尖锐的语气说话。
在服侍、或者说是照顾的这段时间里,兰奥斯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在外轻慢桀骜的贵族少年,本质上是怎样一个懒散得就连甜食到了嘴边都要求喂,同时又孩子气得过分的人。
他的善恶全凭着自己的标准,也十分不乐意接受别人的指挥。
假如这样直白地指责对方的过错,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怒气。
但是、此刻注视着他的眼睛,却充满了悲伤。
所以你不知道吗,你看不出来吗,兰奥斯。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
我爱上了奴隶阿海雨塔。
一个傲慢的贵族居然爱上了他的奴隶,尽情嘲笑吧。
因为得到始料未及的答案,兰奥斯惊愕地睁大眼睛,近乎带着慌乱地扫视着对方的脸,试图从那惯于欺诈和漫不经心的玩笑的俊秀面容上,看出恶意嘲讽的意味。
但是没有,明明已经像被撕裂般,却还是强撑着冰冷的倔强的面容,曾是他无法挂怀的,现在却让他觉得憎恨起来——憎恨着自己。
为、什么……声音生涩。
在初见的时候就买下你,当然,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兰奥斯太过相似。
然后却渐渐在意起你的笨拙和眼神里透露出的温柔来。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我爱上的到底是因为执念而在意的兰奥斯的影子,还是属于那个卑贱却坚强的奴隶——直到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我想了很久。
然后明白了,我真正爱着的是那个会在花园里,跪下来呼唤着我,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将我抱在怀中的人。
我爱的是你,阿海雨塔,可现在不是了。
兰奥斯觉得难以接受:为什么,我并没有背叛你……你觉得呢?少年吐露的话语冷冷的,你难道不是想要利用我吗?……当然。
虽然奴隶契约的确存在,但是兰奥斯始终没有试图逃离的原因,就是因为伊文。
他虽然始终拒绝去相信,实际上却早已察觉到了少年对自己越来越强烈的依恋。
魔法师、帝国最为富饶的家族之一、透露出来的野心。
——对于他的复仇而言,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分明知道是对方是如何的骄傲和倔强,以至于对感情中的任何欺诈都无法容忍,却还是利用了他。
可我救了你。
兰奥斯心里想。
……在那个时候,明明以为自己会死,我还是救了你,因为我想看见你活着。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伊文,我的主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他心里竟涌上了些极为复杂的委屈来,但从小习惯了担当和冰冷坚定的意志,却让强硬骄傲的北之蔷薇把内心的话语说出口。
他只能沉默,闭口,独立在内心里品尝着自己的苦痛。
伊文默默看着他,许久,说:我始终在观察帝国的权力布局,同样,也知道谁还在忠诚于你。
拿上名单,从这里离开,去复仇吧。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以此作为曾羞辱你的赔偿。
兰奥斯惊愕地看着他。
契约结束了,你走吧,兰奥斯。
——我不再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HE啦~☆、驯化蔷薇的第六命令兰奥斯从不相信任何人。
少年时期的经历, 让他习惯由自己承担一切,而北之蔷薇的实力,也证明了他完全有能力去做到他任何他想要做到的事情。
荣光的北之蔷薇。
世人都熟络于仰望他,他的下属们都惯于依赖他、听从他,因此兰奥斯本人,也已经习惯身处高处,冷淡地瞥过一切低于他的事物。
但是, 这样的男人,却遭受背叛, 跌入了人生的最谷底, 坠落成了最为卑贱的奴隶, 沦为以生命相搏来让人取乐的角斗士。
在那个时候, 唯一一个把他从那随时可能死亡的地狱深沟里拉出来的,是精致而骄傲的贵族小少爷。
如果是这样的话, 居高临下的奴隶契约依旧可能酿成仇视。
毕竟不是先天的抖S, 很少会有人喜欢被人调训和压迫的屈辱滋味。
——更何况是对于高傲的北之蔷薇,那种痛苦便更加强烈。
可是那个小少爷却爱上了他,爱上了奴隶阿海雨塔。
明明是那样轻浮得傲慢的家伙, 却卑下自己的心意, 满怀着赤诚,对自己的奴隶交付了爱慕。
只是他的骄傲, 或者说,傲娇,让那骄傲的小少爷不会说出口, 而当隐瞒的真相曝光的时候,也使这一切越发无法挽回。
伊文主动切断了联系,将自己昔日的奴隶推开,快得对方完全反应不及。
但是兰奥斯会回来。
伊文很清楚,不论驱使着他的是什么,他都会回来。
爱是沉默不可言说,是持续隐忍,是追逐虚幻,虚幻本身就是欲望。
——现在,主动权在他的手上了。
伊文?身边的贵族看着他,带着好奇地询问道,你在笑什么?不,没什么。
贵族小少爷回答,他指着下面竞技场,那上面站在各处,警惕地向着四周的竞争者观望的奴隶们,说道,看到这次白百合角斗的参赛者们了吗?他们看上去都很强大。
贵族看着下面,点了点头。
白百合角斗是帝国的盛会,虽然名义上起着弘扬帝国荣光的名头,实际上还是以血腥和暴力让人热血沸腾的肮脏角斗舞台。
在那场震惊全国的爆炸发生后,在始终无法找到凶手的焦头烂额的情况下,皇室只能将这三年一度的盛会提前,以期转移民众和贵族们的注意力。
如今在下面的这些角斗士,虽然名义上是帝国选中的勇者,实际上都是在层层选拔中以杀戮同类为代价才攀爬上来的奴隶,他们被许诺一旦胜利就会获得自由之身。
但是胜利者只会有一个,绝大多数人今天必定倒在这血腥累累的沙地上。
你要压谁?身边人问。
伊文的懒洋洋的目光在那些奴隶中间绕了一圈,而后漫不经心将他的手指指向左边的方向:就那个吧。
那个只穿着布衣的家伙?贵族在惊讶之后就是好笑,他没有防御的铠甲,却偏偏戴着头盔,就是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废物。
看起来虽然矫健,但是四肢太过脆弱了,你看到血屠夫了吗?他正在打量着那废物,他的手臂都比那家伙的大腿粗,我相信比赛一开始血屠夫就会把他的脖子拧断。
谁知道呢?伊文含糊不明地说,然后微笑,我倒是愿意为了他的胜利压上整个家族的财富,然后相信自己会赚得盆满钵满。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角斗场里回响着人们的笑声,歌声,祈祷声。
先行的项目是舞者起舞。
乐者摇铃、挤压气囊发出奇异的调子,歌手用晦涩的语言吟唱古老的情歌。
葡萄酒涌动——饱满甜美的陈酿以及梦幻葡萄酒,有奇特的香料调味,一切掩盖了即将开始的血腥。
站在沙地上,场中那遮挡着面容的角斗士,一直在凝望着某个固定的方向,以至于当那高处懒洋洋微笑的贵族将手指指向他,偏头对身边人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身体忍不住僵硬住,匆忙移开了目光。
兰奥斯不知道伊文是否认出了他来,但是就算认出了他,恐怕投来的也只是冰冷漠视的眼神。
真是荒唐。
在城市的街道上徘徊了整个晚上后,他还是回到了角斗场。
明明想要复仇的憎恨,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折磨他,但是和少年那固然冰冷,却仿佛随时会将眼中的冰层融化,化成水珠落下的神情相比,兰奥斯近乎苦闷地意识到,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想要重新回到他身边。
想要看到他刚睡醒时迷糊却温柔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奴隶为了厨艺手忙脚乱时站在窗户外的偷笑,看到他坐在花园里,凝视着不远处的花朵,任由带有香气的和风吹过他的面颊时,那莫名孤独的神情。
想要靠近他,想要纵使地位卑下,却依然能够牵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
唯独对他跪伏,看着他抿嘴微笑。
可是那骄傲倔强的小少爷不会见他,在苦思之后,曾经的北之蔷薇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方法。
白百合角斗是帝国的盛会,就算过去的他再厌恶奴隶制度,也从来不会拒绝出席。
那么伊文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场角斗中胜利的奴隶能够获得一个任其想象的愿望。
自由、财富、女人——只要不是狂妄得没有边际。
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夺得那至高而卑微的荣耀,然后提出那个即是卑下、也是狂妄的愿望。
——请让我重新成为你的奴隶。
兰奥斯还记得自己刚回到角斗场的时候。
负责招录的人员已经习惯了家室覆灭的平民为了那点财富出卖自己成为奴隶,但随着他低沉的声音说出自己想要参加白百合角斗时,对方很快辨别出了过去曾在角斗场上盛极一时的角斗士。
蓝宝石?是你吗?对方惊愕地看着他,我记得有个贵族买下了你,你还要重新成为角斗奴隶?他犹豫片刻,额,叫你蓝宝石行吗?依旧未曾习惯对陌生人微笑的脸上露出一个冷淡怪异的笑容: 给我一把剑,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这种笑容让对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意识到什么:你……他把你赶走了……我回来了。
尽管说我是个白痴吧。
一个掉进爱河的白痴。
伊文看着随着号角的吹响,迅速展开厮杀的奴隶们。
鲜血泼洒在沙地上,迅速带动了在场人们的狂热。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高声呐喊着他们压注奴隶的名号。
穿着铠甲的奴隶砍翻了没有防御的男人,下一瞬间就被身后的标枪贯穿了身体,还握着剑柄的身体被钉在地面上,而杀人者不久又被人赤手活活撕裂。
这血腥而无情的景象让他厌恶得皱起眉。
不管看了几次,伊文还是无法习惯这个国家的奴隶角斗制度。
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伪装着的兰奥斯身上,察觉到对方在感觉到他的目光后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还真是敏锐啊……也是,在那个危险的时候,兰奥斯已经破除封印,恢复了自己的实力,而北之蔷薇的实力与他的名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仅以斗技来说,整个大陆都难有他的一合之敌。
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也并不令人惊奇。
可是因为察觉到伊文的注视而心慌意乱的兰奥斯,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偷袭来的另一个奴隶。
随着一声闷哼,他捂住自己的侧腹,看到那个因为杀戮而面相凶狠而且疯狂的奴隶正将刺伤他身体的剑柄收回去,高声叫喊着,想要发动下一次袭击。
鲜血从他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流出,要不是因为兰奥斯及时察觉,那道伤本会撕裂他的腹部,将他开膛破肚。
远处的那精致而美丽的贵族看到这场景,皱了皱眉头,将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开。
兰奥斯克制住自己心情的复杂,再次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迅速将对手解决。
就算是没有动用不应该属于奴隶的剑气,仅凭着斗技,那个冷酷的角斗士也迅速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虽然围观的观众为那并不血腥的动作感到不满,但随着兰奥斯在沙场上所向披靡,还是再次陷入了对力量的狂热中,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号。
他很强大。
身边的贵族夸奖着。
伊文点了点头,冷眼瞥到角斗场旁边的栅栏方向,随着战局逐渐走向结束,看来那些家伙又要从里面放出些什么东西。
无聊的保留节目。
不过是想要看着本以为终于能够得到自由的奴隶,在最后的时刻被野兽绞杀的绝望罢了,希望在一瞬间滑落至悲惨的破灭,大概能够给无聊的贵族们增加点趣味的佐料吧。
就连这种分明有辱一切荣耀的事情,都能够夸耀为是神赋予地位卑贱的奴隶的光荣,真是荒唐得可以。
可是,当那长着三个头、有两人高的巨蟒从打开的栅栏里喷着恶臭的气迅速爬出来时,兰奥斯只是回头冷冷瞥了一眼,便将手中的刀刺进面前面目丑陋憎恨的壮汉胸口,然后从对方僵死的手中夺来了那把枪。
回身,随着被抛高的投枪,在蟒蛇的怒吼和痛苦嘶鸣中,枪身贯穿了那凶狠野兽的眼睛,将巨蟒牢牢钉在地上。
腥臭的绿色血液从受伤的蛇眼涌出,仿佛流水一样泼出,汹涌着倒在沙地上,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并冒出让人惧怕的白雾。
可是它最终还是停止挣扎,死了。
全场在片刻的安静后,响起了如潮的欢呼。
我赢了。
伊文扭过头,对着同样为精彩的战斗兴奋不已、大声喊着的贵族微笑道,他一定会赢的。
男人十分钦佩:看来你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实力。
伊文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道:怎么说呢,毕竟爱情是魔法吧。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伊文笑了笑,也不解释。
按照传统,黄金和白银制作的白百合徽章将被授予这次的胜利者,与此同时,还会为他献上一束尚且沾着水珠、娇嫩欲滴的百合花。
纯洁无暇的洁白与沾满鲜血的双手相衬托,兰奥斯手捧着百合花,站在沙地上,静静地看着欢呼他胜利的民众。
仿佛欢呼着那过去凯旋归来时,夹道欢迎着率领大军,荣光四射的最强骑士,如今同样的人们却也同样为了一个残杀了他人而活下来的卑贱奴隶而高喊,真是讽刺。
按照传统,决斗的胜利者本应该走向皇室成员所在的特别席位,向他们下跪,致谢,并说出自己的请求。
——自由、荣耀、妻女、金钱。
然后皇室便会将高贵而矜持的头微微一点,施舍这愿望。
可是兰奥斯却绕开了皇室专供的席位,而是在众人的目光中,登上观众席,一步步走到伊文的位置前。
虽然人们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当兰奥斯将那代表着荣誉与光辉、却是由鲜血夺取来的白百合坦然放在那个贵族少年的膝上时,沸腾的欢呼声都骤然凝结。
在伊文的注视下,他的双膝跪下来,然后抬起头,坦然与对方黑沉沉的目光对视。
然后,在伊文的膝上,那娇嫩欲滴的白百合,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最终幻化成一束凛冽而美丽的霜雪蔷薇。
伊文挑了挑眉,注视着这个奇妙的魔术。
我将我的荣誉全部奉给你,也将我的剑与生命共同放置于你的脚下,兰奥斯低沉声音说,我以女神密涅瓦的名字发誓,或你就是我的神,愿神的誓约永远不变,也愿我们之间的契约也不变。
我过去如何侍奉你,今后终生也依然。
他最初是那个少年的奴隶,后来是对方的宠物。
现在则想要成为骑士,甚至更进一步的——我的主人,我所爱的人。
太阳、月亮、战士、女神、星辰,以诸天中最为郑重的五者的名义起誓,我愿成为你的剑,也护卫你的盾,愿我成为你的奴隶,愿我能在那战场和床上共同侍奉你,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从今开始,直到尽头。
兰奥斯沉默片刻,还是抬起头,凝视着伊文的眼睛,十分坚定地说了:我爱你,伊文·凡达伽。
……这家伙还是这样啊。
伊文微微扬了扬嘴角。
明明是跪伏在别人脚下,姿态却还是坦然地近乎于傲慢——就连臣服也都是坦率而骄傲的。
要不是兰奥斯对上他的眼睛却在不断闪烁,一副努力克制自己移开目光的样子,他还真以为他尊敬的北之蔷薇已经无所畏惧了。
你是谁?他不动声色,以沉静的声音发问。
是奴隶阿海雨塔,还是那北之蔷薇?兰奥斯本以为自己在对方膝上奉上蔷薇花已经是代表自己的心意,却被这样咄咄逼人地压迫,不禁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
现在他们毕竟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而他还不能暴露身份——但是、我以北……开合的嘴唇被一只手指所覆盖,兰奥斯怔楞地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面庞,然后是附着在自己嘴唇上手指被移开,直到附上另一种温暖与柔软。
我接受你的誓约。
温热的呼吸交错。
☆、驯化蔷薇的第七命令兰奥斯很清楚, 那表面上骄横跋扈的贵族少爷,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角色。
对于自己魔法能力的隐藏,还有对政治的算计和野心,都说明这轻浮的小少爷,绝对不会甘于待在现在这个就连爵位都没有的尴尬状态下。
假如是没有沦为奴隶前,秉持作为帝国的骑士的身份,保持着对皇室的忠诚, 对于这样的人物,他大概会警惕敌视吧。
但是现在不一样。
既然已经向对方宣誓了忠诚与爱慕, 他便舍弃了过去, 作为只为少年而存在的剑和盾。
对于兰奥斯而言, 只要少年的意志在哪里, 他也尽可以将剑锋指向哪里。
可是,当伊文平静地对他说了句晚上来的客人不要让任何人见到后, 依言去接待这深夜的来客的兰奥斯打开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神秘兮兮的访客,却还是完全没有料到的,懵住了。
但是对方看上去比他还要错愕:兰奥斯?……叫我阿海雨塔。
虽然很惊愕, 但兰奥斯还是意识到, 在这个不能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必须警告对方说出具有隐蔽性的名字。
他引导着那穿着兜帽长衣却掩盖不住身上圣洁气息的年轻人向着后室走去, 忽略身后的人忐忑不安的窥视。
——主人。
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睡衣,在这深夜中本应该入睡的少年正站在窗边,拨弄着窗台上盛开的月季柔软的花瓣, 听见兰奥斯的声音,这才回身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圣子殿下。
教廷中有三位圣子,其中只有一位能够成为教皇。
在如今的教皇表面上高洁,实际上却与皇室相互勾结,肆无忌惮地向着帝国的平民兜售着所谓的赎罪券以获取暴利,而另外两位圣子也奢侈无度的情况下,伊文物色观察了很久,才向面前这位教廷最为年轻的圣子投出了橄榄枝。
聪明、敏锐、温柔、受人民敬仰和爱慕——唯一遗憾的是,并不是贵族出身。
但对于伊文来说却正是最好的优点。
按照帝国现在的情况,就算对方的人望再高,只要没有贵族的出身,也依旧不能继承教皇的位置。
虽然圣子的下属向着对方表达了愤懑,但那温软柔和的圣子,却依旧是笑着抚慰,说自己对于教皇的位置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伊文却看出他隐藏在淡然外表下的野心和不甘,迅速就和对方勾搭起来。
在这种神权地位终究居高不下的世界里,拥有这样一位盟友,于他的目标有利。
但平时纵使以温文尔雅隐藏着凌厉野心的圣子,显然一副无法处理面前情况的表情。
看着他那样,伊文颇有趣味的一笑,对着兰奥斯说道:把下午茶拿过来,啊,我想吃巧克力蓝莓饼,记得是你做的吧,上午还有剩的吗?是,还有三枚,主人。
兰奥斯想了想,回答。
给我拿过来。
兰奥斯稍微有点警惕不安地看了看圣子,又瞥了眼伊文的神情,最终还是离开了。
见到他走出房间,圣子终于克制不住:喂,伊文,他……你不是认出他来了吗?伊文微微一笑。
兰奥斯虽然用特殊的方法隐藏了自己的相貌,但是对于圣子和教皇这种具有对特异的洞察力的存在来说,只要认真去看,就能够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只是过去这些尊崇的人物顾忌着教廷的圣洁,压根不会前往角斗场那种肮脏血腥之地,也根本不会仔细去看地位卑下的奴隶的容貌。
我就是因为认出他了!北之蔷薇……他、圣子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叫你主人。
我听说兰奥斯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你这儿,难道他就是那个角斗奴隶?他无意般暴露出对自己盟友的关注,我听说有个奴隶在白百合角斗中带上了桂冠,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你效忠,要求成为你的私人奴隶。
他被皇室的人忌惮功绩,所以被处理掉。
但是没死,反正现在又回来了。
只要兰奥斯一心要对他们复仇,我们就有共同的利益。
伊文回答,但是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我的奴隶。
伊文瞥见兰奥斯拿着放着茶杯和餐盘的托盘进来,就在圣子一脸懵逼的注视下,挥手示意对方靠近。
他坐在座位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兰奥斯非常理解自己主人的意思,瞥了表情简直呆掉的圣子一眼,就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触碰我的手,兰奥斯。
对方确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为我倒茶,兰奥斯。
如此行动也没有片刻迟疑。
亲吻我,兰奥斯。
昔日的北之蔷薇一顿,又看了圣子一眼,在对方愕然震惊的眼神里,就像是为了防止伤害他一样,手很轻地压着伊文的大腿。
他靠近,在少年的嘴唇上轻轻触碰一下,轻盈而且温柔,因为他跪伏着的姿势,这个亲吻看上去就像是侍者在靠近他的神,充满了卑微,又是依恋。
你……圣子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伊文笑了笑,带着平时在外面表露出来的恶劣傲慢,懒洋洋地说道:你想要看到更多吗,拉斐赭斯,只要我愿意,你就能看到他更多的姿态,从未展现在任何人面前的——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兰奥斯棱角分明的脸庞,后者虽然有些僵硬,却还是顺服地仰起头,以方便他的主人触碰。
露出来的喉结仿佛被驯服的野兽,任意主人的凌虐和欺辱,却都乖巧得将生死交付。
我可以让你看看他露出的肌肤,还有发情时无法克制的喘息,看见他跪伏在我脚下,仿佛对待珍宝一样亲吻我的脚趾,还有被我触碰渴慕时闷哼着轻而易举就溃不成军的样子,他的拇指轻轻摩擦着兰奥斯的唇角,看到曾经的北之蔷薇目光简直是带着哀求地凝视着他,被强烈的羞耻折磨着,难得面颊通红,却依旧没有做任何反抗,还有这嘴角,被……他含糊了一下,摩擦得发红,粘稠的液体缓慢落下来……圣子磕磕绊绊地打断他的话:伊文,这实在是太过…………黑曜石般的眼睛疑惑地望着他,因为太过纯粹,反让他生出一种惭愧来。
圣子缩了一下,这才懊恼地意识到眼前的情况貌似有点不对劲。
明明自己才是在外面谁都觉得纯洁无比的神灵的代言人,怎么在对方面前——还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反倒觉得这人神圣不可亵渎了呢?伊文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真是容易被开玩笑啊,拉斐赭斯。
……你——圣子在愣神过后就是惊愕羞恼的怒视。
哈哈哈哈,所以说教廷的家伙就是容易羞涩?伊文拍了拍兰奥斯的腿,示意他站起来,继续说,北之蔷薇是一只战无不胜的利刃,就算不算他在军队里的名望,仅凭战力,就能让皇室和教廷的大多数战力化为软弱的棉花。
而兰奥斯希望复仇,我们则希望着颠覆。
他用手枕着头,微微抬眼,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我们只是盟友罢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确定能够获得军队的支持前,兰奥斯会隐藏在我的府邸中。
可是正常的盟友不会来刚才那一套吧?!圣子在心里吐槽。
不过接触几年了,他也知道刚才那个情况多半是伊文的恶趣味再次发作,而自己再次中了他的陷阱。
只是看了看兰奥斯站起来后依旧面颊通红,不敢正眼去看那轻浮傲慢的小少爷的样子,拉斐赭斯心里暗叹着,还从未想过可以看到那过去冷漠高傲的北之蔷薇这样的一面。
甚至他都怀疑,刚才伊文所说的那些真的只是玩笑?如果真的只是玩笑,为何兰奥斯的神情却越看越不对劲,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不,不能再想了,作为神的仆从,他应该更加正直。
由于之前爆炸和伤亡,帝国的混乱至今还未结束,这段时间又正值教廷的主教辖区轮换,目前整个帝国的局势,恰如同细绳上吊着的那只秤砣,随时有可能崩断坠落。
伊文让他在之后的教廷权力变换中掌握好局势,随时准备逆反和权力夺取。
顺带进行最近的情报交换后,就让兰奥斯将他送了出去。
走在庭院的走廊上,过去的北之蔷薇沉默不语。
反倒是圣子几次看他,眼看着出口就快到了,忍不住说道:兰奥斯,你真的有独立的意志吗,如果你被束缚着……冰蓝色的眼睛冷淡地注视着他。
圣子顿了一下。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与方才所见到的那个在少年贵族面前沉默顺服的奴隶截然不同,毫无感情的冰蓝色眼睛带着一种强悍的傲慢,充满着坚定,冷漠无情地俯视着他人。
在刚才,他的确怀疑曾经冰冷的北之蔷薇已经被彻底折断和驯服,但现在看来,那种卑下的姿态,只有在那位面前才会露出来吧。
我不需要。
兰奥斯平淡地说,如果你同情心泛滥就去救济谁吧,我不需要。
拉斐赭斯,我爱着他。
……哪怕让自己变得卑微?圣子说道,他在支配你,而以你的身份和实力,根本不至于沦落到这样悲惨的局面。
如果说神是你所追随的,哪怕不被注视,也终生信仰的存在。
那他就是我的神,他支配我,而我爱着他,这并不需要平等的回报。
兰奥斯拉开了门,走吧,拉斐赭斯,如果你迟迟没有露面,就会引起教廷的怀疑。
送走了圣子,他沿着原路回返,一拉开房门,就看到少年正赤足缩在华丽的沙发上,嚼着巧克力蓝莓饼,静静望着窗口的月季,听见他的脚步声,扭过头来微笑道:怎么样,那家伙果然试探你了?他的神情虽然依旧轻浮,但与刚才那种带着傲慢狂妄的感觉相比,却更加沉稳冷厉。
精密的计算者。
兰奥斯心里想。
他点了点头,说:他想要拉拢我。
你毕竟是一柄利剑。
少年向他伸出了手,兰奥斯便走过去,半跪下来,任他抱住自己的脖颈,听见他的笑音,但是你只能是我的剑。
我已经宣誓终生效忠于你。
兰奥斯轻声说,我的荣耀,我的生命。
与刚才那故意呈现于盟友面前的姿态不同,他们固然是已经相连的整体,但过度悬殊的身份,就必然会导致间隙。
对于奴隶阿海雨塔来说,他可以是少年的奴仆,但对于北之蔷薇兰奥斯来说,他就必然带有骑士的身份。
他们是主奴,是主君与骑士,是筹划着大逆不道的谋反的同盟者,却也是关系复杂的恋人。
兰奥斯侧过脸,轻轻亲吻着对方的面颊。
少年的喉咙里闷闷笑了两声,把他推开了,带着玩笑地抱怨道:未经主人允许就胆敢主动亵渎他的脸,真是个莽撞又狂妄的奴隶。
兰奥斯很淡定:那就请惩罚我吧,主人。
他捧起伊文的手,轻轻亲吻着纤细的手指,无论是在战场上,在厨房里,还是在床上……只要您需要,您的奴隶都属于您。
兰奥斯有时候真是坦率得让他有点吃不消,伊文轻咳一声,心里想着当初他怎么会觉得面前的人和那个金色眼睛的谋杀者相似的,至少在感情上,他们就绝对截然不同。
别开我玩笑了,兰奥斯,我有正事和你说。
他不得不打断对方,如果你已经把你的手下联系好了,我们就得商量着怎么处理那些贵族。
关于在这之后权力的分配,还有……还有?兰奥斯跟着他的语气顺服地问道。
你的复仇啊,亲爱的。
伊文露出微笑。
倘若他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就必须先铲除这个座位上的占有者。
毕竟一块蛋糕就这么大,既然先行的分配者已经划好了分配范围,后起之人就只能清除别人的位置,以此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为此谋划了多年,如今也到时候了。
接下来要上演的,是奥德赛式的复仇剧。
作者有话要说: 狼♂狈为奸——我终于写完这篇文了诸位orz接下来陪伴你们的就是可爱的存稿君(ni但是陷入了番外这种奇妙的东西到底能够填啥的苦恼中,番外啊番外,番外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快穿文为什么还要有番外,何况我还是个没有脑洞的番外废orz☆、驯化蔷薇的第八命令贵族总是热衷于参加各种宴席, 在上面花枝招展地昭示自己的存在。
所以当伊文以自己命名日庆典的名义,邀请那些在如今敏感时期焦虑不安的贵族们赴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欣然回应。
更何况,伊文还带着暧昧语气地对这些人颇有意味地说明不必带女眷同来,联想起他平时奢靡无度的生活,其他人也就会心一笑了。
立刻在附近布局,一旦看到指令信号, 就攻陷王宫。
伊文伸开手臂,任由兰奥斯把奢华的礼服穿在他身上, 同时吩咐, 武器准备好了吗?我已经让仆人把弓箭标枪都收到库房里, 对外说明是因为已经年久生锈, 等着换新。
兰奥斯小心而熟络地为他整理着胸口的折花,就留下了一把剑, 等会儿会在我手里。
他的语气太平静, 伊文看了他一眼,突然在兰奥斯因为折花出错的低呼声中,侧身靠到他面前:兰奥斯?男人捏着那片破碎得无法再系上去的花瓣, 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您的奴隶,我尊敬的主人?我同样邀请了几个皇室, 他们也会出席这次的宴会,你能克制住憎恨吗?伊文眨眨眼睛,对他笑, 毕竟……他们给你留下了三年的耻辱。
对于我来说,流浪在大地上的时候,我曾经觉得只要把那些人全都杀掉就好了,复仇的烈火无时不刻不在煎熬着我。
兰奥斯十分平淡地回答他,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能放弃仇恨。
他伸出手,轻轻撩拨伊文耳边落下的黑色发丝,你的意志高于我的意志,我的主人,别说只是一时的忍耐,若是你要求我从此放下武器,那都是你的命令。
这人还挺会撩的。
伊文轻笑了一声,看着兰奥斯手里的残花,带着抱怨地说道:碎了,怎么办,我的胸口应当有配花。
这难道不是你突然靠过来的过错吗?对于这种小事,兰奥斯倒是从来不吝啬于指出他。
你之前不是能够变花吗?伊文指出,就是白百合角斗上那个,把白百合变成了蓝色冰蔷薇,还挺会玩的。
兰奥斯显得有些窘迫。
他冰蓝色的眼睛低下来,努力平静地解释:虽然我能够用剑气凝结成类似蔷薇的形状,但是不会真的变花,那个……只是之前就放在身上的……哦,变魔术啊。
伊文想到在全场都为那即将相互杀戮的沙地而牵动心魄时,有个奴隶却持着凶狠的武器,在身上藏着柔软的蔷薇踏上战场,只为了将那只花递给坐在高处的人,不禁笑出声来。
然后他在兰奥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困惑窘迫中,伸出了手指。
水。
缠绕在指尖上的水,回环往复,盛开成了一朵冰雕的花。
虽然那是由冰制成,却栩栩如生,如同兰奥斯所熟悉的,少年时所见的会盛开在北地的暴风雪中的冰雪蔷薇。
他不禁凝神去看,直到伊文突然靠近,还没等兰奥斯反应过来,就将蔷薇花瓣附在他的唇瓣上,然后隔着花朵去亲吻他的嘴唇。
但是这个吻却极为短暂,在兰奥斯的错愕中,一触即退。
而后少年才将那朵蔷薇插在他胸口的衣服上,笑着说:那,这朵花献给我所爱的北之蔷薇。
兰奥斯的脸很明显地变红了,但他最终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亲吻么?然后他侧过脸,亲吻了伊文的嘴唇,温热的触感只有一瞬间,兰奥斯立刻后退,对自己的主人挥了挥手示意,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伊文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挑了挑眉。
——这次的收件人果然挺有意思的嘛。
宴席上,和那些贵族一个个笑着交流,嘴上满口花花地谈论着女人和金钱,心里却盘算着谁应该按照计划解决,谁还能够拉拢让他活下去。
直到酒水已经一杯杯饮尽,演奏乐曲的歌人已经将气氛推演上了高潮,伊文拍了拍手,看到随着他一声令下被推进来的巨大鸽子派。
周围人发出压低的惊奇呼声。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鸽子派,几乎有三四个人合抱这么大,带着热气的香味催人饥饿,更何况上面还铺满了闪烁人眼睛的宝石和黄金,让人几乎分不清这折磨着自己的到底是食欲还是贪欲。
凡达伽家族的财力,虽然谁都了解,但没想到可以到这种程度。
伊文再次拍了拍手,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注意,然后才笑着说:我在鸽子派里放置了一枚粲然之歌的宝石,第一个劈开鸽子派的人,就是这枚宝石的主人——看着人们贪婪的注视,他仿佛这才突然想起来,恍然大悟地握手成拳,锤了锤自己的手心,啊,事先说明,我在鸽子派的外面放了一层素银,若是有人能把这个障碍突破了,想必也能证明他的实力?素银价格高昂,但虽然说是银,实际上却是一种质地坚硬的魔法材料,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觉得自己有能力击破素银,但想到里面藏着的珍稀美丽的粲然之歌,又觉得不甘心。
阿海雨塔?那带着傲慢笑容看着人们带着忐忑却又贪婪的目光的小少爷,呼唤着身后俊美的男人,将剑放到鸽子派前面去。
男人顺从地听了他的命令。
人们满怀着复杂心事,随意瞥了眼这手拿着长剑,将剑体放在桌子上的男人。
虽然相貌确实英俊得让人赞叹,而眉目又凌厉冰冷得不能逼视,但看打扮,不过是个下等人罢了。
哼,联想起那个出身好命的私生子平时的作风,估计就是个床上任由他玩弄的奴隶。
长得再英俊,不也是为了主人的愉悦。
想到这里,贵族们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再次投在那柄剑和鸽子派上。
武器已经放下,人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拿起剑柄,想要一举将那个被素银覆盖的蛋糕劈开。
但不论长剑传到谁的手里,他们最终能够得到的也只有随着怒喝一声劈下来后,手里被震得难受的疼痛。
就算是仗着自己力量的强大,想要运用上剑气的骑士,也被素银本身的坚硬和能够抵抗剑气的特殊材质所阻挡,反倒让自己被弹飞出去,落得狼狈和一片笑声。
眼看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抱着侥幸心理上场,反倒是再拖下去,那个鸽子派的表层已经要烂掉了,伊文微笑着,拍了拍手:阿海雨塔。
人们惊愕地看着那个之前他们从来没看上正眼的奴隶默不作声地走上来,不禁义愤填膺地对伊文说:请别让这卑贱的奴隶拿起贵族才能握起的剑柄。
难道高贵光明的骑士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奴隶就能做到吗?假如不把手持武器带来的杀戮也算作贵族专属的特权,那么就连奴隶都能精通手持武器的技巧。
伊文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们,微笑着说,难道这卑微的奴隶胆敢妄想自己能做到骑士都做不到的事吗?你们不必为此忧虑,就把他当作身为主人,却厌倦了冰冷又无聊的金属的我的代言人,让他上去吧。
他完全无视了人们的恼怒,还不等其他人做出回应,就带着隐隐地强硬,示意兰奥斯上去。
男人在人们不屑的目光里拿起了剑,却没有急于劈砍,而是先用手指敲了敲剑声。
他的力度很轻,剑身被敲击发出来的清脆声音,美好如同燕鸣。
可在场的人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攥住一般,一阵剧痛,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了上来,不禁脸色骤变。
但是还不等他们阻止,这神情冷冽的奴隶,就已经将剑锋高举起来,一剑劈下。
随着空气中震荡的尖锐刺耳的声音,整个鸽子派断裂成两半,在里面待得慌张而且急促不安的鸽子群收到惊吓,纷纷飞了出来,留下满地的鸽子毛和混乱。
平时应该迎来喜庆的掌声的时候,如今留下来的却只有一片愤怒的喊声。
方才多次尝试都没有劈开鸽子派的皇室三王子愤愤不平地站起来,指着奴隶嚷嚷:这个男人绝不是贱民——当然。
伊文打断他的话。
少年的黑色眼睛反射着钢铁的颜色,依旧带着慵懒的微笑,却吐露出残酷的话语,北之蔷薇足以配得上贵族的鲜血和荣光。
而兰奥斯已经采取了行动。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血腥的屠戮,在座与会的宾客,大多数人还举着一只黄金制成的精美酒杯,正在畅饮,全然不知死亡的突然到来。
有谁能够料到在这贵族聚集欢宴的盛会中,居然有这样一个狂妄之徒,给他们突然送来不幸的死亡和黑色的毁灭?他们就这样倒下来,把手松开,酒杯脱落,从被刺穿或是撕裂的伤口里溢出黏腻的血液。
餐桌在慌乱中被踢翻,各种食品散落了满地,面饼和烤肉全被玷污。
幸存者从座位上跳起,惊慌得奔跑在堂上,陷入灰白色的恐惧中,想要逃跑,却惊恐地发现房门已经被闭锁。
就算是自持着武力想要反抗的人,却发现自己的武器已经在宴会外面被卸下,只能眼睁睁被杀戮。
真是……伊文冷眼看着这一幕,低语着,不名誉吗?手无寸铁被杀死,于骑士和贵族的声名是有辱的,但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宗教传统,只要是复仇,就是遵照复仇女神的意志,是合法、正当并且名誉的行为。
——正如同他们声称让奴隶在角斗场上相杀也是奴隶们的荣誉一样。
所以,在这场宴会中,伊文只让兰奥斯动手,这便是他们所要的正当。
现在这些人固然嚎哭,但在过去他们抢夺女性、掠夺财富、争抢权力、制造家破人亡的悲剧时,却从来没有如此为他人哭泣过,就连那捍卫着国家的北之蔷薇,也曾经是那些苦痛的牺牲品。
真可笑,一点都看不出来,竟以为过去的伊文与他们接近,是希望融入这个圈子却可怜得连爵位都没有的人傻钱多的私生子,却并未意识到之前的一切准备,都不过是在今日放松他们的警惕罢了。
烟火已经听从命令发射,信号也已经发出。
此刻在王宫和教堂中,大概正同样上演着权力争夺的悲喜人生剧吧。
伊文低头抿了一口黑葡萄酒,颇为无聊地想着,凝视着杀掉了最后一个人的兰奥斯提着被鲜血洗得越发明亮的长剑,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过来。
他连发丝都有鲜血一点点滴落,冰蓝色的眼睛都被畅饮复仇和杀戮的火焰烧得隐隐赤红,无言冷峻的面容,冷漠无情地回视着伊文看过来的眼神。
明明像是死神一样的危险残酷,却让伊文颇带兴趣地笑了笑,在兰奥斯提着剑靠近他的时候,干脆一把把对方拉过来,突然贴近他的胸膛,看见兰奥斯诧异的睁大的眼神。
少年低笑着:你要杀了我吗,将军?兰奥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我的主人?****************本书由楚辞系列管理组为您整理微信用户可查找:公众微信号——楚辞扫文或搜索chucisw关注每日发布言情耽美新文介绍QQ用户可查找群号:(PS:楚辞所有群一个人只能加3个扣扣群,加多飞机票)楚辞总部:571396832【总类】楚辞言情居:657055196【BG清水言情总类】楚辞快穿宗:530051357【快穿总类】楚辞耽美轩:662431629【主打清水剧情耽美】楚辞耽美楼:627542689【主打荤肉耽美】楚辞食荤记:659967359【主打BG荤菜】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
版权归作者所有****************他示意性地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剑。
若不是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人,在刚才被对方硬拉的那一瞬间,精通战斗技巧的男人早就借力把剑锋刺进对手的胸膛,怎么可能还专门把剑锋转过来,哪怕有刺伤自己的手的可能,也不愿伤害到面前人。
他虽然平静温和地对伊文说话,但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黑色和血红的死亡杀戮中回过状态来,眼睛冰冷得仿佛破碎的玻璃,触碰就会被刺伤。
兼着抿紧嘴唇,便更显得锋芒毕露,让人望而生畏。
难怪伊文曾经听说过在战场结束后,根本没有人敢靠近收剑回来的北之蔷薇。
你真危险。
伊文扬扬眉,在兰奥斯的诧异目光注视下,真心说道。
在这么多的世界里,兰奥斯是他至今为止见到过对战斗最为熟练冷静,并且丝毫不忌惮于血腥的对象。
换言之,他天生为了战斗而生。
不过,倒是这样子更有趣,伊文颇顺从本世界的人设,对着兰奥斯充满某种暗示地勾起嘴角,声音黏腻暧昧:你不该显得这样危险,以至于吸引了我的欲望。
兰奥斯……我真希望在这里剥开这样的你的另一面。
任何时候都乐意效劳。
兰奥斯看着他,耸了耸肩,回答,但现在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我的陛下?王座正等待着你。
☆、驯化蔷薇的第九命令还享受着欢愉的人, 不论享有怎样的权势和财富,下一刻就能够成为尸体。
无论是怎样的权力,只要被更高的权能碾压,权势滔天就会成为虚妄的事物。
教廷的圣子拉斐赭斯,于民意风头正劲的时候,一举夺得了教廷的至高权柄。
不久之前,旧任教皇因重病死去, 两位圣子也随之爆发出惊人的丑闻,于是他便在众望所归下, 顺理成章地加冕为新任的教皇。
也随之, 对新的皇帝宣布了认可和效忠。
伊文·凡达伽。
傲慢的少年, 骄傲的皇帝, 如少女般美貌,却又宛如毒蝎般冷酷, 从微不足道的私生子, 成为国家的主宰的至高统治者。
并非没有人想要颠覆这篡夺者的政权,只是每当行动正准备发出,却立刻被迅如疾风的行动给无情抹除, 留下的只有在绝对力量下的绝望。
无人能够反抗, 于那黑色的皇帝之下的,是起伏翻涌的冰蓝色云浪。
从生者变成死者, 又从死者变为生者,过往的北之蔷薇,始终忠诚不二地站立于皇帝的座下, 以剑去捍卫后者的统治。
——当然,偶尔也会跪着。
不过,那也是两个人在私下的情趣罢了。
那两人必定有不伦的君臣关系。
临上刑场的政治犯诅咒着。
负责给这些昔日尊贵的贵族们做临死告解,新任教皇拉斐赭斯目光游离了一会儿,秉持着对自己盟友的忠诚和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失败者的同情,没有告知他们,这句话还真没有错。
北之蔷薇是真心爱着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明明看上去冷得如此不近人情,但是奉献出忠诚与爱慕的时候,却比谁都要赤诚。
有时候在宫殿上看见对方不发一言地凝视着那皇帝的目光,虽然寡语却深情,简直让拉斐赭斯感觉神的光芒都刺目地照耀着他。
但是、伊文·凡达伽——拉斐赭斯不能理解那个人的存在。
他始终有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仿佛是从另一个地方的来客,虽然微笑,扬眉,却全都像是带着面具做出来的另外一个陌生的人的举动。
作为旁观者而言,每当拉斐赭斯看见那皇帝微笑着,轻慢地拨弄昔日冷酷的北之蔷薇的心弦,就觉得那仿佛是驯兽一般,带着种说不上来的轻浮味道。
他或许其实并不爱着那个将一切交付给他的骑士。
出乎意料的念头闯进心里,把他吓了一跳。
但是却又很快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却并非是,毫无感情。
他甚至觉得其实兰奥斯本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理智地清楚着。
只是爱情,终究是其他人插不进去的,两个人之间的游戏罢了。
……伊文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
或者说,因为能够让他想起过去某个曾经给他留下了死亡刻痕的地方,所以显得很有趣。
只是在那日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蔷薇内乱之后,成为皇帝的他就很遗憾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毕竟有着不同之处。
比如说,低魔。
虽然有着剑气之类的东西,但终究是斗技的辅助。
魔法师的数量少得可怜,大多数人能够做到的也就是搓个火球捏个冰棍的程度,能够地动山摇的大魔法师终究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大陆上除了人类没有其他种族,精灵啊矮人啊是吟游诗人的诗篇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个世界其实有点像他所了解的中世界,只是文明开化程度比中世界高了不少。
所以,对于居然能够在这种世界里将非体能型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兰奥斯,他真的挺吃惊的,难怪在其他人看来北之蔷薇就是一个实力强大得离谱的怪胎。
以帝国为起点,不断扩展版图。
对外的战争,不断容纳进新的和平,将王权和神权的力量恰到好处的权衡,使奴隶制的废除也顺理成章,然后,于统一的国家中,获得普通百姓安宁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从来无法存在神的理想国。
所以绝对没有完美无缺的世界。
但是……只要在那个皇帝之下,前所未有的盛世,就能继续维持下去。
兰奥斯曾经思考,自己为何会爱着那个傲慢无度的少年。
那仿佛黑曜石一般灿烂,含着笑的眼睛?那淡然散懒的语气,闷声笑着的样子?那凝视着他,仿佛星辰被点亮一般,来自遥远之地的眼神?还是他的甜言蜜语,带着玩笑地取弄?战士本不应该做过度的思虑,考虑得太多,手中的剑是会钝的。
因为太过于清楚这件事实,所以在手中的长剑刺穿敌人的身体时,他从不犹豫。
——哪怕整个世界都会背叛你,无论你是怎样的存在,我都会始终追随在你的身后,永远。
他沿着王宫白色的回廊往里走,感觉到空气中的热度越来越强。
朦胧的水汽在周围萦绕,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
侍女们行色匆匆地走过,在看到他之后行礼,离开,王宫中的人已经习惯看到帝国除了皇帝以外最为尊崇的骑士,却会在某些敏感的地方出现。
兰奥斯推开大门,果不其然地看到年轻的皇帝正将身体浸在水中,闭着眼睛,在朦胧的水雾里享受着巨大的浴池的温热。
地底的人工温泉正不断供应着热气蒸腾的水雾。
陛下。
他简单地向对方致礼,对着门外站着的守卫点头示意,然后看着他们将大门重新关上。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然后微笑。
因为蒸腾的云雾,他的声音听起来遥远,低沉又悦耳。
欢迎,旅人,流浪者,徘徊者。
在朦胧的水汽中,兰奥斯看见一尾明亮的幽蓝从目光所及的角落划过,而水花翻动的声音,在那寂静之中又是如此动听。
那是桀骜却又温柔,对一切都掌握于手中的,帝国的皇帝的回应。
伊文似乎总喜欢玩点这种孩子气的把戏,兰奥斯习以为常,只是抓住了从他面前被魔法灌注,倾斜下来的那道水流,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盛开成一朵冰蓝色的蔷薇,然后再次化成流水,从他的手心流走,坠落下地面。
他走到池水边,任由水雾把自己的脚踝沾湿。
博兰斯王国已经宣告了臣服。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在面前人独有的沉稳柔和,这大陆上所有的版图都归您了,陛下。
伊文看着他,笑:陛下?……兰奥斯与他回视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主人。
这才对嘛,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少年从水中站起来,流水从那美丽得恰到好处的身体上滑落,然后是水珠从他身体上一颗颗跌落下来。
他抱住兰奥斯的脖子,任由对方熟练地用做工精致的薄绒毯包裹住他光洁而湿漉漉的身体,以就算抱着一个成年男性也丝毫不费力的力量,走到旁边的白玉石台上,将他放在上面。
或者说,以你我如今的地位,就算被他人听到的话,又能够怎么样?少年带着些轻慢语气的说道。
皇帝的心思总是难以琢磨,他总是骄傲又任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兰奥斯分明清楚,能够紧密冷静的布局多年,在那小贵族的外表下,对方却是个不折不扣,傲慢的野心家。
那我就会成为奸臣。
他的声音暗沉,我欺哄了年少无知的皇帝,扶植了自己的傀儡,然后征战,将一切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皇帝如此信任他,以至于在对外的战争中,一直将全权交付给昔日的北之蔷薇,自己安心处理国内的政治。
这点已经引起了不少贵族的非议。
虽然大多数人都能隐隐揣测出他们有什么并不只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但不论他们怎么探察,能够了解的,也只有北之蔷薇在流放途中曾经寄住在凡达伽府邸中——可要是他们真把彼此私底下玩的那套摆在明面上,兰奥斯作为明面上那个总是冷静高傲不近人情的骑士,就要被当作把皇帝哄上床的奸臣非议了。
你难道厌恶这件事吗?伊文笑着问他。
他带着些恶趣味,想要看兰奥斯手足无措,还有因为害羞而面颊羞红的样子,却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我无所谓。
兰奥斯直白地回答他,我并不吝啬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我的。
你……!伊文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家伙,望着对方坦坦荡荡看过来的神情,都有点怀疑难道之前自己玩的主仆PLAY都被理解错了?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人这么震惊的声音。
兰奥斯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似乎并没有把我当作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坐在白玉的石台石台上,靠近对方,凝视着那精致美丽的面颊,我是属于你的所有物,是你的奴隶,是你的骑士,但——我也的确是个男人。
我也懂得嫉妒和贪婪,我不是圣人。
为什么要拒绝向其他人告知。
只要是为了你,我无所谓其他人的看法。
少年本来不过是普通伯爵家族中,那不被重视的私生子。
直到某天看到了身后跟着一众下属满脸傲慢的帝国将军,用冰冷到不把他当做存在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
但是对于那少年而言,对方却让他看到了力量和权势,看到了光。
然后就是那阴差阳错的缘分——或者说,他早该明白,这一切都是对方刻意为之。
他甚至能想到对方分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就是不说出来,想看自己以为对方不知道而忍辱负重的样子偷笑。
但是、所以,为什么要畏惧。
认为我是向你出卖肉体才拿回这一切?为了感情畏畏缩缩万分痛苦?我是男人。
兰奥斯拿起对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带着暧昧而带着浅淡的笑意,亲吻着那指尖。
杀戮或者非议那些东西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是你想做的话,我就会为你扫清一切的障碍,如果我们之间非要有人因为肮脏与罪孽而坠入地狱,一切就让我来好了。
你只用高高在上,随意指使我的意志。
我能承受绝境的痛苦,我能自己绝地反击,同样,我也能承受,我对你的爱。
我爱你,伊文。
你也是爱我的。
——干我吧。
伊文呆愣地看着面前人专注认真的表情,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在兰奥斯含笑注视他的冰蓝色眼睛里,突然用没有被拉住的另外一只手挡住脸。
搞什么啊,他居然会被收件人撩到!作者有话要说: 本回合的快递:[爱情],所以货真价实的HE了。
——预告:你是只为了满足游戏者野望的npc说到底作为渣攻好好被虐就好了为什么角色却越来越崩坏了呢?我啊,是只会为了自己而活的哦。
☆、调戏渣攻的第一年份总觉得上个世界崩了。
嗯嗯?……好像, 是HappyEnd。
伊文望着虚空,思索着,有点意外。
毕竟至今为止他经历的世界都不能算是正经的HappyEnd,不管收件人混得有多么人生赢家,实际上在爱情上都惨败得让人心生同情,就连稍微温和点的告别,都是姬文纯那样的终生不再相见。
可是这个世界居然HappyEnd了。
是我的错觉吗, 现在所经历的一切越来越开朗了。
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微笑,对着那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悬于高空、而是在他周围打转的光晕说, 然后自言自语一般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就能够期待在别人的世界后, 属于我的人生,能够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光晕沉默着。
……你一定会幸福。
刚才他听见了什么?伊文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 看着那团闪烁着光芒的光晕, 他虽然隐隐能够意识到对方已经很久没做那种丝毫不萌的卖萌,却没想到居然会突然说出这种……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认真的话?好啊、他笑道,就借你吉言啦。
虚空中的什么无声地看着他, 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 他还有三次任务就能够离开这个神秘兮兮的地方了,想到这点, 就连周围还在呼啸的云雾和鬼魅都不再让人厌恶。
伊文稍微有些无聊地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后,回到自己那莫测的人生里的归途是什么呢,口头上却对光晕说道, 那,开始吧。
也许下个世界也是HappyEnd呢?……也许吧?……这次的目标是个被系统选定的,货真价实的渣攻。
身份是本世界首屈一指的集团的董事长,然而因为手下人才众多,本身又才能出众,所以很少花费时间去管理公司里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下属的娱乐公司里寻找感兴趣的艺人供自己玩乐,傲慢轻浮,有钱年轻偏偏长得还帅,顺理成章肆意玩弄人心。
这不科学吧?大老板一整天不干活找包养对象?……不过也是,貌似少女漫画的主角们也没认真学习。
就是这样阅尽千帆的董事长,却也在心里有着一个早已过世的白月光。
直到在自己的娱乐公司的卫生间里撞上了一个刚刚进入娱乐圈的小艺人,立刻惊为天人地意识到对方与自己的白月光是何其相似,立刻上演了强取豪夺的替身戏码。
平凡小艺人席乐,就是这个和董事长的白月光有着相似容貌的人。
一边接受着对方给予自己的对于事业上一路平步青云的扶持,却又在挣扎痛苦中无可奈何地意识到自己已然爱上了对方的霸道和温柔。
但是,在他鼓起勇气给金主做了鸡汤,试图向对方表白的时候——却撞破了曾经甜言蜜语说着爱他的男人,抱着另一个艺人在怀里玩笑取乐的样子。
爱我?男人诧异地看着他,笑出声来,你疯了吧,席乐,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快点回去。
然后看向站在门外的秘书,皱着眉头命令道,以后没事先预约的,别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到公司来。
他哭泣,他悲哀,他将自己精心制作了一整天的鸡汤扔在公司前台,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大厅——结果因为没看清路,被撞死了。
呃,你确定他脑子没问题?席乐如是说。
或者说,是披着席乐的皮子的青年这么说着。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睛,无聊地以阿飘视线看着湛蓝的天空,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对下面人人惊呼的车祸现场没有任何关心的兴趣。
这可不是评价原身的时候,你要为贱受复仇好好虐渣攻啊宿主!系统痛心疾首地说。
攻略者席乐——不知道为何为什么就被系统给选中了。
他的目标是成为了一个又一个为了渣攻而死的受们,目标就是打脸渣攻,然后让渣攻们变成深情痴汉忠犬,天天哭着求补偿,一边小黑屋把受拖到床上,一边对不起渴求垂怜却求而不得。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但作为活着的时候还是个五好青年的席乐,对于这个设定还是充满了一种迷之不能吐槽的感觉。
更何况这还是他的第一次任务,对于即将接手的渣(zhongquan)攻还有点小期待呢嘻嘻。
现在重复一下任务要求啊宿主!要刷满渣攻的虐心值,然后让他亲口说出我爱你,你就能完成任务啦!系统不得不催促这次的宿主,残念地觉得对方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这种散漫的个性要不得。
哎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开始吧。
席乐姑且拿出工作状态,正兴致勃勃地想要跳进下面车祸现场的身体里,却发现无法接近那具丧失了生命迹象的尸体,唉?这次的原主已经死了,我们要把世界线往前拉动,重新回到原主还没有死之前。
系统不得不提示这位新手,宿主想要穿越到哪个世界点?时间点?席乐眨巴眨巴眼睛。
在得到这个世界的资料后,他也差不多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设定。
渣攻从小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身世悲惨的人生赢家。
但是与此带来的,也是小小年纪就承受的众多亲戚的压力,生活在豪门世家的勾心斗角中,直到能够独当一面为止,始终孤苦无依,十分寂寞。
所以当然要选择穿越到任务目标——最为脆弱、最容易受到伤害、又会最容易依靠别人的时候啦。
要知道那个能让董事长记挂的白月光,只是在他小时候给了他一根冰淇淋,就这么点事情都能让他爱慕一辈子。
席乐一想到自己只要好好照顾呵护小时候的渣攻,就能让他对自己情根深种,长大后再疯狂虐身虐心就嘿嘿嘿。
毕竟小说里遇到幼年主角或者BOSS或者其他什么牛逼人物落难,带回来养成,让对方从小依赖啊病娇啊迷恋啊敬重啊哪种都行——不都是人们百看不厌的戏码嘛。
于是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渣攻小时候的时间点。
在感觉到穿梭的白光后,席乐惊讶地发现他正站在一片莽莽丛林里。
他有些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森林,又看了看天空,只能判断自己正身处在某个山上,而且在这里还能听到山下车子按喇叭的声音,应该离市区不远。
嗯,一个山林。
但是他为什么会穿到这里来?他要虐的渣攻呢?386啊,你确定我们没有来错地方?系统同样惊疑不定地扫描了一遍,犹犹豫豫地对他说:根据数据,应该是在这附近。
Emmmm感觉他的系统好像很不靠谱的样子。
席乐翻了个白眼,无聊地向四面张望着,却突然听见本应该宁静的森林里传来枝干被踩裂的咔嚓一声,有点好奇地想着难道是鸟?之类的事,抬起头来,却吃了一惊——喂,你!快点下来!他冲着几乎有六七米高的大树枝桠上面,正把两只手臂张开,努力在看上去能够撑得住他的体重就十分勉为其难的树枝上面行走着的小孩大声喊道。
这也太危险了吧!让这种小鬼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做危险行动,他难道没有家人的吗!男孩显然没有注意到下面居然有人,这时候被席乐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来的时候,身体的平衡却发生失常,发出一声本能的惊叫就从树枝上面摔了下来。
席乐先是被他那声喊叫吓到,第二反应就是我去那个小鬼掉下来了啊啊啊啊啊然后赶紧冲过去,估量着距离把对方接到怀里。
结果对方掉进他手臂里的瞬间,席乐怀疑自己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手、手、手要断了!他疼得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吃痛的声音,抱着那没看出来被牛顿定律支配下居然这么重的小鬼只想哭,自己穿过来是为了虐渣攻的不是过来见义勇为的啊!然后他的系统比他还要激动:就!就是他!宿主!他就是大渣攻,伊文!!!……哎?席乐呆滞地低下头,正好和躺在他怀里的小孩的眼睛对上。
黑沉沉的眼睛。
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孩子的眼睛居然可以那么黑,沉沉的,像是海洋上的夜翼,那时候没有任何星辰。
但那又毫无疑问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仿佛黑曜石一般,本该是璀璨明亮,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就这么暗沉沉地盯着他。
也不说话。
席乐被这孩子的眼睛吓了一跳,下意识怔了一下,却看到男孩的脸上露出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然后还不等他琢磨着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一把推开他,独自一瘸一拐地向着山林外面走去。
喂、你——这渣攻小时候也太难侍候了吧!席乐愤愤不平地想着,为了和对方拉近关系,只能赶紧追了过去,然后他追得越快,那个男孩的脚步也就越快,明明走起路来显然是受了伤的样子,对山路却远比他熟悉。
席乐只能勉强追着他的身影,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直到后面完全不见。
宿主,你是成年男性唉……系统吐槽着。
气喘吁吁的席乐只能不爽地回应:还不是你们给我这什么弱逼身体,走三步就要喘两口,还以为林妹妹啊?娇喘弱受是萌点。
系统十分正直地告诉他。
席乐懒得搭理他,正沮丧地想着这下要怎么办,目光却一撇,看到到山坡的那边隐隐有个身影。
是那个男孩。
注意到席乐察觉到他,孩子抿起嘴角,身体又快速闪进山里去了。
他只能赶紧追上去。
这一来二去重复多了,席乐也隐隐意识到,那个男孩并不愿接触他,但是似乎又犹豫着想要对他说些什么,才迟迟不愿离开。
他心里有了个念头,突然哎呀一声,摔倒在树叶堆里,捂着自己的脚踝,撕心裂肺地喊起来:好痛啊!!哎呀!!我走不动路了!!——出现了。
那个孩子站在树干后面,盯着他,似乎在犹豫着,心里想着得逞了的席乐立刻叫得更加悲惨起来,终于得偿所愿地看到对方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是那样的小心谨慎。
席乐想。
就像一只游荡在外面的弃犬,被人们伤害过,就算是面对善意也不敢靠近,当他接近你的时候,其实随时准备落荒而逃。
直到男孩走到他身边,席乐才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看见男孩明显被吓到得想要跑得更远,赶紧抓紧他,嬉笑着:你好啊,小朋友?哥哥的脚好痛,下不了山了,你能带带哥哥吗?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点了点头,蹲下来,示意他把手放开,然后捏着他的脚踝。
他的手很冷。
席乐忍不住走神,真奇怪,一个活人居然有这么冷的体温,他在山上到底呆了多久?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他抓住机会,笑着问道:你会疗伤吗?看得这么仔细。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应,但是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经常受伤。
嗯?席乐眨眨眼。
经常受伤?渣攻不是财团继承人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居然也会经常受伤?他听见对方说:……你刚才不用救我……我已经习惯掉下来了,现在不会了,刚才如果不是你的话,不会掉下来。
他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有种因为不经常和其他人交流,于是迟钝而且不流畅的感觉。
但是,那孩子抿起嘴角,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谢谢。
谢谢?这是为了刚才的救援?席乐新奇地打量着对方,没想到小时候的渣攻居然还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他心里无聊地想着,却突然哎呀一声,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脚,对上伊文冰冷的小脸:你骗我。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如果对方真的能治疗扭伤,自然能够一眼看出他其实并没有受伤,眼看着男孩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很明显已经生气地要起身离开,赶紧抓住了他:唉,那个……席乐的力气再弱,毕竟还是个男人,男孩子挣扎了一会儿没挣扎开,只能恼怒地回头瞪他。
那双毫无神采的黑色的眼睛,隐隐出现些怒火,倒是终于有了些生气。
你没有朋友吧?席乐赶紧说。
伊文没说话。
他趁热打铁:你看,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的人,都没有朋友,哥哥也没有,既然我们有这个缘分见面,做个朋友怎么样?每次都能够在这里见面,一起玩游戏?男孩在看他。
就像是雪地的孤狼,隔着飞雪远远观望,冒着可能失去生命的风险,去猜测,那是同类,是猎物,还是猎人——然后他说:你骗我。
我刚才骗你是因为你总不愿和我见面啊!席乐喊冤,我是真想和你做朋友的。
你看,朋友总能包容对方的小缺陷小谎言,只要你和我成了朋友,这个谎言就不算什么了,你就能开心了,是吧?他狡猾地利用了孩子的单纯,满意地看着伊文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犹豫着:真的?真的。
他坚定点头,我救了你,你觉得难道我会伤害你吗?男孩没说话。
只是席乐感觉到对方挣扎的力气放松了下来,然后犹犹豫豫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那,好吧,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要交换姓名才行,你的名字是什么呢?他诱拐着对方的信赖。
……伊文。
男孩说,他们叫我,伊文。
我的名字是席乐。
席乐一本正经,你看,我的年纪比你大这么多,都能够当你哥哥了,叫我席乐哥哥怎么样?他诱惑着说,席、乐、哥、哥。
父母双亡——从小生活在亲戚争权夺利、渴望从他这里夺取的世界中——因此渴望温暖。
还有家人。
席乐不知道那曾经的白月光是怎么靠着一根冰淇淋就骗到这充满戒备和怀疑的少年的憧憬和爱慕的,但是他只知道,随着他的话语,男孩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有了些情绪。
他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说:不要。
席乐简直以为他下一瞬间就要转身跑走了,但是那个男孩还是站在那里,望着他。
哎呀宿主,你这样会让他怀疑你的目的的。
系统吐槽着,对他来说所谓的血缘就是不断带给他伤害的存在啊。
哎?是这样么?席·真·新手攻略者·乐眨了眨眼睛,对他微笑:那就叫我席乐,好吗?他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看见对方不习惯地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只被揉了脑袋的黑猫,说,直到你愿意叫我哥哥为止,我都会在你身边,做你的朋友。
男孩在看他。
——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眼睛里有情绪。
席乐突然觉得好笑,没想到那个长大后轻浮傲慢的渣攻,长大后居然是这个样子,黑沉沉没有感情的眼睛是很可怕,但正因如此,他反倒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感情。
他就像是一张白纸,所有的感情都是坦白的,坦白地呈现在自己的眼睛里,假如认真去看,谁都能够读懂。
可是在他的童年里,偏偏没有任何人仔细去看他的眼睛。
席乐试探着去捏了捏对方的手,感觉到少年冰冷的手动了动,然后任由他握着,接着,慢慢地握紧了他。
孩子说:我……带你下山吧。
他什么都不会说。
明明黑色的眼睛里情绪起伏如同潮涌,充斥着情感,想要说出的话语这么多,对于那个因为不习惯与外人交谈而沉默的男孩子来说,这样简单的话语就是他笨拙的情感表达方式。
席乐能够感觉到对方其实是很开心的,这让他有点想笑,却又有些复杂。
他给这个孩子希望和爱,其实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最后给他痛苦,然后哄他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现代都市虐渣系统;收件人:虐渣系统选定初心者宿主,心机白莲花弱受(伪),爽朗、三观介乎正直与淡漠青年(真)——。
这篇某种意义上能够算得上是第一个世界的反转因为现在回头看第一个世界颇为不满意,所以在这个世界试试另一种手法。
不过,想要表达的主题不一样……也算是玩玩(无误)系统和虐渣主题吧,也许会很有趣呢?☆、调戏渣攻的第二年份席乐艹的人设是阳光俊朗帅气小哥。
特爽朗特随意的那种, 这本来也是他自己的性格。
虽然被系统386痛心疾首地批评崩坏人设后, 他真的有努力改正, 但尝试过几次哭哭啼啼三步一攒的弱受形象,却每次都能看到伊文古怪的表情,席乐也只能苦着脸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本来性格。
我干不来。
席乐义正言辞地对系统表示,再逼我我就不干了, 小爷是真汉子。
作为一个旁观者,伊文看着其实很想笑。
——他还是第一次尝试自己被人当作攻略对象的感觉。
更何况, 虽然表现得不动声色, 其实他能够听到那个系统的声音。
同行吗?不, 不一样, 如果说自己是为了给收件人送达快递,只是以感情为手段的底层员工,对方却很明显最开始就以感情为最终目的。
挺有意思的,他觉得, 可惜, 伊文对于虐渣被虐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对于在耳边不断叽叽喳喳的系统,偶尔也会无聊地想着, 如果整天有这么一个东西待在意识里, 会觉得烦的吧。
但是谁都不能否认系统的好。
这个世界是不确定的。
现实没有游戏的选择支,不知道选了哪个选项就能提升哪项附加属性,或者付出却没有任何回报。
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会降好感还是增加好感。
不知道世界上是否存在有神,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最终会走向什么结局, 不知道怎么样判断是正确、还是错误。
对于无意义的恐慌经常造访人的内心,结果就会热爱上一旦付出什么就绝对会得到确实的回报的东西,化为实体就是系统。
系统的规则坦率而直白,其实很少有人会真的反感把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规则放在自己身上,就像没有人喜欢付出很多还是看不到回报。
拼命写出来的题目到最后也不会考,十几本习题也没有提升,和同学或者同事的相处也无法在自己希望得到帮助的时候有任何作用,该冷漠的脸还是冷漠,该背后捅刀的人还是在表面上笑着。
如果能够看穿这一切的话——你的学力值提升了10点。
王三对你的好感度上升六点。
孙六对你的好感度下降到[敌人]。
你看,这样,多好。
……我回来了。
再次披上伪装的人设,扮演着那个被攻略者,伊文面无表情地走进被地砖铺好的房间里,将书包放在地上,看到席乐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哟,小伊文~他跑过来,摸了摸伊文的头,看着孩子瞪大眼睛看他,虽然已经逐渐了解他的性格,却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地微微眯起眼睛,就像是被人揉了却犹豫着没跑的猫一样,忍不住笑起来:我做了红烧排骨,要吃吗?伊文点了点头。
虽然明明是财阀家族的独子,在父母都已经过世后,他已然成为了那个庞大家族的继承人,但是小时候的伊文似乎是个独立于家族外围的孩子,没有人管得了他,除了夺取财富权力外,也没有人愿意去关心他。
他并不情愿回到那个冰冷又空旷的别墅里。
在察觉到这点后,席乐趁机诱哄对方住到了自己的房子里来,于是自从伊文开始上学以来,每天都会让司机把他放到街道那边,冷着脸命令对方离开,一个人小心观察四周再走过来。
那份小小的威严,席乐每次看了都觉得很有趣,也总算能够和未来那个轻慢高傲的渣攻对上了。
伊文小口地嚼着排骨,当席乐问道最近的学校生活怎么样的时候,沉默片刻,说:没有人喜欢我。
宿主宿主!又是刷好感的时候了!!386兴奋地在他的意识里呼喊着。
席乐努力绷着脸,装作不动声色,带着关切的语气问:为什么?伊文不是长得很可爱吗?伊文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其实不说也能知道,这个孩子虽然从小就长得很可爱,但是眼神太过阴沉了,哪怕看上他的脸或者家室,想要接近他的孩子,也会第一眼就被这样大人看了都心里发憷的眼睛给吓哭,然后畏畏缩缩地不敢接近他。
他不会和外人交流,闭锁,沉默——但是这样很好。
因为对于那孤独又渴望温暖的少年来说,席乐就会成为唯一的光。
所以他隔着桌子,用沾满油的手捏了捏男孩的脸,看着伊文因为痛和脏皱成一团的小脸,笑起来:只是因为刚开始接触吧,学会多微笑,别总是沉着一张脸,做些大家都喜欢做的事,当别人不会做题的时候告诉他们方法——伊文就会逐渐交上朋友。
他用筷子夹住一块排骨,说:哥哥会一直在这里,我会教你的,如果一直做不到的话,我也永远会陪伴你,绝对不会孤立你。
……为什么?伊文说,你好奇怪。
因为伊文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啊。
席乐坦然回答了对方,从森林里那时候就觉得,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就算受伤了也不会叫痛,想让他走向更大的世界,想让他获得幸福。
虽然我没有弟弟,但是对我来说,伊文就是我的弟弟,希望自己的弟弟幸福是很正常的吧。
看着伊文小小年纪就习惯皱起来的眉头,他用筷子另一边敲了敲他的头:别皱眉。
我说你可怜,不是同情你,只是因为看到本应该微笑的孩子整天这样不快乐的表情,谁都高兴不起来吧。
在少年黑沉沉的眼睛里,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想看你露出微笑。
那个,宿主啊……系统在意识里弱弱地搭话。
说。
深陷于自己即将获得奥斯卡演技大奖的满足感却被打扰的席乐不满地催促。
你确定要教会他人际交往?这样你对渣攻就不是特别的了,怎么办?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席乐扑哧一声乐了。
你还没明白?他凝视着因为刚才的话语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低着头把饭拼命往嘴巴里塞来掩盖自己羞涩的少年,然后在心里低语:明明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亲近,却永远无法依赖任何人,也只被别人畏惧和敬佩。
也不是没有付出过努力,却只能清楚地意识到那些都是自己欺骗伪装才能得来的东西,就是这样绝望的处境,他才会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可以依赖和憧憬的对象。
系统呆滞片刻:……你真腹黑。
讨厌啦,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席乐故意挤兑它。
两个人(?)在那里互相吐槽得开心,却没注意到桌子对面的伊文静静望着他们,然后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重新低下头。
反正他只用扮演一个一无所知被攻略的对象就好了。
因为是六一,下午伊文就读的私立学校放假,席乐干脆就带他去游戏场玩。
大家族的继承人显然从来没有来过这样人流众多的地方,看着那些娱乐设施,虽然眼睛里隐隐有好奇和惊讶的光亮,却因为来往的人群而吓得躲在席乐身后,还绷着一张脸,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
他们玩了过山车、冲天炮、激流勇进、各种各样的娱乐项目——说起这点,席乐倒想吐槽当他们进鬼屋的时候,就算鬼怪冲到面前也还是阴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用黑沉沉的眼睛打量着对方的伊文,硬是把本来办鬼想要惊吓游客的员工给吓了一跳。
虽然只有拉着他的手的席乐,才知道伊文在那时候把他的手抓得有多紧,紧得他的手都疼了。
他只能笑着对男孩说哎呀哥哥好怕啊,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孩子抱住自己怀里,感觉到少年的沉默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满意地听到系统好感度+10的提示音。
他们吃了西快餐,在休息的时候,席乐鼓励伊文去找其他孩子玩。
他虽然阴沉,却无疑是个相貌讨人喜欢的孩子,结果那些孩子都被吓得往自己的爸爸妈妈身后躲,倒是那些家长在被这个孩子的眼睛吓一跳之后友好歉意地对他微笑。
伊文也看到了长椅那边正在接吻的情侣。
他们……是父母吗?伊文问他。
对于从小出身在势利争斗的大家族中的小少爷,爱情对于他来说是无比遥远的事情,两个人相互亲吻,对于他来说就只能是父母,虽然说,那因为联姻而结合起来的父母,就连亲吻都很少。
那是爱情哟,伊文。
席乐回答他,等到你长大就懂了,那是一种没有血缘的感情,但是却比血缘还亲近。
想要依赖,想要陪伴,想要对方永远在自己身边,甚至想要亲吻。
他故意引诱着未来的渣攻,果不其然听见对方说:……亲吻?就像是这样。
席乐拿起对方小小的手,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微笑,等到伊文长大,我们就可以做更亲密的亲吻。
……你是恋童癖吗?伊文虽然绷着一张脸,心里却在笑。
这种套路还真是常见,从小抚养孩子,然后让对方产生所谓的尊长爱,接着就把这样的感情逐渐变成复杂的占有欲和爱情,再做出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这样、这个孩子长歪了的样子。
明明孩子什么都不懂,明明哪怕在法定上,他都还是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所以他说:我是……不可能被人亲吻的。
已经到了斜阳时分,日光从西边倾斜下来,在他的脸上照出金黄色的凄冷的颜色,天际线的日光在消失,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就依旧带着那种,不符合年龄的,仿佛随时就会泯灭在日光中的沉默与决绝。
人们只是,互相伤害,互相利用罢了。
如果要给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偿还,没有人是没有目的去付出,就算是爱我的人,其实一定都希望从我身上得到回报。
如果有人要给我爱,我就应该去回馈他。
但是不行,我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我……没有办法去爱别人。
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把界限分明好了。
他说着本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话。
睫毛又黑又长,轻轻扑闪着,抿起的唇角像是冷锐的刀锋,但是又让人错觉只要伸出手的时候,那心就会变得柔软得可以轻而易举被刺伤。
那孩子依旧是,不论到了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哭泣。
但是席乐心里就是莫名感觉到他其实十分难过。
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应该趁热打铁,成为对方眼中唯一特别的存在,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突然地意识到,难道,这就是那个未来的伊文会爱上那白月光的原因吗?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因为那个人就不会再伤害他,也不会去索求回报,人爱着死掉的人,是不需要给对方回报的。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面前这个男孩子自己去死。
因为他本来就是站在死的界限上。
曾经能够花言巧语的嘴巴突然苦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席乐低低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那就,从现在开始,试着学习爱吧。
他们回到家里,席乐整理着等会儿伊文回去要带上的东西,结果都到了出发的时候,男孩还缩在书房的书桌边上翻着书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席乐从房门那里探出头看了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说:到时候了哦?席乐。
少年叫着他的名字。
席乐楞了一下,不明白对方突然叫他名字的原因,好奇地嗯了一声,却听到少年用那属于孩子的稚嫩声音念着: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
他仰起头,从下面看着席乐低下来的脸。
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要是你不肯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 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雪莱《爱的哲学》实际就是借着学习爱的名义逆向攻略。
☆、调戏渣攻的第三年份在席乐日复一日的喂养教育中, 虽然表面上看, 伊文对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但系统却提示着渣攻对他的好感越来越高。
直到确认现在伊文对他的感情甚至比对于重生前的白月光还要深沉的时候,系统终于提醒他可以拉动时间线,从现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了。
等到回到剧情的附近,我们就可以获得攻略对象的跪舔, 和渣攻虐恋情深!然后不断刷爆攻略对象的痛苦值,成功完成任务!……把伊文一个人抛在这里吗?席乐微微愣了一下, 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了重要一步, 他却有些茫然。
心里想着那孩子每次和他走在一起时捏紧他衣角的手, 不知道如果现在自己从这个时间点脱离, 对方会怎样茫然绝望。
别对渣攻心软啊宿主!系统痛心疾首,伊文大渣攻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等到你离开, 他就会不断找新的玩物, 直到你作为他的白月光重新出场为止,这个时候才能好好虐他,再说了, 现在也是虐他的过程之一, 这个渣攻可是玩弄了无数人心,还让原主身亡!但是他却没有留意到那句话,只是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伊文会去寻找新的玩物。
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心里徘徊不去, 席乐皱着眉头,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惯性依赖。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太容易软弱了。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顺理成章去虐他。
或者说,那能够算得上是理由吗?虽然系统一直催促着他搞一场轰轰烈烈的虐心告别,抓紧机会再刷笔虐心值,席乐还是决定在晚上默不作声地自己离开。
伊文有时候晚上会在他的屋子里睡觉,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在屋子里哪里都找不到他,那种茫然失措和希望后的绝望,也算是能勉强满足系统虐心任务的要求了吧?窗外的夜色浓厚,月光照耀着窗台。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下令给系统离开这个时间点,却听到身后的人说:你要走了吗?……!席乐惊愕地扭头,看到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的伊文,黑色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这边。
他强笑道:不是,哥哥就是来这里吹吹风,呃,我有点失眠。
顺带在心里痛斥着系统,说好的渣攻已经睡着了呢?!但伊文却没有听他的话,只是说:你……要走了,我感觉得出来,果然是,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没有什么是我的。
席乐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那些人都对我说你很奇怪,我也知道你很奇怪,查不到真实身份,突然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就为了我活着……伊文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但是我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点贪婪的念头,也许你就是为了我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呢?虽然伊文始终是面无表情,但席乐却奇妙地意识到了他内心里的迷茫。
明明能够感觉到不对,但是因为是唯一的救赎和温暖,所以就心甘情愿地不愿意挣脱了,就算知道是谎言,也自欺欺人地愿意沉溺其中。
他的情绪刚刚有变化,系统就在心里急忙忙催促着:哎呀,宿主,宿主,时空传送门已经打开了,快点把他赶走,不能让渣攻感觉到我们的不对!别心软啊!等到穿过时间门我们就能够重新见到长大后的渣攻了!席乐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伊文就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为难一样,露出一个微微带着嘲讽的笑容。
但是,那终究是平静地,宽和地,就连那一点嘲讽,都像是自嘲罢了。
这还是,难得看见他笑呢。
席乐突然走神。
如果哥哥要走的话,就离开吧。
我一个人,也已经可以了。
是哥哥在森林里救了我,是哥哥帮了我,是哥哥把我养大,是哥哥为我担心,是哥哥照顾我,哥哥喜欢我,哥哥想要利用我,这些我都很清楚。
和你一起看过的动画片,无聊幼稚的动物变成的人,为哥哥看的书,还有结果到现在都还没能理解爱。
和哥哥一起玩过的排球,明明对手是个孩子,却用力到让我被砸摔倒在地上。
我……并不了解你。
就算是努力想要了解,最后也还是不了解你。
哥哥好像是为了我存在的,但是不管怎样,至少是曾经留在这里过。
所以就算是再无聊的人生都是有意义的,只要我还有记忆的话,所以你走吧。
那分明是喜欢啊。
席乐想,他却不愿说出口。
在这自己离开的近十年中,对方要过着怎么样的人生?已经会明白普通人生活的幸福和人们之间相处的开朗了,却还要活在世家的泥水中,任由自己被那些欲望、贪婪、敌视、憎恨纠缠,直到从现在面前这个沉默寡言却依旧还会微笑的孩子,成长为那个冷酷无情、傲慢散懒玩弄人心的渣攻。
你将他独自抛弃在此处。
但伊文只是看了席乐一眼,然后就在对方复杂莫名的眼神中重新走回了卧室里,然后躺在床上,直到感觉到过了一段时间后,外面的气流流动的声音。
终于走了。
伊文叹了口气,扮演一个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费劲,不过,对方能够推动时间线,他可没有这个能力,至少在收件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姑且终于能够肆意妄为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也算是,以逸待劳吧?……啊啊啊宿主你这样赶不上试演啊!!系统在心里催促着。
席乐气喘吁吁地跑在走廊里,恼火地回敬:我不是说让你叫我起床了吗,系统居然也可以睡着?要不是回到正常时间后他努力锻炼身体,就过去那个小弱鸡体质,这么激烈的运动,他早就心脏病发作倒在大厦门口了。
席乐真没想到,回到正常世界后,用了小弱受身体的他居然真的要继承原主的身份,作为一个娱乐圈新人不断寻找机会接戏、拍戏。
但透明新人存在感本来就低,又没什么通天途径,虽然他的演技还行,又有系统金手指加成,但是离系统催促的影帝崛起真的差了一大截,每次都苦哈哈地奔赴下一个试演场。
……昨天那个企划……唔!他匆忙中跑过走廊,因为完全没注意到,正好在转角处撞上了一个男人,刚听到对方被撞的一声闷哼,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却听到男人旁边的人惊慌地喊道:你没事吧,伊总?伊总?总裁?席乐在错愕下,立刻一惊。
这什么狗血的桥段?!傻白甜笨拙天真和霸道总裁转角遇到爱?接下来这位总裁是不是还要觉得我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清纯不做作,是不同寻常的烟火?席乐在心里吐槽着,正打算说句对不起糊弄过去,赶紧跑到试片场的时候,却听到对方暗沉的声音:你从哪来的?不懂得规矩吗?……啧。
这是何等……霸道总裁的话。
带着微妙的不爽的席乐无语地抬起头,却正好和捂着被撞的腹部、皱眉看着他的男人的脸对上,然后顿时就是脑子死机。
伊总……原来是他……吗!对、对啊!伊文!但是席乐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还没有他腰部高的小鬼居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以至于刚撞上的时候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虽然不同于常见的渣攻,那种偏向于女性式秀美的脸简直让人怀疑身份,却还是脱胎于过去的稚嫩,带着冷酷的威严。
黑色的碎发挡不住锐利暗沉的眼神,那双没什么感情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只要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就能让那人心里发憷。
他看上去其实是有些散漫轻浮的,符合年龄的风流,偏偏又带着一种接近这人反倒亵渎了他的自矜和禁欲感。
……难怪能够玩弄这么多的人心。
3、386!你压根没有通知我啊!!席乐在心里哀鸣。
系统颇为委屈:我也刚睡醒……但是时间暂时是不会因为他的悲伤停下的,伊文凝视着他的脸,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脸上浮现出他看不懂的复杂神情,慢慢睁大了眼睛,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面颊。
这、这下要怎么办?伊总?旁边的人却打断了这正好的气氛。
伊文像是突然才回过神来,被惊吓到一样收回了手,立刻看向身边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嗯,没什么,我们继续说刚才那个企划。
他就这样再也没有看席乐一眼,绕过他就离开了。
擦肩而过的距离是这么近,席乐甚至能够嗅到他身上柠檬味香水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这么近,却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刚才对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样子,他都要怀疑386系统数据错误,其实伊文早就把他忘了。
所以说这是闹哪样啊,386。
系统想了想:也许他是害羞?……席乐沉默片刻,吐槽,你的意思是我把一个高冷轻浮攻养成口嫌体正直傲娇?不过一直待在这里也不行,眼看着就要迟到了,他匆忙跑到试演点,才发现自己果然没赶上开始。
迟到带来的恶感和由于满心还想着撞见伊文那件事带来的走神,让他连自己最自豪的演技都表现差劲,只能沮丧地走出房间,觉得这次重要的片子果然又没接成功,回去还不知道要被经纪人怎么训。
但是、等到公布名单的时候,工作人员却突然告知他已经被剧组选中了。
席乐疑惑地让386仔细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刚才他表演的时候总公司的总裁曾经来过,而且看似轻飘飘地说了句这个艺人很不错,目光却一直望着他。
既然大Boss都发了话,人选自然也就毫无悬念地落到了他身上。
那些工作人员隐隐议论着又是一个伊总看上的人,他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几年里,伊文居然真的玩了不少艺人,但是基本上就是玩玩,没一个真心的,而且厌倦得极快,就算最长的也不过一个月。
而他的出现,就正处于这位伊总的空窗期。
席乐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能听见系统义愤填膺地说:渣攻果然是狗改不了吃X!玩弄别人!人渣!别这么说他。
席乐打断它的话。
伊文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发现自己的心里有些乱。
就算系统说过伊文的人设就是这样,就算是这样风流无度的行径,也不过是遵从人设罢了,和他重生前的那个男人没有区别。
但想起在走廊撞上时对方睁大的眼睛,席乐又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确定自己在伊文心目中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但是,虽然有白月光,并不影响一边怀念白月光一边寻欢作乐吗?席乐相信,一定……或许说,也许?也许伊文的行为情有可原。
但是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呢?他突然惶惶然地意识到,除了是渣攻的白月光之外,在跳过了对方人生的那么长时间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与那人的联系了。
☆、调戏渣攻的第四年份上个月那个艺人又跑过来了……秘书一脸为难。
赶走。
伊·霸道总裁·文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感觉身在这个仓促的世界上, 不用费脑子的地方就是一旦他的所作所为符合人设, 那就尽可以自由行动。
而他的人设——就是肆意妄为。
他将钢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 带着厌倦地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不识时务的人,直接赶走,我不希望再在办公场合处理这种私事。
是。
秘书回应,然后带着微笑地补充了一句, 已经到午休时间了,需要我打电话给餐厅送午餐上来吗?不用。
他站起来, 披上外套, 下午我不来了, 要去分公司那边。
分公司?秘书眨眨眼睛, 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和伊总的后宫差不多的娱乐公司。
也是,既然旧的去了,新的自然也要来,总裁的空窗期也维持好长一段时间了。
伊总哪里都好, 就是在情场上玩得太过头, 不过,对于他这种事业有成的男人来说,也算不上缺点。
他想起对方虽然沉默寡言, 却很能哄弄情人的手段, 倒是若有所思地憧憬了一下。
其实伊总过去都是玩得好好的,和平分手,对方拿了利益,乖乖走人, 就算沉浸于这位完美情人的魅力中,也分手得遗憾而坦然。
要不是这次的艺人刚分手不久就不知好歹,把自己绞进舆论泥潭里,走投无路地哭着想求援助,也不会这么不识相,以至于得到这样的对待。
不过呢,不议论上司是秘书的必要操守之一,她只是闲来无事这么想想,就继续忙于工作了。
伊文看了眼知会后便离开的秘书,有点无聊地再次把目光投在自己桌子上的报表上。
——席乐。
许久不见,看上去倒和记忆里一样。
也是,与度过了这段时间的伊文不同,他是拥有金手指,直接跳跃了时间线的攻略者。
虽然也会无聊地想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公平啊,但是隔了这么久再次看到对方,伊文的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兴趣盎然起来。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担心怎么为收件人布局的几年里,他玩得还是挺开心的。
来到伊文的童年时期,对方的目的是为了刷好感度,但是,既然他已经长成了攻略对象,那么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虐心值,看来接下来的流程是扮演一个被虐身虐心的悲惨对象了。
伊文筹划着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边也稍微打起精神,决定陪对方玩这场游戏。
毕竟敌在明我在暗,不如来看看谁才是感情赢家。
按照本世界他风流多情的人设来说,伊文已经习惯去自己旗下的娱乐公司做名义上的出差,实际上的猎寻新猎物。
虽然这种貌似整个娱乐公司都不是为了经营而是为了成为他后宫的感觉一直挺让伊文觉得好笑的,但是他也十分符合了这些要求——然后在参观途中,有个经纪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今天晚上会给他的总统套房里放一个惊喜。
伊文扬了扬眉,只是对身后的秘书示意,没说话,就当做默认了。
还能是什么惊喜?多半就是这次的攻略者席乐。
看来他们从席乐口中得知了这次重要剧本的获得过程,敏锐地感觉到伊总对自己分公司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艺人颇有兴趣,而决心将对方打包整齐,送往总裁的豪华软床上。
而席乐也自然十分愿意有机会接触自己的攻略对象,正兴致勃勃地和他的系统商量着怎么成功和攻略对象建立联系。
全然不知伊文已经独自一人,提前了一段时间来到自己预订的总统套房,作为不久后上演的舞台,布置好场景和道具。
他环顾周围一圈,确认没有问题,就满意地退了出去。
等伊总在外面和其他人一起进餐完毕后,以喝醉的样子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再次刷开房卡,就能感觉到里面的情况已经不一样。
有人进来了。
他装作醉得厉害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
席乐已经等了很久。
一边在心里和系统抱怨着这也太早了吧我都没能吃晚餐,一边无聊地揪着身上特别挑选让他显得特纯洁无暇娇嫩欲滴水仙花的白衣服,其实满心只想着穿上T恤去路边摊吃火锅烧烤。
拿出点敬业精神,宿主!系统努力给他鼓劲,等到你重新吸引渣攻的注意,就能够获得无数宠爱,安心等着被捧上影帝然后好好虐心啦!总觉得这样很人渣的样子……席乐吐槽。
这是渣攻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他一边把原主当做替身甜言蜜语一边在外面勾三搭四,怎么会导致原主出车祸身亡!系统还在巴拉巴拉说着,席乐嗯嗯地点头,漫不经心地其实没怎么听,心里还在想着路边烧烤。
直到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心里慌乱地意识到这段时间一直想着怎么做任务,他对于(在伊文看来)隔了那么久后的相遇后要说什么……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是,伊文却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走进来,而是在席乐的慌乱和说不上来的期待中,转身走进了浴室。
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是水流从喷头里涌出来溅在地上的声音,在席乐的一脸懵逼中,他听到浴室里面略带疲惫的声音:把衣服穿上,有什么东西自己收起来,去睡沙发,床是我的。
……哈?席乐没反应过来情况,而迟迟得不到他回应,里面的人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听不到吗?我没心情上你,你只要闭好嘴巴,在这里好好呆一个晚上,明天出去告诉别人你有多让我满意,你要的东西就都能拿到手。
席乐沉默片刻,对系统说,这情况不太对啊,386。
貌似应该和阔别多年的白月光来一套相爱想杀虐心三连的渣攻……很没兴趣的样子。
系统同样是……的状态。
席乐认真分析情况:他阳痿?说到这里时,他还有点担心,毕竟阳痿对于正常男人可是不能接受的巨大打击,何况是长大后心高气傲的伊文。
经过小时候的相处,让他对那个沉默寡言的孤独小孩放下来根本不可能,哪怕对方长大后好像就真的长歪了——不,应该说是按照原剧情长大,他却总是忍不住拿出哥哥照顾弟弟一样的态度。
渣攻必须,呃,强健有力,这是不可能的……然而系统也颇为不确定的样子。
席乐还是没有回应,纠结着自己要怎么搭话,伊文也就没再和他说话,只是自己在里面洗干净后,披着浴巾走了出来。
他的发丝都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冷淡的黑色眼睛毫无感情地抬起看了席乐一眼——然后就怔在了那里。
席乐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伊文犹带着水汽般,湿漉漉的平静声音:是你。
呃,是我。
席乐犹豫片刻,有些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要怎么和这长大后的霸道总裁搭话,你果然还记得我?伊文?我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后你还会出现。
伊文移开了目光,声音冰冷暗沉,你就这样突然地就出现了,也是这样突然地就消失,现在回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变老,你是怪物吗?但是我明明查到了你的消息。
他露出一个嘲讽……或者说,自嘲的笑容:和之前的神秘相比,多么详细的资料。
父母双亡,依靠演戏为生,但是在整个娱乐圈都默默无名的小人物,除了脸没有地方拿得出手——然后在一个月前开始展现出了演戏的惊人才华。
听着别人形容自己这靠着系统金手指开挂的一个月,席乐有些心虚,犹豫了片刻后,说:他们让我来见你……可是你为什么拒绝,那个,嗯,你知道的?他努力用显得柔软脆弱的眼神看着伊文,说,你不该拒绝,他们都说……我放荡无度?伊文打断他的话,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风流多情?我童年缺少爱,所以就渴望从别人的体温里寻求温暖,还是个专喜欢阳光俊朗貌美青年的变态?面前的人还是一副冰冷的态度。
但是……席乐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的情绪其实非常糟糕。
他下意识没说话,只是用眼睛注视着伊文,直到对方的情绪在他温和的注视下逐渐平静下来,才说:但其实你都没做。
面前的人和他重生前的产生了偏差,席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自顾自地继续下去,你只是在给其他人看,为什么?伊文没有回答。
他在盯着席乐,而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到有种寒气从脚后跟冒上来的感觉,他坐在床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看到伊文大步走过来,在他错愕的眼神里揪住他的衣领,然后把他整个人扔在床上。
伊……!声音被堵住了。
席乐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面前吻住他的男人,想要挣扎,却被对方按在床上,无法反抗,只能感觉到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沐浴露的淡淡香气下依旧没有洗掉的酒味,还有那种狂乱的情绪。
作为一个还在新手任务时期的攻略者,这还是席乐第一次被人亲吻,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完蛋,我的初吻没有了,而是他果然长大了啊……宿主,现在可不是当好爸爸的时候!系统在心里疯狂催促,快点挣扎!玩欲拒还迎!挑起他的火气!然后趁机发生关系,一夜迷乱!成功刷高渣攻的好感度,方便接下来的虐心!但这样我就是心机渣受了喂?!席乐在心里吐槽着这貌似不太对劲的逻辑,却注意到伊文在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后,也逐渐没有了动静。
他松开了他的唇,却还是拉着席乐的衣领,只是把头枕在青年的胸口,一言不发。
……伊文?席乐犹豫着问。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他。
但是,席乐却惊讶地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湿意。
3、33386,席乐磕磕绊绊地在心里慌忙呼叫援助,他他他他他哭了?!这这这要怎么办?!然而他的系统也像是被惊吓到一样呆滞着没有任何反应,如果面前有个实体,席乐都怀疑它会在面前过热死机。
求助系统失败,席乐只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直到感觉到趴在胸口上的人急促的呼吸逐渐放缓,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他,让他躺在床上。
……睡着了啊。
他摸了摸伊文的头,感觉没有发烧,应该是喝了太多酒导致的困倦。
我失败了,386。
席乐沮丧地宣布,本来是一个能够拉近和渣攻的关系的好机会,结果却被他自己给弄得一塌糊涂,现在他总不能强行把伊文叫醒和他相爱相杀吧?他小心翼翼地让伊文躺在床上,因为对方只被浴巾包裹着的躯体被拉开时露出的肌肤而迷之脸红心跳,尴尬地觉得记忆里的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把浴巾拉开的手却触碰到男人的肌肤,而席乐听见伊文在梦中一声低低的闷哼。
……?他诧异地看着自己触碰到的地方,本来打算一拉开浴巾就立刻把被子盖上的,咳,娇羞也忘了,只是盯着刚才触碰的肌肤。
伤口。
那是一道很明显的,被划开的伤口。
旧伤还没有痊愈,却在上面又添加了一道刻痕,所以才会导致伊文刚才在睡梦中因为疼痛而带来的闷哼。
席乐沿着手臂往上看,但是那上面却不再是刚才他因为窘迫而慌乱瞥过时随便扫过去的肌肤,这样仔细去看,他才注意到上面有多少细小的刀伤。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那些伤口,直到伊文因为寒冷不适地哼了一声,才给他拉上了被子,然后坐到床下面的地毯上,抱着头,沉默着。
宿主?386终于从死机状态下回来,疑惑地叫他。
……我好像做错了,386。
席乐仿佛喘息般的低声说道。
还没等386反应过来,他突然蹭地一下站起来,在这个专供伊总平时带人回来住的长期总统套房里翻找起来。
因为伊文平时都是带人来这里,所以这个总统套房可以说是他的专用包间,到处都是他生活的痕迹。
所以席乐也很快从抽屉里找到了他虽然预料到却并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大堆的,简直可以用袋子装起来当饭吃的治疗自残型心理疾病的药物,还有,数据难看的心理素质表,以及推荐药物治疗的心理治疗报告。
他瞪大眼睛,注视着上面大大的确诊自杀倾向的红章。
哥哥?席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拿着那张报告慌乱地转身,往后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男孩子,那个有着黑沉沉的,仿佛海洋上的夜翼的眼睛的孩子,就这样站在卧房的地毯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与那冰冷的神情不符得怪异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吗?你来让我死吗?席乐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撞上身后的落地柜,差点摔倒在地上,痛得闷哼一声,却还是慌张地抬头去看对面,但是那个孩子已经完全不见了,在地上的只有暗色的地毯,还有躺在床上的,成年的伊文。
3、386……席乐在发抖。
他在急促喘息,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我还在害他,我让他去死,我让那个爱着我的孩子去死……!他全都知道,他就在那里!386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宿主看到了什么幻象,但这不妨碍它察觉到宿主失常的情绪值,慌忙安慰:那都是假的啊!这个世界是非常正常的人类社会!冷静点!但席乐只是捂着自己的头,摇了摇头,咬紧了唇,直到血流进嘴里也还是感觉不出来。
☆、调戏渣攻的第五年份席乐在床边独自坐到了天亮。
……感觉实在是太沉重了。
终于, 他叹了口气, 对系统说, 我觉得我还没有夺取别人生命的觉悟,想起他会死我就特别难受。
他带着迷茫地低声念着,……为什么?你来到这里不就是虐身虐心的吗?系统对于宿主的情绪变化完全理解不能。
它没有正常人类的三观和情绪变化,在系统看来, 自己存在于世,就是要带着攻略者攻略和打脸一个又一个的渣攻, 然后让他们痛不欲生, 为自己做出的惨无人道的行径后悔终生, 以至于自杀谢罪。
唉, 攻略者就是太年轻了,这毕竟是他进行的第一个任务,等到多跑几个世界就好了。
系统理所当然地想着。
不过它还是安慰道:也不是非要渣攻自杀不成,只要虐身足够, 没必要专门刷最高奖杯。
席乐疲惫地摇了摇头。
他正要继续说什么, 却听见身后压低的喘息声,慌忙回过头去,看到伊文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眼神迷茫地在周围扫了一圈, 直到察觉到他的目光,停在席乐身上。
在席乐紧张的注视下,伊文的眼睛很快变得清明,仿佛并非刚刚醒来, 而是清醒已久,只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那个……席乐真是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加尴尬的情况了。
但是伊文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站起来,从衣柜里取出定制西装,很快穿上衣服,一丝不苟地将衣袖和领口整理好,又从那个满身伤痕、痛苦战栗得会在席乐的胸口啜泣着的人,变成外人眼中虽然风流却十分有才华和能力的总裁了。
他一言不发地正要从门口离开,却突然停下脚步,那个剧本会是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席乐才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沙哑,我会增加投资,让他们把你提成主角。
系统在心里悻悻地说:好吧,虽然过程不太一样,不过支线任务目标达成了。
让他离开——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那就放他离开吧。
明明意识如此劝告自己,但是看着伊文那冰冷无情的侧脸和望也不望过来的深黑色眼睛,在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怎样的蠢事前,席乐已经快步上前,拉住了伊文的衣袖。
黑色的眼睛猛然睁大,惊愕地转过头来,盯着他。
直到这时候,席乐才突然意识到,对方其实并没有变,明明就从那个沉默寡言又死别扭的臭小鬼变成了外人眼中轻浮傲慢、仰仗着家族势力为所欲为的总裁,但是,那些小小的细节,比如——在被惊吓到的时候,像是猫一样不安又惶恐地盯着对方的小习惯,这种细节从来没有变过。
他就是,伊文啊。
伊文。
席乐斩钉截铁地,像是宣告着什么事实一样叫他名字。
……什么事?伊文别扭地移开眼睛。
他紧紧皱着眉头,一副想把衣袖从席乐手里拉走的不耐烦的样子,却只是在隐藏着心里的迷茫罢了。
席乐为这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而笑起来,突然靠近,在伊文睁大的眼睛里轻轻亲吻了他的面颊。
早上好。
他说,……还有,好久不见。
男人在盯着他。
然后,再次移开了目光。
……好久不见。
带着别扭地回应。
你好厉害啊,宿主。
系统看着再次回升的好感度条,感慨。
——于是席乐终于成功接近了他的攻略对象。
长大后的伊文确实和他记忆里的相差很多,但是自从席乐出现后,他似乎真的完全放弃了过去在外面的风流花心,在外人的眼中简直就是转性了一样,专心致志地捧着他新看上的艺人。
资源、作品、奖项、名誉。
明明索求无度,但只要是那个艺人席乐要求的,昔日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其他艺人的心的伊总就会把他需要的东西全部给他。
很快,席乐就看着自己的事业线和感情线不断上升,很快就出品了一堆叫好又叫座的作品,凭着阳光无邪青年的人设,很快收获了大批的粉丝。
而伊文总是会出现在他演戏的片场里,静静旁观着他的拍戏。
虽然系统告诉他这时候就应该吊着渣攻,学会着欲拒还迎,让他知道自己也没那么重要,但席乐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忍不住跑到他身边,和对方愉快地聊着最近在片场里遇到的各种事情。
如果谈到什么有趣的话题,席乐就会笑个不停,于是伊文看着他的笑容,就微微笑了。
那是与他展现在其他人面前不同的,真实的笑意。
每当看到那样的笑容,席乐就会从心里生出一些希望和期许。
但是没有用。
伊文依旧每周都会去看心理医生,还是在暗地里不停地吃药,不停地自残,对于这些,虽然装作一无所知,其实一直在暗地里看着的席乐,全部都知道。
……我在干什么。
每当系统抱怨他的进度不给力的时候,席乐的心里就会生出些迷茫。
对于伊文的自杀冲动,他应该乐见其成才对,甚至不往里面助推一把都算是不够敬业了,为什么心里反倒会有相反的……期望?伊文睁眼,伊文看他,伊文微笑。
但是他却从那样的笑容里,复杂地感觉到痛苦来。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吗?为什么,你还是那么痛苦呢?你为什么不开心地笑呢?所以——你真的爱我吗?多少次,席乐想要伸手去拽着对方的衣领,愤怒地质问伊文这个问题。
但最后在伊文在察觉到他长久的注视后,疑惑看来的目光里,他却丧失了这样愤怒的勇气,只能挽着自己总裁的手臂,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扮演着柔软小白的攻略受形象,若无其事地说着:来拍张照吧?但是时间并不以他的意志推演,随着任务的一步步进行,席乐终于刷满了事业线的星运值,成功地在某项就连国际上都颇有影响力的奖项上,获得了影帝的称号。
名利双收。
这倒是符合了那个被他穿越的九流小艺人的愿望了。
坐在颁奖仪式下的特邀嘉宾席位,伊文冷眼打量着在台上领着奖、笑容灿烂卖着阳光无邪人设的席乐。
所以说虐渣这种东西的存在价值到底是什么,他还真是不太能理解,不过就像是他在一个个世界里给收件人们送达着命运所说的应该属于他们的命中之物一样,都是毫无价值的无聊事情罢了。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意义,到最后不过是满足一时的念头和欲望。
不过虐渣这种事情还真是奇妙,因为知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因此就带着知晓未来者的优越,对着还未发生的事情定罪。
扮演着审判者的角色,全凭着个人的意志,对还未发生的事情进行惩罚。
就算是在司法上,都默认还未发生的事情不可定罪,就算是主观故意都要根据预备、中止、未遂来减轻或从轻处罚,而过失的案件只要没有发生和造成损失,就永远不会成立罪名。
可是只要是虐渣的话,就心安理得地扮演着一个居高临下的道德优越感和先行的审判角色。
放手比不断的纠缠有意思多了,真正属于人的一生,就绝不会为了别人而活。
不论是爱情还是憎恨,就算给予平等的感情,最终也要骄傲地活下去,绝不给予偏激,也绝不仰赖。
没有人是非要依靠着别人活着的,也没有人面目模糊除了去爱着某个固定的人就没有任何存在价值,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就算他在某些世界里扮演着那个所谓渣人的角色时,也从不犹豫。
你必定能够活下去——虽然背负着痛苦,却一定能够活下去,而且某天,也能够挣脱这样的羁绊,重新将经历变成记忆吧。
但是,就算做不到的话,他也不否认自己带来的痛苦。
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什么好评价的,也无法带着优越感判断对方行为的价值,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大家都在玩着感情游戏。
……不过怎么说呢,第一次扮演这种被人渣的角色,还真是有点有趣啊。
伊文微微笑着打量着正在上面说着颁奖词的席乐,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却感觉到旁边突然有个人坐下来。
诧异地抬眼看去。
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性,大概是哪个参加颁奖典礼的外国影星吧。
伊文回忆了一下,没从自己认识的人里识别出来,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拉起嘴角,要回给对方一个礼貌温和的微笑。
结果唇瓣却被那纤细柔软的手指给压住了。
在伊文诧异地注视下,女人笑盈盈地对他说:不过,只有在你真的笑的时候。
虚假的笑,没有你真的笑起来好看。
真正的笑容可不是随便就能露出来的呢。
伊文礼貌地移开了头,让对方的手指从自己的嘴唇上移开,遗憾地对对方说道,更何况,你需要知道,笑容是最不需要代价向对方展现友好的方式,很少有人会对我的笑说出太虚假这样的话。
当然。
女人看着他,由衷说,就算你虚假的笑,也非常好看,没有女人能够逃避你的魅力吧……也许也包括男人?伊文轻笑一声,包括你吗?女人对着他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也许你对我笑一笑,我就会向着你交付我的心呢?那我可不需要。
伊文忍不住笑起来,他指了指台上的席乐,散漫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样,他也很帅吧?女人闻言看了看席乐,然后突然一笑:的确是很帅……但是他似乎对我不太友好呢。
伊文楞了一下,顺着女人的眼神看向台上,才注意到席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在紧紧盯着这个方向,虽然还在爽朗地说着自己的获奖感言,但是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对。
就像下一瞬间就要从台上冲下来一样。
伊文耸耸肩:也许只是他欣赏你的美貌。
您十分有魅力,小姐。
也许他更欣赏你的美貌。
女人带着笑回敬了他,然后,在周围的掌声——大概是因为席乐的获奖演讲终于结束了——中,突然靠近了他,附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在伊文惊讶瞪大的眼睛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离开了。
结果强撑着感谢了好几个致谢的同行,挤着过来却正好撞上这一幕的席乐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他急匆匆坐到伊文身边,看到他依旧抚摸着嘴唇,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舒服。
你怎么能让她吻你。
席乐不快地说,如果让摄影机拍到了,可不是什么好新闻。
我有过很多情人,这不足以让我上头条,席乐。
伊文平静地回答他,不过这次大概会煞有其事地声明我终于结束了难得的痴情状态,再次开始滥情找新欢。
……又来了。
席乐皱着眉头。
伊文常常会陷入这种仿佛自暴自弃一样的状态里,仿佛第三人一样嘲讽自己的人生,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点,只有在席乐面前,才会显露出一些迹象。
他应该感到窃喜才对,这说明渣攻信赖他,愿意在他面前展现出真实的自己,以及,他是不一样的。
但是席乐不喜欢这种事情。
明明是他想要做到的事情,席乐却一点都不喜欢这件事。
他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戾气,努力笑着,说:但是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不是吗?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他从来没有对伊文说过,这么多年里他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年龄的原因,伊文也从来不追究。
或许他是知道的,按照他的势力,轻轻松松就能够查明作为席乐这个曾经不入流的艺人的身世,更何况随着席乐的名气提升,他如何家室清贫、如何在几年娱乐圈底层沉浮然后突然崛起的事情,已经作为一个励志的事例在粉丝和网上流行。
能够当作文素材的那种,可以说是很有用了。
但是,对于伊文来说,似乎他从来不在乎席乐到底是从哪里来,也不在乎他曾经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这就是渣攻降智光环啦!系统和他信誓旦旦地担保着。
但席乐反倒觉得总有种让他说不上来的不安和惶恐。
……仿佛,那个人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伊文静静地看着下一个奖项的获得者正发表着自己的获奖感言,侧脸看过去,和小时候一样黑沉沉的眼睛,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一般,夜翼般吞没一切倒影。
然后,席乐听见他用很冷淡的局外人的语气说。
你知道吗,席乐?小时候,我曾经希望过自己死掉。
☆、调戏渣攻的第六年份刀叉切着牛排。
咔嚓咔嚓。
安静, 只有刀刃碰到盘子的声音。
席乐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伊文, 而后者察觉到他的注视, 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口感怎么样?之前合同的商业伙伴推荐的餐厅。
那英俊的总裁带着些关心的神色, 问,不喜欢吗?能让素来多情轻浮的伊总守身如玉, 还这样关怀备至, 若是让别人看见了一定会被惊吓到吧, 而后, 就是对居然能够让这明明无比风流、却依旧让人觉得如同高山雪莲般的人露出这样柔和眼神的家伙感觉万分嫉妒。
更何况,谁都知道伊总已经找到了真命,死心塌地地不接受任何其他人了。
但是席乐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烦闷感。
气氛……太压抑了。
和伊文单独相处的时候,有时候总会陷入这样的压抑里, 明明对方表现得专情又关怀备至, 但他总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
更何况,正因为他非常清楚这种压抑的原因,因此才更加觉得烦躁。
偏偏席乐的心情已经足够糟糕, 系统还在心里喋喋不休:宿主, 那个啊,我刚刚看了一下渣攻的好感进度条,已经成功刷满了唉,事业线已经完成, 现在就是开始着手准备虐渣了……虐渣?席乐手里的叉子在盘子上不小心敲了一下,尖锐的声音。
他正打算惊愕地质问系统的话,却看到伊文在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诧异且担忧看来的眼神,赶紧慌乱地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然后继续追究自己心里另一个声音。
他现在已经够惨了,还要虐他?系统在席乐心里可怜巴巴地说:但是渣攻就是渣攻啊,如果你不虐他身心,我们就没办法完成任务…………如果我不做任务会怎么样?那宿主就要永远待在这个世界里了。
系统诚恳地劝他,这样很惨的。
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席乐迷茫的眼神扫过正切着盘中牛排的伊文,心乱如麻。
留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也被他当做游戏玩弄的世界?更何况渣攻对于宿主来说终究只是一个攻略人物而已,对于独立出这个世界的宿主来说,就算他死了也不算真的死了嘛,系统笨拙地试图说服他,这种局限只是对于只能顺着同一条时间线走的凡人来说,像是宿主这种可以依靠我随便跳时间的特殊对象,实际上人是死是活,没区别的,总有一个时间点里,渣攻还活着嘛……这什么鬼理论。
席乐只觉得想笑。
席乐?伊文在叫他。
脑子里的系统还在催促着他早点虐渣攻,席乐茫然而慌乱地抬起头,做贼心虚地回答:怎么了?男人黑沉沉的眼睛在看他。
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吧。
他察觉到什么了?!在席乐惊恐而睁大的眼睛里——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的。
那,轻浮却冷漠,多情又无情的男人,却在他面前露出一个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微笑,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啊。
如同扎在他心里的刺一样。
本该是甜蜜的话,却让他作呕,恶心得就连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真是愚蠢。
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愚蠢啊……愚蠢得明明对想要伤害他的人,都能够这样的温柔。
但他只能苦涩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什么。
等到这场宴席结束的时候,席乐的退场慌乱得简直就像是逃离,伊文带着困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低下头来,悠闲地用餐巾擦着嘴。
好了,接下来要去做先行准备。
毕竟……他可没有系统的金手指能够抵制痛觉,为了降低没有必要的痛苦,果然还是精心制作出伤痕的表象比较轻松。
不过……果然席乐的系统是依靠探测心理来判断好感度,就像是测谎仪,只要适度调控心理,然后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在合理的幅度,就能够应对一样,对付探测心理的技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模拟自己的内心世界,简而言之,欺骗自己。
我爱着他。
我憎恨他。
我渴望他。
为自己假设出一个人格的表象,发自内心的为了爱憎动摇和痛苦,真实的自我却成为了在身体外的外在,冷眼旁观着剧目,等到结束的时候就能够轻而易举地重新把这样虚伪而浅薄的人格抹掉。
不过是扮演罢了。
只要依靠着这种方法,针对心理上的,不论是好感度还是痛苦,都能够应付。
舞台已经准备好了。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个舞台上的演员了。
可是……席乐,你准备好了吗?席乐最近正在忙着一部原著IP相当有影响力的电影拍摄。
按照公司对这部片子的希望,他本应该用这部片子再拿到一座影帝。
但是,因为是从IP改编,相当注重粉丝效应,本来是打算让席乐和这部片子的女演员在戏外炒点绯闻,卖点粉丝萌得尖叫的绯闻的。
但是,当制片方带着方案过来找席乐的经纪人时,后者也只能带着为难却又隐隐炫耀的表情,对他们暗示席乐没法做到这件事,因为他背后的金主伊文绝对不会同意。
那个……伊总吗?制片方惊骇不已,暗地里腹诽着难怪这位影帝最近崛起得这么快,原来是有个钢板硬的金主。
他正遗憾地正要离开,却看到正坐在后面的躺椅上的席乐坐了起来,摘掉脸上的墨镜,露出一个会被他的粉丝看得尖叫窒息的微笑。
我知道。
他漫不经心地说,不就是绯闻嘛,我同意了。
公开场合下的亲密,社交媒体上的交流,综艺节目上的玩笑,在大众都习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后,偶尔也会一起在媒体上开几个颇带颜色的玩笑。
虽然最初确实是掉了一批女友粉,但席乐从开始走的就不仅仅只是偶像派,而是以颜值和演技同时挑战的事业线,何况还有系统帮他打开金手指,很快就及时止住舆论。
在这个事业已经依靠系统稳定的时期,用不了多久,席乐的粉丝们就习惯了大吃狗粮,日常在两人的亲密交谈的微博评论里尖叫。
微笑,侧脸,宠溺的眼神。
但是伴随着这样维持的甜蜜,却是席乐心里越来越不安的感觉。
伊文出现得越来越少了。
不,倒不如说在那次他在微博里对那个女演员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含糊其辞后,伊文就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明明以前都会来片场看他,都会问他最近的情况,带着笑容和他说着最近在生活和事业里的事情。
席乐有时候倒是情愿对方再次恢复过去风流花心的样子,在外面寻欢作乐来报复他没有一句解释的出轨。
可是,什么都没有。
比以前更加空荡荡的,安安静静的,照样会去公司,照样不来看他,就像是深谷一样,就算把石头丢进去,也没有任何回响。
空落落的。
他在休息的时候躺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迷茫而无聊地玩着手机,越刷微博越无聊,打开相片,里面有个单独出来的相册,全是他和伊文的相片。
相片里,他靠着男人的肩膀,正用手拉着对方的衣袖,对着镜头灿烂的笑着,伊文则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才按下自拍键的瞬间,才迟钝而惊讶地向着他看过来。
恋人般甜美。
席乐的手指突然顿在自己带着放肆的笑意的眼神上,持久,然后露出一个苦笑。
开什么玩笑。
这种完全沉迷于爱情的愚蠢家伙的眼神。
他心烦意乱地关闭了相册,拉开信息,皱着眉头删掉了那个女演员刚给他发的消息。
明明都说了绯闻是绯闻,私底下别来缠我。
他带着些不耐烦的表情,正要给导演发条信息说下午不想去片场了,却无意点到了和伊文的通讯记录。
系统突然惊愕地想要阻止他:哎,等等,宿主……!![我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现在想想,果然女人还是比男人好,和你在一起太奇怪了,不能结婚,也不能延续后代,而且,同性恋的事,要是被我的粉丝知道了,一定会认为很恶心][我们分手吧,伊文。
祝你幸福。
]……席乐在愣神过后,咬牙切齿地叫道,386!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有发过这种消息,妥妥是386嫌他进度太慢直接自己下手推动虐渣进程!然后系统已经怂得缩到他意识里假装我不存在我不存在.jpg。
席乐气得嘴唇都在抖,他反复看着那三条信息,注意到消息的发送时间正是伊文联系他的最后一天。
那时候……他的声音很疲倦。
可是席乐把这当做虐心的步骤之一,带着复杂的心情,就这样放着不管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反复地看着那些消息,下面没有回复,但是席乐知道那个人必定是看到了,从小时候就极端依赖着他的伊文,对于他的任何消息都会万分关注。
我……到底在做什么?总是扮演着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双重角色,就算内心里有什么情感,但是什么都不去做的话,不就是毫无意义了吗?!席乐蹭地一下站起来。
和剧组请假,开着车匆匆从片场赶回伊文的家里。
初心攻略者席乐,到这个时候才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实。
这样的话……比起被系统说是渣攻的你,我不才是一个渣受了吗?在他们重逢后不久,伊文就把自己家里的钥匙交给他了,只是席乐不喜欢这个家族的府邸里沉郁的气氛,从来就没有去过。
感觉古朴的府邸。
里面的布置明明都是很新的,也并不是那种历史悠久的古堡,仆人也把里面清洁得赶紧,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里流泻下来,让灿烂的光明在房子里满溢。
但是,感觉却太过冰冷陈旧了。
漫步在其中,席乐才突然意识到是这里的气氛本身就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总觉得充满了孤独和戾气。
……伊文他,在父母过世之后,就是一个人在这个地方长大的啊。
匆匆沿着走廊向上,他撞开卧室的门。
在卧室里面的,是,挂满了屋子的照片。
全都是他们两人的照片。
还有躺在床上,低喘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男人。
屋子里有血的味道,席乐迷茫的眼睛在房间里环绕,直到在床架边定格。
有鲜血,鲜血正从床架上不断留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就像是思维被切断一样,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定格,然后,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采取了举动。
他冲了进去。
他拉起了伊文的手。
全都是、鲜血。
席……乐……那以模糊的眼神,注视着他,微笑的人,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结果伊文就这样进了医院。
如此大的财阀的总裁因为自杀而被紧急送医,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差点就要死亡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影响公司的股市,所以整个公司的高层都动员起来,紧急进行舆论封锁和事态抢救。
但是这一切对席乐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始终坐在紧急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喘着气,睁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白色的地板。
伊文其中一个秘书曾经来过,却并未和他说话,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后,发出哼的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但是席乐倒是情愿她对自己讽刺几句。
那个,宿主啊,你本来差点就要完成任务了……系统虽然有自己貌似惹怒了宿主的认识,却没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觉悟,还对着席乐喋喋不休,虽然现在渣攻还没有对你说我爱你,但是只要他自杀,勉强也能够得到一个B评价,完全没有必要救他啊……是啊。
如果我不去救他的话。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匆忙慌乱地冲进他的卧室的时候。
伊文他,本来应该躺在那个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得到他——或者说,得到我情愿的死。
后来是过去了多久。
护士过来的时候,说病人已经清醒过来了。
可以去见他。
席乐睁着迷茫的眼睛,迟钝地看了眼护士,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打起精神,拉着自己的身体到卫生间里,用水清洗自己苍白憔悴的脸。
至少要让伊文看到生命力的活力才行,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才行。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鼓劲,露出一个如同平时一样爽朗的笑容,强撑着想要逃离的冲动,逼迫自己走进了病房——病床里的男人,正靠在那里,眼睛注视着窗户外面的湛蓝色天空。
那张曾经带着肆意轻浮笑容,桀骜不羁的面容,再次恢复了席乐真正熟悉的小时候的面无表情,毫无情感,在察觉到他的脚步声后,黑沉沉的眼睛向着他看来。
席乐差点就要夺路而逃了。
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孩子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直到伊文开口的时候,才被从幻境中拉出来。
席乐。
男人叫他的名字。
席乐走到病床边,坐在柔软的白色被子上,迎着男人暗沉的黑色眼睛,突然伸出手,小心地触碰着他的眉眼,小心地描绘着,像是安慰,又像是惶惑不安。
就像是,触碰着某种一旦用力就会碎裂的东西。
伊文发出了很轻的声音,然后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就这样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遮挡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在喘息。
席乐察觉。
不要……看我。
那很轻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要看我。
按住他的眼睛的掌心在不断湿润。
可是那个男人的嘴角却在笑。
别看我,席乐……别看我。
386在意识里胆怯地对他说,渣攻的痛苦值正在不断上升。
直到这个时候,席乐才突然惊觉。
那就是痛苦。
被他攻略的这个人,在痛苦啊。
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的,依赖着别人的痛苦,活着的,怪物。
☆、调戏渣攻的第七年份痴汉、忠犬、黑化、病娇。
跪舔、哭嚎、求抚摸、要补偿——席乐在和他不断的相处中, 渐渐了解了, 这些对于伊文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他虽然被系统定义为十恶不赦应该狠虐的渣攻, 但是在情感上却十分克制。
对于自己的感情总是秘而不宣,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冷酷而残忍。
虽然对于别人的感情十分轻慢,但比起对待外人, 却更加不把自己当回事。
席乐渐渐了解了,为什么伊文会被说是渣攻。
小时候的感情让他不愿意相信世界上存在有真正的爱,也不相信他人的善意。
就算是那个傻白甜原主存在的原世界里, 伊文——所谓的渣攻——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和其他人玩着感情游戏, 从这样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所谓情人关系里,获取短暂的欢愉和慰藉。
所以不要对他说真情, 不要纠缠,不要声明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要视而不见。
因为那个男人不会相信, 或者就算他在内心已经相信却依旧不会承认。
当他对什么人交付出爱意的时候, 就连爱的词语本身都会让他感觉到痛苦。
对于不相信任何人的他而言,爱就是痛苦, 因此与伊文交流爱,就是往他的身上刺上深及骨头的一刀。
这样的人, 就是系统能够认定的渣攻。
我知道了。
对着过来表白的傻白甜原主这么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将另一个情人抱在怀中的总裁带着无聊的表情,全然不知道自己因此被虐渣系统给选上。
知道就够了。
过多的东西,是不能要求的……因为那便是伤害。
伊文?走进病房里, 手里提着被保温盒装着的鸡汤,席乐指了指自己手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叫着病床上的人,我做了鸡汤,你要吃吗?黑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既然拿过来,不就是给我吃的吗?在沉默片刻后,伊文看着他,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逆着窗外阳光的脸,他的笑容让席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捞了捞,像是本来就幽深的湖面,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掀起了涟漪,一层层的,镜面一样的表层也水光般破碎。
当然啦,就算我不吃都会给你吃。
席乐挤到伊文身边,对他挤眉弄眼,不过……你吃肉总舍得给我喝一口汤吧?伊文做出认真的样子,思考了片刻:嗯,我可以考虑一下。
太过分了吧!席乐夸张地抱怨着,看到伊文对着他露出微笑。
……越有怎么样的痛苦就越是忍耐。
面前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明明在他的面前,现在就是在笑着,没什么阴霾,仿佛之前那个自杀的经历,都已经释然地放下来,不再在意。
但是那不过是表象而已。
每当看见他笑起来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的席乐,总能够从自己心里听见系统怯怯地提示他,渣攻的痛苦值又上升了,然后只能把自己冷却希望的心收拾一下,努力地、重新地展露出更多灿烂的笑容来。
不要让他察觉。
虽然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宿主情绪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但是眼看着再这么拖下去,宿主的任务一定会失败,系统只能硬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头皮,催促他快点让伊文说出我爱你然后去死。
我爱你。
这样的话,对于伊文来说,是可能说得出口的吗?席乐一边和伊文笑着说最近在剧组里遇到的趣事,一边整理着吃完的保温盒,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心里纠结着,最终还是在系统的催促里,自暴自弃地对伊文说了再见。
下次再说吧。
下次,再下次。
但是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伊文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席乐惊愕地回过头,正和对方黑沉沉的眼睛对上。
然后,他听见伊文说:到时候了吗?什、什么?席乐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地装傻。
一直以来我都能够听得见……在你的脑子里说话的那个声音,那个存在,虽然不是很明白那个到底是什么,但是席乐你……希望我去死吧?……不是。
……我不希望你死。
但是,想要说出来的话,却全部都卡在喉咙里,只有一片空白,睁大眼睛看着伊文,只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充满铁锈一样变得生涩得要命,什么都说不出来,也做不到。
系统还在脑子里疯狂尖叫。
不可能!渣攻不可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的!他就应该接受任务爱上宿主然后被虐就好了,怎么可能听到我的……!谁知道呢?伊文很轻地回答那个他本应该看不到的人,但是他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呆在原地的席乐,微微笑着,轻声说,小时候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很奇怪,世界上居然有能够发出两种声音的人,其中一个声音还是除了我以外都听不到的,或者说,就连席乐都以为我听不到……难怪啊。
席乐迟钝地意识到。
难怪分别的那个时候,他居然能够察觉到,其实我已经要离开了。
他早就知道一切。
……为什么?席乐的声音干涩,既然知道我是有目的才来找你的,为什么不赶走我?黑沉沉的眼睛在看着他。
日光斜照着伊文的脸,让席乐突然想起他带小时候的伊文去游乐场里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日光在他的脸上照出金黄色的凄冷的颜色。
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就依旧带着那种,不符合年龄的,仿佛随时就会泯灭在日光中的沉默与决绝。
男人很轻地回答他:……因为席乐,是为了让我爱上你,才来的,不是吗?——他过于祈求温暖。
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不相信任何平等的感情,如果有什么人来爱自己的话,就一定是要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
可是人们已经如此心怀叵测,却又偏偏隐而不说,这种不安定感让他痛苦,到最后,反倒是只有因为能够听见心音,而最为清楚到来目的的席乐,是他最为容易接受的。
分明什么爱都不相信,却又想要获得爱,过于祈求温暖,因此对于虚假的温暖也沉默不语。
但是他不会说出我爱你,因为心知肚明,一旦说出我爱你,给自己的世界带来虚假的温暖的人,就会仿佛泡沫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席乐呆滞地看着他。
到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里留下来的只有一片空白。
席乐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样笨拙而惶惶然地说话,到底是怎么样努力强撑着笑容,然后又是怎样拖着幽灵一样的脚步,从病房里走出来。
他关上了病房的门,然后突然在门口蹲下来,将自己的头埋在怀抱里,张大嘴巴努力呼吸着。
但是还是呼吸不上来。
为什么,明明是应该要给那个孩子带来痛苦的。
但是到现在,反而是他自己痛得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只有疼,疼得好像要哭出来了。
他甚至惊讶自己只是拼命地贪婪地想要从仿佛被抽得干净的虚空里寻求呼吸,而不是拼命掉落眼泪。
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
……宿主?系统可怜巴巴地叫着他。
席乐深呼吸,然后才问:怎么了?他真的已经厌倦了,如果系统又催促他去做任务,去干和杀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还是对身为杀人犯的他折磨的行为,席乐真的要爆炸得想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拆掉。
系统被他冷冰冰的声音吓得嘤地一声,然后才弱弱地补充:宿主的任务要完成了……如果你真的不打算阻止的话。
它小心翼翼的讨好语气,让席乐脑子里的弦却突然嗡地一声崩掉。
任务、完成。
等于,伊文,死。
他蹭地一声站起来,回身,简直像是撞开一样地打开了门——然后看见穿着患者服的伊文坐在大开的窗户前,两只脚已经伸出外面。
外面吹来的大风吹着他的头发,他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扭过头来,对着席乐露出一个微笑。
张闭的嘴唇,无声地说: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
不再流浪。
你就这么待在这个世界上吧。
——然后他就这样向着窗户外跌落下去。
席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撞进屋子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冲了进去,正好在伊文跌落下窗台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伊文!!!不要死。
你……傻逼吗?!!!不要死!不要死掉!!!我不会让你死的。
才不会杀你。
这个人,压根就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不需要回报就可以得到的爱,所以,如果让他死掉的话,就相当于承认了他的愚蠢想法。
就相当于承认爱这种东西是无价值的,把他当成垃圾、渣滓——还有所谓的渣攻——一般地埋葬。
不行。
无法将那种死法赋予这个男人。
无法原谅那种死法。
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
应该让这个愚蠢得要命,轻而易举地相信陌生人,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欺骗,也因为渴望爱而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欺诈的家伙活下去才行。
活下去,活得比谁都要幸福。
将与他前半生所受痛苦相当的喜悦,不由分说地一股脑硬塞给他就好啦!然后,在几十年后,安享天年的他将要逝去之时。
在早已忘记那无知的愚蠢的过去的他耳边,恶作剧般地轻声笑着:——你曾经,渴望过能够去死吧?那个时候他估计会脸红吧。
要是能这样做的话,心里将会多么痛快啊。
难道不是比起所谓的虐渣有意义得多吗?想这样做。
这样做就好。
不想杀他。
不想让他死。
想让他活下去。
伊文——!!!!!!席乐勉强撑着伊文作为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
虽然在掌握这具身体后他就一直努力锻炼,将体格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变成阳光俊朗小哥,但是这样的臂力要求实在是太过困难。
他只能拼命拉扯着已经完全悬挂在外面的伊文的手,任由他的体重,带着两个人在窗台边上不断下滑。
可恶!怎么还没有人看到这里的情况啊!!还有这种高级医院的窗户为什么连隔离网都没有!设计者是煞笔吗!席乐在心里恶狠狠谩骂。
哎呀哎呀。
注视着这一切的伊文对他露出一个无声嘲讽的笑。
放手吧,席乐。
闭嘴。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闭嘴。
我不再恨你了。
……席乐怔住。
伊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补充:我不再恨你了,席乐。
他曾是你生命里唯一一道光。
现在光消逝了。
——我不再恨你了。
我也不再爱你了。
他在笑。
——我原谅你了,席乐。
然后他强硬地拽开了那只手。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啊!!!--------------------------------------------------------------------------------作者有话要说: 从修罗考试月挣扎着爬出来了ORZ。
沉迷学习,学习让我快乐.jpg(才怪☆、调戏渣攻的第八年份下次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可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哦?外表软甜美丽的护士对着他抱怨着, 因为气愤而用了点劲。
伊文嘶地一声吸了口冷气, 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被按出淤青的地方,结果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伤口就被护士拽住。
已经放了药,就别乱碰!还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你故意用劲我会乱碰吗……伊文在心里腹诽。
只是作为一个伤口都被人握在手里的患者,他还是乖乖顺从, 争取别得罪自己的护士。
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看向了洁白房间的外面,问:席乐呢?他的右臂受了伤, 骨折了, 刚在隔壁打完石膏。
当时掉下去的时候护着你撞上的,不过索性没有伤到脸, 护士也是个席乐的路人粉,说到这点的时候带了点作为颜粉的关心,对明星来说, 脸还挺重要的。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在伊文强行拽开手的时候, 席乐居然还真的跟着他跳了下来,然后直接伸手拉住他, 把自己护在怀里,这点还真是伊文没有想到的。
不过就算是掉下来, 两个人都死不了就是了。
正如同他的伤口和诊疗,全都是花钱、花关系给攻略者和系统看的骗局,在决定好要从哪个房间的窗户跳楼的时候,伊文就已经派人在下面事先做好了足够的防护措施, 确保自己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结果比计划中还多了给他垫底的席乐。
因此虽然过程足够惨烈,但是结果却颇为喜感——他只是给腿上和手上留下了点淤青,而席乐虽然比他要惨得多,但也不过是骨折,不至于致死。
可是在事情发生后,伊文就始终没有见过他。
在坠落到地后,席乐就算已经因为重伤濒临昏迷状态,直到察觉到这边情况的路人跑过来的时候,却还是死死拉着伊文的手,不愿意让他离开。
不要死。
他低声念着。
你要活着,伊文。
那紧紧拽住他的手,仿佛只要松开就会让这被拉紧的人重新选择死亡。
直到穿着白衣服的医生护士赶过来,席乐才放心下来般,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
伊文很了解他不来看望的原因。
既然会在离任务完成就差一步的时候前功尽弃地过来拉住他,就说明席乐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任务,他对伊文的人生的内疚,足够让攻略者自觉无颜过来看自己的攻略对象。
但是,在这之后,自己的收件人,又要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呢?好了。
护士给他包扎起来,下次记得小心点哦,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谢谢。
伊文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看见对方被这个笑容挑逗得露出微红的脸,却还是傲娇地瞪了他一眼。
在席乐跳过世界线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小护士也算是伊文的风流倜傥经历里粘上的万叶之一,所以两人的关系,也比普通的护士病人亲密得多。
要不是她是院长的独生女,联系这家高级医院的高层再使用手段要方便得多,伊文还要多花点力气。
她靠近伊文脸颊边,看上去像是贴近他的脸,给一个甜蜜蜜的亲吻,实际上却是在他耳边小声说:……他在那里看了你很久了。
伊文若无其事地扫了眼侧面的走廊,仿佛只是无意地环顾周围一圈,却注意到那个慌乱而迅速地躲进拐角处的身影,随意地回答道:我知道。
席乐还在确认他的安危。
隐藏在暗处,默不作声观察着他的动静。
——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
伊文的身体恢复得很迅速,而他那其实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全靠模仿支撑的心理情况,也开始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恢复,开始重新着手处理公司里的事情。
席乐和那个女演员和平分手,对舆论宣称不过是同事情谊,不久之后接了新戏,却让人们大跌眼镜地发现,那是一部讲述同性恋的传记文艺电影。
一个在校园的围墙外走着的男人,被抛出来的篮球砸到,然后抬头一看的时候,围墙上趴着一个笑着道歉,喊着让他把球扔出来的少年。
那个少年长大,那个少年遭遇霸凌,那个少年从最初认识他的时候笑容灿烂、无拘无束的孩子,长成了沉默寡言的自闭青年。
他在高考前夜救了在巷子里被抢劫的女人,却因此被人捅成重伤,最终错过考试,只能黯淡地前往南方打工、从此一生沦落于沉寂默默的大众中。
男人始终在看着这一切,但是,就算在那第一眼投射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注视着那对他灿烂笑着的少年,毫无意识地睁大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他却从未和那个少年说过一句话。
少年从未认识他,也从不会记得那个曾经在他少年时期捡到了他的球的陌生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看着自己的人生,在每天回到自己的家里后,为他写了一封封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永远不知道负责这场性质恶劣的案件的身为警官的男人,在知道这一切后是怎么样愤怒地殴打了那个抢劫犯,以至于差点被严肃处理。
男人始终只是自己的房间里那个默默的观望者,默默地写着那些寄不出去的信,独自品味咀嚼着词句。
然后时光就那么流逝。
直到少年离开了这座城市,前往了遥远的异地后,男人从来没有来得及言说的病态感情,也就这样无处着落地坠地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呢,席乐?在电影院看完这部由席乐主演的独角戏电影后,伊文走出影院,低声自言自语着。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任由夜风吹着自己的发丝,看见远处等待自己的司机正靠在车边,无所事事地看着穿行笑谈打闹的路人。
又冷又偏,题材还敏感,这种做得再精良也只是叫好不叫座的电影,居然在票房上一路飘红,斩获了惊人的成绩。
娱乐周刊上用耸人听闻的标题惊叹不愧是影帝,再次上演席乐奇迹,伊文却只想笑,不愧是拥有系统的攻略者,就算是拍再冷的电影,也自带星运值上演逆转奇迹了。
但是就算他能够用系统得到世人都羡慕的一切,却永远得不到自己已经不再想要的东西,还有虽然如此想要得到、却惧怕去得到的东西。
在最新的电影《追忆》票房登顶后,席乐正式宣布息影。
他和现在的公司签订了合同,重新变成了自由人,然后对于任何公司伸出的橄榄枝都直接婉言回绝。
只是说自己想要重新散一下心,在世界各地周游,也许有一天,还会回来。
微博下面粉丝哭嚎挽留,他都沉默不语。
就算是有些粉丝在下面怯生生地问是不是受了情伤,也只是掉入死水一般,什么样的问题,都已经得不到回音。
在席乐和公司签订条约,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那天——伊文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他的公寓走廊的拐角处,就这样等着他。
在席乐看到他之后本能睁大的惊愕眼神的注视下,突然说:你一个人了?……什么?席乐沉默片刻后,回答。
伊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听不见了,你脑子里的那个声音。
他的神情极为平静,却又和席乐所认识的那个孤独到绝望的孩子不同,这时候更加接近于正常的普通人。
没有那种黑到毫无情感的眼睛,没有那种伪装出来的轻浮笑容,只有平静——那种平静是近乎于无情的,但是席乐在看到后,居然笑起来:它走了。
他和系统和平分手。
席乐已经不想要再去当那种名义上是虐渣,本质上就是给被人带来痛苦的角色了。
管那是不是真的人渣,别人的人生就是别人的人生,他又不是律法,何必去参与他人的痛苦里,去为了别人复仇。
毫无意义。
就算是真的有法律啊道德啊之类的问题,也就这样吧。
人不过是依靠着感情而活着,假如没有感情就和野兽没有多少区别的存在,如果有什么人陷入感情的漩涡中,并因此得到怎么样的快乐和痛楚的话,那也与他无关。
因为他也有着自己的人生。
就像是他此刻孑然一身,独自看着面前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肩安安静静地用黑色的眼睛看着他的男人,心里其实有多么想要亲吻他,却依旧能够劝说自己再次忍耐,拼命忍耐,站在原地,只是微笑一样。
攻略者席乐,从和那个对他失望的系统分别后,就只是被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空难民席乐了。
是好是坏呢?伊文沉默片刻后:我第一次听见你骂人。
……?席乐疑惑地看着他。
伊文看着他,笑了一下:那时候,跟着我跳下来的时候,你不是骂了我吗?席乐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叹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危机时刻下本性暴露的事实:反正从来就做不成什么傻白甜小弱受或者是阳光俊朗一尘不染小鲜肉啦……其实我就是个粗糙的大男人,接受这点吧,伊总,你的前白月光就是个糙汉子。
他用那副可以说得上是秀气的脸说这样的话其实相当违和,还带着自暴自弃的味道,伊文盯着他看,直到席乐明显纠结着露出了不知道应该转头还是问询的表情里,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在席乐突然瞪大的眼睛里按住他的胸膛,然后把他整个人推到墙壁上。
席乐看了看压在自己脸旁边的墙壁上的手,又看了看靠在他面前的伊文,抽了抽嘴角,说:这算,壁咚?也许?好看得会让女人都心生嫉妒的霸道总裁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然后在席乐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逃跑还是蹲下来的窘迫里,就这样一点点靠近他的脸。
睫毛不停扑闪着,席乐露出难堪的表情,就这样看着伊文,最终还是露出拿你没办法一样的表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伊文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要吻你吧。
席乐猛地睁开了眼睛,沉默片刻后,似笑非笑地回敬他:我少女心发作对不起啦,伊总。
但是、伊文真的靠近了他,然后在席乐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突然在他的嘴唇上靠近,轻轻触碰了一下。
不过是一触即退的吻罢了,席乐却睁大了眼睛,在迟钝地反应过来后,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总之,在那个东西和我之前,你选择了我,谢谢你,席乐。
伊文对着他说,然后,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席乐哥哥?……你果然还是对我小时候干的那些事心怀不满吧。
席乐吐槽,他自暴自弃地对伊文伸出手,以真男人的坦荡瞪着他,我凌晨的机票……今晚陪我去喝酒。
伊文扬了扬眉:我不喝酒。
那就去掉喝酒两个字。
他露出有点窘迫为难的表情,说,其他的,也行。
只要存在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不担当任何责任。
亲人、友人、爱人。
如同佛家学说里的担下因果,或者说,直接就是日语的きずな,即所谓羁绊。
没有谁能够毫无羁绊,那样的家伙,不是人也不是「角色」,不过是怪物罢了。
杀戮他人的生命并肩负着责任,夺取他人的情感并承担着思念,还有与此同时,同样相同的痛苦的获得。
然后就可以向着下一步迈开了。
在凌晨后,席乐离开了他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国度,漫无目的地在世界各地漫游起来。
不过按照他身上那种强烈的——在系统们看来美味无比的时空性,也许有天会被另外一种虐渣系统、金手指系统,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选中也说不定。
就像是现在都没能从所谓的宿命里挣脱的伊文一样。
那么,再见啦,旅人(Rovers、Rangers、Wanderers)。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在上章结束,但说过第五个世界后的结局要开朗点,所以……以及我这章居然是听着《巴啦啦小魔仙》改的,网易云日推有毒啊orz本世界算得上第一个世界的复写。
写了差不多30w字我的进步在哪里,抱着这样的目的练手,重新带了点日式文艺的相似风格,虽然说目前看来还是没什么进步吧QAQ。
以及,本世界的快递是【责任】。
今天看书突然萌上两个梗,原句为他一见钟情,就把她抢走,他的爱情原是很冒失的。
出于绝望,我公然挑战性地爱上了我自己。
……嘛,下次再说吧。
——预告:星海历1776年。
最终冲出宇宙的人类,虽然还未发现高等智能生物,却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伟大帝国。
——暂时的。
现在的时间是星海历1776年12月3日星期日,晚上23点10分31秒、32秒、33……气温6度,天气晴朗,能看得见满天星辰,微风不算冷,天气十分和丽——听得到吗?我喜欢你。
☆、缀亮夜空的第一流星果然我不是特殊的吧?伊文说, 居然有同行?而且这个同行做的事情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 和他……嗯,平时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但居然从一开始就以夺取别人的爱慕为目的,然后再进行虐渣。
还真是侧重于情感解答的职业。
虽然伊文对虐渣这部分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他自己明明是个时空快递员,却老在干某些夹带着私人趣味的事。
那不能算作同行,他和你不在同一个编制里。
光晕对他解释说, 快递员不会被投进同一个世界里, 会影响到世界的命运。
大概是上次伊文吐槽过之后,它终于没再用那种矫情得要命的卖萌语气说话了。
又是……宿命啊。
他沉默片刻后。
……同一个世界里, 只能存在有一个快递员吗?伊文问。
得到了确定的回答。
那,如果,先有一个快递员抵达一个需要送达快递的世界上, 但是接下来他停留的那个世界, 却诞生了另一个快递员,会怎么样?那就是职务转交。
光晕十分坦然地告诉他, 不论是否是在同一个时间点,一个世界就是一个世界。
快递员本身就带着命运沉重的力量, 所以一个世界绝对不能容纳两个快递员。
如果快递员去过的世界里诞生了另一个快递员,就说明先到的快递员已经将自己的职务交给了他。
是吗?如果辞职的话,会死吗?职务转交的话不会,光晕的声音依旧平静, 伊文却从里面嗅到了暗沉的味道,只是,再也不能借助公司的途径,离开世界而已。
放弃一切,永远停留在那里。
——那家伙、是白痴吗?伊文有点想笑。
虽然至今为止收件人确实无可避免地给他身上造成了很多影响,但那终究只是记忆而已,对于一心只想要返回自己生前的伊文来说,这一切最终都没有结束时空的流浪,返回自己的归途重要。
要是说为了收件人而牺牲自己,将作为快递员的职务转交给另外一个人,彻底停留在那个世界,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不起……」分明凌厉而沉默,那个时候,对方紫色的眼睛里漾满了水光,却还是强撑着笑容,注视着他。
「你必须活下去,■■」下着雨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啊,诀别之时,将其放手的时候,却是这样灿烂。
烦死了。
我才不需要同情什么的东西,反正明明就算已经死掉一次,不也是活下来了吗,再来一次也是一样。
结果,却未经允许,把我丢到这种地方来……算是什么回事啊?烦躁感突然涌了上来,然后就挥之不去,伊文紧紧皱着眉头,就像是为了发泄这种不爽的感觉一样,说:下一个任务。
反正就快结束了,到时候再去选择吧。
只要别翻车就好。
……艾维·修莱,23岁,帝国最为年轻的上将,其名号为,帝国之星。
另一个身份是,梦未者。
顾名思义,梦未者就是能够梦到未来的人。
因为每天晚上都能够梦到未来,因此虽然活在名为「现在」的世界上,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观测到未来的艾维却也可以算是在不停重生的人。
但是,这种能力是不可控的。
能够梦到的真假无法确定,虽然每天晚上都在做梦,也不确定哪些是正常人在睡梦中的幻境,哪些才是他真正看到的未来。
还有些时候,明明以为自己看到了未来,实际上他梦到的却是过去。
能够梦到的内容没有定数,有些不过是日常生活的小事,比如第二天起来餐厅做的苹果派上面抹的果酱居然因为大妈的女儿回来看她而心情太好变成了双层。
有些却是足以影响星际未来的大事,比如反叛军对于左旋星马座的突然袭击。
因为这种能力难以预测,所以艾维也从来对任何其他人言说过自己的特别能力,免得被帝国科研所拉进去当人体素材研究,想起那些科研疯子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他依旧是一个优秀的梦未者,也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依靠着精良的战斗技巧和军事指挥策略,还有偶尔能够预测到未来的能力,将一切的才干充分利用,无愧于帝国之星的名号。
不过、当听到面前这个消息的时候,艾维只能深切怀疑地懊恼自己怎么没梦到今天其实出门不吉呢。
呈现在面前的全息投影,一脸无辜地对他下达元老院的安排:你没听错,接下来会担当你的副官的人,就是伊文·凡达伽。
那个人形兵器?开什么玩笑!——反驳是无效的。
作为军人,他也只能接受来自元老院的指派。
毕竟如今元老院在帝国的影响力居高不下,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完全由元老院扶持起来的皇室,其权力已经完全被架空,不过是挂着荣耀血统名称的空壳罢了。
就算是帝国军部,也不能反抗那些老家伙的命令。
虽然清楚知道这点,但是了解和接受完全是两个样子。
艾维无可奈何瞪着全息投影的愤怒眼神,只能让他在长老院里担当情报特派官的军校同学摊开手:我也没办法,这是通知。
出于同学情谊,他还是解释道:他们不可能处决伊文·凡达伽,他太好用了,完全是全能的兵器,更何况还在帝国里有这么大的声誉,结果商谈之后,也只有曾经在战场上击败他的你貌似可以控制住他。
……这是不可能的吧。
艾维真的很想说之前能够在战场上击败那个变态,是因为他侥幸地发动了梦未的能力,在梦里梦到了对方那天会采取的所有布局,因此提前做了很长时间的数据模拟战役,就算是这样,在实战里也差点崩盘。
所以元老院哪来的他可以掌控那个家伙的自信?结束通讯,艾维从通讯室里郁闷地走出来。
基地里到处是白银色调的布局,机甲轰鸣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天空挥洒下潇洒的身影。
他不禁停下脚步,凝神去看着那飞扬如同苍鹰,却比猎豹更加犀利,充满着金属美的科技造物。
艾维喜欢机甲,毫无疑问。
虽然出身于贵族世家,若不是带着对机甲的喜爱,他不会从家族里叛逃出来,隐姓埋名在军事学院就读,不仅每次都能在模拟训练里斩获第一,在数次爆发的异星袭击里,也是屡战屡胜,功绩长歌,全凭着自己的能力最终得到了现在的地位。
他一手创建的K-13舰队,如今也是帝国最为强悍、护卫着帝国边境的王牌舰队。
帝国之星。
对于民众的赞颂和憧憬,艾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理所应当得到的。
没什么奇怪,他全凭着自己的能力和付出的汗与血才得到了今天。
他对得起一身军装,也对得起被民众戏称为狗牌的胸口的军用识别牌。
啊,修莱上将!巡逻的士兵看到正站在那里望着远处正在进行模拟演习的机甲的他,立刻站直,干净利落地行了一个礼。
崇敬和憧憬的眼神,是他依靠能力和军事能力得到的支撑。
艾维做出庄严郑重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微笑着挥挥手,接受了士兵的敬礼,示意他们继续巡逻。
然后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更加憧憬的迷弟眼神。
但是……那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稍微走了一会儿神。
就连他的荣光都会被压过,艾维甚至不怀疑如果他们并肩而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会越过他,直接停留在伊文·凡达伽身上。
帝国的最强人形兵器。
虽然最初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却参加了十年前的帝国基因实验,成为了那场公开后震惊帝国的危险实验中唯一存活者,却因此获得了强悍到令人震惊的能力。
据说他拥有的冰属性异能,一旦全面发动能够在三秒内让一个表面温度高达3000摄氏度的星球熄灭到冰河时代。
那我呢?艾维颇不服气地对自己的战友说过,我的雷电一个人就能供应整个朝夜系列的供电啊?虽然听起来很酷炫的样子……好友摸着下巴说,但是当完电池你就差不多要挂了吧?可那个怪物还能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连呼吸都不乱一下。
再说了……他好看得简直不像是男人啊。
虽然除了作为武器外几乎不存在其他价值——那个怪物却拥有着雌雄莫辩般的美丽,他的眉眼精致得就像是被诸神的晨光所点亮了一般,据说只要被他注视的时候,就好像整个宇宙的星辰都沉默而寂静地注视着自己,足以让人目眩神迷,甚至放弃呼吸。
假如被这样的人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大概就是死都能心甘情愿吧,可是他偏偏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一样注视着别人。
被他看着简直和被刀刃凝视没有区别,他身上的气场全都是凛冽如同寒风又冰冷桀骜。
——假如能够被他亲吻的话,哪怕是含着致死的毒也是心甘情愿。
对于流传在帝国里的这种言论,艾维没法阻止,但要是让他在军队里听到这样的话,说话人一定会被平时都还能说得上是开朗温和,却突然变得迷之不爽的上将用花样手段军事处罚。
但是那个怪物却在帝国三皇子发动对中央皇室——当然,皇子声称自己是要推翻元老院的暴/政——的谋反的时候,选择站在那个谋逆的皇子那边,成为反叛军麾下最为凌厉冰冷的刀刃。
然后就是战争爆发,经历了三年星海战争后,在帝国之星艾维的亲自统率下,帝国的军队最终成功击破了反叛军。
叛军的大多数重要人物被关押,三皇子不久后就被公开处死,伊文·凡达伽本人则被囚禁,当时打赢了那场决定性战役的,就是在战争前夜梦到了对方未来应当采取的谋略的艾维。
可是明明就是个叛徒,那个家伙在帝国的人气却高得不可思议,在战争结束后,就连舆论里也流传着将他释放的呼声。
如果就是这样还无所谓,不过是一堆颜粉的民意罢了,可艾维没想到元老院如此重视那个怪物的力量,居然又把那个男人从监狱里提出来了。
——还怂。
居然把那个叛徒提到自己身边当副官,理由是降职处罚吧。
大概是寄希望于曾经击败了那个家伙的作为帝国之星的他,可以牵制住那个怪物。
……个鬼啊。
谁想和那种怪物打交道。
更何况不久之前还是敌人。
艾维深觉自己晚上一定会做生活在怎样水深火热的将来的预知噩梦。
星际港口。
啊!那个是……!港口围着全副武装的军员,从肩上的徽章和佩戴着的武器来看,都是帝国一流的尖兵。
他们紧紧盯着那个刚刚降落的星艇,虽然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不知应该算作警惕还是憧憬的光。
周围被帝国军部临时隔离开的民艇民众,在港口挤在一起,对着那个星艇指指点点。
难道是……!舱门打开时近乎无声地滑动,但空气中气流摩擦的声音却无端传入耳膜。
随着黑色的军靴踏出舱门外,而后在人们的屏息等待中,那出现的人穿着线条凌厉的黑色帝国秋季军装,睫毛长得不像是一个男人,分明是柔软,却仿佛用冰雪把他给彻彻底底打磨了一遍,显得如此寒冷凌厉,一如暴风雪的前奏。
他的眉眼如此娟丽,仿佛针叶林,凛然、强势而——寂静。
何况美丽得足以让人感觉到窒息。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一种美是足以烧灼人的眼睛的。
虽然带着些在狱中停留已久的疲倦,但他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手里捧着一大束娇嫩欲滴的花束,以鲜嫩的绿叶和柔软且脆弱的淡蓝色无名花瓣与紫色散发着馥郁芳香的紫罗兰,将那份凌厉坠入朦朦胧胧的半透明的固态液体中。
直到见到真人,才知道就连帝国最先进的全息投影都显得如此无力,本应该看守着刚出狱的囚犯的军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摇晃,就连本该平稳的血液速度也在体感范围能够确定地上升。
而围观的民众简直呆滞过去。
他却只是将这一切静静地接纳在军人时刻确定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的眼中,对着前来迎接的军部官员点点头,在对方的错愕中,将手里的捧花递到官员手中。
东境的串银蓝。
他说。
东境是他的故乡。
官员迟钝地想到面前人的星艇确实曾在从监狱出来的路途中暂时停泊过……难道他用这个时间去买花了吗?但对方依旧冷淡地说。
以此,向我的长官问好。
串银蓝的花语是——天使如火焰般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星际;收件人:帝国年轻有为、把握着善良和冷酷的界限的上将本来想写情敌变情人,崩了,撕掉剧本再来以及,是的,这个世界的伊文再次披上了高冷皮。
……本来是没有后面的,但察觉到伊文再不出场我这真的是受视角主攻文了口胡,于是修文时随手追加了一段,来不及修了☆、缀亮夜空的第二流星今天的日常也没有意外发生。
虽然为了那个随时有可能来到自己办公室报道的新任副官而莫名烦躁了一整天, 但直到将要下班的时候, 艾维才得知了对方被长老院调去做报告, 无法在今天出现的消息。
白焦虑了。
……不过,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呢?想不明白。
艾维!对着夕阳打哈欠,无聊走神的上将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 看到了正站在护栏外对着他招手的人。
发现他看过来,那人直接翻过护栏跑过来,兴高采烈地把什么玩意塞到他手上。
德拉?艾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片, 挥了挥, 毫无防御力,单纯的纸片, 五颜六色的,不是军情报告,这什么?招待券啊。
同僚一脸你是乡下土包子吗的怀疑表情, 东部歌姬的帝都专场演唱会门票, 凭招待券可以坐到VIP专座,他一脸憧憬, 那可是超近的VIP,说不定能被绯丽儿看到, 一眼青睐啊。
收起你那单身已久的可怜样吧。
艾维并不客气地指出,这是击败了多少兄弟才赢来的?虽然偶尔会有点糟糕的嗜好,但这家伙的战斗力确实没的说,如果是一对一的正面交锋, 就连艾维都要认真点才能击败他,那对于普通的精英,这人的战斗力就更是碾压级别了。
我打的都是西部军的人,没伤兄弟。
一眼就听出艾维的潜台词,男人叫着冤,委屈地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招待券,怎么样?要去吗,她的歌据说甚至能够治疗精神力哦?没——没兴趣——想要一口拒绝的话却突然卡住。
虽然他还没到需要听歌来治疗精神力的程度,但是得知某个危险角色居然要成为自己副官的郁闷感,确实让艾维心烦意乱。
也许去寻欢作乐会比较开心……姑且是把那些糟糕的情况给忘掉?结果真的被拉过来了。
艾维目死地打量着周围。
金碧辉煌的演唱厅里坐得人头攒动,每个人都相互交头接耳,满脸兴奋地等待着上面的演唱者。
空气中有风笛的声音悠长的回响着,大概是先场效果。
艾维侧耳去听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东部的方言,他听得不是很明白,只能大致听出活着就会发生好的事,传递着生存的希望,福尔图娜之类的俗语。
说起来……他的新任副官,就是东境的人。
毕竟叛军都起源于东境,在几年前几乎是全境反叛,以至于现在的经济政治都被元老院牢牢把控和镇压,就连民众也颇受歧视,自由的乐园几成废土。
虽然庆幸拥有招待券带来的VIP包间让他不用和那些人挤在一起,但同僚却在把他带到这里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先去后台看看。
对方摸着下巴,一脸认真,说不定出示军官的证明说要紧急搜查……?能够直接进去,找她要签名呢?别让我下令军法处置你。
艾维不得不指出来,所以你把我带过来干嘛?等会儿我会回来的。
男人已经跑到门口了,回头对着他招了招手,我对工作人员说了帝国之星会来看演唱,说不定绯丽儿会过来参观一下?……这家伙是把他当做吉祥物用了吗?艾维恼火地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只能懊丧地压着下巴,等着即将开场的演唱,觉得还不如回去连接星网玩几盘战棋有意思。
但是在他还没有决定好之前,演唱已经开始了。
那的确是相当貌美的女人。
优雅而且华美,还带着一些糖果般的甜美味道,能够将这种让人觉得亲近的甜蜜和情不自禁憧憬追捧的高雅气质融合在一起,难怪最近关于东部歌姬的名声越来越广。
说起来、东部。
艾维再次想起来,这个昔日三皇子势力的主要范围,对于自由的崇尚的确是高得不可思议。
在三皇子发动反叛的时候,整个东部几乎都投效于他的旗下,如果不是当时艾维抓住机会,以梦到未来的先手突破敌人的主要招数,利刃般迅速破入敌军力量的中心,帝国军说不定会陷入焦灼的局势中无法拔出,在浪潮里白白损耗力量。
——自由而任性、骄傲而热情的民众。
可是这个女人却来自东部。
他不禁继续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对方,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觉惊讶的念头。
这个女人,有可能是伊文·凡达伽吗?不,不可能,他见过那家伙的全息图像。
更何况,那种怎么看都是一点人味都没有的高冷的人形兵器,却像现在这样露出甜美慵懒的笑容,怎么看都太违和了。
他只能自嘲着打消这个念头。
歌姬的歌声在全场掀起了一大波狂潮,但对于艾维来说,这一切都显得无聊。
他强撑到谢幕都没看见自己的同僚出现,不知道对方到底跑到哪里去,只能自己恼火地站起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您是修莱上将吗?门口的侍应生礼貌地对他说。
……是。
艾维打量了对方几眼,在判断这只是一个普通人后,点了点头。
绯丽儿小姐请你过去。
绯丽儿——那个东部歌姬。
艾维困惑不解地听从了侍应生的话,在他的引领下向着后台走去。
一边左右环顾,无聊想着等到自己的同僚回来,却知道自己到底怎样顺利地见到了他的偶像时,会露出怎样崩溃的表情,一边心里习惯性的考虑着那个女人叫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出于对自己实力的信服,他并不感到丝毫迟疑畏惧。
走过长廊后,开始能够嗅到花朵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是丝丝缕缕甜蜜地渗透进来的气息,不容拒绝地拥抱着漫步入花园中的人。
夜风微微吹拂着面颊,令人感觉心情舒畅,而艾维抬起头的时候,甚至能够看到高空中七颗环绕着这个星球的人造卫星的光芒。
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笑声。
那是因为你不会笑啊。
甜美的声音以笑音说,不过就算你不会笑,就去试着在他面前脱脱衣服怎么样?以你的魅力,哪怕只是把上衣外套脱掉都能够让他完全移不开目光,只能死死地把眼睛钉在你身上吧?她像是想了想,带着些黏腻的恶劣趣味:或者……直接上本垒?像是那种男人,征服和教养起来也会很有趣,看他为了痛苦和无法克制的欢愉在你面前跪下,不是很有趣嘛?毕竟有谁能够抵抗你的魅力?这是什么闺中秘话吗?虽然没有听见另一个声音回应,察觉到什么的艾维礼貌地放缓了脚步,考虑着是不是要避让一步,不打扰淑女们的私人空间。
但旁边的侍应生却无声地对着他微笑了一下,挥手,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不对劲。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艾维半眯起眼睛,感受着周围的空气,终于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并不是这一切诡异行为带来的心理暗示,而是对于他们这种异能者最为敏感的,来自于异能场的波动。
——艾维的雷电系异能在帝国中是数一数二的强大。
他也已经习惯了只要是自己存在的地方,周围的异能场都会被强势而不容拒绝地被自己的异能波动强烈占领和覆盖。
而其他人的异能,只能够可怜地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能够感觉到前面仿佛一片浩瀚的海,虽然看起来毫无声息,却滂湃而冰冷,是无声的凝固海洋,只要靠近的话,就会被吞没。
周围的空气在荡漾着水波,他从未有过这种仿佛在接近着什么危险的世界的感觉。
明明在平时,别人的异能只会被他在瞬间覆盖和碾压,但是,现在,艾维却能够察觉到对方分明感受到他的到来,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分毫不动,只是静静等待着。
那个人在观望。
就像是已经习惯了周围除了他以外全然缄默的世界里突然插入了一个未知的高傲的存在,而带着诧异地观望着,等待着这个拜访者的举动。
而艾维的情绪是越发高昂。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能够和他的异能场正面对抗的角色,仿佛棋逢对手一般的兴奋感完全支配了平日里冷静的思维。
仿佛缠斗般地将自己的异能场粘过去,感受着对方不悦地波动了一下,却还是后退后,更加贪得无厌地试探过去。
他在挑衅。
艾维非常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同时他尚且鲜明的理智也在告诉他在那异能场的对面到底是谁,但到了这个时候,一切反倒都无所谓了——他只想把那个异能场完全缠起来,吞噬,占领,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最次也是将它融入自己体内,成为共有的个体。
高昂的兴奋感让他啪嗒一声打开了腰间枪托的激光枪枪鞘,将其滑落到手中,手指触碰着冰冷锐利的金属枪身,一边是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另一边却是近乎于偏激的异常冷静。
只是大步迈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咔嚓。
还没有来得及将炙热却又死亡般冰冷的激光扫射而出的枪支,却在瞬间确定目标智能运行的瞬间,被拔地而起的冰刺给撞飞出去。
艾维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完全无视了那带着威胁指向他的冰刺,只是在周身四面八方覆盖着的来自他人的异能场中,近乎于疯狂欣喜的弹起指尖,带起高昂的雷电——然后下一瞬间就被枪抵住了头部。
雷电在他的指尖凝固住了,死亡降临的预感,让艾维的头脑像是被周围迅速扩散开的冰面冷却一样,刷地一下冷静下来,慢慢抬起头。
也许您需要冷静一下。
拿着枪的青年的声音冷淡。
他连持枪的姿势都标准得像是从教科书里复写出来的,刻板而冷峻,简直就像是机器人,却又因为那不同常人的神色气质,让人觉得仿佛手持玫瑰。
看上去标准随意,但身体的各处都蓄着力,只要是有任何外来的袭击,都能瞬间采取应对策略。
虽是黑色的眼睛,却因为此时对冰系异能的运用,而隐隐浮着一层很淡的蓝色——就像是碎冰,在融化的水面上漂浮的时候,也是这样冷淡的,等待着吞噬。
过于美丽。
不过,先行向你敬礼,长官——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所以你和他见的第一面,就是打了一架?艾维没说话。
还是在艾伟兰剧院?!对面的人还在质问。
艾维这时候才带着些心烦意乱地回答:我当然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告诉元老院,我会处理这件事。
处理?对面的人却还是喋喋不休地追问,你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吗,帝国之星和那个刚被放出来的伊文·凡达伽为了一个东部的歌姬打了一场,权为了争风吃醋,所有人都在好奇那个婊/子到底有怎样的魅力,还有你们刚公开的工作关系,明明刚上舆论热点,元老院还打算……吵死了。
艾维直接切掉了通讯频道,完全无视了对面的人在呆愣反应过来后的跳脚痛骂。
反正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够差了。
艾维当然知道他和自己的副官正式认识的第一步,居然是从风月场上开始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但更让他觉得糟糕的,却是那天晚上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自己。
不……那并不是完全失去理智,他明明能够冷静地思考着现在这是种什么情况,但是那种兴奋感已经完全支配了他,让他只想把对方征服和撕碎,对于这个敢在自己的异能场里耀武扬威的家伙乖乖臣服——这种感觉完全是本能化的,就像是野兽的交/配欲望……或者说,毛头小子的冲动一样,让艾维觉得心烦意乱。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异能场似乎和自己的新任副官,天生犯冲。
糟糕透了。
明明心情已经差到顶点,艾维居然还是走神地想到了那个青年的样子,他一直觉得世人给他的赞誉过了头,但是直到在那么近的距离亲眼见到,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假话。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高洁,明明如同远离人世,完全如同冰雕的寒冷和纯粹,却让人反倒越发想要亲近,让他展露出微笑,那必定是只要一旦微笑,世界上就无人能够拒绝的样子。
他的确美丽。
——但是太危险了。
我将在明天于第九基地与您正式会面,长官。
分别时,青年言简意赅。
那个姿态太过深刻,以至于他晚上就做了一个特别的梦。
对我来说什么是重要的……那是隔着通讯频道传来的声音,只有他的愿望而已,艾维。
他虽然不能理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醒来后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难过。
那是……未来,还是,纯粹的梦境?帝国之星艾维上将,今天也在为怎么和自己的新任副官相处,而头痛到做恶梦。
☆、缀亮夜空的第三流星在吃早餐的时候一直犹豫不决, 有生以来, 艾维还是第一次这么不情不愿地前往军部, 但不管心里怎样忐忑,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向自己的副官道歉。
那毕竟是自己的错,才弄出现在这样的事态,更何况, 当时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失礼。
他为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忐忑不安,直到抵达自己的办公室,才发现一切不过是白担心。
青年坐在指挥室的副座上, 姿势标准得仿佛雕像, 军装一丝不苟,闭着眼睛, 像是在休息,却在察觉到艾维进来的动静后,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 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和那天晚上见到的常服不同, 因为穿着军装,青年那种刻板冷峻的感觉更加严重, 微微抬起眼睛的时候,依旧是冷峻得仿佛刀刃一般。
深灰色的勋章仿佛暗沉的墨迹一般侵染着他的胸口, 但从黑色手套下露出的白色手腕,宛如玉石般无暇,会让人想起所谓绝对领域之类的东西——太禁欲了。
以至于反倒让人想要抓住他的手,从那玉石般的指尖开始舔舐, 沾染上暧昧的粘液,然后从指尖一点点向上,直到将这美丽而又碍眼的军装一件件剥落,看着他的无情的面庞,逐渐染上淫靡的颜色,为了自己睁开迷离的眼睛,吐露黏腻喘息,共享至高的欢愉。
那必定是美好过头的样子。
正因为过于不通人情,教导起来才会更有意思,超越分际而亵渎轻慢,使这种禁欲反而成为某种引诱。
毕竟——这可是伊文认真思考后摆出的禁欲Play杀必死,专门考虑过光线折射角度的那种,务必制造出绝对的禁欲系美感,成功给自己的收件人留下深刻印象。
但让他失望的是,这次的收件人貌似正直得有点过头了。
艾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就咳嗽了一声,别扭地移开眼睛,问:你的异能呢?——啧,没搞定。
明面上玩着禁欲系,内部就是专业撩人的渣渣的快递员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为了防止与你的异能场出现冲突,长官。
艾维皱了下眉头:封锁?是,长官。
他忍不住移回目光:会影响战斗吗?只要需要,长官。
…………艾维和面无表情的伊文面面相觑——或者说他自己单方面的苦手后,面对着这两人相处起来十分尴尬的窘境,终于不得不指出已经在意得没法假装忽视的一点:你是机器人吗?当然、伊文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不是,长官。
……是啊,现在的机器人都比这家伙智能。
艾维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自心里地为自己从此之后要拥有这么一个寡言又刻板的副官感到绝望。
但是这样也好,从得到了元老院的命令后,他就一直苦恼着怎么和曾经在战场上正面交锋过的敌人相处,在发生了剧院那件事之后,这种窘迫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更加让他懊恼。
毕竟那次要不是自己迎着异能场就随便兴奋起来,主动出手攻击,自己未见面的副官也不会以顶在脑袋上的枪作为见面礼。
所以对于伊文的冷漠,艾维考虑了一下后,弹了一下指尖——闪着刺目光芒的雷电拧成一个小小的球状闪电,看起来微小,实际上却富含着强大澎湃的电能,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向着伊文冲去。
这样突然的袭击和丰富的力量,要是在过去,他自诩就算是再强大的对手,就算没受伤也要狼狈不已。
可是伊文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一动不动,眼看着闪电已经冲到面前的时候,才有冰蓝色的碎冰在他面前组成了一个能够覆盖整面墙的挡板,将整个房间隔离开。
随着闪电撞上去,屋内爆发出强烈的闪光。
但艾维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盯着那两个对撞的能量,见证着它们的对抗——或许连对抗都说不上的,在那瞬间强力爆发开的异能后就彻底泯灭为无的雷电。
……?!感觉不到了。
有一瞬间的确是能够感觉到那种让自己又觉得危险又觉得兴奋的异能场覆盖了周围,但随着冰墙的闪现后,却很快地消失,一切都像是错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输了。
艾维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自己同僚给出的评价确实没错,伊文在异能的掌控力上远远比他优胜。
这时候,伊文才冷淡地开口:我通过您的面试了吗,长官?……艾维抽了抽嘴角,是,你通关了,副官。
不过,虽然多了一个让人觉得棘手的副官,但是每天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变化,艾维心安理得地指派曾经在战场上纵横的帝国最强人形兵器给他把档案室的文件拿过来,对方也在一句标准到毫无意义的是,长官后就给他把资料抱过来了。
顺带、长官。
嗯?埋首于即将开始的军演的流程安排的艾维抬起头,带着疑惑地看着他。
至今为止都是自己单方面搭话,艾维还没想到伊文居然会主动和他说话。
您的通讯频道已经亮了第七次。
如同寒冰一样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还不接听吗?艾维楞了一下,赶紧慌乱地打开频道,在见到伊文后,他就一心想着怎么处理这个新任副官,以至于完全忘记关注通讯频道的事情,不知道是怎样重大的消息。
通讯对面是同僚咬牙切齿的声音:艾维·修莱——你大概能好好给我们解释一下餐厅停电的事吗?还有我们的早餐?!……!帝国之星、帝国最为年轻的上将,艾维·修莱,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因为自己异能太强,所以每次发动都会导致基地一定面积的地区停电的事实。
结果他们一整个上午都没能做什么正经事,只能忙着赶往餐厅然后检测供电系统的维修。
毕竟只要艾维最清楚自己的异能在紊乱了哪个地方的电路。
虽然迫于作为副官的职责,伊文必须跟在他身边,但青年对于这种维修工的工作似乎和行军打仗一样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
但反倒是这种冷淡的姿态,让艾维莫名压力山大,越发心虚起来。
其实伊文是真的无所谓。
在经过实验后,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习惯了没有能够对抗自己的异能的人物,偶尔收敛自己气场,体会着被别人的异能场完全压迫和包裹着的感觉也挺新鲜的。
虽然说,偶尔也挺恶趣味地想要反抗一下,看看对方的表情吧,但是这次的收件人似乎是个老实的好人,也姑且克制住了。
——帝国之星。
虽然拥有这样的称呼,但是艾维并没有那种因为出身于贵族家庭、同时创下了累累荣光,而被百姓追捧而产生的那种自傲,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无疑是冷酷的,但是真正在日常工作生活里接触起来,倒是让伊文颇为惊讶对方的易于相处。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有点骄傲,却也是理所应当,可以很随意的微笑,对待同僚就像是对待战友兄弟。
这样的家伙成为和他阵营相对的敌人并不讨厌,而成为他的朋友,更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因为他会坦诚地信赖你。
但是,虽然信任易于获得,那依旧是有底线的信赖。
不管如何接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是要完成快递任务的话,就要击碎他这样的底线,使自己成为对方眼中不同于他人的存在才行。
等到彻底忙完维修工作的时候都已经快过中午了,等待着用餐的高级军官们正打算挤过来找艾维抱怨,却一个个在看到他身边后露出窒息的表情,然后在艾维莫名其妙的目光里逃得远远的,凑在一起,指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定格在依旧平静刻板实际上却警觉地注视着周围,以标准的军姿背负双手站在他身后的伊文身上,终于意识到这种疏远的根源。
他的新副官——是个高冷人设,偏偏还好看得整个帝国都声名远扬的家伙。
最后也只有乖乖离开公共高级餐厅,跑到专门餐厅里去进餐了。
走在通往专门餐厅的路上,遇上的士兵们纷纷满眼睛星星、紧张而激动地冲着他们立定敬礼。
对于军礼,艾维自然点头回应,却很惊讶一直看起来和机器人一样的青年居然同样会在他身后点头回礼,虽然弧度很小,却足以让对面的士兵们在他们离开后捂住胸口,一脸要窒息的表情。
我以为你不会搭理他们。
在路上,艾维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是军规,长官。
伊文回答。
看他死板的样子,艾维出乎自己意料地开了个玩笑:只要是规矩,你都会遵守?哪怕是完全不合理的命令?比如……让你屠杀平民?当然,长官。
伊文看着他,面无表情,以及容许我指出,只要是命令,就不存在不合理。
艾维一愣。
他确实看出了对方在回答他的问题时毫无情绪波动的态度。
对于他来说绝对无法容忍得到的军事目的屠杀平民的命令,对于伊文而言却和让他去档案室拿文件一样,压根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态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一个单纯的机器人,艾维心里的复杂还没有得到缓解,就突然想起伊文此刻虽然将自己的异能场完全收敛起来,实际上却堪称帝国最强的战力。
人形兵器——他终于理解了这个概念,也意识到了为何元老会居然会容许把这样明明曾经与帝国作对的反叛军的重要角色放出来,因为他们比自己更清楚,只要将这个人掌握在手中,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对他发出命令。
不论那个命令是怎样可怕或恶劣,利刃只听从主人的安排。
长官?艾维突然停下了脚步,伊文不得不询问他。
……没什么。
艾维再次向前迈步,一边问道,伊文·凡达伽,我是你的直系长官,是吗?是,长官。
那么以后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指挥,艾维加重了语气,哪怕是元老院的命令,也要优先通知我,询问我的意见。
元老院最近的动静让不关心政治的他也越发不安,如果让这样的危险角色落入那边的掌控,绝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一心想要把伊文推出去的艾维,突然产生了一种责任感和危机感。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必须要把这对真正的命令毫无概念的人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沦落为残酷无情的战争机器。
其实按照军规,元老院的指挥等级比直系长官还优先,艾维感觉到身后那双冷淡的眼神注视着他,紧张得屏住呼吸,终于听到身后的人毫无波动地回答:是,长官。
他松了口气,却没看到后面伊文嘴角扬起的笑容。
用完午餐后,终于回复了正常的工作,艾维扫了自己的副官一眼,以让伊文去西部侧面军指挥部拿资料的借口支开了他。
伊文看了他一眼,心里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还是装作不感兴趣,就这样离开了。
眼看着那个身影离去,艾维才打开通讯频道,匆匆联络了目前正在司法部工作的军校同学。
哎?三皇子?对面的男人一脸懵逼。
因为明明是皇室,却对元老院发动反叛,在这个元老院只手遮天,将皇室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时候,三皇子已经成为了一个敏感的词汇。
他支支吾吾地说:他都死了,你问这个干嘛?还有,当初不是你打赢的仗?对那位比我们了解得多吧?但那都是关于他军事谋略上的内容,无感政治的艾维对于这人的兴趣爱好和人生履历一无所知。
他匆忙催促着,甚至拿对方学校时候的囧事来威胁,同学才不情不愿地给他整理了资料,通过通讯频道发了过来。
年轻、强大、俊美,明烈而且骄傲,桀骜而且聪慧,不仅在异能上具有帝国里排得上号的实力,处理政事和军事也相当得心应手。
拥有这些条件的三皇子,曾经是帝国中人人看好的皇统继承人,在平民和贵族中都具有相当程度的人气。
但是对于元老院来说就是个危险角色。
不过是政治角力罢了,在必定遭到警惕的元老院敌视的情况下,年轻的皇子起身反抗,虽然采取的手段偏激了点,作为他昔日敌手的艾维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他察觉着资料,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最为关心的那部分。
那就是,明明只是个普通士兵,却在后来通过非法的人体试验,异变出强大异能的伊文,那个在他面前毫无感情、如同机器般只服从于命令的伊文,为何会在那时候,跟着三皇子叛变。
长官?艾维蹭地一下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的伊文。
您需要的资料在这里,我放在桌子上,可以吗?他依旧用那双毫无情绪波澜的黑色眼睛看着艾维,以至于后者都无法得知对方是否真的察觉到自己正在看的资料的内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嗯了一声,看着他将资料放在桌子上。
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
艾维侧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小块蛋糕,因为这种甜食和自己副官的性格过于不合,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路过餐厅的时候,工作人员让我交给您,感谢您上午的帮助。
伊文回答。
艾维露出一个苦笑,比起感谢,倒不如说是侧面威胁他下次再干这种事情就等着工作餐里加点奇怪的东西吧。
他再次瞥了眼被透明材料装着的蛋糕,突然皱了一下眉,低声念叨着:柠檬果酱?不应该是巧克力?……又错了。
伊文在看他。
艾维察觉到伊文的目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习惯独自工作太久了,在心里想着依旧想着三皇子的事情的情况下,他居然一时忽视了面前毫无异能波动的人,无意中透露出一些他本不应该说出的信息。
意识清明冷静,艾维立刻抬头看他,而后者投来的眼神虽然毫无情绪波动,在他看来却颇有深意。
那并不是巧克力酱……许久,伊文才淡淡说道,他将被指挥台遮住的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将盒子打开,那是给我的另一份,长官。
呈现在面前的蛋糕,和艾维昨天晚上梦到的一闪而过的未来图像相合。
他身体僵硬,感觉到伊文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突然问:为什么,长官您会觉得应该是巧克力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