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阴天,屋里的光线不好。
王月梅半躺着,大清早的,外头就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翠铃你说。
她似是不知情,又好像是另有主意。
吴翠玲说,何伟早上死了。
王月梅问,怎么死的?吴翠玲摇头。
王月梅看着她,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吴翠玲说,不知道。
是吗?王月梅还在看着她,我怎么听你大伯提到大贵了?这何伟死了,跟大贵有什么关系?吴翠玲说,有人昨晚经过何伟家时,看见了一个影子。
她抿唇,声音有点发抖,他们在何伟家屋后的竹园里发现了……发现了……王月梅不耐烦道,你这么大的人,话都说不清?褂子,大贵那件红色的褂子。
吴翠玲握紧双手,哆嗦着嘴唇,大家都在传是大贵回来找他索命。
王月梅说,我记得,大贵生前的衣物都烧了,你告诉我,褂子是怎么回事?吴翠玲说,不晓得。
王月梅冷眼一扫,翠铃,妈是下半身瘫了,脑子可没瘫。
吴翠玲的情绪有些激动,妈,当初整理大贵的东西时,你也在场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早上我在塘边挑水,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就回来了。
王月梅把头上的金银花往发丝里按按,那你心虚个什么?吴翠玲辩解道,妈,我没有心虚,我只是想不明白。
王月梅又问,昨晚金花走后,我喊你,你为什么没进来?吴翠玲说,白天在田里插秧,我扭到腰了,睡的早。
王月梅还要说话,一直没开口的李根出声,翠铃,你去弄早饭吧,看看锅洞里的火。
吴翠玲转身。
王月梅就发脾气,吃什么吃,根子,你去她那屋。
李根皱眉,妈,你这是干什么?王月梅的脸色不好,你弟弟在地底下待了两年,还被人利用,这事能不管?李根说,事情还没弄清楚……王月梅打断儿子,所以我现在才叫你去看。
吴翠玲轻声说,大哥,你看吧,我没关系。
李根烦闷的踢一脚门槛,去了吴翠玲跟大贵那屋。
吴翠玲跟在后头,伸手把碎发别在耳后,大哥,你别跟妈呕气,她是心里不舒服。
李根说,我知道。
吴翠玲的脸苍白,欲言又止,大哥,你说,大贵的褂子怎么会……李根只说,人比鬼可怕。
片刻后,李根去交差,妈,我看了,屋里没有大贵的东西。
王月梅说,当然不会有,因为全都烧了。
李根无法理解,那你还让我去看?王月梅没说原因,过来给妈捏捏腿。
李根坐到床边,捏着母亲没有知觉的两条腿。
王月梅说,那何伟是报应到了。
李根眼神询问。
王月梅回忆着,说是何伟以前跟李大贵四处收鹅毛片子,在外面弄大了一个女疯子的肚子,后来那女疯子难产,一大一小都死了。
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
李根唏嘘。
王月梅说,你别上何伟家去,他家是不会自己找上门的。
外面怎么说,就让他们传吧,你不用搭理。
果然如王月梅所料,何家没有声张。
一是,他们解释不了,儿子在屋里死去的原因,二是,他们不清楚,那褂子是飘过来的,还是谁放的。
三是,他们做过亏心事。
黄单的任务是查出杀害李大贵的凶手,至于何伟是病死的,还是被吓死的,跟他没关系。
不过,何伟的死,扯到了李大贵,黄单要顺着这根藤子摸一摸。
黄单先找的张英雄,跟他闲聊。
张英雄在门口给两条腿扎套袖,虽然我不知道何伟是怎么死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大贵哥还魂索命。
黄单蹲下来,你怎么这么肯定?张英雄说,据我所知,何伟很会拍大贵哥的马屁,俩人没什么过节。
黄单说,是吗?可我听说,何伟对翠铃姐有那心思。
张英雄一脸震惊,不会吧?黄单,……张英雄啧啧,你不都在外面打工吗,怎么比我知道的还多?黄单心说,那是因为你眼瞎。
张英雄低头拉拉套袖,不过,就算何伟喜欢翠铃姐,就他那怂样儿,也不敢做什么。
大家说大贵哥的死跟何伟有关,搞的跟真的一样,扯蛋呢。
他咂嘴,大贵哥死那天,何伟跟翠铃姐在山头爬柴,所以他也不可能害大贵哥。
黄单抬了抬眼皮,你确定?张英雄说,确定啊,我就在他们后面。
黄单说,我之前问你,你怎么不说这些?张英雄咳一声,我妈不让我往外说。
黄单问他,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说?张英雄撇撇嘴,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嘛。
黄单说,那你觉得何伟是怎么死的?张英雄说,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开天眼。
他站起来,别想啦,何伟不是什么好人,管他呢,我去田里忙活了。
黄单若有所思。
傍晚的时候,村里响起广播声,乡亲们,请现在到我这边来开会。
半小时左右,全村男女老少都在稻床聚集。
村长四十出头,人长的精瘦,有两撇小胡子,像个老山羊。
王月梅她男人要是没死,也轮不到他。
村长这次开会,主要就是让村里人相信科学,不要听信谣言。
他抬手,严肃道,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大家都是智者!稻床响着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黄单涂口水抹蚊子包,他的余光瞥到李根。
李根也瞥过去。
俩人隔着十多个人,目光交汇,又错开了。
村长终于说完了他的长篇大论,都回去做饭吧!大家伙纷纷散开。
累一天了,嚼舌头根子的力气都没有,对李大贵的鬼魂回来了这事,也没了早上的惊恐。
黄单吃过饭,和陈金花打了招呼,就去找李根,要跟他睡。
李根求之不得,门一关,就把人往床上推。
黄单枕着男人的胳膊,没提何伟的事,我妈叫我去你田里帮你插秧。
李根的手在他的褂子里,用不着。
黄单说,上回你帮我割稻来着,我妈是觉得要还。
行,明儿你来,哥看着你,更有干劲。
李根在青年的唇上嘬几下,哥今天累,不逗你玩了,睡吧。
黄单被男人搂住腰,有淡淡的烟味在他的鼻端漂浮。
他说要去茅房,就起身出去,过了会儿又去。
李根把青年圈在臂弯里,你闹肚子呢?黄单点头,嗯。
李根撩起青年的褂子,掌心拍拍他的肚皮,告儿你,别再闹了,我媳妇儿要睡觉。
男人的掌心有一层茧,摸上来时,有点痒,还有点疼,黄单说,哥,你别摸,我受不了。
李根说,好,哥不摸。
黄单还疑惑,男人今晚怎么这么老实,就听到对方说,哥用嘴亲。
他被亲的往后挪,痒死了。
李根捏住青年的肩膀,吧唧吧唧亲个不停。
黄单快被男人的口水淹了,哥,窗外有人。
李根头都不抬,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人?黄单说,真有,我看见了。
李根的胸膛震动,在他的脸上吸出一个印子,那你说男的女的?黄单疼的眉心一蹙,女的,披头散发。
李根忽然偏头看着屋子里的一处,不说话了。
黄单也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吞口水,哥。
李根哈哈大笑,笑的趴在黄单身上。
黄单被压的眼冒金星,真在窗外看见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