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的嘴巴被擒住,淡淡的烟草味往他嗓子眼冲,他呆愣住了,就那么睁着眼睛。
李根的呼吸越发混乱,手掌从青年的后脑勺往下移,按着他的后颈摩||挲几下,转到前面,两只手托住青年的脸抚||摸。
黄单后脑勺的疼痛尚未减弱,脸又疼起来,他抽泣着说,哥……你别摸我了……我疼……耳边的声音虚弱,在哭着求饶,李根猛地撩起眼皮,与青年流着泪的一双眼睛撞上,他忙乱地从青年嘴里退出,站起来撒腿跑了出去。
黄单擦擦嘴,抹一把淌下来的泪水,煞白着脸坐到地上,一下一下的吸气,都不敢碰后脑勺的大包。
他嘴里的烟味儿散不去,系统先生,我的初吻没了。
上回只是磕到牙,一嘴血,这回是真的亲了,李根还伸了舌头,本质上不一样。
系统说,黄先生,这不是您的身体。
黄单对这个回答有不同的意见,灵魂是我本人,李根吻我的时候,我不是第三者,我是另一个当事人。
系统消失几个瞬息,黄先生,在下帮您看了一下,李根也是初吻。
黄单惊讶道,不会吧,他娶过两个老婆。
系统说,都没发生关系。
黄单问,为什么?系统说,死了。
黄单,……还以为死前按照情侣路数交往过一段时间,有过亲密行为的,原来没有么?那是怎么回事,总不会因为她们无意间发现李根是大字辈,活活吓死的吧?黄单问死因,系统就丢出官方回答,看来还得从别处调查才行,不晓得张英雄那里能不能挖到点料。
不多时,大夫从里屋出来,李根人呢?黄单没转头,不知道。
大夫说,药钱一共是七块八毛五。
黄单兜里就两毛钱,无能为力。
过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李根才从塘边回来,褂子前面湿了一大块,头发都是湿的。
黄单还坐在地上呢,脸也是白的,一脑门的冷汗。
李根呐呐的说,对不起。
闻言,黄单抬起头去看,男人一脸的难堪,他说,药钱七块八毛五。
李根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把纸票,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数,又因为心烦意乱,数完就不记得了,索性拿出一张十块的去给大夫。
他把找零塞回口袋,到门口看去,青年已经不见身影。
李根捏鼻梁,走了也好,现在面对起来很尴尬,那会儿自己是魔怔了,才会在一片空白中去干出那种事。
回村的路上,吴翠玲没坐板车,是走着的。
李根也没硬劝,他拉着板车走在旁边,冬天跟我说了。
吴翠玲一愣,眼帘垂了下来,脸上的血色也腿的一干二净,大哥,你别告诉妈。
李根说,好,我不告诉。
吴翠玲把脸颊边的碎发往耳后别,轻声说,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我的头是摔破的,谁问,我都会这么告诉,不会让人说家里的闲言碎语。
何伟的爸妈知道她不会说出事实,因为说了也没人信,反而给人泼脏水的机会。
皱皱眉头,李根终是没有多去干涉,只是说,大贵不在了,你是自由的,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妈会理解的。
吴翠玲摇头,妈离不开人。
李根说,如果你是因为妈的身体,大可不必这样,你还年轻,路长着呢,应该为自己早做打算,妈那边不会怪你,我想大贵也不会的。
吴翠玲忙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咬唇,我是说,大贵不在了,我理应照顾好妈,让她安享晚年。
李根的余光瞥过年轻女人,乌黑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侧脸也是白的,长的一般,气质恬静温顺,他道,翠玲,你有中意的对象,就跟我说,妈那里,我会应付的。
吴翠玲欲言又止,大哥我……旁边的田里有人在放水,赶着时间犁田插秧苗,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喊着打招呼,问李根和吴翠玲上哪儿回来,还问吴翠玲额头怎么破了。
李根回应几声,问吴翠玲,你刚才说什么?这次多亏了冬天。
吴翠玲垂着眼睛走,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跟他打个招呼,叫他别把这事往外说?李根的脑子里出现青年泪眼汪汪的模样,想拒绝,让吴翠玲自己去说,话在舌尖上转个圈,又咽下去了,行吧。
村里就那么点人,屁大点事都传的沸沸扬扬。
吴翠玲的额头破了,衣服上还有好多血,连玩泥巴过家家的小孩都知道。
屋里,王月梅在剪金银花枝,挑着好看的丢缸子里,走个路都能摔到,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吴翠玲说没注意。
王月梅挑剔的拨着花枝,把形状扭曲的全扔了,老母鸡送到何伟家了?吴翠玲说,送了。
王月梅问何伟的身体情况,听说他病的下不来床,这是真的吗?吴翠玲说不清楚。
王月梅的视线扫向吴翠玲的褂子,换过了,不是出门的那件,你过来点。
吴翠玲照做。
王月梅又说,蹲下来一些,妈给你把一根白头发|拔||掉。
吴翠玲于是弯下腰背。
王月梅的目光毒辣,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吴翠玲脖子里的几点痕迹,她是过年人,又怎会不知道是如何弄上去的。
吴翠玲问,妈,好了没?王月梅随意拔||掉吴翠玲的黑头发,扯了一小把,去把鸡喂了,再去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吴翠玲的头皮发疼,不明白婆婆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她前脚刚走,李根后脚进来,妈,翠玲头上有伤,你让她躺着吧,挑水喂鸡我来做就行。
那一大稻床的稻子就够你忙的了。
王月梅的声音是冲着门的方向,不就是磕破点皮吗?哪来那么娇贵,你妈我当年怀着你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下田干活,镰刀把手割出大口子,还不是照样一下不停。
屋外的吴翠玲抿抿嘴,忙活去了。
下午,黄单在墙角蹲了有一会儿,实在没办法了,他去找李根,帮忙填洞。
李根在稻床拿木锹扬稻麦,一阵风吹过,瘪麦壳和麦糠都被吹跑,余下的金黄麦粒纷纷掉落,一层堆一层。
黄单看见男人麦色的臂膀上面有汗珠滚落,随着每次木锹的扬起落下,硬实的肌肉张弛着,他又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李根撩起褂子擦汗,侧身去堆麦粒,瞥到青年的身影,他手里的木锹瞬间握紧,动作都僵硬了。
黄单走过去,哥,我那洞,你给我填吧。
李根的脸腾地火烧般通红,填不了。
脸红什么?黄单的眼神怪异,他蹙眉,早上你不是这么说的。
李根莫名其妙的发火,扭头就吼,娘们唧唧的,老子说填不了就填不了,你找别人给你填去!黄单倒是不生气,哦,那算了,我找别人吧。
听着青年的脚步声,李根把木锹往麦堆上一扔,等着,老子给你填洞!片刻后,李根提着一个泥桶到黄单的院墙那里,把水和泥土搅合在一起,放进去麦糠,继续搅拌,拿铁铲挖起来往墙上填。
你不是在工地干过吗?这点事都不会?黄单蹲在边上学习,工地造房子用的是水泥。
还不是一个理。
李根默了会儿问,头上的包消了没?黄单说没有。
李根去看黄单的后脑勺,晚上睡觉不要压着。
黄单看着李根。
李根也在看他,愣怔几秒后就嫌弃道,走开点,别蹲我旁边挡风,热死了!黄单抽抽嘴,回屋去了。
闻不到青年的气息,李根的呼吸都顺畅了,他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洞填好,冬天,我回了啊。
屋里传出黄单的声音,好哦。
李根摸出烟叼嘴里,瞥一眼自己手上的泥土,叹息着摇头,这算什么事啊?他恼怒的啧一声,看青年那样儿,压根就不在意上午那一小会儿发生的,就他自己慌的不行,跟个傻逼似的,中午吃饭都把碗摔了。
黄单在意,只是没说出口而已,以免俩人都窘。
傍晚的时候,有个讨饭的老爷爷挨家挨户上门讨吃的,他背着布袋子,两只干枯的手合并,做出乞讨的姿势,嘴里念着好人有好报,菩萨会保佑你的。
村里不少人家看见后,就赶紧把大门一关,装作人不在家。
黄单在门口对付一大把韭菜,把黄掉的掐了,他见着讨饭的,就去厨房的米缸里挖了一瓷盆米。
院里的陈金花大喊大叫,冬天,你做啥子呢,半瓷盆就行了!黄单默默把一半倒回米缸里,剩下的给了讨饭的。
有几粒米掉在地上,讨饭的蹲下来,一粒粒捡回布袋子里面,对着黄单连声说谢谢。
黄单望着讨饭的去下一家,见门关着,就失望的离开。
他的视线一路跟着讨饭的,直到对方到李根家,离开时的表情是心满意足的,走两步就拉开布袋子看看,想必讨到了不少吃的。
李根给了讨饭的一瓷盆米,转头就看到了同样站在门口的黄单。
隔着走在回家路上的鸡鸭鹅,俩人的目光交汇,又错开了。
黄单叹气,本来还指望着叫李根过来他的窝里睡,给他扇扇子,他今晚就能跟昨晚一样,可以睡个好觉呢,有上午那事,李根是不会轻易爬上他那张床了。
陈金花把部分韭菜搁篮子里,提到李根家去了,她回来说,下个月大家要去城里。
黄单哦了声。
原主的记忆里有的,村里的壮汉们会不定时到城里去,每个人都会带着各类的东西去卖,家禽,黄鳝,蛇,野鸡,粮食什么的,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再拿那钱买需要的东西,譬如是给孩子置办两件新衣裳,给媳妇买个丝巾头花什么的。
陈金花说,妈去李根家的时候,看到彪子和大虎大龙也在,听他们说城里人现在喜欢上了吃蛇肉,一条蛇能卖不错的价钱,他们商量着去早青山抓蛇。
黄单对抓蛇没有丝毫兴趣,有时间,他还不如画一画农村的田野村庄,山林水塘。
陈金花拿抹布擦锅,冬天,你也一块儿去。
黄单的眼皮一跳,靠着灶台说,妈,我去了,稻麦你一个人扬不了的。
你大后天才去,明后俩天差不多能忙完。
陈金花说,你只是去个三四天就回,妈都和李根说好了,他会带着你的。
黄单,……三四天?在山里怎么过?去早青山的前一天,黄单在村子西边找到李根,对方这两天尽在躲他,哥,明早几点出发啊?李根没看黄单,说两三点就走,你起晚了,可没人等你。
两三点?黄单的眉心蹙蹙,公鸡都没起来,他怎么可能起得来,哥,你跟我睡吧,起来叫我。
李根立马拒绝,不行。
黄单想了想说,那我让英雄跟我睡。
李根说了随便就大步离开,到拐角又臭着一张俊脸回头,晚上给我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