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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十四)

2025-03-26 01:21:15

半夜两点散场, 任务者们在一间空房内开会,气氛压抑。

明天早上还有戏要拍, 于是池小池直入主题道:她的剧本和我们不一样。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池小池提供了更多的细节。

关巧巧手里的剧本,根本没那些乱码七糟的限制级镜头和劈得如同蜈蚣似的腿,七年前与七年后的故事线脉络清晰, 讲了一个校园暴力相关的故事。

小辫男的男主,风流且渣,当年因为关巧巧的美貌对她有好感,又因为瞧不起小跟班宋纯阳,欺凌关巧巧,一面是为了好玩,一面是逼她看清自己的小男友是个什么货色。

在关巧巧死后,他因为年龄不够判刑, 蹲了一年少管所,随即被家人送出国去, 十年后才回来。

他依然风流,依然浪荡, 却从不否认自己当初做了坏事。

马尾女饰演的女主,多年前确实是大姐大,也确实纠众欺凌过关巧巧,但多年过后已经变成平庸妇人, 苦于自闭症儿子被同班同学霸凌, 对多年前的关巧巧抱有歉疚。

至于配角们也都不是随波逐流的工具人。

关巧巧与宋纯阳自不用说, 都是渴望被拯救的人,却都不肯伸出自己的手,只孤寂地缩在角落里,等谁来发现他们,谁来拯救他们。

高壮女要饰演的角色身为女主的闺蜜,因为第一个发现女主的尸体,抑郁多年,现在仍需要靠吃药维持身心健康。

十年后的她是个蛮优秀的插画家,专画一些社会性的漫画。

雀斑男按设定是个极恋旧的人,一直暗恋女主,多少年来仍念念不忘。

但他爱的是当初那个刁蛮任性得自私至极的少女,而不是这个略显臃肿、满口不离儿子的家庭主妇。

他是七年后的故事线的主要引导者,一直带着大家回忆过去,却让大家纷纷陷入心魔。

就连袁本善所扮演的那位正义杠精的分裂性也有了解释。

他高中时实际上和宋纯阳一样,都是男女主的跟班。

当年,关巧巧死时,他就在旁边。

他本可以阻止,但他怕男主打击报复,选择闭嘴。

没人知道这件事,但十多年来,他都沉浸在极深的心理阴影中,渐渐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一切都是男主的错,都是女主的错,自己不过是不小心路过、不小心撞见而已,为什么要遭遇这些折磨?于是他从十多年前那个温和懦弱的人,变得偏激暴躁,爱推卸责任。

这部偏文艺的恐怖片画风冷艳凄迷,诡谲哀婉,许多在原剧本中不合理的内容都得到了相应的解释。

没有太纯粹的恶,也没有太纯粹的善,没什么矫情的青春疼痛也没什么俗套的中年危机,一切事情都很世俗,既贴合情理,又无可奈何。

池小池很喜欢这个剧本,也正因为此,他才能跟关巧巧谈上一个多小时,而不仅仅是为了套得情报。

孙老曾评价过池小池,说他天生对艺术敏感,本来该是个戏疯子,但他脑中又有股奇异的理智平衡,颇晓得分寸进退,因此阴阳和谐,成了个难得的妙人儿。

但孙老又补了句:要是做人也能协调点儿就好了。

当时池小池听到这句话时正在吃葡萄,一边给孙老剥一边没大没小地笑嘻嘻:您就多余说那后半句。

他从小就有过剩的文艺气息,一个纸片人的死都能让他难过好半天,哄都哄不好,嘴又花又甜,说白了,跟宋纯阳似的,小猫崽似的腻人。

自从娄哥那件事后,再没有人哄他了,于是他自然而然学会了很多。

如何面对死亡,如何变得世故,如何讨好别人。

他太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只是他在出头后并不想做这种人,又累又没趣,索性自由自在地活成了个黑粉无数的池小池。

如今他还在扮演别人的角色,自然要尽心尽力。

其他人可不关心这剧本有多好,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命。

小辫男率先道:具体剧本呢,在哪儿。

池小池:没有。

小辫男:这几个意思?要我们临场发挥?配合这个鬼的空气剧本演戏?池小池问了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不然呢。

你演你的,她演她的?等情节有冲突了,不听她的,难道听你的?人家是刀俎,他们这些砧板上的鱼肉何必急着往起跳。

小辫男也哑了火,知道自己这问题问得蠢了,但心里仍转着点念想,与马尾女交换了个眼色。

马尾女开口道:没有她的对手戏,我们可以自己先写一写。

可有她的呢?该怎么办?池小池:见机行事。

此回答就等同于丢了手机后,旁人问了一句在哪儿丢的。

我知道在哪儿丢的还能丢吗。

同理,我哪儿知道什么时候是机会?小辫男觑着池小池:你能接住她的戏,我们未必能接住。

此刻,池小池将瞎这一属性发挥了个十足十,傻白甜地一笑,又说了句不咸不淡的废话:多谢夸奖。

他看得出来,这人与自己的同伴眉来眼去的,显然是心里有别的小九九。

池小池并不接话。

他可没必要在对方提出问题后马上积极地思考解决方案,尤其是在对方怀有鬼胎、不愿相告的情况下。

目前这鬼的状态相对稳定,这戏他也能接得住,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走不了阳关道,只得挤独木桥。

甘彧甘棠不参与演出,不必惦记这个,至于袁本善,死了的话,池小池可能会忍不住放一挂鞭炮庆祝。

大家不过是临时组队的随缘关系,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意合作,自己犯到鬼魅头上,丢的是自己的命。

很快,任务者们分出了阵营。

雀斑男、小辫男、马尾女与高壮女是盟友,此刻也有了意见分歧。

雀斑男挪到池小池身边,试图挖出更多细节,马尾女与小辫男喁喁低语着什么,高壮女则左右摇摆,一会儿凑上去听一听他们的对话,一会儿又跑来听池小池说了什么。

池小池堂而皇之地跟雀斑男打听他们的计划。

雀斑男倒也坦诚:他们打算干她个熊的。

池小池:……big胆。

把几人的诧异神情纳入眼底,雀斑男操着一口大碴子味儿十足的口音科普了他们的发现。

这种夺舍之鬼,有死夺,也有生夺。

死夺,顾名思义,是把人弄死了再附身其中,操纵的是尸身,缺点是这肉身会臭也会烂,保质期不长,该长的尸斑一点都不会落下,优点是方便快捷,弄死再一发入魂,可以定期更换。

生夺则是像这回的鬼一样,直接浸染精神、夺其身体,缺点是过程复杂,优点是可以长久使用。

区别是后者比前者的追求更高,算是个精致的女鬼了。

自从看到关巧巧流血、且伤口流出的血是正常颜色时,小辫男就动了心思。

闻言,袁本善稍稍提起了精神,却也难掩怀疑:你们能干掉她?雀斑男虽然大大咧咧,可也知道有些信息是不能共享的。

他含糊其辞道:当然是有办法的。

他们有一张王牌,是偶然在任务世界里得到的道具。

总归就是管用的,但不足为外人道。

果不其然,听到雀斑男的话,袁本善起了些恶劣的心思。

他想要活下去,因此任何能保障他性命的筹码他都想牢牢攥在手里。

无奈他这边没了关巧巧,只有一个把他当神一样崇拜的小男友,他留他还有大用处,还不能在他面前破格,因此他没有说话。

甘彧却微微蹙眉:任务要求里写得清清楚楚,只要不出戏就行。

为什么要搞这些?雀斑男倒是坦坦荡荡的:我学戏剧影视的,算是半入行,有点儿经验。

他们有啥啊,一个搞IT,一个是游泳教练,一个是教英语的,碰都没碰过这个,心里没底儿呗。

池小池接过了话,道:他们担心的不止是这个吧。

此刻袁本善倒是迅速理解了池小池的意思。

剧本里,谁都曾或多或少地对不起关巧巧,随着拍摄计划推进,总会演到关巧巧报复的片段。

因为在关巧巧的原剧本里,是真的有鬼的。

宋纯阳有刻意想要吓唬他们,却在执行过程中逐渐发现许多灵异事件他并没有插手。

关巧巧的一道冤魂在此淹留不去,痛苦万分,逐渐扭曲,一心想着报仇,却发现过往对不起她的人都已真心悔过,重新做人。

她构想了多年的以眼还眼的计划,一夕间被抽去了道德基础,变得疲软无力。

这种凄迷绝望的情绪贯穿剧本始终,为这个角色增添了太多悲剧色彩,同时却又对任务者们非常不友好。

按照剧情安排,身处绝望的关巧巧会一个个将他们带走,至于带到哪里,死没死,剧中没有交代,关巧巧在交谈中也不肯透露,还露出些困惑又痛苦的表情,好像也在为这些人的结局而苦恼。

按照顺序,首先被带走的是马尾女,第二个是高壮女,第三个是雀斑男,暂时处于安全区的是袁本善、小辫男与宋纯阳。

雀斑男和他们的看法不一样,认为按照任务要求执行即可。

但马尾女她们就不这么想了。

如果配合关巧巧的表演,由她带走,他们还能回来吗。

小辫男如此踊跃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清楚,按照剧中设定,不管是哪一版,他都是那个罪魁祸首,怎么看都是那个会在电影落幕的最后一秒完犊子的。

这种源自于未知的焦虑,绝不是一句演戏而已就能劝慰得了的。

哪怕任务明明白白地告知,死亡flag是出戏,并没提及其他,也拦不住他们横生的疑窦。

他们身为任务者,对彼此而言都是陌生人,就算有意想劝,劝得动吗。

用池小池的话来说,我祖坟都哭不过来,还管得上他们这乱坟岗。

袁本善本来也动了心思,想看看雀斑男所谓的能杀鬼的办法是什么,但思前想后,还是作罢了。

他已经亲手干掉了一次关巧巧,还可能被这个关巧巧二号目击了,哪里还有胆子再往前凑。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宋纯阳,当然要牢牢攥到手里才是。

于是在离开会议室时,他握住了池小池的手。

他说:纯阳,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池小池倒不介意这个。

他本就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当然要先喂些饵。

但喂饵也是得有诀窍的。

于是,他先应了一声好。

又摇了摇头。

袁本善略有担心:怎么?池小池把一句矫情的话说得又软又暖,拿捏得恰到好处:我怕那个……那个‘巧巧’,今天晚上会找我谈戏。

我好想和你在一起,又怕拖累你……想住在一起,是依恋;怕拖累他,又是体贴,两边的便宜都占得足足的。

袁本善此时最怕和关巧巧有交游,但叫他一个人睡,他又万万不肯。

他权衡利弊过后,觉得两人住在一起也不算安全,正打算提议四个住在一起,就见眼前人眼里噙了泪,看上去泪眼朦胧,着实让人心疼。

他问:怎么了?池小池满口胡沁:巧巧……就这么没了?我心里难受。

今天演戏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她。

老袁,她真的回不来了?说着,一大滴眼泪就又泫然欲坠了。

他有这种把一滴眼泪都控制得圆融如意的本事,哭得涕泗横流固然能表达情感,但视觉美却能有效提升观感,影响人的好感度。

果然,实时好感度蹭蹭往上涨去,然而悔意值却只堪堪破个位数。

袁本善把人送回了房间。

他也着实是累了,和衣躺在床上,含着一点泪花,就这么睡了过去。

袁本善起身,准备去搬被褥来与他同住,但等他折返回来,却发现原本还敞开的门已从内反锁了。

袁本善:……他敲了两下门,便见几分钟前还在会议室里的甘棠穿着热裤与背心从内走出,单手撑在门上,口吻倒温和得很: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吗?袁本善说:纯阳让我搬来……不好意思。

甘棠干脆道,我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

袁本善:……她也不等袁本善有什么具体反应,一步退回门内,把门关好,上锁。

袁本善站在门口,一时间气恼难言,却又不敢高声叫门,生怕惊了在同一层楼休息的关巧巧,只好忍着一口气,抱着被褥返回房间,打算明天再找姓甘的兄妹算账。

见人走了,床边的甘彧方才垂下眸来,用手巾蘸了温水和卸妆膏,一点点为那睡着的人卸妆。

池小池觉浅,尽管甘彧手轻得很,毛巾细绒拂过脸颊的感觉还是让他醒了过来。

袁本善不在房内,门又上了锁,他便在睡眼朦胧中猜到了一二,沙着嗓子问:怎么不叫他进来啊。

……你的时间和你的人,都是我用钱买来的。

甘彧抬手,认真摩挲着池小池的上唇,姿势太过正经,反倒透着叫人骨头发酥的暧昧。

他轻声道:我希望宋护士跟我们是单纯的一对二服务,不希望有任何多余因素的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