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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四)

2025-03-26 01:21:19

时停云借军务之故告辞。

严元衡把严元昭引入自己的军帐之中, 吩咐仁青备好酒后,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

严元昭早已习惯了这个锯嘴葫芦,自己负手在帐内逛来逛去。

虽然不抱希望, 他仍是习惯性地想在这找点乐子。

没成想,他还真找到了个稀罕物。

帐内角落里挖了一方土池子,里面放了清水,养着三只巴掌大小的小江龟。

两黑一黄, 两只黑的在水里凫着, 好不悠哉,一只黄的爬上了岸来,看起来不怎么怕生人,正好奇地和严元昭互相打量。

严元昭瞧着稀罕,蹲下身来, 拿指节轻轻勾抚着它的下巴。

那小龟安静得很, 抬着小脑袋任他摆弄。

严元昭问:这什么?严元衡:龟。

严元昭:我还没见过龟?没见过龟跑我还见过鳖汤呢。

我是说,你怎么在这儿养龟?素常送的。

严元衡特意把素常两个字咬得很重。

严元昭哈地一乐:行, 停云这礼物好。

养得不好你送它, 养得好了它送你。

严元衡:……严元昭把不怕人的小黄龟捧在手心里把玩, 严元衡在一边坐着饮茶。

严元昭玩得兴起, 乐道:跟你挺像的, 都不会说话。

……严元衡觉得他这位六皇兄也不是很会说话。

他把茶盏放下, 走到严元昭身边。

严元昭逗乌龟逗得兴起, 只分给了弟弟一个斜眼。

严元衡轻咳一声:六皇兄。

素常经常跟你写信吗?严元昭头也不抬:啊。

如何?严元衡:无事。

严元昭跟那只小黄乌龟相处不赖, 捧回座位上接着逗弄, 还企图喂它喝酒,被严元衡阻止后,才取了些新鲜的鱼肉来喂。

严元衡忍了半晌,问:……你们在信中说些什么?严元昭答:边关战况,身体如何,是不是还活着。

不然还能说什么?严元衡垂下眼睫,嗯了一声,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那边厢,严元昭顿了顿,拎起一小条鱼肉:……偶尔也说起你。

严元衡竖起了耳朵。

严元昭却没下文了:就这些。

严元衡失望道:……嗯。

兄弟两人沉默了一阵。

严元衡斟酌词句后,尝试打破沉默:六皇兄同素常有信件往来时,可知会元衡一声。

元衡也该写信,向几位皇兄通报平安……免,为你我二人好,十三弟可少费心思。

严元昭也不给严元衡面子,想也知道跟你通信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问你一句好,你给我回句多谢,咱们在信中只剩客套了。

我还不知道你,你最是没劲的。

兄弟二人再次陷入冷场。

问来问去,都未能问及他真正想问的内容。

严元衡按捺不住,终是下定决心,不再绕圈子了:……素常在信中说我什么?严元昭把小黄龟抱起,叹一口气,深觉无聊。

还是去找停云吧。

这个闷葫芦明摆着是没话找话,跟他咬着牙硬聊也聊不出花儿来。

他才没那个闲心去跟严元衡演兄友弟恭。

他起了身:他说严元衡凡有战事,总是冲锋在前。

严元衡颔首,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在余光里看到他这副模样,严元昭心内却忍不住烦躁起来。

他伸手扶了扶发冠,道:他还说,严元衡有心报国,点百骑轻骑,夜追帕沙,斩首而归,在军中扬名,受众将士爱戴。

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儿自恃武功,逞能冒进,不知好歹罢了。

严元衡听出来味道不大对,不觉一怔。

这种话不像是时停云会说的。

严元昭背对着他行出两步,在帐前驻足:他说,他愿你建功立业,也愿你贪生畏死。

愿你做国之栋梁,莫做死后英雄。

严元衡心念陡转,想明白这话究竟是谁想对他说的之后,只觉胸口微微发起热来。

他深行一礼:十三弟晓得了。

谢六皇兄。

严元昭有些不自在地摆一摆手。

兄友弟恭那一套,真不适合他。

在他抬步欲出帐之际,严元衡却再次在身后叫住了他:六皇兄,那小龟是素常送我的。

严元昭:……他就是不喜欢严元衡这一板一眼的性子!严元昭愤愤:拿你一只乌龟玩,又不是炖汤,怎的这般小气。

严元衡认真道:此物是我斩杀帕沙的奖励,是素常亲去江中为我捉的。

严元昭:……他不可思议地捧起那乌龟,对上那圆溜溜的红眼睛,啧啧称奇:你冒着性命危险斩杀帕沙,时停云捞了三只王八送你,就算奖励?严元衡:嗯。

我很是喜欢。

严元昭正打算把小黄龟放下,闻言,神情微变。

他想到,当初自己在望城将军府与时停云对弈时问过他的问题。

……六爷要你个准话,你可有断袖之癖?那时候,时停云举棋不语,并未正面作答,但观其神情,显然已是心有所属。

此番再见严元衡,严元昭也觉出他与往日情状有些不同。

思及此,他觉得有些不妙,索性住了向外走的脚步,去而复返,在主位落座,端起酒杯:我且尝尝这南疆的白酒滋味儿如何。

严元衡把小黄龟抱起,放进水池里,让它去寻它的其他两名玩伴去也。

严元昭饮了两口酒,单手支颐,单手把玩酒杯,状似无意道:……十三弟,与停云来边关这些时日,你觉得如何?……池小池进入娄影帐中时,娄影已经坐上了轮椅,在一页页抚平被他捏皱的书。

见他入内,娄影动作自然地把书放在了一遍,旋即拍拍身侧的椅子扶手:坐这儿。

池小池坐下:先生,我那儿唠着嗑呢。

娄影说:我叫你来,是想说褚子陵的事情。

池小池若有所思:哦——娄影笑:哦什么。

池小池一本正经道:练美声。

娄影咳了一声:……褚子陵。

池小池煞有介事地把话题拉回正轨:褚子陵褚子陵。

褚子陵的日子,现在是相当不好过。

但他的悔意值,还停留在10点以下。

死了帕沙和吴宜春,无疑让他元气大伤,但在他心里,艾沙还没有死。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得知艾沙的死讯,对褚子陵来说,他也只是丢了几个可操弄的傀儡而已,知道他是南疆卧底的人不在少数,他仍大有可为,何必绝望后悔呢?池小池自言自语:都两个月了,‘那人’也该有些动作了吧。

娄影说:他既然没死,总会来的。

只是他这两个月都在跟北府军周旋,听说中了一矢,失了一只眼睛,大概是因为养伤,才来得迟了些。

池小池说:希望他尽快吧。

十三皇子那颗少男之心最近有点失控,我可未必搂得住。

娄影:这点我可以帮你。

池小池故意凑近了点儿:你怎么帮我啊?遇到事儿就叫我赶紧回来?我要是不回来呢?他近来觉得自己不很怕娄影了,有时也能和他开两句玩笑。

娄影直视着他的眼睛,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打两下,温柔且坚定道:要是你刚才不回来,我就去接你回来。

池小池:……他眼睫一垂,转进如风地认了怂,乖乖缩回了椅子上,捧着杯子咕嘟嘟地喝水。

不知是否是言灵的缘故,二人对坐一会儿后,便有一名亲军信使匆匆而来,递了一封信来。

信封很是厚实,捏起来起码有几十张纸。

池小池还以为是和战事有关的事情,拆开只瞧了一眼,眼里就冒起了光。

娄影细细辨认了一下他眼中的光芒,心里也跟着有了数。

他问:……来了?池小池把信草草翻阅一遍后,便往地上一扔,说:是,总算来了。

他把娄影的轮椅推到安全地带,抓起刚饮了一半的茶盏,还不忘提醒娄影:配合一下,堵下耳朵。

娄影:……嗯?池小池说:我要发脾气了。

娄影堵住耳朵后,池小池飞起一脚,踹翻自己方才坐的圈椅,又抄起茶杯掼在地面,将茶杯砸了个粉身碎骨。

声音之大,方圆十顶军帐都能听得见。

听到内里异动,外面静了一瞬。

不消片刻,严元衡撩开军帐,匆匆而入:出什么事了?池小池不答,唇畔咬得煞白,又一言不发地掀倒了桌案。

严元昭跟着严元衡进帐,看到这一地混乱,不动声色,先是示意自己的随从把附近听到响动的士兵屏退,方才合上帘帐,皱眉道:^你在闹什么?严元衡注意到地上躺着的一沓信,俯身捡起,翻了起来。

越翻,他的表情越难看。

那一张张的信函,分明是给南疆通报军情的密函!纸张有的偏新,有的偏旧,信函上虽然没有明写日期,但根据内容推算,最早的密信,是七年前的双城之战。

那一战,本是一场必胜的奇袭。

但双城的南疆军却早有准备,在城南外埋设火雷,重创北府军,时惊鸿肩膀中箭,险些死在乱战之中。

而那封最早的信件之中,将奇袭之策讲得巨细靡遗,甚至点明,北府军会从城南方向进攻。

严元昭见他们神色都如此难看,心中不免生疑,抢过来翻了两页后,便是一阵惊怒交集:……停云,这不是你的字吗?这不是素常的。

严元衡面色沉沉,架构与笔锋都一模一样,但绝不是一人写的。

素常写字时,总有些不寻常的小习惯,譬如在写‘之’字时,最上方的一点末尾会略往上提一点……严元昭问:这些信件,是谁寄来的?严元衡拿出最上面的一张信纸:这一包信应该是从主营送来的。

时惊鸿将军已经过过目了,附信来说,这些信是一名来商议停战之事的南疆特使亲自送上的,坦诚说,他们有一名安插在中原军队内部的细作……名唤褚子陵。

严元昭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去看时停云。

时停云肩膀都在颤抖,手指像是被一股心火烧得发痒,一下下蜷缩痉挛着。

严元衡靠近了时停云一些,抬手想扯住他的袖子,但终究还是垂下了手,只立在了他的身旁。

他想,他若是站不住了,自己站得近些,就能快一些抱住他。

这般想着,严元衡把那张时惊鸿的亲笔信递给严元昭,叫他过目:如今那特使被扣押在主营里。

人也说,是存了诚心前来和谈,供出褚子陵身份,是为着表示诚意,他愿与褚子陵当面对峙。

时将军已遣人去骁骑营里带人了,也叫素常马上去看一看。

严元昭一目十行地看完,望了一眼面色灰白的时停云,决心先不落井下石。

南疆人?他们会有这么好心,替我们抓内奸?严元昭凝眉,别是挑拨离间吧?那南疆特使是顶着谁的名头来的?一旁的娄影温声道:派他来的人是铁木尔,但叫他送信来的,是一名南疆副将。

那人是艾沙的侄子,也是帕沙的副将。

严元昭冷冷道:这样的人,说的话能信吗?严元衡就事论事:要说栽害,他完全可以拿这些信件,证明是素常私通外国,为何要指名道姓,栽害一个小小参军?有何好处呢?严元昭没话了,只好拿眼不断斜严元衡。

你会不会看脸色?那褚子陵是时停云一手提拔上来的,又是一同长大,情谊非比寻常。

若褚子陵是被诬陷的还自罢了,若他不是,那停云又该如何自处?时停云看样子活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茫茫然四下里看了一圈,环视满地狼藉过后,目光里才慢慢有了实质。

仿佛确证了这不是一场梦,他拔足向外奔去。

严元昭一惊,追出帐外几步:你做什么?时停云疾步拉过一匹好马,跨坐其上:……我亲自去找他。

我要向他问个分明!……褚子陵是直接被从马厩里拖出来的。

来带他的人,看服饰是北府军亲军,领头人与黑塔大汉詹大远耳语两句,詹大远便是勃然变色,呼喝了两个更强壮的军士,不由分说便将他捆将起来,拿油布草草堵上嘴,扔上马背,运牲口似的运上了路。

……这是怎么了?!褚子陵有口难言,心中惊惧了一阵,便又镇定了下来。

他身份特殊,有公子庇护,会遭到如此对待,缘由自不必说。

他一向手脚干净,自信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除非南疆人将他曾经寄送去的信件送回,否则绝找不到实证能证明他与南疆通信。

而唯一的纰漏,应该是那些城内的细作了吧。

说不定是北府军抓到了一个恰巧为自己送过信的细作,而那细作为了活命,供出了自己来。

这并不足为惧。

只要一口咬定那人是栽赃陷害,对方一无信物,二无人证,又能奈他何?还未抵达目的地,褚子陵便将应对之策一一想好。

在他打腹稿时,忽听得一阵得得的马蹄,由远及近而来,紧接着,负责押送他的军士驻马行礼:……少将军。

褚子陵眼前一亮,抬头含糊地唤道:停……下一秒,他便被翻身下马的时停云一马靴踹下了马背,跌摔在地,接连在旱地上滚了好几圈,险些扭断脖子。

时停云不由分说,取了马鞭便往他身上抽去。

不知是否是巧合,那马鞭蘸饱了水,而且还是盐水,又重又沉,更何况时停云行伍出身,力大无比,鞭锋一沾身体就疼入骨髓。

褚子陵吃了痛,又逃不掉,只好滚爬着狼狈躲避,含含糊糊地呼叫:公子!……停云,你听我解释,我让我解释——时停云却像是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抽打他,一鞭鞭密雨似的挥来,劈头盖脸,其中一记落在他脸颊上,竟生生撕下了他脸上的一道皮!褚子陵以前怎吃过这种苦头,险些疼疯了,也不再费神解释,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逃躲之上。

抽打间,一样被他妥善藏好的东西从他身上松脱,掉落在了旱地之上。

褚子陵滚出了五六尺远后,才突觉心头一骇,扭头去看,只见那证明自己身份的南疆王玉佩,竟在不断的奔逃翻滚中,从他的衣襟内口袋中跌出!褚子陵一时间寒毛卓竖、心神俱丧,竟是迎着鞭锋扑了上去,想将那玉佩护在身下。

……这玉佩绝不能被时停云看见!若是被他看见,那就全完了!然而,时停云却根本没有打算去看。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看见。

因为下一秒,他的长靴便踏上了那块玉佩。

……喀。

喀喀喀。

褚子陵眼睁睁看着,那枚由软帕包着的、他从幼年起便贴身携带、以恐有贪财之人盗去的玉佩,在时停云脚下四分五裂,残渣飞溅。

褚子陵呆愣当场,盯住时停云的脚下,结结实实地被时停云抽了十几鞭,才回过神来,眼泪、冷汗刹那炸出,牙齿咯咯打抖,仿佛那被踩碎的不是玉,是他的心肝脾肺。

隔着一块堵在嘴里的油布,时停云仍能听清他在嘶吼什么。

褚子陵带着哭腔咆哮:——我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