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言是学美术出身,画人物肖像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没想到,白果竟然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清楚到什么地步呢?双磊只能说出长相普通,身材中等,左手有残缺这样的粗略描述,白果则可以具体到深眼窝,左边眉毛没有后半截,像是之前受过什么伤,颈部左侧有两颗痣。
白薇言惊讶地问两个孩子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双磊答道:是果果说的,我们记住那个人的样子,只记第一印象,每时每刻就重复一遍,就不会忘掉或者记错。
白果看着白薇言投过来的夹杂着赞许和心疼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觉得……逃出来的话,就带着画像去报仇。
如果逃不出来的话……不予考虑。
白薇言根据两个孩子的描述,花了三个小时将孟成城的画像画了出来,白果一阵赞叹,白妈妈的功底果然深厚。
三个人刚出画室休息没多久,百家父母就到了,陈恒一边感慨着这让人害怕的速度,一边跑出去给他们引路。
等到百家父母和双磊相见,又是一场甜蜜而又心酸的场面,引得白薇言也在一边抱着白果哭,好不容易安抚了情绪激动的几人,两家父母进了书房谈论之后的事情,两个小孩子就没必要再听了。
白果和双磊拒绝了陈恒的友情陪伴,把他赶去书房处理事情,两人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聊天。
双磊说:果果,我真的感觉好不真实,我害怕。
白果看向他,他仰头看着外面的阳光和蓝天白云,被阳光刺激得微微眯起眼睛却不肯移开目光,她道:没什么不真实的,双磊,我们真的出来了,回家了。
至于害怕,白果向后躺倒在宽大的躺椅上,手搭在眼前遮住阳光,声音很无所谓,双磊,之前在村子里面对那群人面对狼和狼群面对逃跑你都不怕,现在有什么好怕的?她移开手,偏头看向他:你现在在家里,面对的是原本就爱你并且抱有亏欠心理的父母亲人,怕什么。
我就是有些害怕,这是双磊为数不多地说出自己害怕的时候,他学着白果躺倒,我们之后还会一起吗?不和你一起的话,我害怕。
白果有些惊讶,不管是从前的小包子六石还是现在的沉默少年双磊,都不是那种会坦诚说出自己心情的存在,小时候是那种男孩子的别扭,长大后受环境影响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像现在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可能会吧?不过人总是要分离的呢,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而且她肯定是会离开的,你自己也很强啊,你的步法现在不是学的挺好的吗。
可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双磊意识到这很可能会是一个无限死循环的问题,转移了话题:那以后呢?你想做什么?写写程序看看书,养养花种种草,顺便再去做一些志愿活动?程序?那是什么?你以后会知道的。
白果一笑,竟是想起了初中时候一群小丫头半夜不睡觉畅谈人生理想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吧?你呢?我要去教武术,教你教的步法行吗?双磊看向白果,眼中带着些询问。
当然可以。
或者当警察也行,抓尽天下偷孩子的贼。
很好的想法呢。
不是每个被拐卖的孩子都像他们两个一样好运得到帮助逃出来,成为一个好的警察,能多拯救很多家庭。
双磊,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我想亲自把他送进监狱,你要来吗?双磊点头:当然,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很久了。
两人没想到,孟成城的消息会来的那么快。
白则行带来消息的时候,双磊还没来得及离开,两家父母正在准备包饺子,吃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
找到了!白则行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跑进屋里突然喊了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陈恒手上沾着面粉,一脸懵逼:找到什么了?孟成城!那个人贩子。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的人都不淡定了。
怎么找到的?怎么这么快?他在哪儿?我们现在去?……白则行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姐夫,你把那个协会的册子拿出来。
册子?白谦动作很快地取了出来,两家人又再次围过来,白则行动作很快地翻了一遍,停在其中一页。
孟梦,女,两岁,一年前于s市被抢夺,下面登记的家长信息是母亲李某,九个月前报警并加入协会。
姓孟?难道是他的孩子?没错,我今天把图传过去给警局的人比对,没想到在失踪儿童家属登记中找到了,白则行一脸的厌恶,真是善恶有报。
众人也是各有想法,虽然很同情那个孩子,但是不得不说,这种人遭报应还真是大快人心。
警局已经出动抓人了,之前的案底又被翻了出来,有了确凿证据,绝对把他一条龙整个揪出来。
至于那个村子,我已经报了警,由于人数众多还牵扯到旧案,这次会组织一场大的突击活动,有沾染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白则行挥了挥手机,抓到人,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咱们好好吃顿饺子,然后,去算帐!屋中的气氛一下子轻快了许多,这顿团圆饭吃得也格外舒心。
抓捕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按照白则行的转播情况,似乎是在发现警察来意的时候孟成城就已经放弃了抵抗,没费多少力气就带回了警局。
两家人到的时候,孟成城在正在接受调查,虽然有了两个孩子的指控,但还不具备充足的证据,最好他自己承认罪行。
白果原准备如果他打死不说的话就直接催眠后问话,没想到孟成城在看见她和双磊的瞬间,眼神就黯淡了下去,脸上似哭似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是报应,哈哈报应,哈哈,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在我的身上呢?非得让梦梦来背!哈哈哈!在类似痴狂的笑声中,孟成城对自己曾经的罪行供认不讳,对他愿意伏诛也有了解释。
孟成城这个人早年作孽太多,直到三十四岁的时候才得了个女儿,原本他不怕被诅咒,多少家长和孩子恨他恨得要死都没让他出事,可是有了女儿之后他怕了,他怕女儿被自己背的罪孽影响,决定洗手不再淌道上的浑水。
可是两年!只有两年!女儿丢了之后他如同曾经那些痛苦到疯魔的父母一样翻天覆地地找,道上打听了几个月都没消息,完全没有希望之下,他用孩子母亲的名义报了警并参加了协会,和那些被他害得痛苦心碎的父母们站在同一个平台,在茫茫人海中毫无希望地寻找。
三十七岁的孟成城如今苍老如五十岁模样,妻子在知道他做的恶造的孽之后早就离他而去,他已经没有了继续逃下去的心思。
在审讯的最后,他浑浊的眼中掉下一颗泪珠,嗓子早就因为痴笑哭喊变得沙哑粗糙,他说:如果,如果能找到梦梦,求求你们不要告诉她我的情况,我会、会变成她的耻辱,这是我的错,不是她的……众人听着孟成城的供认,没有人说话。
当审讯结束警官要将他带走的时候,白果突然出声。
请等一下,我能单独和他说句话吗?白薇言有些担心:万一他……不会的,妈,他锁在那里,不会有问题的。
白果看向警官和白谦白则行陈恒双磊等人,我真的只是说几句话,不会太久的,可以吗?警官轻咳了一声:说话的话不要太长时间,离他远一点,小心突然袭击,我在门边儿上等你,放心,我不会听的。
嗯,好的,谢谢。
有了警官的保证和看管,众人终于答应了,纷纷离开。
等到屋子中只剩下白果,孟成城和时刻准备保护小姑娘的小警官时,白果松了一口气,她想起刚刚和双磊的对话。
艾辞,不用碰触到手,只要和他有金属接触就行是吗?嗯,你开始吧。
虽然会损耗一小部分能量,但是让绑定者去和这样的碎片牵手,艾辞是打心底拒绝的。
行。
屋外的人透过窗子看见白果站在原地不知和孟成城说了些什么,孟成城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而白果竟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铐,口中还在喋喋地说着,孟成城越发激动起来,面容变得狰狞,白爸爸白妈妈几乎已经忍不住冲进去拉开白果了。
太危险了!然而被牢牢束缚在椅子上的孟成城却丝毫无法挣脱,他的眼睛泛起可怖的红色,神情仿佛是看到了此生最痛苦最可怕的事情,甚至已经开始嘶吼。
门边的小警察似乎有些不安,白果却始终保持着平淡的模样,她终于松开了捏在手铐上的小手,不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门外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白果是准备离开的样子,在转身之前,白果撂下最后一句话,成功将已经有些疯癫的男人彻底击垮,他目光空洞死寂地望着眼前的空间,从他的眼睛中再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白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刚刚的情况看起来太揪心了,虽然知道孟成城已经没有了攻击能力,但还是担心他会对白果造成危险,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白果离开警局的时候难得放松下来。
恭喜,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