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纤细的女子紧紧地扑在白衣仙人身上,她低垂着头,右手成拳虚按在他的胸口,远远看着几乎是整个人埋在了男子的怀中,男子默然而立,衣袍无风自动,白袍青裙在夜色之中交叠织缠,显得极为飘逸缱绻,该是一幅极为美好的夜色相拥图。
如果忽略周围纵横的剑气、残破的碑石和地上一道长而深的摩擦痕迹。
手中的黑色箭矢攥得紧紧的,白果真正到了为难的时候。
很显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入魔后云长川并没有对她下重手,不,实际上如果不是她主动攻过来,很可能就不会和自己交手,还让她送走了喻寒,可是这个莫名的原因能不能保证她之后在他的手下活下来呢?白果一点也不敢确定。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榨干了体内的灵力强行利用魔引入魔之后,即使实力有了爆炸性的提高,在云长川面前和之前的差别,大概只是压制她需要一根手指和两只手的区别。
而她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手里这支由那个可以和云长川匹敌的魔将的魔气凝结而成的黑色箭矢,最锋利最恶毒,如果可以,随时随刻都能穿透手底下温热的胸膛,粘·稠的鲜血会顺着拔·出的箭矢喷涌而出,滚烫的血液将浸染最干净的颜色,顺着曾经飘逸出尘的白衣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极其缓慢地落在黑色的土地上,被吸收,被诱·惑向更深的黑暗……白果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就像是忍受了三天饥饿的逃亡者终于见到了食物般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
怀中低垂着头的躯体在微微颤抖,云长川敏锐地感到胸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的箭矢在逼近自己的护体灵气,他眼睛微眯,抬手捏住白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她一张肖脸苍白如纸,薄唇紧抿,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睛却漆黑如墨,两人四目相对,他仿佛看到了掩藏在黑暗深处的情绪翻涌和……志在必得。
箭矢已经开始腐蚀他的护体灵气,云长川皱眉,空着的左手抬起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灵气随着他的运转一点点消磨着箭矢。
不是他不想快速地将它解决掉,而是蠢徒弟为了有足够的力量威胁他,将体内最精纯的魔气都拿来攻击了,若是强行破解掉,小徒弟估计也就活不久了。
为了她大师兄,真是拼了命来杀我啊。
云长川这么想着,一双同样黑雾氤氲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看得白果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后怕地松了口气,她竟然不知不觉就被魔气给影响了,回想刚才那些让自己的灵魂都兴奋得忍不住颤栗的场景,再瞅瞅眼前面无表情气势冰冷的云长川……噫,虽然重口但还挺带感。
云长川依旧维持着一手捏下巴一手握住她的手的姿势,见她终于清醒过来,冷哼一声。
白果被这声吓了一跳,她勉强扯开唇角:……师父?云长川沉着脸,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既然她已经清醒过来他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没了主人的刻意控制,魔气很快四散开来重新回到白果体内。
两人站得极近,白果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先前是情势所迫,现在两人看起来也没有要弄死对方的意思,这个距离就比较尴尬了。
察觉白果的动作,云长川眼眸更沉了几分,他语气不善:你还知道叫我师父?……不然叫什么?云长川?尊者?仙人?不过既然他提到了这个,白果就想起了刚才把她吓得不轻的事,她估摸着两个人如今都算入了魔,应该算是同类,于是便试探着开口:你当然是我师父,那你为什么要对大……喻寒下杀手?感觉到手上的力度蓦然加重,白果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她是不是应该等离开了这儿再说?云长川冷冷瞥她一眼,你无需知晓。
哦。
那,师父会杀我吗?白果又问,像云长川这样的人,说杀就是杀,什么时候都逃不过;说不杀,那她就能捡回一条命来。
又看她一眼,云长川道:不杀。
那就好,白果还想再问点什么,云长川已经不耐烦在这里呆着了,实际上距她到这里并没有多长时间,但他还是感到难以抑制的烦躁,他转身:走。
还被他握着手的白果被扯得歪了一下,好几天不走路她都要忘了怎么迈步子。
清楚自己绝对无法反抗云长川,她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余光处看见地上斜插着的破损的易寒剑,她悄悄地将它收进乾坤袋里,换来云长川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白果赶忙赔笑,内心嘀咕道,有不可说野望的是你,要杀掉他的也是你,自己不带走他的剑的是你,带走了还吓我的也是你,师父你这么牛,怎么不上天啊。
这么想着,突然一阵失重感袭来,等白果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天上吹着夜风了。
白果:……在长云峰走了这么久,都快忘了怎么飞。
两人进了云长川的屋子,她有些忐忑,很明显他也是入了魔的,怎么看起来和之前没多大区别呢?当然,除了要杀掉大师兄这件事。
担心之余还有些庆幸,还好他不像自己那样被引起负面的情绪,要不然这长云峰分分钟要完。
然而未等她问问题,云长川的斥责就劈头而下:你觉得入魔很好玩吗?强行入魔,要是有一点不对你就废了知道吗?白果看了他虽然已经堕入黑暗但依旧美得惊人的双眼,弱弱解释道:师父不是也入了吗?……我还感觉到了很纯正的魔气。
云长川冷笑一声:你只知我入了魔,可知我为何入魔,入的什么魔?白果目瞪口呆:……原来入魔还分种类啊。
云长川声音淡淡:我入的是心魔。
不同于白果是直接炼化魔族魔引入魔,云长川是被自己的心魔拉入魔道的,至于那纯正的魔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白发魔族,云长川厌恶地皱了皱眉,被暗算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白果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那我俩不是一类了?当然不是,云长川微微眯起眼睛,我可没有你入魔后那么重的杀气。
那大师兄呢白果很想这样问,却由于他之前的一句话又被挡了回来,不情不愿地咽回肚子里,大概是和他的心魔有关吧。
的确是和心魔有关,云长川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心中对喻寒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如今他已入心魔,凡事都按着自己的喜好来,也自然也不必掩饰自己心情,不悦的具体表现,就是没有通知,袖子一卷直接将白果送到了软榻上。
白果:?你强行炼化魔引身体受损,若是不想以后落下暗伤,现在给我好好调息。
……是。
入魔后的云长川,好像变得越来越任性了呢。
嗯。
云长川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出门,袍袖一挥就布下了一个化神期修士的最强结界,留下白果一个人待在小屋里。
……也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不知道云长川是准备去找喻寒斩草除根还是去做其他的事情,白果被困在小屋里也只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修炼。
出了白果的视线,云长川顺着手中一缕魔气的指引直直地奔向那个隐藏在群山之中的石室,魔气在掌心悬停不动,云长川翻手将它收回,右手执浮光剑狠狠地朝着脚下向阴的山峰劈过去。
这一剑当真威力无穷,即便是底下的人反应迅速激发了防御性的魔阵,也落得个地动山摇巨石崩裂的下场,那个石室也被迫暴露在他面前。
出来。
云长川声音淡淡,手中的剑却是已经要继续挥下去。
魔阵受了一剑已经是摇摇欲坠,再来第二次肯定要完全崩溃,明铃咬咬牙,飞身出了石室,娇美妩媚的魔族在空中远远地和云长川对望:长云尊者今天可真有兴致。
这句话被她从唇·舌之间辗转地念出来,不仅没了原本的客套,更是添了几分妖·娆风情。
云长川冷哼一声,脚步一迈就已经到了她面前,空间撕裂,一步千里。
他冷眼看着明铃:你给她种了什么引?明铃娇笑,这笑声里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种的什么引你还不知道吗?自然是对师尊的爱慕,恨不得杀掉你的爱慕啊。
白果还是把入魔想得太简单了,纯种魔族之所以地位高,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实力强悍,更是因为所有的纯种魔族都拥有一个天赋技能,他们可以种下不同种类的魔引,而这个魔引将会成为入魔者最大的执念。
她不清楚,作为仙魔大战中底牌的云长川却是一清二楚,他眼眸低垂声音冰冷:那我就杀掉你好了。
话音未落,浮光剑已经再次显形,直直地朝着明铃刺了过去。
明铃见势不好,逃跑无望,只能运起所有的法宝拼死抵抗,剑未到,她已经被那凌厉的剑气伤得吐出一口血,妩媚的表象已无力维持,她怒喝:栖白,你非得让我死了吗?话音落下之时,浮光剑已经逼近了她的眉心,一只手却突然出现,将它逼停在距她眉心三寸的距离。
那只手苍白纤细骨节分明,它的主人隐藏在一身黑斗篷之中,唯有胸前散落的白发证明着他的身份——魔族预言者栖白。
栖白轻笑,细微的声音泯灭在剑气之中,也许根本到不了云长川的耳中,他侧头看向云长川,声音温和平淡:长云尊者莫非忘了自己中的是什么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