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被愤怒的艾辞干净利落地传送到下一个位面,虽然看起来动作比较粗~鲁,但是眩晕感却大大减少,是以几乎在传送过来的瞬间她就可以保持清醒的思维。
白果适应了一下自己新的身体,眼珠左右活动一下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昏黄的灯光将封闭逼仄闷热的简陋的土胚房照得模糊,身旁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小孩。
借着灯光,白果查看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她坐在地上,双手被布条牢牢绑住,低下头只能看见瘦弱的身体,同色的短袖和短裤上脏兮兮的,沾了灰尘和汗水,露出来的两条胳膊和腿肤色暗淡,干瘦得好像一把柴火。
白果心中一跳:艾辞,说说基本情况。
好听的少年音中带了些心虚:白果,女,今年四岁,一个月前被人贩子从h市拐卖到这里,所处位置是n市境内西南的深山之中,现在人贩子正在外间和当地村民讨论价钱。
白果闭了闭眼: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她感到一道暖流从心口流向四肢百骸,一瞬而过,让她几乎捕捉不到痕迹。
扫描完毕,除了饥饿导致的身体虚弱营养不良之外,没有其他问题。
白果这才稍稍感到安慰,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她最深恶痛绝的事情,还好身体还行,要不然还没逃跑就把自己挂掉了。
不过被艾辞一提醒,白果之前因为紧张而忽略的饥饿感瞬间刷了一把存在,人贩子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小孩当人看,为了不让他们有力气哭闹只给他们很少的食物,根本吃不饱。
肚子发出难以抑制的响声。
白果有点尴尬,毕竟这个四岁的壳子里住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她费力地把自己窝起来,试图停止这种尴尬,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身旁的小男孩微微抬起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白果转头看他,轻声问:有什么事吗?小男孩朝他摊开手,有些脏的小手依稀可以看出之前的白~嫩柔软,掌心中是一颗很常见的红色糖纸包起来的糖,糖纸看起来很干净,在灯光下微微反着光。
男孩脸上一派认真,声音略带沙哑:吃吧。
白果有些惊讶,看糖纸那么干净就知道小男孩肯定是很重视这颗糖的,好不容易躲过人贩子留下的糖竟然要送给她吗?小丫头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格外清澈闪亮,眼睛里传来的疑惑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出,男孩忍着把心爱的糖收回来的冲动,把手往前面送了送。
白果看出他的坚持,抿着唇笑了一下,她接过糖果,毫无意外地看到男孩眼中的不舍,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
说罢,她拿着糖四处看了看,在一块露出地面的坚硬的石头上比了比,然后猛地把糖砸了过去。
咔哒——便宜的糖果在红艳艳的糖纸中碎成几瓣。
小孩子还没学会很好地掩饰情绪,在她拿着糖往石头上砸的时候,男孩脸上的不舍和担心让艾辞都有点儿不忍心。
你别吓他了。
不理艾辞,白果坐回原地,小心翼翼地展开糖纸,将糖块往男孩那边儿凑了凑,快吃,一会儿他们过来就没有了。
男孩看了看笑眯眯也脏兮兮的小丫头,也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不论两人之前的生活是普通还是富贵,现在,两人就那样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分享着一块廉价的糖果,在被成~人世界的恶意伤害的时候紧紧凑在一起相互取暖。
糖块下肚,白果感觉更饿了,在看到长相普通的中年人贩子带着两个买家进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些高兴——赶紧被卖出去就有饭吃了呀!成哥,我家就要这个臭丫头,养大了给儿子做童养媳。
皮肤黝~黑的男人露出泛黄的牙。
男娃子就跟我家吧,太瘦,别有病了,没力气干活。
一个扎着头巾的妇女看着他们,像是在挑剔货架上廉价的商品。
白果低着头眼角泛红,尽力不去看那群人,身体微微颤抖,小男孩察觉到了,悄悄地移近了些,像是在安慰她别害怕。
白果不是害怕,她是愤怒,这些人就没有孩子吗?别人手中的珍宝变成了此刻随意可踩的卑贱的尘埃。
破坏别人的家庭,伤害孩子的性命,会有报应的!那个被叫做成哥的男人嘿嘿笑着:好说好说,两个兔崽子一路折腾也没病,身体壮实地很!就是现在饿了看起来瘦了吧唧的,绝对不耽误干活,年纪小的娃子长大后都记不住东西,现在这个年纪正好,再说在这里也跑不出去。
艾辞声音冰冷:……碎片人格出现,孟成城,男,三十二岁,拐卖人口团伙主要成员,这个团伙形成多年,拐卖妇女儿童共计二百三十八人,在转移途中将近二十个婴幼儿因为疾病和窒息死亡。
白果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恨意遮都遮不住。
孟成城被她眼睛中的恨意激怒了,一巴掌重重地挥下来,白果躲不开,只能咬着牙瞪着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关键时候,小男孩撞过来,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白果的背摔得火辣辣地疼。
孟成城嫌恶地甩了甩手,对那两人说:不听话就打一顿,关上几天不给饭吃,出来绝对乖乖听话。
两人将白果和小男孩带走的时候,白果死死瞪着孟成城,大大的黑色瞳仁在瘦小的脸上看起来让人心悸,两个人错身而过的时候,白果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孟成城被那双眼睛看得心中一跳,随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晦气!看时间应该是凌晨,天色昏暗,买了他们的两家是邻居,因此路是一样的,被人带着走的两个小孩在山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白果语气森冷:这个人格,你还要吗?艾辞语气同样冷漠:只需要带回数据流,建议直接抹杀。
竟然有数据碎片堕落到这种地步,他很生气。
白果点头,要是让她去向这么一个人格示好,还不如退了位面直接抹杀。
两人的名字被简单粗暴地定下,原名双磊的小男孩被叫做陈生,白果被叫做二丫,听到两个人新名字的白果又是一阵恶心,这是要剥夺掉孩子的过往和全部的尊严么。
两家人关系还不错,黝~黑男人和妇人商量了一下,将两个人分别关在废弃的柴房后随便放了些吃的,栓上门,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就离开了,丝毫不担心有人把他们放出去。
所幸柴房就是个简陋的柴火棚子,挨得极近,从空隙中白果甚至还能伸出半截小臂,当然,这和她现在瘦得厉害也有关系,总之,两人之间若是小心些,还是可以说话的。
白果拿着硬馒头啃了一口,就着粗糙的碗喝了口水,勉强缓了缓,趴在棚子边上向男孩招手,原本沉默坐在角落的男孩看见手势也缓缓走过来。
我们饿得久了,你先不要着急,稍微吃一口垫垫肚子,要不然会肚子疼。
白果仔细地对男孩说,她不担心男孩会发现她的奇怪之处,最多会觉得她知道的多一些,再说了,四五岁小孩的记忆能有多清楚?男孩点点头,也拿过馒头和水小口小口吞咽着,两个孩子就这样靠着棚子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体力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白果四处看看周围无人,招手示意男孩。
男孩很配合地凑得更近了一些。
白果压着音量:你别害怕,我们先装乖一点,听他们的话,先把身体养好,等到我把这里查探清楚,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回家!她练习了很久的步法正好派上用场,可惜身体太弱,还要带上这个小男孩,暂时是不能有什么行动了。
男孩透过栅栏看着对面双眼闪着光充满自信和希望,说要带他离开这里回家的狼狈小丫头,莫名地觉得很骄傲,骄傲什么呢?就好像这么有勇气的她是自己的小丫头一样。
这种情绪来的突然,让男孩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白果喊了他两声才反映过来。
……嗯,我们一起回家。
白果有点郁闷,小男孩都不认真听他讲话,要尊老爱幼懂不?白果显然忘了她现在还比人家小一岁。
你现在还比他小一岁。
艾辞说出了心里话。
白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男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最好装作不熟或者直接有矛盾不理对方,要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一起被卖进来也会想一起跑出去。
虽然这就是事实。
嗯,我们先麻痹他们,逃跑必须一次成功。
加油!加油!两个小孩相互鼓励着,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笼子中汲取勇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