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喜欢高空蹦极。
他爱极了从高空坠落的刺激, 享受不知生死的恐惧。
他的人生本来就是麻木的, 他喜爱一切能让他兴奋的东西,包括死亡。
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脚下空荡荡的,有风吹过, 拂起他额前的碎发。
往下面看, 路过的行人是那样渺小,不值一提。
渺小而不值一提的生命。
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耐心地等待。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但始终没挂断。
他听见了她的呼吸声, 平缓,有规律。
胸口躁动的心跳安静下来。
恍惚中, 他想起了当年和苏兰谈恋爱, 晚上睡觉, 苏兰总是很粘人,喜欢靠在他怀里, 感受枕边人的体温。
那些遥远的夜晚,怀里的女人早已熟睡, 他却醒着, 听着她的呼吸声, 目光冰冷,手指停留在女人纤细的脖颈上,恨恨的想, 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复仇计划,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女人。
掐死她多容易啊。
她的脖子那么细,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那时候,他怎么会知道,将来关在‘疗养院’的日日夜夜,无数个难眠的深夜,他会如此怀念拥抱她入睡的日子。
你爱的人在你身边,躺在你怀里,你听着她的呼吸声——本来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却成为了他遥不可及的梦。
人总是不长记性,总在错过后才懂得珍惜。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苏兰终于开口:沈修。
短短两个字,他的名字。
沈修惬意地眯起眼,仰起头看着辽远的天空:再叫一声,让我听听。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苏兰说:你往下看。
医院的大楼下,已经有人注意到他,渐渐聚集起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沈修眉眼冷漠,嗤笑了声。
一群碍眼的蝼蚁。
耳边传来苏兰平淡的声音:我在楼下。
沈修一怔,这才仔细低头望去,但是太渺小了,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一团团影子,他分辨不清。
她说,她在那里。
沈修突然轻轻笑了,柔声道:你等着,我马上来找你。
手撑在窗沿上,他的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濒临死亡的恐惧和解脱的渴望交织在一起,他对即将到来的纵身一跃,生命中最后的飞翔,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期待。
你问我,你死了,我会不会开心。
苏兰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让他止住了动作,屏息等待对方的答案。
天与地,生与死,他在等。
会。
沈修又笑了,并不为此感到失望。
他慢条斯理说:我成全你——苏兰,这是我送你的,最后的礼物。
曾经,我做梦都盼着你死。
一来为了爸爸,为了妈妈,为小良和我自己,二来我知道你一天不入土为安,就不会放过我,总会纠缠到底。
沈修嗓音慵懒:你倒是了解我。
苏兰轻微地叹息一声,像是有些疲惫,语气越发淡漠:而现在,走到这一步,我还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沈修沉默片刻,轻蔑的笑了笑:那个整容女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半夜的婴儿鬼哭声也是你弄的?苏兰也笑了:沈先生,我一向了解你,可直到今天,你总算开始真正认识我。
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是你,是谢沉楼,还是我爸妈,我全都不在乎。
沈修只觉得无比厌倦,闭上了涨疼的眼睛。
我早就知道,世界上没人想我活,所有人都盼着我死,好啊,我死给你们看,也算最后做件好事。
苏兰说:就这样吧……是生是死,交给老天决定。
*眼看着窗口的人就要跳下来,楼下的人群中,有人尖叫,有人惊叹,还有人兴奋地起哄,伸长了手臂拍视频。
就在最后一刻,身后准备多时的警察猛扑了上来,牢牢把他拽住拖下了窗台,押住双手摁在地上。
人影消失在窗口。
底下看戏的人长长舒出一口气。
最为紧张的莫过于医院里工作的人。
要真摔下来了,万一家属来碰瓷了呢?有个小护士从苏兰身边走过,对同伴感叹:关键时候,还是人民警察靠的住。
上次有个确诊绝症的跳楼,院里赔钱了,我看经过今天这一闹,咱们院长该考虑把所有窗户都封死。
同伴摇头:这年头,都什么人啊。
艾米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看见沈修消失在窗口,耸了耸肩,掏出包里的小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涂口红:姐,他刚打电话给你那会儿,你叫我报警干什么?他要跳,就让他跳呗,他自己都活的不耐烦了。
苏兰笑笑:也算天意。
晚来一步,他就跳了。
早来一步,惊到他,他也跳了。
什么天意?狗屎运罢了。
艾米轻哼,抿了抿朱唇,对着镜子飞吻一下。
姐,万一他没死成,又开始作妖,怎么办?苏兰转身:那我就亲手替天行道——走了几步,回头看,女孩还在照镜子,摆出各种各样勾得男人心痒痒的姿势,苏兰哭笑不得:小美,行了先走吧,换个地方臭美。
艾米放下镜子,嘟起嘴抱怨: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叫我艾米,小美这么俗的名字,我才不要。
进去医院,苏兰习惯性的先到谢沉楼办公室看一眼,刚才他在忙,外头这么热闹,也没出来。
走到门口,正好迎面撞见他和另一名医生。
那名医生苦着一张脸,絮絮叨叨:谢医生,我们都知道你和他——唉,没人想为难你!可是,人家的背景摆在那里,出了一点差错,谁能担当的起?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请你去看一下吧……谢沉楼走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目光瞥见一旁的苏兰,脚步停住。
苏兰问:有个来头很大的病人吗?谢沉楼看了她一眼,双手插进白色大衣的口袋里,轻描淡写:刚才跳楼未遂的病人,被救下的时候撞到了头,可能有脑震荡的症状。
苏兰一愣,不自在地垂下眼,讷讷道:哦,那你去吧。
谢沉楼走了过来,经过她身畔,迅速在她唇上一吻,声音低的只有他们能听见:……回家再算。
苏兰望着他的背影,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堂,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她又想起了刚才窗口模糊的身影。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朗朗乾坤,蓝天白云之下,他的周身依然有沉重阴暗的气息。
光与影,晨光与黑夜。
姐。
艾米叫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耳语:其实那个神经病吧,也真的蛮可怜的,本来就病的不轻,私底下一直在吃药,这么久了,也没见谁来看过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穷的只剩下钱了。
苏兰靠在门口,说:小美,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但也没见几个人出去报复社会。
和沈修那种人在一起,能不能救得了他不说,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共沉沦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前,苏兰没有再见过沈修。
听说,他彻底疯了。
有一次和张茜出去吃饭,听她说起那个久违的故人。
她说,沈修不认得人了,上回跟着爸爸去看望他,沈修根本当他们是空气,一直在自言自语,一会儿说什么姐,我带女朋友来给你认识,一会儿说兰兰,孩子要放学了,我们去接她。
最后,张茜叹了口气,摇头:虽然这么说很可笑,但我有时候觉得……他这样,挺好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至少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始终在笑,以前只要他一笑,我就觉得后背发凉,那次不同……他看起来,很快乐。
苏兰心想,那就这样吧。
——两不相干,各自天涯。
*苏兰在这个世界里停留很久,久得她一度忘记,这只是个虚拟的游戏任务。
所以,当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回到主神空间的宫殿里,她有点不适应,沉默地在桌边坐了好久。
【苏兰小姐,欢迎回来。
】苏兰意兴阑珊:……嗯。
【还是不想要奖励吗?】那一个个珠光宝气的宝箱,那取之不竭的财富。
苏兰摇头:我不是说过了么?用不到的。
送我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好的。
】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
半晌,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在女孩消失的椅子上落座。
【参见陛下。
这么晚召见属下,可是有要事吩咐?】男人肤色极为苍白,眼珠是琥珀的色泽,一袭青色的锦衣长袍,眉眼冷淡。
抬起手,虚空中有茶杯凭空出现,冒着热气的茶盏,朦胧了他的神色。
她不高兴,为什么?【……陛下,属下不敢妄自揣摩王后的心意,唯恐有所偏差,犯下欺君大罪。
】哈哈哈!一侧的门边响起幼童稚嫩的笑声。
无名叔叔,你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父王对你信任有加。
男人不曾回头,淡淡问:阿婴,你来干什么?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婴孩,背上驮着半个奇怪的金色蛋壳,蛋壳透过衣料穿出,仿佛连在他的身体上。
【……参见太子殿下。
】阿婴小手一挥:免礼。
迈开两条小短腿,拉开父亲身旁的椅子,吃力地爬了上去。
他捧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的脸,慢吞吞说:父王,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未免太俗气了,九天之上最尊贵的帝女怎会瞧的上眼。
他抢过男人面前的茶杯,抬起来喝了一口,抿抿唇,眼里依稀有淡淡的嘲弄:父王,您这是作甚?您难道忘记了,上回我制定了这么完美的计划,费尽心思安排与阿娘相处的机会,还没结束第三个世界呢,您强行阻止我继续下去,说我……哎唷,玩物丧志,九万多年了,还是像个废物——男人侧眸,不冷不淡扫了他一眼。
阿婴瞪了回去,扬起声音:那您现在算什么?哈,难道天底下只许龙王追妻,不许太子找娘了?男人依然不搭理他。
阿婴愤怒起来,站在椅子上乱蹦乱跳,孩子气的脸上,渐渐浮现成年人才有的怨毒:你趁早死心罢!等到阿娘恢复了记忆,想起你这么玩弄她,你以为她会如何?本来就是强求的姻缘,阿娘原来就不理你了,以后怕是连见一面都不赏脸。
九万年了……成亲那时候,你们这样的,叫作帝女下嫁笼络诸侯,现在凡间称为政治联姻,总之都不是好东西,阿娘早就不要你了,你非得死缠烂打!放肆!男人眼里有幽暗的火苗刹那裂开,声音冷若寒冰:沉婴,你越发没规矩了。
明日起,我会遣走东宫的两位太傅,由我亲自教导你为人子为人臣的礼数。
阿婴大笑起来,童稚的声音,语气却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你现在想来管教我了?迟了整整九万年!别以为你现在称心如意了,和阿娘和和美美过你们的小日子——你想的美!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男人怒极,站起欲追,虚空中一道暗影迅疾掠过,跪在他面前。
陛下息怒,请看在太子殿下思母心切的份上,莫要过多苛责。
男人身形僵硬,立在原地许久,苦涩地牵起唇角,倦怠地转身,背影说不出的孤寂冷清,在满堂金碧辉煌的背景映衬下,更显得讽刺。
……罢了。
计较什么呢?他和阿婴,不过同病相怜。
同样,是被她厌恶,被她抛下的人而已。
【番外(二)玻璃球】沈修小的时候,有一个极喜欢的雪花玻璃球。
两个穿大衣戴着围巾的大人,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按一下开关,温馨的圣诞音乐响起,雪花纷纷扬扬。
整个世界纯白而美好。
他想,等他长大了,要有这样的一个家,他和妻子牵着孩子,在雪中慢慢地走,看着孩子快乐的笑颜,守护他长大。
等有一天,他成为了某个人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他一定不会像自己的父亲,给孩子留下一个孤单沉默的童年。
父母从不在家。
他们总是满世界的飞,偶尔回来一次,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假如碰见了,点个头就算打招呼,形同陌路。
别说是爱情,对彼此,他们连互有好感都谈不上,更像是强行凑在一起的陌生人,而他,则是他们不想看见,不想面对,却又甩不脱的包袱。
也许为了良心得到安宁,从小到大,他的银行卡里永远是个天文数字。
花不完的钱,就算花光了,过个几天再看,又有几笔令一般人瞠目结舌的巨额汇款进来。
沈修看着那个透明的玻璃球,盯着里面的三个小人,讽刺的想——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水晶球里。
只是那个世界中,只有他和姐姐,还有漫天飞洒的钱。
外面有一层玻璃罩住,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出去,无法触摸到其他人拥有的那些看似普通,对他而言却遥不可及的东西。
真挚的亲情,父母陪伴度过的幸福童年。
后来,那个玻璃球不知去了哪里,他找不到了。
长大以后,沈修也没能成为他希望的那种人,反而变得越来越像他痛恨的父亲,一个自私,冷漠,漠视感情的人。
有时候,他照着镜子,突然会觉得镜中人无比陌生,渐渐变幻成他父亲的模样。
沈修恨极了,挥拳砸碎了玻璃,鲜血顺着骨节上的伤口流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卫生间的地砖上。
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出国玩之前,他在家门口碰见姐姐。
姐姐去过超市,拎着一个大袋子进来,从里面取出蔬菜,生肉,放进他的冰箱里,不厌其烦地交代兰枝和芳嫂,他爱吃什么,那几道菜该怎么做……直到他走了过去,笑了声:我一周也难得有一两天在家吃饭。
阿修……姐姐叹了口气,眼里有担忧。
你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趁着年轻就肆无忌惮,整天在外面鬼混。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沉默半天,忽然低低笑了笑:姐,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会在乎我的死活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姐姐。
接到电话,从国外赶回来,葬礼早已结束,老宅的墙壁上,多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他疾步进门,揪起父亲的衣领,双目血红:你就不能等我回来?不过多一两天,你就不能让我见她一面——父亲皱眉,拿开他的手,整理自己的领带,语气一贯的冷漠:人死不能复生,多见一面,少见一面,有什么差别?他是你女儿!他听见自己狂怒的吼声,死死瞪着那一对同样平静而冷淡的父母:你们……到底是不是人?!母亲站起来倒水,淡然道:你父亲没告诉你么?不是亲生的——那年发生天灾,我们捐了一大笔钱,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哦,对了,还上了几个电视节目,领了慈善奖。
他站立不稳,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坚硬的墙壁。
这两个人……这两个怪物。
他们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人。
回来后的几个夜晚,他第一次开始服药,借助药物的力量,才能安然入眠。
他总会在梦里见到姐姐的脸。
那样温柔,那样善良。
他要报复。
夺去姐姐生命的那个人,他要让他尝尽人世间一切的痛苦,让他家破人亡,让他生不如死。
——就像现在的他。
得到一个愚蠢又天真的女人的心,需要多久?对沈修来说,最多也就三个月。
那个女人很爱很爱他,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总有璀璨的星光闪呀闪。
所以,他格外享受,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刻,她的眼神。
她的世界天崩地裂,高楼倾塌,一切都成了荒凉的齑粉尘埃。
多好呀,有一个人,和他一样的痛苦。
*十几年后。
六月十八号,父亲节。
少女有一头长长的黑发,穿着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手里捧着一束花,在一座豪宅的大门口站了足有十分钟,终于下定决心,按了门铃。
芳嫂出来开门:谁呀——少女面无表情,说:我姓谢,我爸爸说他打过电话给沈董事长。
哦,是的。
芳嫂连忙让开身子,不觉有点尴尬:快请进,我等你好久了。
少女走了进去,沉默地把花递给芳嫂。
芳嫂一愣,脱口道:您不拿上去给先生么?少女拧一下眉,淡淡道:不是给他的。
我不习惯空手去别人家里,你随便拿去,嫌麻烦就扔了。
芳嫂忙点了点头,抱着花,放进了一个花瓶里,暗地里嘀咕了句:那孩子皱着眉头的样子,和先生真像。
从客厅回来,她带少女上楼。
那个房间,明显和其它的不同。
门上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正好能看见里面的动静。
芳嫂解释:先生不太喜欢有人打扰,但他有时候又会——唉,窗户是方便看护们观察他,不让他伤到自己。
少女转动门把手,进去。
男人的背影,和记忆中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是那时候,他显得那么强大,那么危险,她害怕极了。
现在,他就在那里,缩在一个角落旁,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舒站在门口,没有靠近,安静地看着他。
良久,男人按了一个开关,玻璃球突然发出圣诞音乐,因为年代久远,时不时的便会卡一下,偶尔还会破音。
他笑了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对着身边的一个枕头说:兰兰,你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玻璃球,我小时候常玩的,后来弄丢了,我又把它找了回来。
穿红色衣服的人是你。
穿蓝色衣服的人是我。
那是我们的孩子——眉眼像你,鼻子像我,唉,等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我要把他们都赶跑。
谢舒低下了头,扯起唇角,眼底划过一抹倦怠的轻嘲。
不知是在嘲讽他,又或者自己。
他根本没发现有人来了,自顾自的对着空气和枕头说话,献宝似的指着他心爱的玻璃球喃喃自语。
你是真的疯了。
谢舒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把别人的生活搞的一团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忘的一干二净,在自己的世界里,和臆想中的妻女过着幸福的生活……你这个人,总是不讲道理。
去年,外婆走了。
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想见一面在美国养病的外公。
其实去了也好,外公在地下等她,惦记了那么多年,外婆终于能和他团聚了。
那人还是在跟他的‘兰兰’说话。
谢舒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站直了身体。
临走前,最后回头看他一眼。
沈修,你害死了外公,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辈子也没法当你是我爸爸。
只是——她的手按在门把上,闭上眼睛。
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囡囡。
谢舒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头。
那人歪着头凝视她,眼神澄澈安宁,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说:囡囡,你十八岁了,上大学了。
谢舒神色僵硬,与他对视片刻,淡淡道:开年就去。
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男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
窗户是封死的,打不开,只能透过防弹玻璃,看一眼外面的风景。
他遥望着天空,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也带着久远的怀恋:苏兰,我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永恒的沉寂。
*相忘难忘。
是爱是恨,是疯狂是伪装,是铭记是遗忘。
这一生,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