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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2025-03-26 02:27:34

听了我这一声唤,屋里坐着人却是僵了僵。

过了半晌,穆临简才将手边茶盏放下,走到床榻边来坐下,问:发梦了?我瞧你睡得不踏实。

我这会儿脑子里还有点糨糊,虽然心里明白眼前人与梦中人,实际上是同一个,可看着跟前穆临简,再想起从前景枫,心中不免惶惶。

我含糊应了一声,又往窗外瞧去。

天沉沉得瞧不出时辰。

这几日入秋,连着下了好几场雨。

中原腹地,芸河水势渐涨,又有秋汛消息。

往常有秋汛,便派芸河驻军去修修堤,加加防。

可今年不比往年,朝堂动乱将发,芸河那处一干将士也应随时候着,进京勤王。

所以遇上这个当口,莫说昭和帝,连英景轩亦是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

也因如此,穆临简身为师和二皇子,竟还能抽出空来守着睡大觉我,这让我十分感动,不由地体贴他两句:怎么想着过来了?得了空闲,你应当好生歇息。

穆临简端然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蹙了眉,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我瞧着他这一副严穆姿态,暗暗在心里提了口气。

穆临简眉间笼了一层雾,为目色罩上几分郁气,仍是十分好看。

他定定地瞧着我:前阵子你在天牢里住着,我唯恐隔墙有耳,所以没问。

你现在老实跟我说,你失踪两年余事情,你可是想起来了?想起了几分?我竖着耳朵听他问题。

听到这里,心中一紧,连连摇头说:没想起来。

然而说谎骗人,绝不可全盘否认,需得掺杂三分真。

于是我又道:但我倒是隐隐记得一些片段,可这些片段模模糊糊,且又是我与大皇子过往,因而我也并未去细想。

语罢,我又往穆临简跟前蹭,讨好地望着他,说:你别跟我计较这个,成不?显见得穆临简并不是那么好骗。

他皱眉看了我一会儿,忽地道:哪怕你已经滴水不漏地将往事想起来,你若想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也是做得到。

就像你晓得我会拦着你娶云鹜,为了将她纳入沈府,便在我跟景轩面前装傻充愣。

我讪讪朝他笑了笑,忙道:我也是黔驴技穷,临到头支出一招。

没想到竟将你们忽悠过去了。

运气而已,运气而已。

其实说起来,我也并没有忽悠他。

我真是没将往事完全想起来。

我只不过是猜到自己便是柳遇而已。

穆临简不让我知道这个事实,有他道理。

我瞒着他不说,自有我道理。

然而,两人心中明明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能摊开了讲,所以气氛不免有些沉郁。

穆临简在床头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既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

他是这个脾气。

即便心里有些生气,也要在我床榻边守着。

可又因心里有气,他守着是守着,又不爱搭理我。

我一时间很是无趣,在心里寻摸了半天话头,才问:什么时辰了?此时,窗外已然淅淅沥沥地落了雨。

穆临简朝窗外看了一眼,淡淡答道:未时了吧,你睡得久。

话毕,他又继续沉默坐着。

我本也是有些气他不告诉我,柳遇便是我事情。

可见他就这么闷闷地将我守着,心中郁闷便不知不觉散了些,须臾竟觉得有些好笑。

我叹了一声,将将想掀开被衾要下床,穆临简却是被我这个动作一惊,转过头来问:你要做什么?我一愣,笑道:我想去倒口茶喝。

穆临简见了我笑容,却是不大痛快,大概由于我二人明明在赌气,我忽地露出个笑容,显得我不太将他当回事儿。

他皱了皱眉,却说:你坐着,我去给你倒。

我想我不过是刚从天牢里出来,又没生什么病,他这么样,却是将我照顾得有些过头。

不过我也没忤逆,点了点头。

穆临简倒也细心,摸了摸茶壶,大概觉得水凉,又拎着茶壶出了房门。

不多时,先是有丫鬟进屋帮我打水。

穆临简回来后,除了茶水,还端着一碟粥,几盘小菜和点心。

看了我一眼,穆临简将粥和菜往桌上一摆,淡淡道:起来了就吃些东西。

我心里不由觉得十分好笑。

还在北荒时,景霞便提起曾有一次,有个姓周书生曾跟柳遇,咳咳,也就是不才在下提亲,景枫知道了以后,气冲冲地出去就把周书生打了一顿,回来后,三天三夜没跟我说话。

我觉摸着,当时景枫赌气模样,应该跟眼下穆临简这副形容如出一辙。

我用膳时候,他仍是没理我,闷闷在桌前守着,见我光挑肉吃,便冷着一张脸将肉菜移开,又将蔬食推到我面前。

我这会子又在心里寻摸话头,想了好半天,倒真是在心里记起一个困惑,不由地便问道:对了,你既是二皇子,那景霞是你亲姐姐,岂不是公主?此问一出,我心中便又是一跳。

景枫皇子身份,本就是他心里一个疙瘩,我现在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岂料穆临简听了这问,却并没跟我计较。

他默了一阵,淡淡道:不是。

我娘亲之前,已经有了夫婿,她是我娘亲和景叔女儿。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景霞生父,凌妃前夫竟是姓景。

这也难怪他当年在北荒,直接去掉一个英姓,径自换作景枫。

想到此,我心里又起了个念头,不禁说道:那当年你若不使那倔脾气该多好,这样你在宫里住着,长大了便是二皇子。

我是尚书沈家闺女儿,也够格给你做皇妃了。

听了此言,穆临简忽又揶揄一笑,道:自然够格,你眼下不就是大皇妃?我听出他语气间有几分薄怒,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便是要凭着自己尚书沈家身份嫁去宫里,我也定然是要嫁给你,别人我都不想嫁。

听了我如是说,穆临简笑容仍挂在脸上,只那几分揶揄褪了不少。

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出生那年,父皇还不是皇上。

民间寡妇和私生皇子,自是怎么也不能入宫为妃。

因先帝一直将此事拦着,父皇也是即位时候,才将我带进宫。

那年我六岁多,身份见不得人,所以我最开始一直是大皇子伴读。

后来两年过去,父皇南下去南俊,只带了我与景轩两人和一干护卫。

当时本是说回京以后,便恢复我身份。

岂料刚一回京,我便听闻我娘亲去世了。

所以我也不是使倔脾气,而是娘亲去世后,真是在宫里呆不下去了。

我说他使倔脾气不做这二皇子,只是信口而出,却没想到他真会认认真真地跟我解释。

哪怕眼下他说得从容淡然,可我晓得,他当时心里一定吃了许多苦头。

我心里有些酸酸涩涩,想安慰他几句,可又怕安慰地不着调,只说:嗯,呆不下去便不呆了,我以往也常常在尚书府呆不下去,时不时便要逛一趟青楼……话一出,我便慌忙住了口。

果然凡事都有个寿限,我最近天天想事儿,天天琢磨,终于……脑子用坏掉了。

穆临简抬眼又将我看着,喉结一动,终是道:我与你说这些,是因我不想事事都瞒着你。

若我有事忍在心里没说,那也只是一时,也是……为了我们好。

我听了这话,愣了好半晌,才觉出他这是在冲我道歉,解释他为何不与我说我就是柳遇事情。

嗯,我琢磨了一会儿,这件事我还真不能就此作罢。

然而表面上,我也并未提什么,而是堆出一幅笑颜道:你一向是为了我们好。

穆临简看了我一会儿,忽地起身,从身后将我拥住,他头埋在我脖间,闷闷道:别离开我。

他身上气息热烘烘,胸膛厚实,怀里十分舒适。

我还未等我答他,他忽又添了句:别太搭理皇兄,别、别跟莫子谦走那么近,别整日去天牢找宋良唠嗑,史竹月这些人,你就更别理睬了。

听了这话,我呆了。

过了好一阵子,我这才试探地问:你、你这是醋坛子翻了?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没有回答。

由此我发现,他果然是醋坛子翻了。

夜里才送走穆临简。

他这一日心情都有些郁郁。

我觉摸着,他素来不是个患得患失人,今日这般情状,恐怕是事出有因。

明日早朝,我需得进宫候审。

办了三年多男装,此事到了明日,终归有个了结。

纵使穆临简让我别太搭理英景轩,可凡事到了当口,却由不得我不去再寻大皇子一次。

这夜月色明晰,我到东玄殿时,刚刚是夜里子时。

仿佛知道我会去一般,我进宫一路也未有人拦着。

东玄殿偏厅一灯如豆。

我推开门,则见英景轩脸上有盈盈笑意:小眉儿?你果真来了。

我问:前些日子,你说只要我肯于某夜子时,到你房里,你便叫事情前因后果,统统告诉我。

这句话,还作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