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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2025-03-26 02:27:35

我挨了一顿板子。

对于这顿板子,我感觉十分复杂多样,若要用言辞概括,两个字:**;四个字:相当**;七个字:真他令堂**。

这顿板子结束后,我便晕过去了。

我尚记得,将将开始打时候,我疼过一次,后来打到十多板子时候,我又钻心地疼过一次,但到了最后,三十杖打完,我也没觉得多疼了。

彼时穆临简将我从刑椅上扶下来,我精神倒也不错,见他面色白里透着灰,我便哆嗦着手为他理了理衣襟,安慰地笑道:嘿嘿,你心疼了吧,我却不太疼。

可当我一回头,看到那血淋淋棍杖,以及地上一小滩鲜血,我便径自晕过去了。

是以,我当日其实不是被疼晕,而是被吓晕。

显见得我从小到大,没有被这么吓过,因我这一晕,便直接晕了三日。

三日后,我醒来已是黄昏。

晚霞给窗棂镶上浅金妆影。

股下传来剧痛,让我呼吸都窒了半晌。

等我渐渐缓过气儿来,才见得床榻畔,穆临简一双熬红了双眼。

我骇了一跳,方一动弹,又疼得咝咝直抽凉气。

穆临简眉间微微蹙起,目色有几分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你醒了?他声音哑厉害,下巴有青胡渣子,脸色憔悴又苍白。

乍一看上去,受伤得倒像是他。

他问过这一问,须臾便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我回答。

我哆嗦着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摸了摸他脸,道:嗯,我睡了几日?你怎折腾成这副样子了?顿了一顿,我又道,不过你这副样子也顶好看,忒有味道。

听了此言,穆临简眼神方才显出几分神采,他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眶更红了些许,慢慢道:你睡了三日。

我……后半段话他没说出来,径自咽了下去。

我疼痛缓了些许,听得他嗓子比先时更哑厉害了,便撑着力气与他打趣:三十板子嘛,我定然撑得住。

才歇了三日,便也不太疼了。

反倒是你,作出这样形容,仿佛我自鬼门关走了一遭般。

我这话出,穆临简眸色便蓦地一黯。

少时,他转过头去看床头雕梁,眉间隐隐一伤:醒了吃些东西,喝了粥便可吃药。

我将将醒来,本无甚食欲,可余光一扫,却见得穆临简搁在床侧拳头握得紧牢。

想来他定是担心了好几日。

我若不吃东西,他恐怕今夜也不能成眠,继而便道:嗯,你不提我还没察觉,你一提,我便觉得饿了。

穆临简听了这话,目色果然和缓了些许,忙道:我这就去给你将粥食端来。

语罢,方要走,他忽又回过头来,沙哑着嗓子道:你、你别睡,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说:去吧去吧,我既睡足三日,精神头自然好得不得了。

这话说得却是大话。

我这才醒了一会儿,便已觉头晕脑胀,股下伤牵着全身都发疼。

我本以为这是饿,只闭眼凝起神。

岂料这疼痛竟一阵剧似一阵。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前忽地传来开门吱嘎声,我慌忙睁开眼,又端出一副没事人样子,朝穆临简道:等了好久,我都饿得发晕了。

穆临简脚下动作一顿,声音有些空茫:我才……离开了没半盏茶功夫……我心底一沉,慌忙补救:我自是因为饿得。

穆临简依言,将粥端来床榻边。

他眸色似古井悠悠,看了看我,便舀了一勺粥,作势要喂我。

不想那粥还未下肚,我胃里忽地一阵翻江倒海,突如其来疼痛摧枯拉朽般吸走了我所有力气。

我昏过去之前,忽然想到穆临简从不是个虚张声势人,他今日这般模样,当是有个由头。

兴许那顿板子,真是折了我半条命。

再次醒来,是隔日夜间。

穆临简仍旧守在床榻前。

我这回醒来,精神便真是好了许多,亦颇有胃口,喝了小半碗粥,穆临简亦放心了许多。

更鼓响了三声,屋里屋外十分冷清。

青粥下肚,我出了一脑门汗,颇觉酣畅淋漓,又见穆临简面色稍霁,便将昨日疑问端了出来,道:你与我说实话,我昏睡那几日,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吧?穆临简闻言,忽地神色一滞,守在床头不说话了。

他这副模样,定然是经不起我软磨硬泡。

是以,我又想了个辙,百般感慨道:我昨夜发梦,梦到牛头马面索命。

我又惊又吓,到处逃窜。

可我实在跑不快,还是被他们逮着了。

我就求饶啊,说我虽不是大好年华闺女儿,但还有个夫君在等我,我这些年晃晃悠悠,又没为他添儿添女,觉得对他不住。

牛头马面本也不领情,不过他们被我一把鼻涕一把泪,闹腾得不行,这又将我放了回来。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穆临简。

他脸色果真青了又白,连呼吸都有些发窒。

我复又叹了口气,哀声道:这回虽将他们赶走了,不过说不定他们隔几夜,又来寻我了。

若能晓得我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我倒可以将他们再忽悠一番。

若是什么都不晓得,到时候,再撞见他们,这可有得麻烦……你受刑那日夜,便患了风寒……果不其然,我话还未说完,穆临简便将实情招了,其实这风寒,也不是当日染上。

你本住了一阵子天牢,受了潮气,受刑前几日,又东奔西跑,累了身子。

那顿板子,便将这落下毛病激了出来。

我一听风寒,心里便有了谱。

风寒这个病,本就不好治,况我挨了一顿板子,定然烧得十分厉害。

这么样又是内伤又是外伤,人醒不过来,病情只能急转直下。

我再一深问。

穆临简果真说那几日,我真正是命悬一线。

本来人能醒来,也便好了。

可我昨日醒来,偏偏要硬撑,便又牵扯了伤势。

还好我身体根基好,昏过去后,到了半夜竟然出了汗,又睡了一天,风寒倒也大好了。

我听他说完,颇有些感慨,不由欷歔了两声。

穆临简看我一眼,忍了忍,终是问:你在感叹什么?我望着他,讪讪地道:我琢磨着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通,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也忒低调了些。

我有点儿可惜,因没能好生拜会拜会。

穆临简听了这话,唇角忽地牵起了个浮浮浅浅笑容:你不是才跟牛兄马兄打了交道?我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牛头马面。

我连忙将话头接过,点头道:这却是你不晓得了。

地府那块儿,事务十分繁杂,本来应是黑白无常来找我,可牛兄马兄说,小黑小白临时有事儿,来不了。

为这个,我觉得十分可惜。

早知道我有机会去地府拜会,合该寻小黑小白小牛小马一道唠唠嗑。

我说着这话,穆临简便上下看了我两眼。

我方一说完,他便失笑:给你根杆子,你还就着往上爬。

你这个人,编个骗话,亦能当成个乐子。

我呆了一呆,试探地问:你觉出我方才牛头马面那茬儿是假了?穆临简鄙夷地扫了我一眼。

我又讪讪地笑:我晓得你能觉出来。

可我见你没搭理我,便编个故事来胡扯一通。

反正你受不住我这么磨你。

磨一磨,你也就说实话了。

语毕,我复又嘿嘿笑了两声。

穆临简唇角笑意更柔和了些,一边伸手在我额头探了探,一边道:你倒是将我吃得准。

我得意起来,道:那是。

停了一下,我又问,你方才为何不搭理我?穆临简站起来,半躬着身在我床榻跟前,伸手在被衾上探了探,一面说:你昏睡那阵子,叫着景枫这名儿,还抓着我手不肯松开,结果那日在朝上,你死活不承认自己就是柳遇。

我一呆,听他已将话挑白,便也不遮不掩道:那是因你死活要送我走,我家在永京城,定是不能离开。

穆临简手上动作一顿,半晌说了句:那……你呆在永京,我护你周全。

我嘻嘻一笑:这才对嘛。

穆临简复又抬起头来,眸光如玉,笑得十分好看:还能动么?将这身衣服脱了吧。

我愣了,隔了半晌问:什么?穆临简复又来掀我被衾,又说:将衣裳脱了,嗯?我吞了口唾沫,回头隔着被子看了看我伤处,干干道:我伤还没好。

穆临简动作一僵,诧然将我望着,我复又道:难道你想浴血奋战?嗯,今日就算了吧,我得再歇个一月。

他没说话,只是无甚表情地将我看着,眸色如泉水流转。

我被他这张好看脸迷了心窍,咬了咬牙,奋不顾身地道:那要不你等我十日?不过说好了,我挨了场板子,所以十日后,我不能在下,得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