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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2025-03-26 02:27:35

军中摆酒席,气氛不及寻常人家喜庆和睦,但却分外豪气。

因北荒的风俗与永京不一样,待拜了天地,我也不需先入洞房,而是留下与将士们一同吃酒。

因着这风俗,我这一身大红嫁衣也缝得干净利落,有大花牡丹和龙凤呈祥的图案刺绣,但却无凤冠霞帔来碍事。

穆临简穿的军装是我替他拣选的。

玄色袍子,袖口有龙纹,不似一般的军服带有盔甲,却能把人衬得十分英挺。

军酒最烈,我因酒量一般,不能喝太多。

军中将士辛苦了这许久,倒是趁着今日,可劲儿地喝,但求无醉不归。

酒过三巡,我与穆临简一同喝罢合卺酒,众将士又为我与穆临简唱了一首龙凤谣。

此曲乃是北荒当地成亲时要唱的歌谣。

从前穆临简在永京时,以树叶把这个调子吹与我听过。

现如今又听将士们杂乱唱起,嘈嘈切切听不出什么调子。

不过,我觉得成亲便要图这样的气氛。

明月当空,酒香飘十里,令人万千人同乐。

我以为这回亲,也算成得举世无双了。

待到了亥时,众将士醉意渐深,酒席便也近末了。

我曾经总想着自己若与穆临简成亲,到底会是怎生的光景。

今日这般从容镇定,倒在我的意料之中。

毕竟我除了想嫁他就没想过别的人,今日如愿,倒觉得是理所当然早应如此的事。

将士们各自回了营帐。

穆临简亦喝的半醉,身上酒气十分浓。

我扶着他,一边也朝着军帐走去。

奇怪先时还有月泄清辉,夜深了些,天空却一片黑漆漆的。

夜色极静,待入帐前,穆临简忽地握了我的手,低声道:眉儿,别怕。

我低低嗯了一声,也与他一道入了帐子。

帐中漆黑一片,寂静得落针可闻。

穆临简一副要醉倒的样子,浑身重量都摊在我的肩侧。

我才入帐子没走几步,便闻嚓得一,烛火燃动,桌前竟笑眯眯地坐了一个人。

上将军,夫人,吴某在此久候了。

吴将军淡然一笑,扶了扶腰间的剑,慢悠悠站起来。

北荒练兵,两国交锋,上将军你倒还有闲情逸致,携家带眷来打仗不说,还趁着冬日歇战的时日成亲。

莫不是将军早已把兵法韬略忘到九霄云外?不知行军打仗切不可掉以轻心?他这话一出。

穆临简的眉头一蹙,缓缓地撑起身子扶了扶额头,冷声道:吴邵,你为何在此?吴邵又是一笑,却转头向我望着:吴某也委实佩服将军夫人。

大老远赶来北荒,只知在军中造谣,迫得将军娶你。

不过不若不是得你的助力,吴某的计策,怕是也不可能这般快见成效。

我心中一沉,抿着唇道:我瞧出来了,你是个奸细。

吴邵神色一缓,须臾又大笑起来:夫人倒是机敏,只可惜没把这机敏用对地方,成日成夜只琢磨些小心思。

其实夫人也算是个有胆识有才智的女子,有此种本事若用对地方,当有不输男儿的本事才对。

我想了想,也没理他,待穆临简扶在桌前坐下后,才与他道:你这句话倒说得不错,我素来在大事上也算个机灵的人。

嗯,所以容我提醒你一句,往往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便是最危险的时候了。

听了我这话,吴邵眉头一皱,却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 话未必,他猛然顿住。

帐中一缕寒光闪过,桌前的穆临简早已站到他身后,把剑架到他脖子上,冷着声道:前几次交战,我军明明站上风,却因敌军出其不意地料对我军战路,险些败北。

那战略我当时只与你,左副领和徐军师详细谈过,未想当真是你把这策略泄露出去。

吴邵一怔,片刻忽地又大笑了起来道:不错,是我。

顿了顿,他的神色却有迟疑,转头看了穆临简一眼,又回过头来看我,忽地问:这是个计谋?我还未来得及作答,便见得帐帘子一掀,帐外又走进来一人:不错,这原是个计谋。

来者正是我来军营当日,与我一同关着的奸细左副领。

其实这个中因由倒也简单。

北荒军营虽地处偏僻,但也不至于闭塞,如今正值乱世,各军之间自然也有联系。

那日我一出永京城,莫子谦便派人把我要去北荒的消息告知了穆临简。

穆临简晓得这消息后,便与左副领左芦一合计,想出了这么一个计谋,把北伐军总的奸细抓出来。

所以,穆临简先假作怀疑左副领,把他关押,让吴邵放松警惕。

我到北荒的第一日,他便派了两个士兵,假意把我与左芦关在一处。

左芦趁着这一天一夜,便把他们商定的计谋与我说了。

事后,我便做出一副急着要嫁人的模样,假意散布自己有身孕的流言,弄得沸沸扬扬,让吴邵相信我与穆临简是真的要成亲。

成亲这一夜,掌勺刘伯早在军酒里兑了水,所以吃酒的将士也并非很醉,醒酒汤喝过,便可重振旗鼓,来一招瓮中捉鳖,把吴邵与他的余党,乃至于潜伏军中的窝阔敌军一网打尽。

此刻帐外已传出厮杀之声,我不用出帐子,也能料到帐外烽火连天之像。

吴邵面色灰败地瞧向穆临简,愤愤道:如此心机,吴某今日落在你们手里也无话可说。

顿了一顿,他忽又对我说道:沈侍郎女扮男装在朝堂,竟能安然无恙地渡过三年,本事果真不可小觑。

我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欣喜,无限感慨道:好久没人唤我沈侍郎,这会儿被你这么一称呼,倒不经意勾起了我当年在乾坤殿勾心斗角的一些美丽往事。

吴邵轻哼了一声,又对穆临简道:景枫将军倒是知人善用,想出这计谋,心机不可谓不深。

可容吴某奉劝你一句,凡事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你这计谋冒险,想必无太多人知道吧?众将士虽喝的兑了水的酒,但比之寻常的士气,却大逊一筹,怎能敌得过我窝阔国五千精兵?!这话一出,穆临简还未开口,却是左芦先呔了一声,道:哟,都是‘我窝阔国’了,吴将军这奸细可做的是里里外外彻彻底底。

吴邵大怒,愤然道:左芦!当年莫启上将军对你我都有知遇之恩,如今他被狗皇帝午门问斩,你不帮他完成遗愿也罢,反倒帮着狗皇帝的儿子来对付我,算什么英雄好汉?!左芦轻笑一声,带了些许嘲弄,并不答他的话。

待进来的士兵绑缚住吴邵,穆临简收了剑,轻飘飘扫他一眼,淡然地道了一句:比起你这般偏执盲目,我倒是佩服上将军莫子谦大义灭亲,一心报国的衷心。

我等几人除了帐子,帐外夜色苍茫,火光冲天,将士的厮杀声乱作一天。

一群乱党已然被北伐军团团围住。

大胡子符统领为人虽不济,打起仗来倒还指挥有度,不过多时,我军便占尽上风。

帐外不远处有士兵牵来四匹马,对我们道:禀上将军,两千将士已经整装待发。

穆临简点了下头,扫了吴邵一眼,又淡淡道:把他带上,让他心服口服地看着窝阔五千敌兵如何败于我军。

说罢,穆临简又朝我看来,淡淡一笑,说:走吧。

我冲他点点头,亦是一笑。

我出生以来的这许多年,生活过得有些不成体统放浪形骸。

虽是女子,可潇洒劲儿却比得过许多翩翩公子。

但若要论得最威风的一次,还是穿着大红嫁衣,策马迎风,与我的夫君一起带着两千精兵赶赴战场。

我们这厢赶往的是北荒以西的那片山地。

山地外有大片场子,入冬后,穆临简便带兵在此练军。

我现如今想起来,以穆临简深谋远虑的性子,怕是早晓得窝阔敌军会在此伏击,所以便提早练兵熟悉了地势。

夜色中火光苍苍莽莽,五千窝阔精兵却也不是吃素的。

我军虽有上将军坐镇,然则要以两千人对五千人,却仍旧十分艰难。

双边交战不过须臾,我军便有吃力之势。

穆临简见状不由蹙眉,举手一挥,竟是一个撤兵的手势。

我大吃一惊。

我军虽占劣势,但这劣势却并不十分明显。

此刻若撤兵,除了保命,讨不到任何好处,更可能影响我军的气势。

然则事实却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穆临简撤一段路复又迎敌,敌军被我方撤军激起士气受了伤战火却燃得更猛。

如此这般,穆临简仍是下令撤军,并且一连撤了三次。

率领窝阔五千精兵的将士,是窝阔驻军的挥武将军,乃是一名不可多得的骁勇善战的将军。

他见此状况,更是对我军穷追猛打。

不过多时,我们这方两千精兵便有了颓败之像。

是夜月破云出,穆临简朝山头一望,忽地勾唇一笑,他只手一挥,又令我方退了三里。

如今的地势却在山林之间的空地,若如此再退,只有隐去林中。

窝阔国一边,自是乘胜追击。

铁蹄奔走如镇山,声声敲打在心间。

我又犹疑地看向穆临简,却见他亦转过头来朝我一笑,说:你远远追来,我却让你劳心劳力,也没什么可谢你。

只有让你亲自来见见今日这二人,你若能开心便好。

我听了这话,正纳闷,忽见得山头烟火忽燃,朗朗照天。

随着一声呼喝,数千精兵从山头杀下,带头几人骑马,其中有两人的身形颇为熟悉。

我揉了揉眼,仍有些不敢置信,只听得山头有一人叫喊道:小叔—— 小婶—— 等了你们老久,你们总算来了——我登时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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