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两老头再次吃完七娴煮出的果子兔,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心花怒放。
阔别二十年的食物叫两人一回想起来都觉得口齿留香。
就连吃饭还在兀自生气的紫老头都开心的笑眯了他那对熊猫眼。
吃过饭,便是睡觉问题。
谷中总共就两间屋。
一间是灰老头的小竹屋,另一间就是紫老头的小茅房。
今晚……七娴只是初初开了个头,就见本还在椅子上休息的灰老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就匆匆进了他的竹屋。
碰的一下,从里头紧紧拴上了门。
七娴嘴角咧啊咧,这老头子还真是精绝的心思,这么快就能了解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紫老头摸摸脑袋,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灰老头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要睡?走了一个选择,七娴只得把目标锁定到这算剩下的唯一一个身上。
虽是个小草屋,但到底比露宿在外头强。
她是没什么,但战笙歌的身体绝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休养。
当下,七娴盯住紫老头。
紫老头突然浑身一颤,感觉像是被算计了一般。
你要做什么?紫老头连说话都开始警惕起来。
紫师傅,你明天想吃菜包獐子肉吗?七娴笑的愈发温柔起来。
紫老头眼前仿佛看到一盘香喷喷的獐子肉正在向自己招手,口水忍不住的就要向外分泌,立时头也点的更加欢愉起来:想!想!可是七娴有个烦恼啊。
这个解决不了,明天怕是也没有精力做饭了。
七娴故作懊恼状。
什么事?不行!一听第二天可能又没了美味的食物可吃,紫老头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立马拍案而起,你说出来,老头子我帮你解决了!七娴心内暗笑,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
这才慢慢的貌似委屈的吐了出来:紫师父,你那屋借七娴跟相公住,如何?七娴休息好了,才能做出可口的吃食来。
紫老头嘴张了张,心里纠结啊,这屋子给了他们住了,那他睡到哪里去?可是若不给他们住,那明天的饭食时间可就要继续啃那谷粮草了。
一时间心内不上不下,直怪那灰老头如此奸诈,居然溜得那么快。
正无法决定之时,却听战笙歌狠拍声桌面。
紫老头望去,他家这块石头砌成的桌子中央居然裂开了条缝。
威胁!绝对是赤条条的威胁!紫老头额角滴下滴汗,再抬头看看战笙歌那张冰寒到极点的脸,紫老头再也坐不住了。
虽说这小子受着满重的伤,但看那力道,那功力绝对非常人能比啊。
他怕他说不借屋子,自己就像这桌子一样成了炮灰。
当下,紫老头笔直直的站了起来,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好!借你们了!又转向七娴,不要忘了明天的菜包獐子肉!该讨的利息是不能忘的。
七娴当下点头,笑道:没问题!走!这时只听战笙歌冷冷开口,已然开始赶人。
紫老头嘴角咧了咧,这还有没有一点天理啊,他在他自己的屋子里待上一阵也不行吗?这小子,会不会太霸道无理了点。
若不是看在七娴的好菜以及七娴那娃娃的面子上,他早就撇一把毒把这小子毒死算了。
紫老头抬眼,正与战笙歌怒气蓬勃的眸子撞个正着。
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立马转身,向着灰老头的竹屋奔去。
他承认他老头子是胆小鬼,要是这小子也是个怪胎,一下子毒不死,那死的绝对是他老头子自己。
所谓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只听夜空中响起紫老头悲戚的哀号声:灰老头,开门啊!收留收留我吧!七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紫老头,实在是太逗了。
突然,七娴只觉下颚间多出一张大掌,将自己的脸扳向了另一边,眼前瞬间变成了战笙歌那张毫无波动的面庞,幽深的眸子里却满满的愠怒之色:不准对着他笑!虽然知道那紫老头不过一个老人家而已,但他还是不允许七娴对那人笑。
他刚刚拍桌子哪里是威胁,只是看这女人对其他男人笑得那么灿烂一时气愤而已。
这女人,只能笑给自己看才对。
七娴愣住几秒,立马便明白了这男人的意思。
真是个霸道别扭的男人。
她伸出手来,握住了战笙歌的手掌,柔声道:是,老爷。
战笙歌听到老爷一词时愣了愣,心思又是千回百转之间。
突然就想起自己已过三十而立之念,而七娴不过十六芳华之际,自己生生比她大了一轮还多了去了。
若放在普通人家,说不定他这个年纪已有了七娴这般大的女儿。
七娴居然喊他老爷,是不是嫌他老了?于是,他紧紧盯住七娴,眸里换上了紧张:我很老吗?我老也不许你离开!七娴叹口气,自己随意一句话竟叫这男人乱了分寸,又不知道胡想到哪里去了。
使这个男人太过于偏执,还是自己叫他太没有安全感了?七娴站起身来,倾身,轻吻战笙歌,从额、到眉、到眼、到鼻:你不老。
你的一切,我都欢喜。
当你老了的时候,我也会在你身边。
除非,你不在需要我。
战笙歌深深望着七娴,心湖里像是投进了一个石子一般,阵阵荡漾开来。
这是这女人第一次对他说出如此深情的话语,怎能不叫他心内暖意连连。
他揽住七娴的腰,慢慢吻向她的眉,她的眼:除非我死,否则永不离弃。
七娴轻环住战笙歌,将脸埋在他那可以遮风挡雨的胸膛前,笑弯了眼,心里的蜜意泛了出来。
她知道这男人说到做到。
她相信这男人不会负她。
毛屋内,是阵阵的暖意与柔情。
伴和着屋外那紫老头鬼哭狼嚎的哀叫声,倒也是不错的景致。
接下来几日,七娴天天跟着紫老头出去练那静心的功夫。
七娴问他,何时能解蛊。
紫老头常说,时候未到。
让七娴很是疑惑,这老头到底是要等什么时候。
但这到底也是没有耽误什么事,七娴练功夫的同时,战笙歌也在谷中养伤。
由于谷中药草众多,再加上有个药仙之称的灰老头在,伤势好转得很快。
这一日,紫老头如往常给七娴把完脉后,神色怪异了一阵后大笑三声,叫七娴以为这老头终于陷入了疯狂中。
紫老头看七娴那貌似望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立马就理解了这目光中的涵义,骂一句:死丫头,你再这样看我,我就不给你解蛊了。
七娴眼前一亮:时机到了?紫老头点点头,很是深意的说了一句:你准备一下。
啊?准备什么?七娴十分不解。
紫老头白她一眼:准备抵抗嗜血的疯狂吧。
七娴瞬间黑线,这老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是能做准备的吗?紫老头继续道:你当我教你那么多静心的心法是做什么用?就是为了这一刻存在啊!七娴汗哒哒,总感觉这老头要做什么事。
果然,只见紫老头从旁边的土罐中倒出一条赤红的细丝一样的小虫。
七娴被那股红吸引去了目光,眸中映出了红的倒影。
七娴急念起静心的心法,却见紫老头迅速抽出银针,在七娴臂上就扎了上去,一个小孔立时显现。
赤红小虫似是见了什么欢喜的东西,居然迅疾地游移了进去,进到了七娴的血液之中。
七娴顿时只觉浑身血液翻江倒海之中,剧痛叫她再也忍受不住,啊——大喊出声。
竹屋内正在接受灰老头针灸治疗的战笙歌立时睁眼,一下子从榻上跳了下来,根本不顾银针移位可能带来的血液逆流,筋爆而死的后果,直朝外头冲去。
入目的情景叫他心惊,只见七娴眸中赤红,头冒青烟,正四处狂乱着扫荡着。
四周的花草,早已碎落满地。
快稳住她!快稳住她!只听紫老头躲在一边焦急的喊道。
战笙歌飞身而起,急点七娴几大穴。
七娴立时被稳住身形,却依旧是躁动不安的神色,居然还能见到手臂上是不是突兀而起的血液泡泡。
七娴大喊,撕心裂肺。
别让她咬到自己。
紫老头急急跑来,惊恐道。
战笙歌迅速伸出手臂,七娴啊一声,便狠狠的咬在了上头。
齿尖深深进入了那臂膀上肉的深处,血迹沾染上七娴的唇迹。
战笙歌却是仿若未觉,只是呆呆的看着七娴,不知该如何减轻她的痛苦。
他宁愿这种痛他来承受,也不愿看她那般难受。
紫老头拿出银针,便要向七娴身上插去。
战笙歌寒光一闪,另一只能动的手一把捏住紫老头的脖子,冰寒决绝:你要做什么?紫老头只觉呼吸困难,瞪着双腿,挣扎着要挥开战笙歌的臂膀。
赶到的灰老头一把抓住战笙歌,沉声道:你再不把他放开,就等着这女娃身体血筋爆破而亡吧。
战笙歌大惊,赶忙放开了紫老头。
紫老头终于双脚踏上了实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急急咳了几声,气急败坏道:你这臭小子……不等他骂完,却听战笙歌冷声暴喝道:快点!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叫你们全都陪葬!眼里竟也是殷红了的。
紫老头也知情势紧急,先不与他计较。
抽出银针,便往七娴各大穴位上拍去。
只见黑血沿着银针渗透了出来,滴在了地上,竟泛起阵阵白烟。
银针一瞬间也被染黑。
拔针,再插入新的银针。
一次次的循环,直到渗出来的血呈现鲜红色。
紫老头想起什么似的,急急进屋,捧出一个花盆。
里头正是当日被七娴与战笙歌砸死的槿兰草。
紫老头似是十分不忍,但到底是叹了口气:罢了,全给你们吧。
说着,便猛地拔起那颗已然坏掉的槿兰草,迅速取下根部的那一丝银须,拿到战笙歌面前道:给丫头咽下。
战笙歌取过,看看七娴失血过多显得极其苍白的面庞,疼痛噬心啮骨而来。
他抱住七娴,轻抚她后背,声音柔和到哀求:乖,不怕,马上就好了。
乖……七娴似是感觉到他的安抚,感觉到他的温柔,竟真的慢慢松开了紧紧咬住战笙歌臂膀不放的牙齿。
战笙歌将银须放入嘴里嚼碎,轻敷上七娴的唇,将药汁慢慢递了进去。
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把眼前的七娴碰碎。
七娴睁眼望着眼前男人那双痛苦的眸子,心里也是没来由的绞痛。
神志渐渐模糊了起来,最后只能感觉到自己倒在一双温暖的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