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倾泻下来,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一庐草屋的宁静。
榻上,躺着一身素衣的七娴。
蹋边,守着的是战笙歌,双手执住七娴的左手,一瞬不瞬的盯住七娴的面庞,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七娴朦朦胧胧中,只听得耳边一阵车鸣而过的声音,然后是嘈杂的人群,喧哗的街道。
难道是回到原来世界了?七娴睁眼,竟发现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眼前是白影总部的据点。
透过世纪大楼33层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了白域。
本以为永不相见的人,居然以这种方式见到了。
白域依旧一身黑色西装,可是早没了平日的整洁平整,衣服上的褶皱说明了他此刻心情的凌乱与狼狈。
脸上也没了平日里的优雅,褪去了他特有的眯 眯笑容,眉头紧蹙,眼内充满血丝,很有些狰狞的味道。
当家,白银企业股市一夜内全部崩溃!当家,过去的买家清单帐册全部被盗。
南美买家说是我们没有信誉,要与我们停止一切合作。
当家,白家来电,长公子发出脱离白家公告,带着他手下那支另起门户。
……一条条的消息如同一阵阵巨雷劈在了白域头上。
碰的一声,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办公桌上,姬奴啊姬奴,真是好样的,不在了居然还能操纵他白影与白家!白域此刻脸上凶狠的表情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翩翩公子,生生要将姬奴再击杀一次似的。
七娴心内冷笑,这才只是个开始,她就是要他白域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她就是要叫他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画面突转,坡崖上,君毅与拓拔归惊愣在上头。
突然,君毅动了,眼神木然的向着崖边走了过去。
拓拔归大惊,一把抱住君毅:君毅,你做什么?君毅,你清醒点!姑娘……君毅呐呐开口,依旧望向那烟雾缭绕的崖底。
君毅,我们还有任务!我们还有苗依的责任!难道你要置这一切于不顾?拓拔归大喊,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看看,这是个无底之崖啊!君毅混沌的眸子中慢慢恢复了常色,压住了眸底的悲色,慢慢坚定了起来。
他是苗依的战将,他的责任就是保护苗依。
待苗依一切安稳下来,他必会前来将这条命还给姑娘。
七娴笑的淡然。
君毅是好人,对于将她打下崖一事必会心内愧疚。
但却是跟她格格不入的人种。
对于他,她早就没了任何念想,只不过路人而已。
离魂之间居然穿越过时间的缝隙,叫她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突然,七娴感觉到灼热的熟悉的视线向自己侵袭而来,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冷然的声音穿透过时空的束缚,传了过来。
七娴心内一动,转身,一个颀长的身形从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清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分明的五官,冷清的神色,却是温柔到极致的目光。
跟我走!那人伸出手来,容不得七娴有一丝犹豫。
七娴笑的灿烂,这个男人连在自己的梦境中都是如此霸道,如此叫人心暖。
七娴睁眼,望进一双见不着底的深瞳,充满紧张与担忧。
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居然任下巴上生出了青苒而没有搭理,满脸的灰暗,布满了倦色。
七娴伸出右手去,抚上他的脸,轻道:等了好久了吧?不久,回来就好。
战笙歌似乎压抑着某种激动,淡淡的声音中居然哽了一下。
七娴笑了:我说过,要陪你走完这一遭,怎会舍了你先去,自然是要回来的。
转眼间瞥到战笙歌左臂上的牙印伤口,居然没有包扎过。
想来也能够知道,这个偏执的男人一定是只管守住她,而忘了自己的伤。
那伤口上虽没有再流血,但那泛开的粉肉叫七娴心惊。
她那时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咬成这样?七娴心疼的抚了上去,轻叹一声:你真傻,怎就用上了自己的手?随便拿块木头来给我咬上便好。
战笙歌深深看向她:你要咬,就只能咬我。
七娴一下子无话,四目对望中,陷入了夜的柔情之中。
这个男人,真是偏执到近乎疯狂。
不出几天功夫,七娴已然复原的差不多,蛊解开之后,本就只剩下失血过多的问题,药物调理很快便能调理过来。
七娴纳闷的是,紫老头最后放进去自己身体的那个虫子是怎么回事。
紫老头解释说,既然那蛊是珍虫毒物的集合体,那他再放一个相克的毒物进去便可,让它们两两相斗,两败俱伤。
然后,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紫老头言辞闪烁间,总叫七娴觉得他瞒了自己什么。
但却说不出什么地方怪。
再观自己,确实是再没有嗜血的反应了,总算是将这怪物一般的蛊给解了,也便不再深究。
修养几日,七娴思量,既然蛊已解,战笙歌内伤也治得差不多,也该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再怎么说,战笙歌都是皇朝第一门庭的当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么些日子,上头那些人譬如战若水之类的应该已经满世界找了吧。
虽然战笙歌自己不说,但这些东西七娴又怎会想不到。
当下,便去向紫老头跟灰老头告辞,再请教出谷之法。
两老头正在空地上晒着太阳。
紫老头听完后,偏是不告诉七娴怎么出去。
只是擦着鼻子抹着眼泪,一副依依不舍的神色:丫头啊,真是舍不得你啊。
就留在咱们潜龙谷,不好吗?话语中直接把战笙歌忽略掉。
他可没忘了那天那小子是怎样对待自己的。
那小子爱走不走,不走他老头子还想把他踢走呢。
灰老头也在一边点头:嗯,不舍得。
很是认真的感觉。
七娴咧嘴,非常明白这两人的心思。
这俩老头说的那么情深意切、一本正经,真正舍不得的该是她做的菜吧。
当下,七娴道:两位师父,七娴与相公蒙两位搭救,又借住谷中那么久,实在是没什么好报答的。
这几日七娴就思量着,做出了一些肉干,够两位师父吃上两个月了。
紫老头一听,立时眼前一亮:真的?然后又假装镇定,其实吧,出谷很简单的,饶过前头的竹林,便是山道,沿着那道走便行。
当然,路边的那些毒花毒草千万不能碰到。
我给你们两颗避毒的丸子好了,到时吃下便可。
说着从袖中挥出一个白瓷小罐,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了七娴。
多谢紫师父指点。
七娴接过药丸,道谢。
紫老头挥挥手:走吧走吧。
赶紧走了他好有房子住,跟灰老头挤了那么多天,天天面对那棺材脸,白天见了晚上还要见,转头见了低头还要见,他真是憋屈的很。
对了,丫头,别忘了跟我的交易。
你那第一个娃娃,可是归我所有的哦。
紫老头又补上一句。
费了那么大的劲,还赔上了槿兰草的根髓,利息一定要大大的讨回来。
七娴张嘴,这老头还想着这事呢。
到底要她的娃娃做什么?好了,走吧。
别忘了两个月后回来看看。
一旁的灰老头也是发话了。
为什么是两个月后?听完灰老头的话,七娴脸皮瞬间抖了几抖。
这老头会不会说的太露骨了点。
难道还要叫她回来给他们做菜不成?七娴记住了。
两位师父保重。
该说的都说了,七娴与战笙歌离开。
只剩下里两老头坐在空地上的石桌旁,大眼瞪小眼之中,谷中立时显得冷清许多。
哎,感觉像是少了个女儿啊。
紫老头叹口气。
灰老头白他一眼,坚持沉默是金。
紫老头看看他,一副怜悯的表情:灰老头,你也是吧。
是不是感觉少了个儿子?啧啧,那副棺材脸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灰老头这才眯着眼睛盯住紫老头,叫紫老头浑身发寒。
行了行了,别看了,大白天的,怪吓人的。
紫老头挥舞着手,道。
再看看日头,跳了起来,一副眉开眼笑的神色:肉干,我来啦!又转过头来对灰老头道:你不许跟我抢啊,那都是我的。
灰老头懒得理他,快步就向厨房方向走去。
留下紫老头一个人在后头跳脚:啊啊,你这个奸诈的灰老头!谷中又开始吵吵嚷嚷开来。
七娴两人服下避毒丸,沿着紫老头给出的路线,很快便出了谷,居然就这样来到了京都。
没想到,通过潜龙谷,竟是往京都去的捷径。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来去之间,更显繁华昌荣。
到底是一朝之都,连道路都比别处敞亮的多。
战笙歌领着七娴在一处酒楼前站定。
七娴抬眼,只见酒楼牌匾上上书银来酒楼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右下角有个银狼一样的图腾。
战笙歌明白七娴的疑惑,解释道:那银狼是我战家产业的标记。
七娴点头,难怪要到这里来。
原来是自家的地方。
这时,从里头迎上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物:两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很是热情。
战笙歌掏出一块玉佩,往伙计面前一亮。
七娴很明显看到那伙计眸中一抹惊喜一闪而过。
两位,里面请。
伙计立时躬下了身子。
伙计将两人引进二楼雅间,便退了下去。
爷!刚进屋,七娴便听到一声急切中带着惊喜的唤声。
抬眼,里头正是好久不见的战家大管家战若水。
战若水似是没想到会见到七娴,一下子惊愣住,但立时更加惊喜:主母!爷真是把主母带回来了,那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也要好过起来了。
七娴挥手:好久不见啊,战管家。
怎么到京都来了?战笙歌点头,淡淡看向战若水,问道。
战若水抬头:自风城后,便没了爷的行踪。
爷从来没有失踪过这么长时间,二绝与我都很担心,便四处寻了来。
嗯。
战笙歌点点头,又问:生意可安好?一切安好。
只是……战若水停住,望了望七娴。
七娴纳闷,这狐狸说但怎么说到她身上了。
她已经离开战家那么长时间了,应该没她什么事才对。
什么事?战笙歌问。
前几日,皇宫降旨战家,说惠妃有喜,宣主母姬氏七女进宫陪侍几日。
战若水这才道来,脸色里是少有的凝重。
皇宫贵妃有喜跟她有什么关系?正疑惑间,七娴突然一个心思回转,恍悟了过来。
惠妃?惠妃难道是她在姬家的三姐,是那个爱妹成痴、代她入宫的三姐姬三惠?战若水说那圣旨中明确提出的是姬家七女。
除了她三姐,还有谁会对她这个姬家七女的身份如此上心?你知道怎么回事?战笙歌看看七娴。
应该是我三姐。
七娴答,既然圣旨到了,那我便进宫去看看。
又转向战若水,管家,什么时候入宫。
主母回来正是巧,召唤之日正是明日。
战若水道。
当日三惠护她之情,她不敢忘。
总得要寻机还了三姐的恩。
若这惠妃真是她三姐,那她倒也能暂时放心,虽皇帝后宫是龙潭虎穴,但既能坐到妃的位置,想必也是极受皇帝的宠的。
若她三姐不爱皇宫的生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也必要将三姐带出来。
七娴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