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今晚的宫宴,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三惠突然想起什么,停住手中活计,拉着七娴道。
七娴没什么兴趣地摇头:不去。
宫宴,那是个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啊,她去凑个什么热闹?三惠不依不饶:小七,你不是整体喊闷吗?那宫宴可是很热闹的。
况且……三惠停顿了下,小七,你也知道,万恩寺那次我到现在还是有余悸。
这个宫里,真的太让我不安了。
小七,你待在我身边,我才能感觉到安心。
而且,陛下也赞成。
说是有你陪着,他也放心。
七娴看着三惠,即使再不安,她三姐还是愿意待在那个皇帝身边,不是吗?情之一字,确实能够叫人改变很多。
便跟你去吧。
七娴道。
她能够做到,也只有让三惠心里安定了。
雄雄大殿上,丝竹之声,悠悠扬扬。
舞姬随乐轻舞间,曼妙的舞姿叫人看花了眼。
所谓宫宴,七娴本以为该是就几个宫内的人物吃个饭什么的,可是眼前这情形,却叫七娴头痛不已。
赫连云岚坐在大殿上首宝座唤桑,与他齐坐到是当日所见的皇后。
三惠被安置在右侧下边一点儿。
毕竟后、妃还是有别,即使三惠再得宠,在礼节上,也不能有皇后那样与皇帝齐坐的待遇。
七娴得特别恩典,陪坐在三惠身边。
这些都是正常。
可是,抬眼一看下面。
七娴就不自觉地咧嘴,真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也不会有了现在这份尴尬。
左侧上首坐着自七娴进场后就一直化作石头的拓跋归于君毅。
下边是左手托腮右手拿着酒杯晃荡,笑得别具深意的莲华仙子姬伊睿。
右侧上首是许久不见,笑得一脸和善的翔王赫连云凛。
长年在边疆从不进京,即使进京也从来实在暗地里活动的翔王此时居然那么巧的与七娴同时来到了皇宫,并且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这叫七娴很是想不通。
七娴案子打量这个自己名义上老板的人物。
面貌上与赫连云岚有几分相似,眉眼里却没有任何威严,反而和善得紧。
嘴角微微上扬,眯眯的眼睛即使不笑也会叫人觉得可亲。
以前跟他接触的时候,怎就没觉得他是这样的人物?而且那时的他该是个压迫力十足的人物才对。
怎地,现在是这副模样?是赫连云凛太会伪装,还是这个赫连云凛根本不是本尊?七娴暗自思量。
再看赫连云凛下边,是紧盯着酒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时不时咳嗽几下,一脸病态的赫连云冰。
七娴深深叹口气,这哪里是宫宴,该是国宴了吧。
这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出现了。
拓跋,君将军,你们认识战夫人吗?赫连云岚问道,望向依旧只盯住七娴一动不动的两人。
战夫人?君毅一脸怪异,反应不过来。
姬家七女,七娴。
皇朝第一门庭战家的夫人。
赫连云岚道,一脸的深意。
君毅望向七娴的眼神更加复杂。
自那日自己失手将她打下崖的时候起,他便天天被悔意、内疚与痛苦折磨着。
连梦中都是她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那时候便跟了她去了。
在看到她进场的瞬间,他死寂般的心立时就雀跃了起来。
她没死!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管她原不原谅自己,对他来说,没有被她能活着更好的事情了。
此时,却被战夫人一说劈了个焦头烂额。
战夫人?她已嫁人了么?第一门庭当家战笙歌,他记得!便是当日在风城顾家遇见的那人。
姑娘竟和那人了么?只是,是何时的事?他终是,错过了么?君毅心里一沉,雀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一压,喘不过气来。
陛下说笑了。
七娴一介妇人,又怎会认识朝堂上的大人物?七娴低眉道。
这赫连云岚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此,试探的意味十足,叫她不怀疑都难。
果然要及早抽身。
不能跟这些人物扯上什么关系。
君毅眸中一窒息,姑娘该是不会原谅他了。
此时竟是完全否认了与他们相识。
当下也不说话。
哦?赫连云岚眼内眸光微闪,意味不明。
他又转向了赫连云凛云凛,你多年在边疆之地。
该是不知近年来,皇朝崛起一个战家,代替当年姬家,成为新的商业霸主吧。
微臣在边疆也略有耳闻。
只是没想到,微臣竟能如此幸运,第一次进京,便能见到第一门庭战家主母。
赫连云凛答得谦谦有礼。
低沉的声音叫七娴确定这人便是赫连云凛无疑。
那云凛你说说,你对战夫人的印象如何?赫连云岚问,伸手拿起酒盏,轻抿一口。
七娴挑眉,自己怎么成了这宴会上的话题?会不会跑题了?太怪异了点吧?为什么要叫别人对她品头论足?能成为第一门庭主母的女人自是不错。
微臣不曾深触,不好作评。
呵呵,也是。
赫连云岚似是笑得开心。
里头有几分真意便不可而知。
云凛,你多年不来京城,我们兄弟也是多年不见。
这次前来,必是不准你那么快走了。
寡人明日便吩咐人给你在京都建座翔王府。
以后便长住京都,陪陪寡人吧。
赫连云岚又道,很是兄弟情深。
赫连云凛抬头看一下,又低下眸子,抱拳谢礼:遵陛下旨意,谢陛下恩典。
七娴心内轻哼,这赫连云岚果然对赫连云凛很是不放心啊,这回是要趁机把人锁到自己身边,好要紧紧看管吗?只是,他不知道把一只凶狠的狮子放在自己的身边也是件很危险的事吗?这赫连云凛也是奇怪,怎么那么光明正大的跑进了京都?这些都不说了。
今天宴邀各位,一来是欢迎拓跋与云凛。
二来就死希望将寡人的喜悦跟大家分享一下。
说着看向三惠,这是寡人的惠妃。
寡人将要再添皇子。
三惠一抹嫣红浮上杏腮。
恭喜陛下,恭喜惠妃。
下边几人齐声恭贺。
哈哈。
赫连云岚朗声大笑,来人,赐酒。
宫婢为几人倒上上好的皇家酿造的百年沉香酒。
一时间,大殿内飘香四溢。
惠妃。
赫连云岚转向三惠,柔和了声音,寡人也敬你。
为了皇子,叫你受苦了。
说着真真亲自为三惠斟了一小盏,递出。
此举叫身边的皇后气红了眼。
这后宫中,多少女人诞下过皇子皇女,为什么偏偏对她惠妃那般特殊?七娴起身,接过。
为三惠拿了过去。
三惠早已激动的眸中水光盈盈:陛下说的哪里话。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接过七娴话手中的小酒盏,谢陛下赏赐。
举起酒盏便要饮下。
慢着。
却听赫连云岚一下打断道,惠妃,你腹有小儿,只需轻抿一口便可。
是。
三惠答。
轻轻抿了一口香酒。
赫连云岚似是轻叹了口气,眸光里闪烁不定。
七娴突然没来由的不安,心下疑惑。
突然间,身边的三惠向前倾倒,噗一声,竟吐出一口黑血。
孩子……三惠只能吐出一个词,便晕了过去。
一殿大惊。
丝竹声嘎然而断,舞姬们惊惧地推到了一边。
惠儿,惠儿!赫连云岚冲了过去来,一把抱过三惠,脸上尽是惊恐,太医!快传太医!不几秒功夫,太医便一蜂拥一样涌来进来。
七娴蹙眉。
诊脉,喂药,一系列的动作迅速完成。
七娴的眉皱得更厉害。
陛下,惠妃娘娘身中剧毒,若是再晚一点救治,怕是娘娘连带着肚里的皇子都会丧命当场。
某太医直起身来,向赫连云岚禀告。
态度肃穆得反而叫人觉得作假,仿佛在背台词,只是为了告诉在场众人这样一个事情而已。
混帐!赫连云岚怒喝,哪个敢在寡人面前毒害寡人的爱妃与孩子?眸光扫过在场众人,阴鹜地停在了七娴身上,愈发的阴狠起来:战氏七娴,你好大的胆子,好毒的心肠!竟然毒害寡人的妃子,你的亲姐姐!七娴不说话,直直盯住赫连云岚,心里愈发的觉得发寒。
皇家啊皇家!这就是皇家之爱么?那杯酒,只经过两人的手,便传到了三惠手上。
一便是斟酒的赫连云岚,另一个便是自己。
自己万万是不会对那酒做上任何手脚的,那剩下的唯一可能性,也便只有他赫连云岚了!三惠倒下去的瞬间,赫连云岚似是有所预知一般,一下子便奔了上来。
那些太医更是像就在殿外等候着,进来得那般快,那般井然有序的动作,不慌不忙地看诊,解毒药似也是早先便准备好的。
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表明这是个赤条条的有准备的算计,目的就是为了叫自己踏入那个陷阱之中。
可是,为了设计自己,他赫连云岚竟会愿意舍弃掉三惠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吗?这般地狠心!帝王之家真真是无情到极致了。
亏得三惠付出那般真情,真是真心被狗狼吞了!七娴心内寒气并着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场内自然都知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战夫人一直陪侍在惠妃身边,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下毒之人。
难怪陛下会一口咬定。
陛下,请息怒!君毅急急而出,此事蹊跷。
战夫人根本没有毒杀惠妃娘娘与小皇子的动机。
还望陛下三思,不要叫那真正下毒之人逍遥法外。
对!陛下,还请查明真相!拓拨归也是急急冲出。
七娴的性子,他们又怎会不知?根本没有理由去毒害皇朝的惠妃。
况且那人还是她的姐姐。
七娴心内暗啐,真正下毒之人!不正是他赫连云岚么?天焰皇朝的皇帝!毒杀自己老婆孩子的真正幕后之手!想来真是可笑地紧!居然被这样地阴谋给设计了!蹊跷?赫连云岚冷哼,寡人也觉得蹊跷!为什么战氏七娴来了之后,爱妃便频频遇难?先是万恩寺之行,战氏七娴随侍,爱妃便差点失去了小皇子。
再是今日宫宴,不仅是小皇子,连爱妃差点也是性命不保!战氏七娴,你到底是安的什么样的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停顿一下,赫连云岚又道,声音更加冷冽:或者说,你战家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七娴眸内紧缩,这才是他赫连云岚的目的么?终是要牵扯到战家么?战家,战家!她怎能为那个男人带去麻烦!陛下!七娴开口,冷然到冰寒,陛下何必牵扯到没关系的人?惠妃娘娘如何中毒,陛下该是最清楚才是!放肆!赫连云岚眸光中更是波澜起伏, 阴霾不定,寡人说你下毒便是你下毒!怎还敢辩驳?七娴冷笑一声:陛下是天子,自然说出的话便是真理。
只是期限不服,怎能凭陛下一人推测便判了七娴的罪!天下万民会怎样想他们的帝王,难道居然是个武断到草菅人命、连一个小妇人都不放过的帝王么?好!好!赫连云岚似是已然咬牙切齿,寡人便叫你心服口服!来人!将战氏七娴押下天牢!转首间,赫连云岚高喝命令道。
陛下,请三思!陛下……拓拨归与君毅心内焦急,为七娴求情。
拓跋,君将军!赫连云岚沉声喝道,这是我皇家内部之事,关乎我皇家尊严。
与你苗族无关!话已至此,拓拨归与君毅无奈,只得眼睁睁的见七娴被带了下去。
赫连云凛眯着眼睛,看不出眼里的心思。
姬伊睿更是没有替妹妹说任何一句话,心思难测,只嘴角一丝弯起,似是等着好戏上场。
剩下一殿恐怖的沉寂,除了安王赫连云冰更加急促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