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混帐!一群饭桶!赫连云岚大为光火,怒不可遏,桌子被拍得哐当哐当直响。
不知骂的是石意,还是这些宫人,或是其他。
陛下,惠妃娘娘中毒在先,现在宫中诸位娘娘又同时中毒,看来这下毒事件必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此刻,战夫人身在牢笼,必不可能做出这番事来。
下毒之人该是另有其人。
请陛下明察。
君毅垂首道。
不说是赫连云岚设计陷害,直将惠妃中毒与各位娘娘中毒挂起了钩,以此来为七娴洗脱罪名。
咳咳,陛下,战夫人的罪名确实有待商榷。
赫连云冰咳嗽两声,道。
陛下,还是先去看看各位娘娘吧。
姬伊睿也开口了。
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贵荒唐,不仅没达到预想的效果,反倒叫宫里鸡飞狗跳了一把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么?想想都觉得好笑,还是找个阶梯让陛下下了吧。
赫连云岚凤眸中冷光连连:不!去天牢!袍袖一挥,率先走了出去。
皇家天牢内,几个刑部官差幽幽醒转。
只混沌了一下子,立刻像是被火烧着了屁股一般,一个个都急急地跳了起来。
糟了,迷烟!有人劫狱!快去禀报陛下!……已然乱作一锅粥。
却在猛地回眼间,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脸上都挂上了一幅怪异的表情。
之间对面靠着墙壁昏过去的不正是戴着枷锁的战夫人?!这劫狱的人居然没有将犯人劫去?还好没有劫走,否则他们该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犯人是陛下亲下命令,必要好好看管的。
想想也知道,若在他们手上叫这人逃脱了去,陛下会是怎样的震怒。
唔……出什么事了?七娴动了动头,疑惑地睁开眼睛。
没事!没事!一个个回答地肯定。
既然结果是有惊无险,又何必说出这个可能会令自己遭罪的过程?陛下驾到!天牢外套传来宫监的喊话。
官差们赶紧恭迎。
赫连云岚大步踏进天牢,后头跟着赫连云冰等四人。
有出什么意外吗?赫连云岚扫过几个差人,问得冷冽。
回陛下,一切正常。
某官差一本正经,回答地脸部红心不跳。
七娴心内暗笑,这宫内,果然是说话不用打腹稿的地方。
这赫连云岚来得可也真是够快的。
赫连云岚又转向七娴:战夫人,你倒是好本领!人在这里,居然还能扰乱寡人的宫廷!还是你背后的人本事通天?声音阴恻恻的,完全不掩盖其间的怒意。
生生要将七娴与战家再拖进去。
陛下,民妇听不明白。
民妇只是小小妇人家,又怎会有通天的本事?!七娴疑惑问道,顺便将手上的镣铐举了起来,向众人展示了出来。
昭显着自己被困,已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赫连云岚狠狠盯住七娴,仿若要从中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陛下……陛下……远远及近一个女声,急促中带着些许虚弱。
一干人望去,三惠正在婢女的搀扶下急急走了过来,该市刚从昏迷中转醒,脸面上还是苍白一片。
惠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赫连云岚走上去,轻扶住,怎么不好好休息?声音立时柔和了下来,关切中带着些嗔怪。
陛下。
三惠一下子跪了下来,陛下,家妹绝不是下毒之人。
求陛下开恩,放过七妹。
赫连云岚伸手过去,就要拉起三惠:惠妃,你身子不好,赶快起来。
间三惠没有反应,又道:你宅心仁厚。
又岂知人心丑恶?你道她下毒害你时还顾你姐妹之情么?已然有些薄怒。
臣妾只知七妹心底纯良,只知七妹待我真心实意,只知万恩寺中,若无七妹,臣妾早失腹中小儿。
三惠道,臣妾只知七妹不可能害我!字字清脆,声声铿锵。
你!:一番话叫赫连云岚气急。
这还真是所有人都拖拖后腿,先是君毅两人百般求情,再是石意突然发癫,接着后宫中又出现了那番骚动,现连惠妃都出来这般义正言辞。
他还真是拿她战门姬氏没法了不成?心内怒火熊熊。
求陛下开恩。
三惠深深俯身下去。
陛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慢慢考量。
姬伊睿突然说了一句话,不知说的是查探下毒之人,还是说的陷害战家之事。
反正赫连云岚是真正听进这话了,扫一眼七娴:哼!放了她!眼里寒气阵阵。
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三惠,没再说什么,挥了挥衣袖,走了出去。
赫连云冰与姬伊睿跟上。
君毅与拓拨归深深地看了看七娴,也赶忙跟上。
七娴被解掉身上枷锁,走到三惠身边,却见三惠一动不动。
七娴蹲下,欲扶起她。
蓦地发现三惠脸上,泪已两行。
三姐。
七娴轻叹。
小七,三姐害了你。
三惠抚摸上七娴的脸颊,若不是三姐执意要你进宫,执意要你陪我去参加宫宴,又怎会生了这般的事故?又怎会累你受这牢狱之灾?七娴拍拍三惠的手:三姐多虑了。
小七不正好好的吗?也不算什么牢狱之灾,才进来也不过一晚光景。
三惠望着她好一阵,泪流得更加汹涌:小七,你还是出宫去吧。
这宫中只我一人,便好。
你不要再牵扯进来。
七娴心里明白,三惠那般聪慧,又怎会猜不透这里头的曲折。
这泪,大概是为了那赫连云岚而寒心吧。
三姐,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七娴轻道。
既然知道他赫连云岚的心思,她又怎会放她三姐在这个豺狼之人身边,你要你愿意,我一定能够带你出去。
三惠摇了摇头:我不出去。
我还有孩子。
说着,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小腹。
为了孩子,你更要跟我出去。
七娴声音里有点严厉,你当在这样的地方真能够保住这个孩子?三惠低头不答话。
还是你放不下那个人?七娴轻转口气,即使那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对自己的女人孩子都能下手,你还是放心不下那个人?一番话叫三惠愣神。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人捅破说出来却更觉心痛难当。
最后,不是还救了回来吗?三惠垂泪的脸庞笑得有些凄凉,我还是想要相信,他不会那样对我。
七娴深叹口气,她知道三惠对赫连云岚用情至深,只是,即使知道被利用,她也愿意继续呆在这里么,愿意相信那个男人么?小七,我们会一直是姐妹,对吗?三惠抬起眼来,泪眼朦胧间,望向七娴,问得有些戚戚然。
自然。
七娴抬手为三惠抹去眼泪,轻轻道。
此时的姐妹情深,若一直维持在这样的阵营中,是否会真的持续下去?两人不敢想,也不敢说。
战夫人,怎地这么快就要出宫?是寡人亏待了你不成?赫连云岚坐在御书房上座,望向来请辞出宫的七娴,问得很是和蔼可亲,仿佛前日里把七娴押入天牢的事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七娴笑笑:蒙陛下厚爱,能得宫中陪伴姐姐左右。
只是,民妇对相公以及家中很是挂念。
望陛下容许民妇归家。
也是一派冠冕堂皇。
他赫连云岚不捅破,她自然也能装傻到底。
赫连云岚眯着眼看了她一阵:既如此,那寡人也不留战夫人了。
战夫人万恩寺护惠妃与皇子有功,寡人赏罚分明,必是要好好奖赏一番的。
就赐战夫人昭国夫人封号,赐字‘贤’,如何?七娴挑眉:陛下言重了。
保护惠妃与小皇子那是民妇应该做的。
无需赏赐。
怎么,战夫人看不上寡人赐出的封号么?赫连云岚声音里充满了危险意味。
似是七娴若答个是字,便要把她再次打入天牢似的。
七娴叹口气,皇帝的心思实在是难测,只得道:谢陛下封赐。
若陛下赐字,可否换一字,闲人闲事之闲,民妇只望能够一世清闲,悠然自乐。
赫连云岚看她一眼:夫人心思倒是清雅得很。
陛下说的是。
七娴道,民妇只愿做田间闲云野鹤,云淡天高便可。
说得好!赫连云岚道一声。
拿起挥毫,于圣旨上挥洒而就:兹有战门姬氏,贤德淑良,品行端庄,为妇德之典范。
今封其为昭国夫人,赐字闲。
圣旨一出,战家闲妻扬名天下。
姑娘!七娴正往宫门走着,却听后头传来君毅急促的喊声。
七娴叹口气,回头。
只见君毅与拓拨归正策马急急赶来。
此时跳下马,便在七娴面前站定,都是一脸的局促不安。
小王子,君将军,请叫我战夫人。
七娴轻笑。
两人愣住,眸光中倏地黯然了下来。
以前她从未如此生疏的与他们说过话。
战夫人。
两人呐呐开口。
有什么事吗?七娴问。
你怎么就成了战夫人?拓拨归直直问道。
小孩子就是藏不住心思,想到什么就会问什么。
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最后,不等七娴答话,又急急道:这些都不重要。
深深吸口气,你能没事,就好!七娴笑笑得看他,不说话。
战夫人,君毅当日一时性急,失手将夫人……君毅顿了顿,还望夫人原谅。
七娴看他一眼:陈年旧事,君将军何必再提?也不必老放在心里盘旋。
过去了便叫它过去,君将军也不必觉得愧疚。
若不说清楚,这个心结怕从此便在君毅心里烙下了。
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掉下去也未必完全没有好处,不仅叫我得了个夫郎,那个嗜血之盅也是被解决了。
若真要论起来,还真要谢谢君将军才对。
七娴接着道。
君毅又是一阵黯然伤神,得了给夫郎?便是那个时候么?两位真的不用为这事再觉得内疚。
应该把心思放在收复苗依上才是。
七娴说着,眼角瞄到宫门外已然站着一袭白衣,嘴角一抹笑意涌起,我要走了。
两位各自珍重。
君毅怎会错过七娴脸上那抹幸福的笑颜,顺着七娴的目光望去,正望见了负手而立的战笙歌,心内立时明白了七娴的情只所在。
虽然心内黯淡灰暗,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七娴急急向宫外走去,怕那人等得急了。
虽然那人似乎从来都不知急为何物。
只听后台传来君毅的声音:夫人大恩,君毅永不忘。
若是哪里用的上,但请吩咐。
拓拨归的声音也接着传来:救命之恩,我一定会还的。
七娴没回头,嘴角继续上扬,一心只想奔到那抹白衣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