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工夫,七娴便恢复正常。
眸内精光暗敛,这个姬家果然是个不能小觑的地方。
准确得说,那个二娘真不能小看。
七娴关好暗格,转身便朝姬老爹消失的方向追去。
穿过姬家后院一片竹楼,里头竟是另一番场景。
青石铺的小径,低矮的竹楼,里头发出幽幽的烛光。
七娴低伏在夜色中,向内望去。
里头,一青衣素袍女子正低跪在佛前,手里转动着佛珠,嘴里轻喃着什么。
姬老爹远远站着,眼里是一片深情:沫儿,苦了你了。
不过快了,快了。
他皇家搅得我姬家如此,这笔账必是要叫他皇家偿还回来的,必要叫他皇家也是不得安宁。
素袍女子轻叹口气:老爷,回府去吧,莫不要再生什么是非。
声音柔和得跟水一般。
姬老爹眼中沉痛:对不起,沫儿。
女子低语:老爷,这不是你的错。
回眼间,清眸缱卷,正是画轴上的女子。
虽是微微憔悴了些,颜色却未见有什么大的变化。
瞧见真人,七娴更觉她与姬伊睿很是相像,二绝虽没有这般飘渺的气质,但那眉眼间却也是像得紧。
这女子,该是传说中的姬家大房了吧。
突然,一抹艳红色向竹楼疾走来,入了七娴的眼,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哼!果然在这里!艳红色猛地推开了竹楼门扉,冷哼地望着里边的一对男女。
你……姬老爹微蹙眉头,有些惊愕。
眼里立时蒙上了一层厌恶。
姬元,你这个老匹夫,居然又到这里!二娘似乎很是生气,言语里更是没有平日里的对夫君的恭敬,甚至有些趾高气扬。
素衣女子垂下了眼。
你,回去!姬老爹历喝一声,似是极其压抑,却并没有什么斥责。
二娘却是扯着那尖利的嗓子不依不桡起来:姬元,你敢对我大声?!你为了这个女人,跟我大声?!说着,狠狠盯住佛前的素衣女子,遥遥就要走上前去。
你要做什么?姬老爹警惕起来,一把抓住二娘的手臂。
二娘一把挥开,冷笑:怎么?心疼了?我就是要看看她那张脸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叫你日日不忘,夜夜思念!赫连心蕊,你不要欺人太甚!姬老爹终是忍无可忍。
赫连?二娘笑得得意,你也知道我姓赫连!你当日是怎样答应我皇兄的?现下里却还跟这女人藕断丝连。
自我进你姬家门,你收了几个女人?你自己说!若不是我够手段,你打算置我于姬家什么地位?黑暗中,七娴眸色一窒。
不错,书房暗格间那张金黄色封面的本子正是先皇的暗旨,是道将公主托付给姬家当家姬元的圣旨。
这姬家二房赫连心蕊正是先皇最疼的妹妹,是当今皇帝赫连云岚的亲姑姑。
但是,叫七娴不解的是,即是公主出嫁,为何要那般偷偷摸摸,还降道暗旨?况且,相对于商业之家的姬元来说,公主不是更该嫁与王侯之家么?再何况,那姬元可是已有娇妻爱子了的。
这里头的腻味儿,不是一点两点那。
听二娘的口气,这姬家后院中那些女人的亡故,必也是与她有些干系的。
想来也是,这姬家的女人怎可能全都体弱多病,自是有人捣鬼。
你在姬家已无人撼动,你还想做什么?姬老爹气问道。
做什么?赫连心蕊哼一声,我到姬家后,你可真心对我?你心里一直想着这女人。
其他女人该是你的幌子罢,你真正要保护的,该是这个女人罢。
你当我不知道么?真心对你?姬老爹也是很气愤,若不是你赫连心蕊,若不是他赫连心怀那个昏君,我又怎会生生与沫儿分开,又怎会叫沫儿活活受了这些苦。
姬老爹越说也是越愤怒,终于爆发了开来,你们兄妹俩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了两个见不得人的孩子,倒叫我背上这个包袱!凭什么你们皇家就可以这般随意拆散别人家庭?真心对你?真是笑话!我为什么要真心对一个想要谋害我妻儿的凶手?赫连心蕊脸面顿时铁青。
七娴也是一怔。
那赫连心怀难道就是先帝?听姬老爹的说法,那五娆与六福居然是先帝的孩子。
原来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皇家,都有这般肮脏的事情。
难怪嫁个公主都要暗地里进行。
怀了帝王哥哥的孩子,还能、还敢嫁给谁?好!好!姬元,你终于说出来了!赫连心蕊声音瞬时冷了几个八度。
你道我不知他赫连心怀怀的是怎样的心思,居然想要他那个笨蛋孩儿来继承了我姬家打拼出来的家产不成?姬老爹说得愤愤然。
七娴立时便明了那先帝的意思,依旧是因为姬家财大势大,想要收拢在自己旗下吧。
自古帝王从来都是相同的心思。
姬老爹接着怒道。
赫连心蕊,你以为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你不过是个早已在史书上死亡的公主而已。
哼,你道我皇兄没有想到你会反噬?赫连心蕊哼声道,姬元,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否则……只见她反手一翻,一块金牌立现,我能立时叫你姬家灰飞烟灭!姬元瞪大眼睛望她,激愤难掩。
佛前的素衣女子闭眼,阿弥陀佛一声,手中的佛珠更加急速地转动了起来。
气氛瞬间转入紧张。
却见一粒石子飞速向赫连心蕊颈间而去,她没来得及叫一声,便瘫软了下去。
姬元惊愣一下,惊恐地望向了门口。
心下里立刻明白了,门外居然有人!居然将这一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偷听了去!七娴也不避开,慢慢地踱进了屋来,不理会姬元呆愣住的眼神,只自己蹲下,从赫连心蕊手中拿出那个金牌,细细打量。
只见金牌一面书御字,一面是个虎头。
这是什么?七娴问,漫不经心中却是有着自成的威慑。
小虎符。
姬元竟是乖乖地答了。
处于惊愣中回不了神。
小虎符?七娴挑眉,什么东西?她只听过虎符,调兵的物什。
这小虎符,又是个什么东西?先帝有令,见小虎符有如先帝亲临,百官不能不从。
姬元解释。
看来那先帝对这个公主真是上心地很。
就怕她被别人欺负了去,连这种好东西都舍得给她。
突然想起赫连云岚,他急急将五娆召进宫去,难道跟这小虎符也有关系?想来也是,见小虎符如见先帝,那是个怎样大的权力?作为皇帝,又怎会让自己的权力外放呢?那站笙歌呢?他之前也是想要得到五娆吧。
作为皇朝第一门庭的情报网,知道这姬家的二房便是先帝最疼的公主,并且持有小虎符,并不稀奇。
可是,战笙歌要得到这象征权力的小虎符是为了什么?既然得到了这么好的东西,七娴又怎么肯再还回去。
这东西,又没刻上名字,谁捡到了便是谁的。
况且这东西,既然战笙歌想要,那便拿上,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想着,随手便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你……姬元本以为七娴听到这些会惶恐不安,没想到她这个小女儿竟像个土匪一样把人家的东西据为了己有,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爹爹。
七娴这才抬头,唤一声,再看一眼姬元背后的青衣女子,这位便是大娘吧。
听之前姬元与赫连心蕊的一番对话,七娴早就明了这之间的复杂关系。
这女子该是姬老爹那个早年便青灯礼佛的大房,也便是姬伊睿与姬二绝的亲娘。
有了这一番纠葛,她更能完全理解那姬伊睿诡异的态度是为哪般。
当日宫中一行,她便觉得奇怪,姬伊睿看似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是皇帝的谋臣,却仿佛没有完全为皇帝着想,更像是个外人,冷眼旁观着一切的进行,甚至大有看笑话的成分在内。
难怪姬二绝要离开姬家,到了战家。
难怪这两人对自己的兄妹情回事那样淡薄,这此间,竟是这样的纠缠。
青衣女子睁眼,回头,望望倒在地上的赫连心蕊,再看看七娴,不知所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姬元反应过来,厉声问道。
这样的七娴叫他陌生地紧。
七娴笑一声:爹爹问得有趣。
七娴叫你一声爹爹,自然是爹爹的女儿。
只是,七娴不知,爹爹居然有如此的烦恼,实在是做女儿的不是。
你想做什么?姬元紧张问道。
女儿不过是想帮助爹爹解决这些小麻烦罢了。
七娴道。
虽是轻笑连连的话语,却总叫姬元心内发寒。
夺了别人的东西,总得要为自己减少点麻烦不是?说为姬元解决麻烦不过是些场面话而已。
只见七娴柃起地上赫连心蕊,对着几个穴道猛地击打下去。
整个竹楼里,就只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七娴本来学的就是杀人的功夫,这种损筋断骨的事情自然做得得心应手。
昏厥的赫连心蕊一下子睁开了眼,似是极其痛苦,却是发不出声来,手脚蹬了两下,居然也再也动不了。
只能惊恐得干瞪着眼睛,整个身子骨似是全软了过去。
这是……姬元不可置信得望着这个平日里很是乖顺的小女儿那般狠辣地出手。
青衣女子不忍地闭眼,直道阿弥陀佛。
七娴像扔垃圾一样把赫连心蕊扔了出去:爹爹,你不是恨这人入骨吗?况且,难道爹爹想要大度到放了这女人,来反过来对付姬家不成?爹爹你一人不怕,难道就不顾大娘了?那女人该会怎样折磨大娘,爹爹你自己也能明白。
明白了姬元的肋骨就在于那青衣女人,自然什么都要跟她扯上关系,姬元肯定不会有什么异议。
果然,姬元沉默了一阵,坚定地点了点头。
沫儿已经受了十几年的苦了。
他不能再叫任何人来伤害她!可是,这要怎么交代?姬元看看像烂泥一样落到一边的赫连心蕊,问道。
交代?很简单!七娴轻笑了起来,脸上如同盛开了一朵美丽的罂粟花,二娘上了年纪,中风瘫痪,从此便卧床不起。
姬家老爷心好,不离不弃,好生照顾。
说着,转向了赫连心蕊,二娘,你说,是不是?赫连心蕊疼得直喘粗气,此时听到七娴的话语,更是气急攻心,眼神像是毒蛇一般狠辣地扫向了七娴。
呵呵,二娘,你那双招子真是明亮得狠,叫七娴好生嫉妒。
要不,一块儿取下得了。
七娴笑得更加明媚。
眼睛睁得那么大干嘛?她讨厌这种不老实的眼神。
一番话却是叫一屋的人更加惊悚不已。
赫连心蕊惊恐得想要向后避开去,可惜浑身的神经已然被七娴破坏,根本动弹不了。
只得惊惧地闭上眼睛。
姬元与大娘也是一脸的青绿。
见识到七娴下手毒辣,却没想到毒辣到此程度,居然能将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娴儿!姬元喊一声,此时杀了这赫连心蕊并不是好时机。
再怎么说她赫连心蕊也是个公主,五娆又进了宫。
况且那皇家是个没定数的主,虽说赫连心蕊已是个不在册的公主,但到底是先帝托付于姬家的,皇帝万一迁怒到姬家,那便是不得了的事情。
爹爹不必担心,七娴晓得分寸。
七娴转头道。
姬元心下里的计较,她自然明白得很。
又怎会给人落下口实。
虽说很是看不上那赫连云岚,但到底人家是皇帝,又对战家虎视眈眈着,自己又怎能在这当口儿惹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