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沿下,突见一张厚实的大掌伸了过来。
嘴角一笑,七娴将手轻置其上。
外头的大掌紧紧握住。
那人脚步缓慢,速度叫七娴能够不费力地完全跟上。
两人步伐一致,进了府内大堂。
赫连云岚与三惠端坐上头,主婚。
三惠一脸的慈笑。
倒是赫连云岚看不出什么神色。
顾清影揽了个司仪的活儿,笑得嘴角咧开了朵儿花儿似的,比自己成亲还要得意的模样。
一番主持倒也真是有模有样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占满了整个大堂。
一番拜礼之后,顾清影一句送入洞房,七娴这才在众丫鬟的簇拥下进了新房,将这一堂的喧嚣扔给了赫连云凛。
云凛,你这回可真真是如了愿了。
赫连云岚似是带笑的调侃,眼里却是流光不转。
赫连云凛穿着一身红色喜服,俯身,万分的感激样:还是感谢陛下的成全。
寡人便不打扰云凛你的好事了。
赫连云岚扯了扯嘴角,望一圈大堂,诸位尽欢。
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
诸人垂首行礼。
待赫连云岚走远,里头便热络了起来。
翊王爷,今天是您的好日子,一定要不醉不归啊。
恭喜翊王爷,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啊。
翊王爷,来来来,先跟老夫喝一杯。
……赫连云凛温和地笑:一定,一定。
一眼瞟向顾清影,赶紧过来解围啊。
顾清影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偏就不看赫连云凛。
瞪自己也没用,要进洞房是吧,总要经过这些酒水炮轰的。
新房内,七娴早掀了帕子,坐在圆桌前,吃食起来。
就算她不吃,肚里那个总不能叫他饿着。
对面,是笑得一脸暧昧的花蝴蝶。
啧啧,夫人,你说今晚新人洞房,该是怎样的有趣!说着,眸光还流连在七娴那滚滚的肚子上。
七娴放下手中的水晶糕点,看她一眼,好笑:怎么,我们林公子允之少爷没有满足得了棠姐你,才叫你如此关心别人的夫妻生活吗?喜儿噗一声捂嘴笑。
你……花蝴蝶瞪大眼睛,恼火。
那呆子就是她聪明一世之中的一块硬伤,什么时候提都觉得堵得慌。
偏偏这女人说得那叫一个顺理成章、风轻云淡。
瞪一眼喜儿:笑什么,晒月光么?不好对这女人开骂,迁怒下小丫头总不为过吧。
哪晓得小丫头脑里缺根弦,自然不买她的账,望了望外头,一本正经:姑娘,今天没有月亮,晒不了月光。
诶?七娴愣住,瞬间反应了过来,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晒不了月光!晒不了月光!哈哈……这两人的对话真是太逗了。
花蝴蝶狠狠地白眼喜儿,再剜一眼七娴。
真是主子不正常,连小丫头也不正常得紧!看看这女人,还能更加无状一些么?哪里有什么王妃的模样?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不是眼睛不正常了,居然争着抢着要娶她!要不要笑得这样大声啊?她也不怕被口水噎着。
咳咳咳。
传出急咳。
花蝴蝶额角黑线连连,还真被她说中了不成。
看这女人一脸通红,还真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眼角瞅到门边一抹红艳艳的袍子逼近,赶紧拎起正欲上前为七娴顺气的傻丫头喜儿跑路,顺便好心的为两人闭上了房门。
正主出场,她们最好不要在这儿碍了他的眼,否则,真是怎么死的不知道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大掌轻拍上七娴的后背,传来了淡淡然然的声音,有些嗔怪。
七娴回头,依旧是赫连云凛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庞:还不是那两个丫头,尽说些笑话。
抱怨连连。
赫连云凛蹲下身来,轻抚上七娴的肚子:你受苦了。
七娴微笑:还好。
我想你了。
低眉沉眸。
是翊王爷想我,还是战大当家想我?浅笑盈盈。
微震了下,赫连云凛抬起头来,柔情满眸:都想。
七娴素手抚上他的脸,抬指,除下那张特别的人皮面具。
里头的,正是自己思念许久的冰山般岿然不动的容颜。
凝视久久,竟不觉有泪划过。
虽说自己心下里早就肯定了他赫连云凛便是战笙歌,但到底见着了真人,却又像是过了几个天上人间一般了。
你……怎么了?叫这男人慌了,他何时见过她这般的神色,这女人,从来都是狡黠又灵动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那孩子折腾你了?眼里戾气闪现,若是那孩儿敢折磨了她,他就亲手结束了那孩子的性命。
扑哧一声,挂着泪珠的脸庞儿绽放了开来。
这人,还是那般决然的心思。
顾着她,怎么就不想着她肚里那个是自己的骨肉呢。
若叫那孩儿知道,该是会恨极了这样的父亲吧。
明明是那般想要孩子的人,却为了她,宁可不要了这孩儿。
叫她如何说这男人?心里的些许对他的怨愤也是烟消云散。
从一开始就准备骗我?一指点向脑袋瓜,使劲戳、戳、戳。
没有。
有点委屈,你不想听。
呃……指头停顿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但是,接着戳:干嘛没事装死?不知道战家都闹翻了天吗?还害她白白喷了那么大口血。
陛下不准翊王离京。
恩,戳得有点疼了。
抬眼看看七娴,还没解恨的样子。
算了,还是继续戳吧,我相信你。
嘎?手指再停顿。
相信她什么?相信她能够把战家撑起来?果真是了解她。
不过,还是要戳:你怎么成了翊王了?这个问题最重要。
枕边人到底是谁?她居然都不清楚。
想想,还真是郁卒得很。
我本就是翊王。
诶?那战家又是怎么一回事?疑惑提问。
赫连云凛不能光明正大的从边疆领地回来,只得以另一个身份驻扎。
给她解答。
七娴不禁叹气。
难怪他赫连云岚设计陷害战家,必定是知道了这一切。
却又不道破,想要把翊王扼杀在战笙歌这样的身份中么?好心思,这样一来,确实是比杀了翊王身份的赫连云凛来得强。
真是,复杂的人物,复杂的心思。
现在好了,连她都被套到这个圈子之中了。
想逃都没法逃了。
哎。
哀怨的望一眼战笙歌,现在跳出这个火坑还来得及吗?不准!某冰块面色深寒,一把紧紧抓住七娴的手腕。
疼!疼!七娴使劲拍着那只鸟爪。
心里好笑,时不时得刺激一下,有助于促进这块冰块面部运动。
听七娴叫疼,战笙歌心内倏紧,赶紧松开手来。
心疼的抚上被自己抓出红痕的七娴的手。
你着急什么?七娴白他一眼,我说过的话,会不算数?就算前头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你走定了。
典型的打一棒子再给颗糖吃。
战笙歌望向她不说话。
你让我等,我便等着。
挥袖间,七娴从长袍中取出画轴,正是当日赫连云凛比试场上所画,我等着跟你走完这一段,会有这样的日子。
画卷展开,野鹤缱绻立时入眼。
恩。
战笙歌点头,这是我补给你的婚礼。
原本也是要再娶你一次的。
七娴心里一跳。
难怪这次婚礼准备得那般迅速,原来是早有预谋的。
不仅仅是为了与北堂烬争人,还真真一早就打好了再娶的主意。
这男人,果真是什么都为她着想。
心下里一阵温暖,暖到心疼。
疼?七娴皱眉?怎么会疼?面色剧变!怎么了?战笙歌一把扶住她,大惊。
脸色怎么突然惨白起来?怎么额头上会有那么多汗珠沁了出来?孩子……孩子……七娴痛呼。
这才八个月呢,怎么瞧肚里这只这架势,那么不安分,这就要出来了?这孩子是不是太会挑时间了,挑了自己爹娘成亲的时候?他竟敢让你疼?某冰块愤怒了。
七娴无奈到想要吐血。
现在是愤怒的时候吗?赶紧叫稳婆啊!啊啊……疼死了!好好!某冰块手无足措,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啊?大吼,来人!快来人!在外头晃悠着的花蝴蝶,挑眉。
这是洞房花烛夜,没错吧?怎么会是这样的调调?再一听,绝对的不对劲。
赶紧推门进去!一看那架势,愣了!翊王正抱着快要瘫倒的七娴不知所措,愤怒与焦急交加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翊王居然摘了面具,顶上了战笙歌的面孔。
更重要的是,她何时在那张冰块面容上见过这么丰富的表情?稳婆!赶紧去叫稳婆!战笙歌大吼。
诶?要生了?这么快?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准备啊!一时间,花蝴蝶也急了。
赶紧跑出去几步,又退了回来:面具!这个时候,这人已经急疯了,绝对想不到这一点。
万一叫别人看了去,那该是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又急急跑了去。
稳婆?稳婆?该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