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鸭叫唤?若不是姬七娴,她需要扯着这么难听的声音吗?已然往生?赫连心蕊横眉竖起。
这是当着她的面咒她么?海棠又是嗤——一声:死了?难道是借着公鸭的嗓子回魂了?完全不顾眼前轮椅上横眉冷竖的女人,接着道:都说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命。
这位夫人,你不要激动,还是悠着点,留着点生气安享晚年比较好。
咦咦?安享晚年?赫连心蕊去安享晚年了,那她导演的这出戏该怎样出演?当下,回头责备起海棠来:海棠,莫胡说。
二娘是天之娇女,自是要干出番大事业的。
哪会像你我这般平庸。
海棠心底再嗤——一声,这女人脸皮真有够厚的,说那么违心的话那脸皮子都不红一下。
面上却是一副恭谨:王妃说得是。
七娴转过头来,笑对赫连心蕊:二娘,那么空闲呢。
不知到我翊王府所为何事?讨债!赫连心蕊从鼻孔中哼出这两字。
我不记得我翊王府欠了二娘你们什么呢!七娴倚着椅背,无辜道。
哼!装腔作势!怒视七娴,福儿,你去告诉她,她欠了我们什么?!六福张了张嘴:娘……可不可以不要叫他说,他怕啊!却见自家娘亲一眼狠厉得扫了过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你……此时,只听得七娴懒懒得开口:乐儿,那边桌上貌似有只老鼠。
咱翊王府怎能有那种脏东西存在,真是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还不去把它拍死!老鼠?富丽堂皇的王府里怎可能有什么老鼠?即使有,又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处溜达?海棠在后头咧嘴。
这老鼠,该是说那六福吧。
乐儿心思够灵巧,诺一声:是,王妃!便几步走到六福旁边,运起气来,朝旁边的茶几便是一掌会下去。
上好红木立时成了碎片。
六福楞直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立在了那里一动都不敢再动。
七娴撇撇嘴,乐儿丫头下手也忒狠了点呢。
那茶几可都是钱哪,心疼呢。
赫连心蕊怒瞪七娴,她这是威胁么?这是京都,不是她能任意妄为的地方!她怎敢?不好意思,二娘。
我这丫头粗鲁了点。
叫她拍个老鼠,没想到手下没收的住力,连那茶几一起拍了!让你们受惊了,真是七娴管教不力!该罚!捂脸,惭愧相。
却是也没什么实际的动作来责罚。
赫连心蕊咬牙切齿。
对了,二娘,我们继续。
刚刚说到哪儿了?疑惑连连。
你以为皇家是能容你无法无天的地方么?哑然喝问。
二娘说笑。
皇家岂是七娴所能放肆之地。
七娴自是明白其中利害。
只是七娴想要提醒的是,二娘你有那个把我与翊王府结仇的同时,又能与陛下鼎力相抗?抬眼看向赫连心蕊,笑意融融,却是一语点破。
你!赫连心蕊愤恨得盯住她。
她就那么肯定,自己现在对付不了她么?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么?心火簇簇燃起。
二娘莫气。
为我这种小人物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浅笑嫣然,继续低抿一口香茶,二娘还是多费些精力到宫里才是。
什么意思?皱眉。
据说呢,眉妃娘娘在宫中很不招人待见呢。
神色一闪,说得好像秘密一般。
赫连心蕊心下一动,来到京都那么久,虽说云岚对她处处好,但就是没有让见过五娆。
每次她提出这个话题时,云岚总是以五娆为后宫典范、不得轻易出宫为由打发,只道有机会接自己进宫去望五娆,怕招人口舌云云。
问旁人,旁人也是毫无头绪。
五娆那信中也没说具体什么事,只道速来京都罢了。
难道,五娆在宫中出了事?她怎么了?有点急切。
据说,是被前皇后阴了一把。
害人不成,祸及自身了呢。
有点可惜。
话题偏偏就在外围上打转,不说正点,急红了赫连心蕊的眼。
说重点!粗哑得吼一嗓子。
宫中走水,眉妃娘娘被烧成重伤。
隐去了跟三惠有关的一段。
狗急了还会咬人,谁知道这赫连心蕊会不会将怨愤扯到三惠身上。
赫连心蕊脸色瞬间大变。
我也没有见过伤后的眉妃。
只是听宫里人,眉妃那张脸那,堪比地底下的黑无常了。
原来的花容月貌啊,啧啧,已是一去不复返咯。
抬眼看下脸色越来越不好的赫连心蕊,接着道,二娘,你也是宫里头出来的,宫里头怎样的弱肉强食你也该是知晓的。
眉妃已然那样子了,在宫中还能有怎样好的待遇?这种话说一半,叫她自己想象才更加有冲击力呢。
前皇后?赫连心蕊口气不善。
是呢。
便是那孤独右相家的女儿。
七娴捂住嘴,可惜,右相势力日盛,二娘要报这个仇,怕也不是简单的一件事。
独孤右相,是朝中追随云岚的最铁忠的大臣。
即使自家女儿被打入冷宫,也未对云岚表示过任何异议。
据说,独孤家先代只出小小官吏,被先皇赏识提拔,辅佐两代帝皇,自是对云岚父子忠肯得紧。
这样一个愚忠的臣子的存在对云凛极为不利,自然要借赫连心蕊的手打击。
可恶!恨恨出声。
二娘,我知道,六哥跟眉妃才是赫连家真正的骨血呢。
却叫那名不正、言不顺之人夺了上位。
我都替二娘你不值呢。
煽风点火,不仅得要隐姓埋名,连一双儿女都要遭人鱼肉。
先帝也真是的,既给了二娘你小虎符,怎就不一起把皇位传了六哥?哼!赫连心蕊冷咬了唇际。
这也是她内心里极其不满的事。
直至先帝驾崩,云岚继位,这种不满才愈发得膨胀起来。
凭什么她真正的皇女要沦落到那种地步?凭什么云岚这样一个毫无皇家血统的人可以稳坐高位,享尽这世间一切荣华?她是爱先帝没错,所以才会无怨叫先帝成了皇朝的皇帝。
但她怎能再忍受了这云岚?听得七娴一番话语,更是决心旺盛。
但是,你是想做渔人之利么?翊王也想从中捞到些东西么?她可不笨,这种事总会首先想到。
二娘说对了。
七娴也不否认,二娘该是晓得七娴前夫的事。
七娴虽已别作他嫁,但终究要报了前夫惨死冤仇的。
我也不怕告诉二娘,那事,便是陛下所为。
二娘若是起事成功,也当是为七娴报了大仇。
至于翊王。
顿了顿,七娴又道,翊王爷天生没有大志,二娘必是也清楚得很。
此时更是被陛下派去了南疆,战事紧急,又怎会碍了二娘你的事?说得句句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那样最好!赫连心蕊狠狠盯了阵七娴。
七娴水眸清澈得回望:二娘可得好生布置了。
陛下能坐稳那么多年的龙椅,必是实力雄厚的。
哼,一个野种罢了,还能怎样?不屑一顾的冷哼。
哦哦,口气很大嘛,不错不错。
七娴挑眉。
那七娴便预祝二娘能成大事。
七娴弯了嘴角。
赫连心蕊眯了眼睛,先上了那高位再说。
到时候,大权在手,有的是方法让这女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七娴撑头望天,轻笑,云凛,你从南疆得胜归来之时,我便送你这样一份大礼,你可会高兴?南疆战火稍息。
云凛望天,大朵大朵的黑烟遮蔽了蓝天原本的澄净色彩。
京都的云是否也在硝烟弥漫着?那女人是否安分着?一想起七娴招蜂惹蝶的本领,云凛便是黑线连连。
那北瀚的太子虽是悻悻归去了,便到底还是没有放弃。
万一那人趁虚而入,自己又不在,那该如何?虽然他相信七娴,却不相信那些看上七娴的男人!好在,这仗算是快完了,邻国南雨的兵力也是渐渐撤走了。
他们自然是为了天焰的国土而来,此时见着再打下去也占不上什么便宜,自然是不会再浪费兵力了。
还有云岚,云凛眸色沉了沉。
他最好不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对七娴做了什么,否则……云凛背着身后的手紧握了起来。
翊王爷,我家王子有情!身后传来君毅依旧刚正不阿的声音。
云凛没有看他,转身便朝营帐走去。
君毅苦笑不得,他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个翊王爷。
按说这个王爷对所有人都和蔼可亲,唯独对自己,爱搭不理。
其实,说得准确一点,那完全是直接无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如此!他就想不明白了,他根本没有见过翊王爷,更加不可能得罪了他。
怎么对他的态度与旁人的态度反差那么大?不过,这样的态度,他似乎以前也遭遇过……第一百章 百花盛宴百花盛宴,众女眷齐集翊王府。
各色盛装,金钗银摇,好不繁华。
门前分立,恭迎圣驾。
王妃,府内上上下下全都打扫遍了。
果然,如王妃所料。
海棠于七娴耳边,轻道。
七娴微笑与对面某夫人点头致意,嘴角轻轻一动:发现了什么?凤印。
海棠一阵蹙眉。
凤印?云岚这次手笔大呢。
连凤印都搬出来了,怎不连龙玺一块儿拿出来?七娴脸上笑意未减。
在王妃的床底下还发现了写满皇后生辰的巫蛊小人。
海棠接着道。
这是在制造缝隙叫三惠与自己决裂么?可是,她与三惠之间的感情仅这些身外之物便可以动摇的么?把小人烧了。
凤印扔给赫连心蕊。
七娴又轻扯了下嘴角,面上神色未动。
是。
海棠悄悄得退了下去。
陛下,皇后驾到!传唤声响起。
云岚与三惠金袍宽袖,各绣龙凤,丝领高束,跨门而入。
陛下吉祥,皇后娘娘吉祥!众女俯身。
平身。
云岚高笑,今日里大家不必如此拘束。
不要因了寡人而扫了大家的兴。
该是怎样的宴会便怎样过。
转向七娴:翊王妃,寡人也来叨扰了。
第一次准备这盛宴,该是十分吃劲吧。
不知准备得如何?笑容满面,眼睛已然弯成一道缝,如同刚睁眼的毒蛇。
七娴低眉,笑意连连:陛下说的哪里话。
陛下能来,令我翊王府蓬荜生辉呢。
这百花盛宴的内容,臣妾精心准备,必是精彩得紧。
那就好。
云岚笑着阔步向内走去。
三惠微笑,牵起七娴的手,跟着前去。
众人跟上。
娘,这个是什么东西?京都皇家别苑内,六福手捧一樽方形大印,纳闷得望着自家娘亲。
按说他三急,急匆匆往后院去,却被这块大石头撂到跌倒。
本想一脚把它踹飞,一块破石头都敢与他作对!可他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普通的石块啊。
青碧色的玉石,不掺杂任何杂色的澄净,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打磨精致,圆润光滑,必是出自绝顶艺人之手。
最主要是上头的那只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似要飞出、翩跹起舞。
他立即能够明白这绝对不是稀松平常之物,当下便捧来给他娘亲看。
赫连心蕊眯着眼看了半晌,脸上激动不已。
凤印啊凤印,终究是叫她又见着了。
当初先帝在时,她为了先帝的雄心,自愿放弃这樽代表权力的印章。
现下里,她可不会再放手了。
又一转念,这东西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这里?莫不是,云岚已然准备向她下手了?眼里毒光闪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既然如此,她也便不再等了。
当下吩咐六福,福儿,把这东西好生收起来。
咱们出去!今日正是翊王府百花盛宴吧,少了她这个皇朝中最为尊贵的公主,怎么成?屋顶上,一黑影在夜色魅惑中嫣然一笑,转身,花衣一现,向着翊王府方向疾点而去。
翊王府,灯火通明,舞台高筑,帷幕高启。
娘娘遭难,冤也太深,恕臣七载……戏台上,一曲《狸猫换太子》正揪人心魄得紧张上演着。
夫人们垂泪有之,气氛有之,慨叹有之。
翊王妃,这是个什么曲目,寡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云岚眯着眼,回头问。
禀陛下,这是臣妾家乡的曲目,只不过是说书艺人拿来取悦大众的。
臣妾想,平常的曲目,估计大伙儿都听腻了。
就取了点市井小民的乐子,搬了上来,叫陛下还有各位夫人见笑了。
七娴低首道。
翊王府过谦了。
坐在一旁的某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这曲目真是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确实是比那些个痴痴缠缠的戏码来得有趣得多。
七娴看她:冷夫人喜欢便好。
这个,正是冷纤雨的娘亲,左相夫人。
云岚眯了眯眼睛,继续看戏。
王妃,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海棠含笑得端起一盏新茶,递至七娴面前。
七娴接过:海棠来了啊。
来了啊,王妃。
一语双关。
七娴笑意更甚:你也别忙活了,坐下一起看戏吧。
海棠诺一声,搬张小凳,在七娴身旁落了座。
台子上,情深意长,荡气回肠。
台子下,也是情绪热烈。
陛下。
一黑夜侍卫在云岚身边咬起了耳朵,……找不到……七娴很明显得见着云岚的脸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回头意味不明得望了七娴一眼,七娴有礼得点头。
怎么了?坐在云岚身边的三惠心生纳闷,这两人的互动怎就那么奇怪?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云岚转过去,安抚得拍了拍三惠的手掌:没事。
顿了顿,又道,寡人只是在想翊王妃这出戏果然安排得精彩。
谢陛下夸奖。
七娴向来脸皮够厚,不客气得接受了。
福宁公主到!突又听一声传唤。
与场内戏正唱到高潮的气氛极为不搭。
众人却是真真切切得听清了这声传唤。
福宁公主?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封号该是先帝赐给了最为疼爱的一个妹妹。
可那人不是应该在十几年前,早就香消玉殒了吗?怎地现在突然出现?会不会太诡异了点?众女人惊愕。
云岚眸底暗沉下来。
众人转头,却见一轮椅进了宅院。
轮椅上坐着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徐娘半老的年纪,却是保养极好,一声装扮,光鲜亮丽,只是那瘫软的身子,明显得昭示着那人的残缺。
这人,便是那个福宁公主?推车的是一个涨得跟气球一般的男子,那眉眼间,竟似是与陛下有几分的相像。
但那气质,实在是不敢恭维。
再观其后,竟是她们的夫君们,各个眉头蹙紧,紧紧跟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都来了?……女人们站起了身,纷纷向自家男人靠了过去,疑惑连连。
七娴一挥手,台上的戏子静静得退了下去。
呵呵,正戏开场,那俯戏自然可以退台了。
小七,这是……怎么回事?三惠一脸的不敢相信,拉住七娴的衣袖不放。
那里的两人,明明是她在姬家的二娘与六弟才是。
七娴叹了口气,是了,现下里也就她三姐不知这其中的曲折了。
握住了三惠的手:三姐,莫急。
先看看再说。
她不认为云岚会在此次的打击之下,失了这帝王。
更不会认为凭赫连心蕊母子三人就能撼动云岚帝位的基础,只不过就是要叫他们厮杀一阵,好减了云岚的人心。
所以,此时她并不担心会牵连到三惠。
姑姑怎没有知会一声就来了,叫寡人真是措施不及呢。
云岚背过手去,上前几步。
陛下吉祥。
皇后娘娘吉祥。
众大臣急急行礼。
福宁公主前阵子现身,他们便觉又是发生。
今日这公主急急召唤他们,共来这翊王府中,那是来势汹汹、来者不善!这皇家,怕是要乱了!陛下还记得本宫这个姑姑吗?如树枝刮过玻璃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白花盛宴这么大的盛会都不叫本宫一声呢?寡人是怕姑姑不方便,是以未有叫上姑姑。
看来倒是寡人想得不周全了。
云岚一派天子气概,正对赫连心蕊。
赫连心蕊斜起嘴角:陛下难道不是怕本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惊了你的皇位?云岚眸里一闪:姑姑说的什么笑话?寡人身正行直,又有何惧?不怕便好!赫连心蕊冷笑一声,福儿,把东西拿出来!六福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一个小坛子,放到面前地上。
众位皆知,我赫连皇家为保血统纯正,祖先曾喝下赤玄道人的神药。
若是我赫连子孙,其血必能与赤玄神药相溶!赫连心蕊如是道。
底下众人窃窃私语。
姑姑,你是什么意思?袖袍中的拳头紧握。
赤玄神药?没想到她还藏着这样的东西!是他疏忽了!七娴听得好笑。
她就想那赫连心蕊怎就那般信心满满,原来是有这么一招儿呢。
居然还有神药这一说。
有趣!本宫的意思是,你,赫连云岚,冠我赫连氏姓字,却不是我赫连子孙!哗然大惊,轩然大波!福宁公主在说陛下非龙子?也就是他们辅佐了那么多年的陛下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荒唐!有人甩袖而出,瞪向赫连心蕊,正是独孤右相,皇家磁碟早载福宁公主你已逝多年,此时却是突然冒出来。
又是说了这么一番奇怪的言论。
让臣等不得不怀疑公主你的动机以及身份!一番话定了保皇派们的心。
这公主出现得蹊跷,确实值得怀疑。
混账!本宫的话也容得你等小子质疑?赫连心蕊一看是独孤右相,立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福儿,拿符出来。
六福赶紧举起仿制得如假包换的小虎符。
见此符者如见先帝,独孤右相,你还不跪下。
粗声高喝。
哼,你这婆子疯言乱语。
说不定连那符也是假的。
右相甩下袍子,一脸倨傲,不看赫连心蕊。
你……好!赫连心蕊恨声连连,福儿,把先皇诏书拿出来。
六福赶紧又从包袱中取出黄澄澄的金本子,在赫连心蕊的示意之下,甩在了独孤右相身上。
七娴抬眼一望,该是自己在姬家看到的那一本。
右相展开一看,正是先帝的笔迹以及龙印。
右相,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微臣无话可说。
独孤右相最尊崇的就是先帝,现已有了亲旨佐证,他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这小小右相,竟也敢怀疑本宫的身份。
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
到底是皇女,那阵势是绝对不会弱了的。
侍卫就要上前来。
放肆!云岚喝一声,脸色十分不善。
侍卫们立时停住。
场面陷入僵局。
一个是已然确定的身份的前代公主,一个是深受怀疑的当朝陛下。
这赫连心蕊当着他的面要仗打他的人,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灭了他的威严,夺了他的位置!他从小便知自己一脉非皇亲血脉,父皇虽是挤压了旁的皇子,登上了皇位,却是终日惶惶不安,终究忧虑而崩。
自己又岂能再赴后尘。
他千防万防,防有功之军、防战家、防翊王,连自己的亲弟弟都防。
竟是漏过了这一只。
被以为是父皇最为喜爱的女人,又残疾至此,也不会再折腾什么。
没想到野心还是这般的大!若是这女人乖乖地给了他那权力的小虎符,他自然不会待她如何?既然如此,那他只望在地底下的父皇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所谓对旁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已然有过了这一次教训,自然不会想要再放过眼前这人。
姑姑,仅凭那些个古老的神药又怎么评判得了寡人不是赫连子孙?未免也太武断了些吧。
武不武断先不说,你先上前来试试。
见云岚不动,赫连心蕊讽笑了起来:怎么,不敢了?云岚高笑一声:姑姑说得好笑。
寡人怕过什么了?陛下,既然公主有这一疑问,便请陛下依了即可。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
陛下既是皇家之人,便做了那鉴定又是如何?也好堵了悠悠众口。
某大臣上前奏道。
真金不怕火炼?七娴心内笑一声。
那也得真金才行呢。
云岚这一只,可是假的呢,当然怕炼咯。
云岚扫过那大臣,眼里的寒意叫大臣浑身打了个哆嗦,心里直纳罕,自己可是真心为陛下着想的,陛下怎么会给他那么可怕的眼神?不敢上前是不是就承认你不是赫连皇家的人?赫连心蕊咄咄逼人。
云岚眯眼。
我能够证明!门外响起略微有些沙哑的女音。
咦咦?还有谁要来凑这个热闹?众人抬头望去,却见门口出现一个黑衣女子,黑纱蒙面,隐隐约约能够看清里头的疤痕。
只一双眼睛,竟是妖娆魅惑得紧——竟是五娆其人。
她左手牵一个华服小男孩,走了进来。
三惠惊叫一声:烨儿!正是前皇后留下的太子!第一百零一章 天意使然男孩子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对这陌生的环境似是有些畏惧,但神色上却是强装镇定与老成,很能想象这个孩子从小是接受着怎样的教育。
眉妃,你要做什么?三惠蹙眉,上前两步。
怎么把太子带出来了?云岚直直盯住五娆。
他明明叫人盯住了眉怡宫。
五娆又怎么能够出宫?心下里暗自计较,到底是谁背叛了他?七娴歪着脑袋,手指在桌沿打了几许节拍。
看来宫里一切顺利,乐儿干得不错呢。
小太子本来是为防万一才叫带出来的,没想到这五娆反应也是快,竟这么快就让这小太子派上了用处。
烨儿。
独孤右相看到自己的小外孙,竟是一番激动。
毕竟是亲骨血,怎能不管?急走几步,才停了下来。
小太子知书达理,唤一声:父皇。
母后。
外公。
眉妃,你私自出宫,还拐带太子,可知罪?云岚声音沉沉。
五娆冷哼一声:若我不强自出来,你要把我软禁到何时?娘!转向赫连心蕊,很是惊诧,本以为自己毁容已经是很凄惨了,为什么她娘亲会成了这副模样,您怎么……无法问出口来。
赫连心蕊扫了七娴一眼,才道:这个以后再说。
再观女儿的面貌,心疼不已。
独孤老贼纵女逞凶,可恶!赫连云岚知情不说,可恨!怎么证明?问五娆。
今日必然要揭了他赫连云岚的底才叫痛快。
五娆转身,向了众大臣:众位都认识,这是我朝太子殿下。
举起太子的小手,既然陛下自视天子,不肯检验,那由太子殿下来那也是一样。
下头有人交头接耳:确实是这个理呢。
你想做什么?竟敢对太子无礼?!独孤右相惊见五娆从袖中取出细针,叫了起来。
说到底,那孩子可是他最宝贝的小外孙那,还是个小孩子那,怎么被牵扯到这事件中去了?陛下,太子他……急急向云岚求助。
云岚摆手。
眼里越来越毒。
他怎会允许他们测出来?反手一挥,一支利箭从暗处飞了出来,直指小太子方向。
五娆一针正刺下小太子的食指,见血色涌出,眼露喜色。
却是一个表情没有转过来,只觉颈后一痛,眼神一黯,慢慢得倒了下来——死不瞑目。
众人大骇,竟是一支利箭穿过五娆喉咙而过。
娆儿!赫连心蕊首先反应了过来,痛呼一声。
想要使劲挪动自己的身子。
一个使力之下,还真叫她动弹了起来,碰一声,从轮椅上跌趴在了地上:娆儿……眼里泪光闪现。
六福直直站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
有些胆子小的妇人竟是直接晕倒了过去,还有的转过去就开始吐。
就是那些个男人们,也只是强作镇定。
这种血腥的场面,哪是他们这些总居高位天天之乎者也的人所能接受的。
陛下……三惠愣了过去,虽说那五娆可恨,但是,她以为五娆已经用毁容付出了代价。
此时真真见着这般惨烈的场景,竟是心口一阵堵得慌。
转过身来,也是一阵呕。
居然杀人灭口。
海棠轻叹一声,够狠。
眼里却是向四周侦查起来,这四周,到底埋伏了多少暗杀队伍。
七娴眼里一寒,她想过云岚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臣子面前,他竟就这样实行了。
这人的心思该是怎样的决然狠辣啊。
这也是杀鸡儆猴的一种吧。
这种屠杀俨然暴君所为。
再说小太子,本就是呐呐然,正被小针刺得不知所措。
抬眼便瞧见眼前放大的五娆的猝然而逝、还没来得及摆正表情的、恐怖的脸庞,啊——一声放声大叫了起来。
毕竟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孩子,怎受得了这种场面,再怎么老成,那也都抵不过这一惊吓。
小太子突然想起了射驭师父教过的那百步穿杨的功夫,当时,那师父拉弓,往天上一射后,落下的便是一只被射穿喉咙的小鸟儿。
竟和今日眉妃的情景一模一样。
心神错乱之间,小太子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好几步。
也许是天意,小太子竟倒在了那装着神药的坛子旁,小手耷拉的地方正是那坛口。
滴答一声,在云岚不可置信的双眼瞪视之下,小太子的鲜血竟然滴入了神药之中。
七娴与海棠面面相觑了一阵,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果真是天要亡他云岚呢!滚开!云岚冲小太子暴喝一声。
小太子还未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此时又遭了这一嗓子,终于忍不住哇得大哭起来。
独孤右相赶紧上前紧紧抱住小太子。
陛下怎能在孩子面前那般血腥?大臣里头有人起了头,往那小坛子里头望,想要看看那血与那神药是否相溶。
云岚几步上前,抽出侍卫手里的大刀,啪一声,便将瓷坛子劈成了碎片。
七娴嘴角不自觉得笑了起来。
那坛子里是不是真正的神药都未可知,便把云岚急乱了方寸。
这般着急得灭了证据,不正是欲盖弥彰的做法么?不是会更加叫人想入非非么?赫连云岚,你……赫连心蕊悲愤开口,脸上眼泪鼻涕已然一大把。
突然,在扫到地上碎片的时候,愣了一下,便像疯了一般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众人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不看则已,一看便个个惊愣在了当初。
这,果然是天意……海棠喃喃了几声。
七娴嘴角也抽啊抽,云岚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叫那结果赤条条得展现在众臣面前了。
如果自己是他,估计想要一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才是。
只见地上黑压压的一片浓药之间,一抹鲜红很是显然得漂浮在上头,完全散不去。
哈哈,哈哈,赫连云岚,这就是人在做,天在看那。
你诛杀亲妹,你不得好死!赫连心蕊已然疯狂。
亲妹?一番话又叫在场众人疑惑丛生。
这又是什么状况?眉妃不是陛下的贵妃吗?各个头顶上浮起了问号。
倒是云岚身边的宫监似是恍然大悟,难怪陛下虽对眉妃荣宠有加,却是从未临幸,眉妃也不像旁的嫔妃那样,要求宠幸。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啊……可是,陛下与眉妃是兄妹,眉妃又是福宁公主的女儿……额,这关系乱啊……果然是皇家……混账!寡人贵为天子,还怕它天不成?!额角青筋已现,显然气至极点。
一刀指向赫连心蕊:你这妖妇,妖言惑众,已然是对我皇朝心怀不轨。
你这妖妇的话怎能相信?寡人是否赫连骨血,岂是那药物所能断定的。
寡人一日为帝,便永远为帝。
挥刀,便要斩下去。
陛下!三惠急叫制止。
已然杀了一个五娆,还要再多沾多少血腥吗?云岚回眼看三惠,眼内复杂。
三惠企盼得摇头。
把这两人押下去!云岚扔了刀,喝道:派人去皇家别院以及眉怡宫搜查。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藏了什么能够给他致命打击的东西,必须要找清楚。
转身,对已然木掉了的众人道:今日之事,寡人不想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众位爱卿便当做一场笑话,听过便罢。
都明白了吗?威胁意味甚重。
众人惶惶垂首:谨遵陛下旨意。
这种皇家辛秘,自是不能外泄的。
七娴低头间轻笑一声,这么多人,谁走漏了风声云岚又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他要把在场的人全杀了不成?于是,第二天,京都大街小巷便传来了。
原来啊,现在的陛下根本不是真正的天子呢。
他与那眉妃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这个同父异母又要怎么算呢?那眉妃可是那福宁公主的女儿啊!那福宁公主与先帝岂不是……错啦错啦,先帝才不是赫连家的皇子呢。
他们父子两人都是窃国的呢。
嘘!这种事可不能胡说呢。
砍头的罪过哦。
哪有胡说!话说,那日百花盛宴,是在翊王府举行。
我正好那日当值……真的吗?绝对是真的!这都是达官贵人们秘而不宣的话题了!就对着咱们百姓保密了!……云岚大怒,这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派出去的探子竟也是一无所获。
最让他恼火的是,那个从六福身上搜来的小虎符居然是假的!问他真的在何处,他也是讷讷无所知。
再去问赫连心蕊,他很明显看到赫连心蕊眼里闪过一道光,却是怎样都不肯说。
搜查皇家别院的人,竟从那里搜出了凤印!那本是他用来嫁祸翊王妃的东西,居然未在翊王府找到,偏偏在了皇家别院。
那日后来出了那番事故,他未及细想。
现在再想来,却是无论如何都透着股诡异。
云岚眼里闪烁不停,难道是他小看了那个翊王妃?第一百零二章 变为红颜后有歌传:百花盛宴,滋事起。
原来狸猫,飞龙子。
诛杀亲妹,天也怒。
风云变色,为红颜。
南疆战事终了。
许尚阳不得民心,拓跋归终是收服苗移。
许尚阳被抓住的时候,云凛二话不说,就挑了他的手筋脚筋,使他成了废人一个。
若不是要把这人带去京都给云岚定罪,他必不会留了这人性命。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是心底纳闷,这许尚阳必是与翊王爷有过深仇大恨,才会遭此对待呢。
苗依长久以来遭炮火轰炸,百废待兴。
却是掩盖不了人们战胜的兴奋之情。
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军民同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确实是一大乐事。
咦?翊王爷呢?有人突然发现了帮助他们的主将居然不在。
顾清影放下了酒碗,四处望望,那人去哪里了?君毅站起了身:我去找翊王爷。
顾清影扯了扯嘴:君将军,且慢。
还是我去吧。
你继续招呼大家。
云凛对君毅的敌意那真是毫不掩饰呢。
从妹妹的书信以及云凛的性格,很容易推测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不外乎君毅曾经对七娴有过那么些感情,然后云凛那就是情敌见面啊。
云凛那个闷葫芦的个性,能对君毅有好脸色那就是怪事了。
站起身来,便摇摇晃晃地向着将军营帐而去。
营帐内,簇簇迸裂的烛火将帐内照得通明,映照出了一个在桌前疾书的影子。
顾清影进得帐内,看一眼云凛那极度认真的神色,再瞥眼地上被揉成一团一团到处扔的纸张。
嘴角又咧了咧,这种状况,该是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出现。
走近几步,把头探了过去,果然是在给七娴写家书。
再仔细一瞧,立刻被酸得浑身抖了几抖。
只见第一句写着:吾妻,汝在京都可好?后面的顾清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只这一句,腹里居然就有翻江倒海的冲动。
云凛居然有这般感性的时候?嫂子若是看到这封信,必会以为是旁人假冒为之!顾清影凉凉得来了一句,伸手便拿起桌上云凛的茶碗,喝了起来。
云凛停笔,揉掉了纸张。
在空白页上继续写:你在京都如何?……跟质问一般,一点感情都没有。
顾清影再喝一口茶,继续点评。
手上青筋动了动,揉掉。
再开一份:七儿吾妻……顾清影一口茶没有吞下去,立时就给喷了出来。
抖了抖嘴,左手拍上云凛的肩膀,叹口气:兄弟,你真的不适合煽情……一语未必,眼尖得瞧见云凛抄起了桌上的茶壶。
跳、跳、跳,蹦出了危险范围之外,一手抓过云凛扔来的茶壶。
谢王爷赐茶!一副嬉皮笑脸样。
喝你的茶!冷冷的声音。
打趣够了这人,还是赶紧出去吧。
惹毛了云凛,这人可是六亲不认的。
顾清影权衡下,嬉笑一声:王爷赐茶自是要好好品尝的。
抱住茶壶,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宁王爷,翊王爷人呢?正遇上了前来寻人的君毅。
君毅向帐子里头望望,便要跨进去。
顾清影眼角跳跳,这会儿他进去,不是找架打么?为了民族团结着想,顾清影一手捞上君毅的脖子,极其友爱:君将军,来来来,我要向你讨教一下这刀法!可是,翊王爷……一掌想要扒拉掉肩膀上的那只爪子。
被人看到,成何体统?可惜那只爪子不依不饶,换了个姿势,继续缠绕了上来:君将军,你那个黑铁大刀能借我看看吗?我可是仰慕很久了呢……声音渐渐远去。
烛火跳跃的营帐下,只剩下云凛继续纠结于他的家信。
帝邀群臣,于宫中大宴,说是为大家压压百花盛宴之惊。
众人忐忑,现在的陛下性情是越来越难猜测,真不知道又会出了什么样的事。
七娴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在读云凛寄回家的家信。
只见家信上书:已归。
七娴瞪着偌大一张纸,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又仔细得看了一圈,确实就只这两字。
咧了咧嘴角,还真是惜字如金呢。
不过,确实是这人的风格。
再从锦盒中取出前几封也被称作家书的玩意,再看一遍。
第一封上写着:已到,勿担心。
第二封上云:安好,勿念。
第三封书写:仗胜。
……如此家信,也只他云凛才写得出吧。
字虽少,这里头的情意她却是能够读得出来的。
这封信,着实叫七娴心里喜了一下。
已归?该是快回来了吧!不知南疆的战火是否将云凛熏黑了?嘴角扬起一抹轻快的笑容,细心将家信叠好,依照次序装入了锦盒之中。
突听门外宫监尖细的嗓子喊:圣旨到!七娴眉一皱,起身,接旨。
圣旨大约是说翊王妃举办百花盛宴很是辛劳,故宫中大宴必是要邀翊王妃参与的。
七娴暗自思量,这云岚,肚里又打什么坏主意?群臣参与的宴会,偏偏要叫上她,很明显,有阴谋等着她呢。
翊王妃,接旨吧。
宫监见七娴凝了神,没有反应,声音大了点,再叫一声。
七娴站起身来,笑意可人,反手塞了个钱袋到宫监手里:公公,陛下镇日里为国操劳,怎么还会办那宫宴?不会因了上次的百花盛宴吧……有些话,不可说,不能说,一说便是罪过,那便不说了。
陛下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够猜度的?掂了掂钱袋,宫监很是满足,当然要给个消息作为回报,翊王妃不必太过忧心。
陛下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上次的时间虽是在翊王府发生,不过也纯属巧合罢了。
陛下怎会怪罪?陛下最近是在大刀阔斧得整革呢。
据说是有了成效,高兴着,便办个宫宴,叫大家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整革?云岚整革什么?难道是把不服自己的人儿都消灭了不成?面上却是敬慕样:原来如此!陛下不怪罪便好!送着宫监出了门。
王妃,怎么了?海棠走了过来,便见七娴站在门边凝眉不知在想什么。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夜明珠照亮了金砖砌成的屋子。
云岚看着手中的捷报,眉心拧成了一股绳。
苗依收服,是好事。
却是被云凛收服,那便不怎么是好事了。
原本是想耗损了云凛的兵力,然后自己再派兵增援,既给了苗依恩情,又打压了云凛的气势。
终究,他还是低估了云凛的实力,不多长的时间,竟然打退了南雨国的援军,叫他们退出了边境,更是捕获了此次战乱的罪魁祸首。
这种实力,若不是养了许久的兵力,又怎么能够办得到?其实,他哪里想得到,这里头,有被他所弃置的百战百胜的雷风军的许多功劳。
当初,云岚留下七娴在京,七娴便书信通知了雷风军,赶往南疆助云凛。
翊王败敌,该会在百姓中产生很大的威信吧。
这是其弊。
其利也是有的,总叫他看清了云凛的实力。
这样的兵力怎能让云凛占着,必是要取过来的。
三惠进来的时候,正瞧见了云岚一脸深思的样子。
陛下!轻声叫唤。
云岚竟是没有反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
陛下!抬高些声音,再喊。
云岚这才抬起了头来:惠儿,怎不休息,到这里来了?三惠挂起浅浅笑意:陛下不要太劳累了。
臣妾给您送银耳莲子汤来了。
说着从婢女手中取过汤碗,走到云岚跟前,递了过去。
云岚接过:惠儿,你费心了。
你最近身子不好,可得好好休息!寡人手头上有些事,不能多陪你,你……眼里对三惠有了些许愧疚。
三惠一指点住云岚的唇:陛下,臣妾没事的。
顿了顿,臣妾不能为陛下分忧,实在觉得……云岚立时制止了三惠的话:惠儿留在寡人的身边便是对寡人最大的帮助了。
三惠轻声一笑,眼里却是散不去的忧虑。
当日百花盛宴她在场,那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就算不明白的,回来想想,她也变懂了。
外头的传言,她偶尔也能在宫内听到。
她这才能够完全理解陛下的难处。
以前她只道陛下为何一直耿耿介怀于翊王之类的人物,原来陛下心内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回到宫内,陛下未再提过这件事,她也不好说起。
只是,她实在不愿意陛下过着这种担惊防人的日子。
研了研磨,望着云岚略带些阴柔的侧面,三惠轻轻开口:陛下,其实,那些田园夫妻的生活也是很幸福的……惠儿,你说什么?云岚抬起了头来,疑惑问道。
刚刚他又一不小心进入了自己的心思中了,没有听到三惠的话语。
三惠看了看云岚,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陛下。
臣妾不打扰陛下了。
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
惠儿,你先去休息吧。
云岚又低下了头来。
臣妾告退。
再抬眼看着已然如老佛入定般的云岚,轻叹口气,转过身来,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里忧虑更甚。
皇帝大宴群臣,必是排场华丽,热闹非凡的。
云岚眼里流光暗转,脸上一派祥和;众人齐声恭贺,面上一派恭谨。
真是各怀心思的一场盛宴呢。
七娴抿酒,呵呵得想着。
跟着女眷们在专属区内休息。
突的,一阵娃娃的哭音渐行渐近。
太子殿下,您不能去那里!太子殿下,快停下来!……随声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那小太子赫连爱烨。
云岚狠狠得摔下酒盏。
百花盛宴当日之事又浮现眼前。
若不是这小子坏事,哪会将他这些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真是,越看这小子还真越是百般不顺眼呢。
小太子自从那日惊吓后,便镇日里苦恼不停,更令云岚心烦不已。
你们是怎么带太子的?还不赶紧把他带下去!拍案大喝一声,真是影响心情。
婢女们赶紧请罪,拉着小太子就要往下去。
小太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开始死死挣扎:唔唔……我要母后……我要母后……三惠心里一酸,这孩子,也着实可怜。
伸开手臂:烨儿,来,到母后这儿来!小太子看她一眼,继续哭:你不是我母后!我要母后……三惠一阵尴尬。
混账!云岚再拍案,你身为太子,怎能那般不识身份、不识大体。
平日里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皇后便是你的母后!你还想要什么母后?已然厉声怒吼。
小太子被这化作恶魔样的父皇吓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哭出声来,凝着嗓子,打着嗝得抽泣着。
三惠拉了拉云岚:陛下,算了,烨儿还是小孩子……这般对他,自己都不忍心了。
独孤右相也站了出来,实在心疼得紧:陛下,太子殿下还小,心性还不成熟……未等他说完,就被云岚打断:还小?寡人像他那般大的时候,哪里还会这般不懂长处!似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拉下去拉下去!侍婢们赶紧将小太子带了下去。
小太子虽也是挣扎了阵子,但一看自己父皇的脸面,立时便不敢动弹了。
大家继续!不要叫太子扫了兴!云岚举起酒盏,如是说道。
七娴轻抿了一口酒,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母后?还真是提醒了她了!那个前皇后倒是也是可以会会去呢。
第一百零三章 冷宫废后当下,七娴问了旁边的侍婢,净房在何处,再与女眷们打了招呼,便离了席。
翊王妃去哪里了?云岚见突没了七娴,找来侍婢,问道。
回陛下,出恭去了。
小丫鬟低眉答道。
怎么不跟着去?云岚压低了声音,厉声问道。
这个……小丫头惶惶恐恐,翊王妃没有要求呀。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
云岚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能靠得住的。
还好他一早便叫暗卫在暗处盯住,该不致出什么乱子才是。
三惠看向云岚,心里直打鼓,总觉得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待得七娴回来后,还是带着她先离开吧!王妃。
夜色笼罩中,走出了一身黑衣短打装束的乐儿。
暗卫果然在。
七娴轻笑一声,待我去前皇后那里。
是。
乐儿带上七娴,又隐没在了夜幕之中。
冷离宫,如它的名字一般,冷清、离殇。
黯淡的烛光与这光彩照人的整座内城极其不搭调。
独孤红一身素衣,长发披散下来,只一支竹簪簪住,手里捻着黑玉玛瑙制成的佛珠,闭眸,嘴里轻吐些佛语。
整座宫殿瞧不见一个侍候的人,真真是树倒猢狲散,很难想象这里头的人曾经是天朝最为尊贵的皇后。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什么人?独孤红没有睁眼,平稳得开口。
仿佛真似看透人世间一切一般,平淡无欲。
故人来访,皇后娘娘怎也不来相迎?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却是没有以往的恭敬,倒仿似多了份嘲弄以及笑意。
独孤红未转身。
自她到了冷宫后,这种嘲讽她听得多了去了。
也更让她饱尝人情冷暖的滋味。
以往那般巴结她,讨好她的人原来转了一个身,便是那般丑恶的嘴脸。
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对自己不管不顾,叫她还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好感?现在的她,只愿那新皇后能够好好对待小太子,只愿小太子能够无病无灾得长大成人。
母后……身后传来自己小儿泣声中掺杂着喜悦的声音。
蓦然睁开了眼睛,独孤红眸里是不可置信的渴望。
自己,这是在做梦么?转眼,正是自己日思夜念,为之祈福的小儿子。
小太子想独孤红急冲了过去,一下子埋在了自己母亲的怀中,用哭声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独孤红红了眼圈,颤抖得举起了手,抬起小儿稚嫩的脸庞,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珠,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暖,这才确定这一切,竟是真的。
紧紧抱住了小太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七娴寻个位置,坐了下来,上下打量起这个冷宫来。
虽也富丽堂皇,但总归是一间空旷的大屋子,没有摆设,没有人气儿。
整个儿,彰显出阴森森的冰冷感觉。
皇后娘娘住在这种地方,确实是委屈了呢。
极其惋惜得道一句。
独孤红这才抬起头来,细细看眼前这被称作翊王妃的女子。
自己跟这女子并无多大接触。
第一次见她还是她为战家主母之时,那时只觉这女子是慧妃之妹而已。
而后几次见面更是没有什么印象。
毕竟这个宫里是以貌取人的地方,像七娴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自是引不起这宫里女人的关注。
只有在北瀚太子与翊王爷争相娶亲的时候,她才开始对七娴产生了兴趣。
也不过一闪而逝,因为她实在是看不出七娴有什么出众之处,总感觉如果把这女人扔到人海里,便认不出来了。
就连那个只有其貌、内里却是一团草的五娆都来得比七娴有吸引力的多。
当时,她只当北瀚太子与翊王爷都是被鬼迷了心窍。
可是,此时,她再观七娴,却是没了平日所见的低眉顺眼,一派大气睿智,巧笑嫣然之间,竟连她那极其平凡的脸蛋也是大放异彩。
这个模样,才该是这女子真实的神色吧。
丝帕抹去眼泪:翊王妃深夜大驾我冷离宫,不知有何贵干?既然这女子平日里软弱都是装给旁人看的,其里的实力自是不可小觑。
大驾?七娴挑了挑眉,皇后娘娘太抬举我了。
真是不敢当呢。
只不过是看小太子哭娘哭得厉害,陛下又不管事,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小太子来咯。
蝶谷红一听,再看看依旧眼泪不停的小太子,又是一阵心疼。
这孩子,平日里必是过得极不好的,才会这般委屈。
心里对云岚也是怨愤起来,这孩儿,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能如此对待?皇后长居冷离宫,大概对外头的新鲜事也是极其不了解呢吧。
七娴撑起了头,似是极度百无聊赖,今日里正好有时间,我便说与皇后听听,也叫皇后日后在这冷离宫有可回忆、可回味的事情。
我已是废后,当不起翊王妃你这声皇后娘娘。
眼睛只柔和得望着自己的孩儿,况且我对那外头发生的事也都不感兴趣。
哦?是吗?七娴拖长了声音,若是那事跟小太子有关,皇后也没有兴趣吗?见独孤红眼内窒了窒,七娴才又说道:外头都盛传小太子非赫连一脉呢……胡说!独孤红抬眼,怒瞪七娴,到底是何人竟敢造出这样的谣言?我烨儿是陛下亲子,怎可能不是赫连一脉?皇后莫急。
七娴弯起了嘴角,我并没说这事太子殿下的问题呢。
独孤红岂是笨人,听罢一瞬间便了悟过来,一脸惊诧:你是说陛下……怎可能?这该是多么荒唐的事!不仅是陛下呢!很满意独孤红脸上的色彩,外头盛传,从先帝开始,便窃了赫连族的国呢。
独孤红为小太子拭泪的手完全窒住了。
可不要不信呢。
这可是由小太子亲子证实的呢。
七娴又惊雷般得加上一句。
由……烨儿……证实?独孤红已然反应不过来了。
皇后听过上古赤玄神药么?据说若非赫连子孙,其血必不能与之相溶呢。
淡淡道出这一事实,不巧的是,小太子的血竟不能溶于神药!独孤红震惊,神药之事代代相传,她自是清楚。
若是由神药佐证,那便是真实无误。
只是竟是经由烨儿查证出来,虽不知这其中的情由,但陛下必是极怒的。
难怪会对烨儿不管不顾了。
但她毕竟曾经是为一朝皇后,情绪早就练得不会外漏多久。
立时,便恢复平静:翊王妃告诉我这事又为哪般?我今日已是失势之人,还能有什么值得翊王妃亲自跑这一趟的?皇后娘娘还真是太妄自菲薄了。
独孤右相的势力那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呢。
七娴不多废话。
独孤红冷笑一声:独孤家的势力与我何干?翊王妃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呵呵。
七娴笑弯了眉,皇后娘娘何必自谦!还是说皇后娘娘要置小太子于不顾?啧啧,太子殿下还真是可怜呢!爹不疼娘不爱的!来,姨姨疼哦。
她可不会认为能调动独孤家精卫的人会是那么得柔弱、能够脱离独孤家的权力中心!小太子正抽抽噎噎之间,突又听带他来的姨姨一句爹不疼娘不爱,立马又哇的一声哭开了,他好可怜啊,他便是爹不爱娘不要的典范啊!独孤红急急安抚小太子,轻拍后背:乖!乖!烨儿最乖了!本就心疼,此时更是难受。
这孩子,可是她的宝呢。
她怎会叫他受了委屈?抬眼看向七娴,眼里多了丝精明:翊王妃到底想怎样?不想如何。
七娴拍拍衣摆,站了起来,只想请皇后娘娘控制住独孤家的势力。
我不想看到独孤家的人最近出来搅局!这样对我又有什么好处?独孤红眯了眼睛。
好处?七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太子殿下坐了这帝王之位,如何?到时皇后娘娘你便是垂帘听政、实掌大权之第一人了!这个饵够大了吧。
独孤红心下里又是大惊。
这女人怎么会将这话说得这般顺口?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帝王之位?她怎能说得那般不屑一顾?你凭什么这般说?这女人有实力与皇家抗衡吗?就算有能力,那翊王怎不自己坐了那位置?会让给她家的烨儿?真是天大的笑话!七娴自然了然她的想法:说实话,那个上位确实够吸引人。
不过,跟性命比起来,我跟翊王爷还是宁可选择性命。
皇后娘娘,你辅佐陛下那么多年,必然知道陛下对翊王爷是怎样的打压。
我家王爷只想保命,对那宫中一位实是不感兴趣。
真真假假,是也许也,又有谁能辨乎?况且皇后娘娘真就甘心一辈子在这冷宫之中,苦菜青灯?然后眼睁睁得看自己的孩子沦为人下之人?你忍心吗?叹口气,虽说先帝对独孤家有恩,也不是这么还的。
动之以情。
再说,太子即位,该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呢。
看一眼有点动摇的独孤红,当然,我可以保证,翊王府不会以太子非龙子一说来反对太子即位!别人反对,就不关她的事了!这事,你有几分把握?独孤红问一声。
确实,她了解陛下。
大概除了对那贵妃,对其他人都是无情到了极致了吧。
为了烨儿,她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事都不做。
不说十分,也有九分吧。
七娴笑笑,况且,这并不用皇后你亲自出马。
在后头操纵操纵便成!如此划算的交易,不怕你不做。
独孤红低头想了想,一语定音:好!七娴笑意更盛。
现在便能一心一意迎接接下来的变故了!第一百零四章 通敌卖国七娴再度回席的时候,云岚正与姬伊睿对饮。
云岚眼利,一眼就瞧见了七娴:翊王妃怎么去了那么久?七娴微笑一下:宫里处处是风景,臣妾一时看迷了眼。
还望陛下恕罪。
云岚晃动着酒盏,打量了她一阵。
暗卫没有向他禀报什么,这女人该是安安分分着。
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翊王妃,来来来,伊睿今日来晚了,寡人正在罚他酒。
你宴会走失那么长时间,便跟伊睿同罚好了。
一派豪爽气息。
七娴低眼:是。
向前几步,与姬伊睿并行站定。
姬伊睿前些日子说是奉旨去了江城,查看水利建造。
接着便直接回了非城省亲。
近日里才归了京。
正好错过了京中的一番好戏,连同福宁公主指证云岚那一场也是漏掉了。
七娴很是怀疑姬伊睿是故意的,毕竟自己是姬家人,也算是趟进这浑水中的一支。
他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啊,怎会不晓得避嫌之理,又怎会将自己置于那般尴尬的境地。
大哥。
七娴福了个礼。
七妹与翊王爷成婚之时,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没有赶上,还真是对七妹太过意不去了。
姬伊睿望向七娴,读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大哥客气了。
七娴笑一声,大哥整日里为陛下分忧,也便是为百姓做事。
小妹的一点小事,跟国家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不管怎样,改日,大哥必会赠你一份大礼,就当是欠下的。
姬伊睿说得隐晦。
这欠下的,是说欠下的七娴的成亲贺礼,还是其他什么。
七娴低眉之间,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了好了。
你们兄妹的寒暄留到以后再说。
云岚摆了摆手,现在可不能逃了这罚酒!陛下说得是!姬伊睿取过宫婢递过的酒盏,臣先干为敬!一仰头,烈酒进了喉咙。
姬伊睿面不改色,再接连取过两杯,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伊睿果然爽快。
云岚哈哈大笑两声,转向七娴,该是翊王妃罚三杯了!是! 七娴伸手欲取过宫婢托盘中的酒盏。
却听一旁姬伊睿婉转开口:这酒性子烈得很,对七妹来说怕是过猛了,便让为兄代劳吧。
不待七娴说话,云岚开口了:伊睿可真是护妹情切呢。
真可谓好哥哥、好兄长呢。
却听不出什么赞赏意味,倒似是有几分火气,可是,这酒明明是罚翊王妃的,怎能叫你抢了?七娴皱眉,放下手来,这酒,不碰为妙!怎么?翊王妃被伊睿的话给吓到了不成?云岚看向七娴,笑意不明。
哎哟!只听坐在云岚身边一直未说话的三惠突然轻叫了一声,吸引去了云岚的注意力。
只见三惠右手轻抚住额头,斜靠到旁边宫婢身上,眼里是丝丝的痛色,眉毛纠缠了起来。
怎么了,皇后?云岚赶紧扶住三惠。
没事,陛下。
三惠柔弱地开口,只是突然头疼了一下。
该是之前的风寒还没完全好吧。
云岚嗔一声,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没事的。
大概喝了酒,所以……三惠歉疚得笑一下,陛下,臣妾怕身子受不了,还是先回去吧。
云岚想了想:也好!皇后便先回去好好休息!之后,确实也不适合她在场。
翊王妃,陪本宫回去吧。
转向七娴,三惠如是说到。
云岚眯起了眼睛,这才明白过来三惠心里的盘算。
她依旧是不舍这个妹妹呢。
他一早便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叫三惠对七娴心死,才想在百花盛宴上盛宴上设计那么一场,只不过后来出了事故,砸了罢了。
三惠即使知道这个妹妹,是他想要对付的一人,也仍然是想要千方百计来维护吗?在她的心里,难道这个妹妹比自己还要重要?云岚压抑着怒气,不说话。
只听七娴答一声:是。
谨遵娘娘旨意。
暂时有借口离了这里也好。
最起码躲过了那赐酒的威胁。
七娴向云岚福了福身,再跟姬伊睿点了点头,便馋起已经起了身的三惠,就要离去。
云岚喝一口酒,眼里一丝狠光闪现。
好!你现在走!就不怕你不回来!放下酒盏,云岚似是豪气冲天:众位爱卿。
大家都知道最近临城煤矿重大塌方事件,没想到战家竟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之窝,枉顾民工性命,真真是与他第一门庭之称完全不相符。
有人昂起头来,看向扶住皇后的翊王妃。
这翊王妃,过去不正是战家之主母么?陛下此举,显而易见呐!近日里,寡人多方整革,首抓商业之风。
总得要寻个典型,叫天下人谨记。
七娴扶住三惠的手蓦然一紧。
三惠转眼,看七娴。
蹙眉,加快步伐。
这不查战家便罢,一查才发现,原来战家窝藏了那么多的肮脏事儿。
最让寡人震怒的是,他战家居然通敌卖国!哗然大变!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通敌卖国?这顶帽子扣得可真是大呢!七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走出了这场宫宴范围之外,终听不到了宴会上的任何言语。
宫监在前头打着华丽的灯笼,为后面的两位贵人照亮宫里前行的道路。
一行人缓缓行着。
七娴一脸凝重。
三惠忧虑重重:小七,莫要搅进去了。
你既已嫁入了翊王府,便莫管他战家事了。
陛下最后的话语,她怎能听不出那其中之意?她不管那战家到底是真做了那番事,还是被冤枉的。
她只要保住小七便好。
所以,即使知道这会令陛下极为生气,她还是把七娴从那宫宴场上拉了出来。
三姐,你当真以为我不去惹他,他便会放过我吗?这个他字不言而喻。
三惠黯淡了神色:不管怎样,我都会保住你的!是啊!逃过了这一次,下一次陛下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法子呢?陛下这般顽固的人,又怎会轻易改变已然决定的事?三姐,你该是了解那个人。
七娴叹口气,我怕若是你再护我,他会连你都猜忌。
不会……陛下怎么会……三惠想要一口否定掉这判断,但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确实,七娴说的是事实。
况且,三姐,你当战家完了之后,那硝烟不会到翊王的头上?沉默。
还是事实。
如此下去,该是怎番是好?难道真要因了那无谓的争端,而叫她与七娴连姐妹都做不成了?三姐,不管前路上会再发生什么。
我们都会永远是姐妹。
看出三惠的痛楚,七娴如是道。
可以吗?三惠抬起头来,迷茫。
为什么不可以?七娴说得理所当然,三姐一心护我,我自不会伤了三姐分毫。
虽然麻烦了些,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才是。
三姐,你先回去。
我还是会宴会场吧。
放开三惠的手,七娴道。
没了她,云岚岂不是就要唱独角戏了?转身便往出来的反向疾步走去。
三惠伸手:小……却只抓住了夜色中的一抹凉气。
右手不禁又抚上了小腹。
孩子啊孩子,你告诉娘亲,娘亲到底该如何做,才能 顾全你爹爹与你姨娘。
宫宴前庭,酒酣之极,突听云岚一声通敌卖国,叫众人清醒了不少。
大家争先恐后得往前望。
战家已然没有主持的人,硬要说成是谁的话,便也是翊王妃以及她那个刚出生的儿子了吧。
陛下这个通敌卖国的罪是要套给哪一个啊?却见侍卫们押上一个着破损玄袍的女子,双臂糟粗绳紧紧捆扎,再观身上,已然鞭痕纵横。
仔细再瞧这女子,竟只有二十出头的年岁。
面貌精致,堪比宫中美人儿。
如同月牙儿一般的美目此时只紧紧盯住地面,看不到里头的流光。
这个,便是南雨国的奸细。
又是一阵议论。
是南雨国的呢!南雨跟北瀚不同,北瀚表面上还与皇朝是友好关系。
南雨连明面上的功夫都省掉了。
这不,南疆那场战争便有南雨从中作梗的功劳!她早年来我天焰,便与战家结成一气。
战家竟借着第一门庭的势力,收集我天焰的情报,报于南雨。
真真是可恶至极。
此番话语,生生有将战家当家搬出来鞭尸的愤恨之感。
姬伊睿端起酒盏,独自喝酒。
眼里,依旧闪烁不明。
陛下!清脆略带疑惑的女声传来。
众人向发声处望去,只见翊王妃自不远处款款而来,跟这现场的紧张气氛完全不相称。
诸人皆惊,这翊王妃此时回来,不是正撞到陛下的枪口上了吗?毕竟以前也曾是战家掌权的人物,再怎样都脱不了干系吧。
姬伊睿放下酒盏,唇缝紧抿,也是直直盯住七娴。
被缚住的玄衣女子很明显得眼里闪过异光。
第一百零五章 假面若水云岚靠上龙椅,一抹阴笑噙上嘴角:翊王妃怎么又回来了?听说战家通敌卖国,臣妾觉得好奇,便回来看看。
七娴很是配合。
翊王妃可认得眼前这女子?一指点向那被缚之人。
七娴转眼,细细打量。
她也很想知道云岚到底抓住了什么人才那么信心满满得来向战家问罪。
只见眼前的女子虽是一身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一身气质。
凝脂雪服,细柳黛眉,娇俏鼻梁,粉嫩唇儿,确实美人儿一枚。
可是,她不认得!女子抬头,正与七娴眸光撞个正着。
赶紧又低了下去。
只这一瞬间,七娴就像是嗓间吞到了一个核桃,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若放在平常的场合,而不是这般硝烟四起的皇家内苑,她必定是要拍桌狂嚎几声的。
那双眼睛,那双狐狸一样精明的眼睛,除了战若水还能有谁?那人……竟是女扮男装?!七娴真想拍案叫绝!这人的易容术可真是厉害到极致了啊!居然连她都一直没有认出来!竟连年龄都能变得那般彻底。
难怪一直觉得这人的五官实在是难以令人印象深刻,以前只当他生得平凡,却未想,竟也也是个假面人!七娴嘴角抽了抽,这主仆两个还真是相同的怪癖呢——都爱戴着假面示人。
翊王妃难道不认识这战家的管家?云岚反问。
战若水眸里一紧。
七娴无奈,既然是他已经肯定的事,还假惺惺问她做甚?这一句却又叫众人惊诧,那战家管家能力出众,独撑战家大局,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女人?平日里不以真面目示人,必是有些见不得人的腻腥儿的!要说一开始众人可能还是半信半疑此女是奸细,此时便是更加确信了一层。
就算此女是战家管家,陛下又何以认定其通敌卖国?质疑。
有其书信为证,另有她招认一份。
翊王妃,你要看看吗?铁证如山。
看似证据确凿,都是可以伪造的呢。
哎,都叫他们小心了。
怎还被云岚抓到了小尾巴?翊王妃,你竟然伙同南雨做出这种勾当!当真是不忠不义之人。
独孤右相站起身来,喝道。
七娴瞥他一眼。
这老匹夫,还真当自己是颗葱了!没事冒什么头?右相大人,此话可不能这么说。
这事还未弄清楚,怎能一口咬定翊王妃就有那般大的罪过?左冷相皱了皱眉,道。
还需怎番弄清楚?那都是铁证铮铮、摆在眼前的事实了!右相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很是卖力。
右相大人又非亲眼所见,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是事实。
况且,这事关乎朝廷重臣,右相大人对翊王妃定罪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一点?一直保持沉默的镇国大将军也开口。
你们……右相又欲还击。
这场子,俨然成了两派的辩驳大会。
够了!云岚喝一声,定定看住七娴:翊王妃,你有什么话说?臣妾在这之前确是不知战管家为红妆。
大家话啊大实话,她可是知道得比他云岚还要晚呢。
翊王妃,你以为一句不知便能脱得了这罪吗?云岚向前倾了身子,不知这翊王府是不是也参与了进来?七娴皱了皱眉头。
准备一下子打击两处吗?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想将战家与翊王府一网打尽吗?真是想得够美呢。
世人皆知我夫翊王领兵对仗南雨,正是凯旋而归之际。
陛下突来此说,不觉可笑?眯起了眼睛。
便是翊王爷对南雨之仗如此顺利,才叫寡人怀疑不已……七娴打断:难道陛下以为我夫输了这场仗,叫皇朝的百姓受了苦,才叫爱国?云岚鹰眸紧盯七娴。
我夫为皇朝百姓,上战场,收失地,斩奸贼,却遭陛下你如此说法,真真是令人寒心!说够了吗?云岚沉声。
此间的冤屈怎会说够?再再是激怒云岚,叫众臣共鸣。
拉下去!云岚恨恨得挥手,两个全都关入天牢!以前怎就没有发现这翊王妃这般伶牙俐齿?陛下三思!陛下三思!……有大臣陆陆续续站起身来,为七娴求情。
云岚扫过众人:谁敢再说什么一并打入天牢!甩甩袖子,带了宫人,离了宴场。
独留大臣们对着这突生的突故缓不过劲儿来。
姬伊睿对着七娴被押下去的身影,掌化为拳。
陛下!三惠一把推开御书房的大门,急匆匆冲了进来。
云岚停笔,抬眼望她:怎么了?陛下,怎能叫翊王妃下了天牢?翊王爷打了胜仗,不日将归来。
到时得了这消息,他会作何感想?!三惠禀道。
她便知七娴再去宴会必会出事,便叫身边宫监守着宴场,若是出事,及时报与她!果不其然,七娴居然又被打入了那该死的天牢。
他能作何感想?君要臣死,他还能怎样?冷笑一声。
陛下,话怎能这么说?毕竟翊王刚立大功,百姓心之所向。
若是此时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怕是百姓也……云岚阴鸷了眼睛,打断三惠:莫须有?皇后,你到底是寡人的皇后还是他翊王的皇后?陛下……三惠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下子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是一定要救七娴出来的,陛下,罪证不足,怎能一意孤行就判了翊王妃的罪?云岚盯住三惠,三惠毫不避开。
皇后,寡人听你说了那么多,怎么没有一句是站在寡人的立场上的?冷冷得开口,难不成,连你都要背叛寡人?三惠一僵,果然是被七娴说中了。
原来,他眼睛开始怀疑她了么?陛下,臣妾虽句句以救翊王妃为主。
但说到底真真是为陛下着想啊!三惠忍住心酸,陛下,狸猫龙子事件早就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了。
陛下此时所要做的便是抚慰民心、休养生息。
而不是到处树敌……混账!云岚气怒起身,你是皇后,便做好皇后的本分便好!什么时候由得你来评判寡人的是非了?说着,云岚便踏步要出御书房。
三惠赶紧拉住他的金袍,苦苦哀求:陛下,您就听臣妾一次劝……云岚心内愈发烦躁,一挥手,啪一声,响彻在光鲜的御书房之内,响彻在宁静的夜色之中。
到底是男人的手劲,再加上之前毫无预兆,三惠毫无防备,竟被生生打得转过了身,书桌一角正狠狠顶上三惠的小腹。
剜心的疼痛撕裂了开来,三惠急急捂住肚子,回眸,满是惊恐:陛下……叫太医……云岚气怒之中,怎会注意三惠的神色,以为三惠又要说什么令自己生气的话,便大踏步得走了出去。
三惠只得眼睁睁得望着云岚的背影。
疼痛叫她跌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只觉得,腹里有股热流正在慢慢退逝。
孩子……她的孩子……怎能再一次如此对她?眼泪朦胧。
伤了心,冷了肺……皇家天牢。
七娴一屁股坐了下来。
自己与这天牢还真是有缘呢,竟是第二次进了这里头。
战若水被关进了隔间里头。
七娴对面朝她盘腿坐着,一脸有趣得望她:你还真是女人那!这么好的皮相,一直装作男人,还真是浪费了!若水有苦衷,欺瞒了王妃,还望王妃见谅!战若水愧疚低头,若不是自己的失误,又怎会牵连到王妃身上。
你主子知道吗?只主子一人得知。
七娴便不再问,既然是她家男人敢用上的人,必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王妃不问我关于南雨之事?倒是叫战若水好奇了。
若是平常人,出了那么大的事,必定是要先怀疑一番的。
若水,所谓用人不疑,你是在怀疑你主子的能力还是在怀疑你自己的忠心?七娴扫她一眼,这人是在钻什么牛角尖?战若水一愣,瞬间又释然得笑了。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怎能算作普通人之列。
我确实来自南雨。
既然七娴不问,那她便自己说了,那些与南雨国的通信确实也是真的,不过只是些家信罢了。
而后蹙起了眉,确是我疏忽了,那些家信该是一早便毁了的。
怎就叫那人抓住这个把柄?极度后悔。
算了!七娴摆摆手,就算没有你这事,你当他找不到其他缘由来诬陷战家了?即使找不到,云岚也会编造出来!二绝呢?七娴突然想起,怎就抓住了她一个?以二绝的个性,不会扔下她独个儿逃了才是。
况且,云岚并不会因了姬家而对二绝手软。
是以,由此一问。
那天混乱得紧,二绝被他大哥打昏带走了。
战若水道。
低了低眉,还好那人没有一起被抓来。
若那人见自己被打成这般,必会抓狂。
到时,也不过是多牺牲一人罢了。
居然是被姬伊睿打劫走的?七娴挑了挑眉,也好。
能走一个是一个。
在外头总比在里头来得有主动权得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外头,正有几个男人暴跳如雷得要往这里头钻呢。
第一百零六章 变天之前贻华殿,天子之宫。
禀陛下,安王求见!响起宫监的声音龙案上,清香冉冉。
云岚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鹰眸,眯了眯,又闭上了,挥手:寡人今日谁都不见!叫他回去罢!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伴随着一贯气弱的咳嗽声,赫连云冰推开了宫监,闯了进来。
云岚睁开眼:云冰,你越来越放肆了!没有寡人的传唤,你怎能随意进来?冰冷的话语。
陛下!云冰抬眼,是微臣失礼,望陛下恕罪!只是,微臣确有急事!哦?急事?云岚坐正了身子,你便说来听听!挥了挥手,叫宫监下去。
事关翊王妃。
云冰恭腰,微臣恳请陛下,放了翊王妃。
云岚怒气再起,刚刚是三惠,现在是云冰,为什么所有人都反对自己的决定?荒谬!云岚拍击龙案,寡人为何要放了那卖国之人?微臣也是为陛下着想。
云冰捂嘴再咳,眉头轻蹙,陛下,此时与翊王结敌真真为不明之举。
翊王实力,此次之战暴露无疑。
陛下要稳坐江山,可慢慢渗透翊王势力。
才是上上之道。
这般强取豪夺,只会引起众人不满、百姓离心!云冰倒真真是为云岚着想的,到底是亲手足。
虽然云岚对他用毒,叫他成了现在这个病鬼模样。
他虽然心冷,但他更为云岚心疼。
云岚从小便要强的很。
他们的娘亲不过深宫中一个过气妃子,常年见不到他们父亲的面。
他跟云岚自是常常遭人欺辱。
大概是从那时起,才树立起云岚不落人下的决心。
云岚很聪明,几次设计,便叫父皇注意到了他。
渐渐获得父皇欢心,最后连天子之位都传给了云岚。
云岚深知这个上位的来之不易,自然比旁人更为看重。
他日防夜防,连自己这个亲弟弟都防。
却叫自己更加为他难过。
这样的人生,除了皇位之外一无所有的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混账!寡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批评了?云岚喝一声。
云冰抬头,眼里满是企盼与不忍,轻道:哥,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已经偷到了这么多,该知足了……他知道,便是因为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被点破,才会那么急躁的想要压住一切不稳定势力。
否则,以云岚的姓子,必会等到对自己更为有利之时方才下手。
那看落水狗儿般的眼神却叫云岚心内发闷,蓦然站起:寡人何须你来可怜?哥……已然哀求。
滚!暴喝。
此时的云岚,早已被恐慌与怒气冲昏了头脑,怎听得进旁人之劝?云冰深深看住云岚,哀痛之色溢于言表:陛下,微臣只最后一句,过度激进必是要遭来祸端!望陛下深思!微臣告退。
退至门边,在看一眼云岚。
只盼在真正出事之前,云岚能够想明白!…夜幕从来都是一切肮脏之事的摇篮。
天牢潮暗,七娴正靠壁休息。
若水此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必然没有力气逃出这守卫重重的大牢。
自己又不通晓这个时代的轻功,若自己一人还好说,再带上若水,那还真是吃劲。
正想着,却见两个酒醉醺醺的官差走了进来,手里还各捧一只酒壶。
他们瞧一眼七娴,眼光便瞟到一身狼狈的若水身上。
你看,那妞,还真是美呢。
是啊,比那小桃红漂亮多了。
呦呦,她看过来了,那双招子,看得我心里还真是痒痒呢。
嘿嘿,要不咱们兄弟…………淫邪放肆之语充耳而来。
说着,两人便掏出钥匙,打开了若水的牢门,歪歪斜斜得走了进去。
美人儿,来,陪陪哥哥们吧……若水冷眼看着前面的猥亵两只。
七娴冷了眸,还好自己进来了,这两只禽兽,竟要趁火打劫!以若水现在状况,怎能比得过两个大男人?当下,笑吟吟的招手:官爷,过来一下。
竟也有几分妩媚之色。
其中一只见色起意,才不管是不是翊王妃、是不是皇亲国戚,立时走了过来,隔着铁栏,笑得极其放浪:这边也有一个小妞呢。
哥,咱们一人一个好了。
那边一个回头喊了声:好!战若水皱眉。
七娴盈盈起身,摇摆了过来,确实是好呢。
双手伸过铁栏,勾上此只不要命的畜生头上,笑得绚烂如花,迷了眼前之人的眼。
你……一字刚出口,却听喀嚓一声,这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眼睛如同死鱼一般,凸了出来。
七娴厌恶得扔了这只断了脖子的畜生,却是伸手取过他手上的酒壶。
只听碰一声响,激起了牢中的草尘。
另一个人正倾身向了若水,若水无力抗拒。
那人正得意之际,此时听得不对头,愕然回首,却惊恐得发现自家兄弟倒在了废草堆上。
那歪斜的脑袋,瞪大的眼睛,立时叫他清醒不少。
又听得对面牢里传来哔啦啦的水声,抬起眼,只见那牢里被称作翊王妃的女人正到出酒壶里的酒,哔哔得洒像自己的双手。
你……做了什么?他突然有一种惊悚之感。
脚下,慢慢得向牢房门口移动。
啊?七娴抬眼,眼里尽是冷冽,清洗细菌呢!看一眼那人手里的酒壶,无害得笑了,我还在想要不要留一点待会用呢。
原来官爷你那还有一壶呢,看来这一壶就不用剩了!于是,似是洗手洗得更加欢快。
七娴的意思显而易见。
那官差惊惧了,在看一眼那废草垛上的自家兄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咽口水。
这女人刚刚的眼神,再加上这女人的杀人手段,他完全不怀疑就算是隔了那么大空间,她也能杀得了自己。
不行!必须叫人进来才是!来……张口欲叫喊,可惜一语噎着,没有发出第二个音。
一块石头飞速射进这人的喉咙。
一口气没有上得来,这人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唔唔得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七娴扯下衣裳一角,擦拭着被酒淋湿的手掌。
王妃……若水惊诧。
她知道王妃厉害,却也是头一次见识到。
盯住七娴便不转眼,果然跟王爷是极配的。
七娴抬眼看过若水,一脸好笑:可别这样看我。
你不是男人,可不能爱上我!若水咧了咧嘴,无语。
这王妃……哟,看你在牢中满惬意的嘛,还晓得打趣别人,亏我们还担心了那么久。
俏生生的声音传了进来。
七娴眼睛一亮,这来得正是时候。
回头,正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装扮的海堂和乐儿。
蝴蝶儿,想死你了。
热情过度。
一语既出,叫海堂鸡皮疙瘩掉了好几层:别!你不是男人,可别想我!原话奉还给她。
七娴耸眉一笑:我知道的,蝴蝶儿,你就允许林大公子想你呢!继续调侃,完全无视这个皇家天牢的威严。
海堂跺下脚,娇叱一声:我真不该来救你!别!七娴恢复正色,说真的,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看一眼若水:先把她带出去治疗!欸?那你呢?海堂惊讶。
听七娴这口气,自己是不打算出去了?呵呵!七娴一屁股坐了下来,我自然要留下来咯。
两个犯人同时不见,陛下岂不是要上老火了?笑得开心。
海堂翻个白眼。
这女人说得好听,留下来不还是气着那人?看来这回,这天必定要变了!…翊王爷大胜归来,所到之处,惹起狂潮阵阵,百姓无不喜迎。
各个伸颈前望,想要一睹这个新生将军之容。
再观军队之中,只顾清影一人笑得大牙都包不住,挥舞着手向着群众做飞吻之状。
却是从头搜到尾,都不见主将之面。
宁王,翊王爷人呢?君毅策马来到顾清影身边,疑惑问道。
他啊。
顾清影没停了扔飞吻,昨晚不知道发什么疯呢。
突然,上马就跑了,只道京都见,大概太想嫂子了吧。
仍然不忘打趣,那人啊,可是心急如焚呢。
不用管他!继续与百姓做着亲密互动!君毅低眉,突然就想起了七娴,不知道她在战家可还好?…日头高照,翊王府内,却是没有了平日的祥和生气。
各个愁眉苦脸,甚至惶惶自危。
难主子还为归来,女主子却在昨日里的一场宴会上被捕入狱。
想来,便叫人忧心。
自从百花盛宴以来,他们就感觉到这京都的气氛便得异常紧张。
那事,是在翊王府发生的。
天子想要抓个肇事者来泄愤,必定是要拿他们翊王府先来开刀的!想来,还真是不得了的事。
喜儿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大有把院子踩踏之势。
脸上全是担忧,眼里泪光闪闪,似要滚落下来。
狗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也正为主人的境遇而担心着,竟对眼前那平日里最爱的桂花酿提不起任何兴趣。
突听府外一声急急马嘶,划破了翊王府一日的宁静。
喜儿抬头,是谁?急急迎了前去。
狗而摇着尾巴,起身,跟上。
第一百零七章 判你死罪门外,一赤色大马扬起了前蹄,在日光映照之下,更显高大威猛。
只见一着银色盔甲的人儿从马上跃下,进了府门。
守门的小厮大喜:王爷,您可回来了!府里,终究是有主事的人了。
王妃呢?没有任何旁的话语。
云凛扫一圈院子,静得有点不正常。
不知为何,从昨日起,他的心内就开始紧紧不安起来,直到半夜之时,竟然剧烈得疼了起来。
他当时便有强烈的感觉,是七娴出事了。
虽然他完全相信七娴的能力,但他总是忍不住担心,这才脱离大军,自己一个人急急赶了回来。
王妃她……小厮吞吞吐吐。
王爷,您快去救救王妃!喜儿正小跑过来,一见云凛,似是见着了好久不见的亲人般,泪水终于滚了下来。
云凛心里一紧,冷声:怎么了?王妃……王妃她被陛下打入了天牢!抹了抹泪,喜儿急诉。
云凛眸光倏寒,云岚,你果真是动手了!转身,登上马屁,掠尘而去。
狗儿撒开蹄子,跟上了前头的汗血宝马,救主人去也。
内城宫门口,守门的宫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陛下下令,最近乱党甚多,所有进出者,必须严格审查。
他们自然不敢放松。
可是,又有谁敢到这代表权力中心的内城来闹事呢?正想着,却见不远处两个亮点急冲而来。
站住!宫卫们赶紧长戟拦住,何人敢擅闯内城?还不速速停……一语未毕,却见来人如风一般飞过。
宫卫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内劲将他们拍倒在了地上。
顿时,哎呦之声大作。
只一瞬,地上便是横七竖八躺着一队的人马与兵器。
宫卫们正欲爬起,却突感一庞然大物竟扑天盖日得向城门飞跃而来,蔽住了日光,只能见着一巨型阴影。
众人惊悚,想要躲开,已然避之不及。
在一阵咯吱骨头被踩裂之声中,狗儿很欢快得跑了过去。
真是舒畅啊,主人在里头遭害,这些人必也是帮凶呢。
踩踩踩,全都踩死!天牢之内。
快点!起来起来,都快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有闲心睡觉?!响起官差们的呼喝以及锁钥叮当声。
七娴懒懒得打了个哈欠,扭扭脖子,扭扭腰。
哎,这里睡得果真是不舒服呢。
早知道,还是跟蝴蝶儿他们出去好了。
到白日里,再回来也行。
各位官爷,早啊!扫一眼提审的刑部官差,这是要做什么呢?做什么?某差人哼一声,抓你们去受审!你们也算是犯人中运气好的了,陛下亲判,群臣会审!天下有几个犯人能得到这般的待遇?七娴轻笑一声,天子亲判呢,自己面子果然是够大的呢。
见另一间牢房内毫无反应,有官差便上前几步,踢了踢那个横躺在地上,用草席子裹住的人儿:喂!起来啦!还是没有反应。
官差怒了,狠狠踹上一脚:给老子起来!一下子却是踢飞掉那张盖住身子的破草席。
露出了两个被捆绑在一起,双眼暴突、面色僵青的差员,显然死去已久。
没料到会出现这样一幕,那官差吓得脸色突变,向后倒退好几步:这……怎么回事?随行进来的几人颜色皆变。
这重犯去哪里了?当即,转向七娴,恶瞪大眼:说,你那同伙到哪里去了?七娴也是一脸茫然,似是被惊吓到,不发一语。
快去!禀告陛下……有人想起了这等重要事。
却是话语刚落,整个身子便软软得倒下了。
前面几个人立时警惕起来,刷的一声齐齐拔刀:什么人?取尔等狗命之人!七娴抬眼,不禁愕然。
这差役中,居然有熟人?沿着低低的帽檐望去,那最后的两个不正是二绝与林允之!不及几个官差反应,两人迅速出手。
一瞬间的功夫,地上便又多出了几具人形物体。
七妹!戚妹!叫得倒是异口同声。
你们怎么来了?七娴皱眉,怎不在外头布置?这全到里头来了,外头由谁指挥?所谓里应外合,那才是最佳之道。
虽然她不认为云岚还会有什么后援,但在外面做两手准备总是最为稳妥保险的。
这两人倒好,自己颠颠儿得跑进来了。
担心你们。
林允之讷讷开口,随之上上下下大量七娴一番,似是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雷风军已在京都外城驻扎。
随时听命!这才补充一句。
这种事当然不会落下,他怎会拖了七娴的后腿?七娴点头,布置好了便成。
若水呢?他有没有受伤?却听二绝急问。
当日,他与若水同时遭袭,最后却是自己一人被大哥救了,而若水便被抓了进来。
叫他自责到想要杀了自己。
此时,好不容易混在大哥的随侍中进了宫。
若水怎么又不在这里?焦虑万分。
昨晚,她被海棠带走了。
七娴奇怪得大量他,以前也没见他跟若水那般要好啊,怎现在这般关切?难道战家那么多年的同事关系真的早就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那就好!二绝深深吁了口气。
突觉七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太过明显的紧张。
立时眸光闪闪烁烁起来,就是不看七娴。
另一只突听到海棠之名,立时两眼发光:海棠也在?嗯。
七娴不耐烦得打发掉这一只,依旧诡异地盯住另外一个。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难道他跟若水……哪知另一只又来打扰,怪叫一声:海棠跟若水?不行!戚妹,他们在哪里?唉?这有什么不行的?七娴诧异回望过来。
你家那个花哨的女人就你稀罕!你当若水跟你一般?二绝不屑得反诘了一句。
话不是这么说,二绝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况且,若水兄与海棠两个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总会叫人闲话。
振振有词,酸味儿溢了出来。
七娴满额的黑线,合着这两人还当若水是男人呢!若水怎么可能?你就放宽一百个心吧。
很是自信。
凡事都有可能,凡事都不能如此绝对。
若水兄也是正常男人,况且海棠也不差……继续喋喋不休,口水轰炸。
若水喜欢的是男人!实在是受不了这啰嗦的人了。
一语道出,却是悔之晚矣。
林允之立时被雷焦当场:男……男……男人?七娴翻个白眼,若水是女的,喜欢的自然是男人!你们不许歧视若水……二绝说话开始磕磕巴巴,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我是真心爱若水的!面红耳赤。
想当初,他自己也是接受不了若水是断袖这一事实,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若水居然在他心里占了重要位置。
他知道断袖很难为正统观念所容,他也挣扎苦恼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归顺了自己的心意。
既然他爱若水,就算若水是男人,那又如何?至多万劫不复,他陪若水去了便是!此时,又怎能容得别人用怪异的目光望若水?七娴一听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眼角不停得跳啊跳,原来到头来,他这个二哥还以为狐狸是男人那,所以才会那般纠结!看他的表情,那么视死如归!还真是……啧啧,那只狐狸还真能藏,居然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告诉二绝!伸手拍拍二绝的肩膀,似是一副叹息:二哥,你好自为之!搞得二绝一脸懊丧。
果然,他这种恋曲是不被人接受的呢。
再看林书呆,还是一脸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男人……男人……七娴抚额,这两个人还真搭,一个呆子,一个笨蛋!甩甩袖子:走啦走啦!去哪儿?林允之终于回过神来。
先离开皇宫再说!二绝说得理所当然。
不!七娴笑一声,眸里厉光闪过,咱们皇朝陛下要给我定罪呢!我怎好拂了他的一番心意?当然是你们把我押到他跟前去!昭华殿正殿,正中龙椅上,云岚鹰眸扫向下面一众大臣:众位,给寡人说说,这翊王妃通敌叛国,该判个怎样的名目才不至于轻则?独孤右相首先站出:禀陛下,这叛国自古以来便是大罪。
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
否则岂不是叫天下人不服?所以,臣以为,应判翊王妃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云岚点头微笑。
一些跟风走的大臣一见陛下似是极其满意这个提议,立时开口附和:右相大人所言极是!翊王妃罪大恶极,应当判斩!小妇人能够得到众多大人共同判罪、陛下亲自定案,还真是荣幸之极呢!清脆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众人惊诧地往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七娴负手悠然跨入大殿,其后跟着两个着刑部衙役服饰的官差。
大胆!独孤右相站出来,刑部怎地也这般不懂规矩了?怎么不等传唤便进来?厉声相逼。
七娴呵呵一笑:右相大人不要怪责。
门外的侍婢们想必也是累急了。
小妇人不过叫他们睡会而已。
哪还来什么人传唤呢?你……独孤右相瞪大眼睛。
这女子,可真是猖狂之极。
七娴没再理他,正对那上位者:臣妾拜见陛下。
却是没有什么恭谨的动作。
战家管家呢?云岚冷了声,眯了眸。
禀陛下!战管家说狱里的日子实在不好受,已于昨夜离狱而去!朗朗之声响彻大殿。
众大臣大惊。
听这话语,昨夜必是有人去劫了狱。
那可是天牢呢,怎就那般轻易被人进了,而宫里却不自知?而且,这翊王妃偏偏不走,此时又是那般张狂得出现在这里,是这女子颇有信心还是太过小看了天颜!翊王妃,你怎不一同去?云岚凝了颜,牙齿迸裂出一个一个声音来,额角青筋暴动。
臣妾若是去了,陛下这一场讨罪大会岂不是白开了?七娴笑颜魇魇,对了,之前各位不是说到要判我死罪吗?继续啊!众人面面相觑。
你这妇人好不知趣!朝堂岂是你等妇人家胡闹的地方?有大臣跳了出来,完全是没有眼力劲儿的那种,判你死罪,那是陛下开恩!不忘拍了云岚马屁!是谁说要判本王的王妃为死罪?冷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第一百零八章 刀山火海众人愕然。
翊王爷回来了?怎么没有听说呢?云岚置于龙椅上的手掌早已紧紧捏起,望向长驱入了这正殿的那人。
七娴嘴角不自觉得浮现出笑意,转身。
在日光烁烁之下,跨进的是一身银色耀眼、满面风霜的男人。
旁边跟着摇尾、已然成为大兽的狗儿。
狗儿一见七娴,立时欢欣鼓舞得嗷长啸一声,起跳,便扑了过去。
殿内众臣本首度见着这样一只面色凶狠的巨兽,已是心胆俱惊。
此时,又见这猛兽一跃而起,更是个个面色皆变,三五成群聚成了堆。
大殿瞬间乱成一团。
七娴嘴角抽啊抽,又来!这狗儿,能不能换一招?眼见狗儿快近身的几秒之间,七娴一个旋身,离了原地几米远。
狗儿眼睛吧嚓吧嚓得紧随着七娴的身影而去,那健硕肥大的身子可就没有那么灵活了,依旧向前做着惯性运动。
后面某大臣来不及闪开,只能眼睁睁得见着那阴影盖顶而来。
扑通一声巨响荡在大殿之上。
只见那大臣仰面倒地,此时正扑腾着四肢,嘴里发出痛苦的唔唔之声。
众人一见,心内又怕又好笑。
那巨兽竟然整个儿趴在了那王大人身上,此时正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那圆圆的屁股,正坐上了王大人的整张脸!众人不禁担心,王大人的头不会被压扁了吧。
狗儿正瘪着嘴赌气中,它又不是想抱这个人,这个味道如此难闻的男人自己跑上来凑什么热闹?真是浪费它的拥抱!脚底下也是不闲着。
踩!使劲踩!二绝眼角抽了抽,被狗儿扑上已然是一见不幸之事。
偏偏还被踩了那么多脚。
他真是想为仍在狗儿屁股底下的那位仁兄鞠一把同情之泪。
这边一派狼藉,另一边,却是一片温情。
回来了?七娴笑问。
如同每一个接归丈夫的妻子。
回来了。
云凛深情凝望。
眼力就只剩下了一个七娴。
他便知,这样一个精人儿,怎么会轻易便着了云岚的道儿?完全不顾这大殿的庄严与肃穆,完全漠视其他人的存在。
胡闹!胡闹!金銮大殿岂是这般野兽随便可进之处?翊王爷,你实在是太放肆了!某个老八股站了出来,红着脸,气愤直指云凛。
七娴笑一声,转眼:大人你打扰人家夫妻相聚,真不是人之所为!既然这殿上已有大人你这只兽了,又何妨再多一只我家狗儿?那大人一听,气急。
居然被这后生晚辈骂了禽兽去!手抖啊抖:你……腹里有千言万语,却愣是不知从何骂起。
翊王,你弃军独归,罔顾军纪国法,还不速速跪下领罪?独孤右相向前一步,一派公正严明的样子。
云凛冷眼扫了过去:是右相大人你说要判本王的王妃为死罪吗?寒气凛冽扑面向了独孤右相,右相下意识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令他难以理解的是,翊王爷怎能顶着这样一副温润的笑面,而说出那番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云凛转身:陛下,本王的王妃到底犯了哪桩罪?翊王刚于南疆回来,怕是不知。
刑部李大人,你来告诉翊王!云岚如是道。
刑部尚书李大人硬着头皮,出列:翊王爷,经臣查证,翊王妃伙同战家管家战若水四通南雨,出卖皇朝,该当问罪!那李大人准备判本王王妃什么样的罪过?死罪?云凛一身战甲,盯向李大人。
冷冽的声音,仿佛自己只要说一声是,眼前这人就会扭断自己的脖子。
李大人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自此噤声。
云岚龙颜微变,喝一声:刑部,说话!李大人抬眼看一眼天子,再望望似是能将人结成冰的翊王,左右为难,不敢说话。
陛下,看来李大人还在思考臣妾的罪过呢。
陛下不如问问,别的大臣的意思?七娴浅笑,一脸悠然。
云岚扫眼一干重臣:宗人府孙大人,你来说说看!被天子点到名的孙大人抬步而出:关于翊王妃通敌一案,确是疑点重重。
实为翊王妃曾为那奸细之主,却是没有发现那人的大罪之举,实是大过。
一句话立时把罪降到了过的等级。
云岚绷紧了脸,这一个个,到底怎么回事?陛下,臣有话说。
左冷相跨步向前。
云岚颔首:左相,你说!臣不同意孙大人之见!云岚弯起嘴角。
就算翊王妃曾与贼人为主仆关系,也只能算是命运使然,尚不能称之为罪!臣窃以为,翊王妃该是无罪释放!恭谨垂腰。
刚弯起的嘴角还没有摆好弧度,便听左相这判无罪之说。
云岚脸色骤变。
左相大人!你这是在为叛国之犯脱罪!实是让旁人不免怀疑,你是否也是其同党?右相定下心神,喝一声。
右相大人此言差矣。
老臣只是实话实说,说出了大部分同僚的心里话而已。
若右相大人非要如此污蔑老臣,老臣实也是无话可说。
够了!云岚拍案。
眯眼扫向唇畔挂满讽刺笑意的七娴,再看向眼内冰寒的云凛:你们真当寡人治不了你们么?寡人是天子,寡人所定下的罪,还有谁敢辩驳?挥手间:来人,翊王与翊王妃扰乱朝堂,将他们押下!一语喝令完毕,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殿内、门外侍卫竟是静立如昔。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云岚挥掉案上毛毫:大胆奴才,你们也敢不听寡人之令?气急攻心。
禀陛下,姬大人与镇国大将军求见!快宣!鹰目里喜色一闪。
身形端平,步履稳健,姬伊睿与连将军走了进来。
伊睿,你来得正好。
把这些奴才全都换掉!暴然大喝。
禀陛下,宫里原先的侍卫实在不够警惕,微臣已擅自做主,从宫外调进这一批。
姬伊睿躬身上前,这些人大概是还未习惯这宫中吧。
你!云岚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是侍卫出了问题,是他的大臣出了问题!好大的胆子!连将军,还不速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拿下!你这镇国大将军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连老将军摸了摸胡须:陛下,臣一人怕是力量有限。
请陛下出调虎符,臣好去遣大军!虎符?云岚眼前一亮,对……大军……陛下!姬伊睿突又开口,虎符在此!抖抖衣袖,一块金制闪亮的令牌出现在手中。
姬伊睿!你竟敢偷虎符!云岚双手撑住了龙案,你好大的賊胆!谢陛下称赞!姬伊睿走向了七娴,将虎符递了过去,七妹,大哥这份礼,你可还满意?七娴笑笑得接过:大哥送的,果然是厚礼。
你们想如何?云岚按压下自己的怒气,重重坐了下来。
陛下,臣妾只想向你求一道旨而已。
七娴走前一步。
什么旨?咬着牙。
退位旨!一语毕,大殿静。
退位旨!众大臣心里瞬时有了计较。
你们当真这样便胜了?云岚哼道,乐儿!一群黑衣蒙面装扮者从各个暗处走了出来——正是宫中最为神秘的暗卫集团银狼。
这些贼子,杀无赦!云岚下令。
却见众暗卫一动不动,乐儿甚至走到了七娴身边。
你们,也要反了么?云岚只觉浑身血液冷凝了一般,这可是他最为隐秘的一股势力,为何也是这番境地?你们就不怕破了上古的誓言?陛下,‘银狼’上古誓言是终身为持玉牌者效命,永不背叛!乐儿铿声道。
所以呢?云岚惑了心。
那玉牌不是早就没了吗?所以就该是效忠皇朝天子才是啊。
七娴咯咯笑得开心,甩出银狼玉牌:陛下,这暗卫,终是传给我翊王一脉的呢。
云岚蓦然浑身软了下来,他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这一点!因父王那时便不见了这玉牌,他便也没在意!竟是一直在翊王手中么?难道,他就到此为止么?陛下!独孤右相疾步上前来,护在云岚身前,老臣誓死效忠!紧接着,那些所谓忠义之士也是围了上来: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七娴打个哈欠:感人那。
各位大人还真真是‘忠臣良将’呢。
既然各位如此宁死不屈、视死如归,我们不成全了似是太显不出各位的伟大了啊!明眸闪闪。
人,固有一死。
我等中心为君,必会青史留名。
就算一死,那又如何?有人铮铮出声,哼!尔等贼子百年之后,只会落得个遗臭骂名,千古蒙羞!精彩!七娴股掌叫好,看看,这位大人多么慷慨激昂,大有勇士之风。
还有人要说吗?尔等小人好生无耻、贪生怕死,竟是不顾了礼义廉耻!有人又站了出来,对向了左相等一干站于七娴身后的臣子。
这位大人。
七娴打断,难道你不怕死吗?那人一扬头,意气风发:我等为陛下,为忠义,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好!说得太好了!七娴再股掌,眼里赞赏意味十足。
明眸转向云凛:王爷,这些个大人们说要上刀山,下火海呢。
您觉得怎样?云凛寒着目光:成全了他们便是!七娴依旧嬉笑之声,说的却是叫人惊悚的话语:臣妾也觉得是好主意呢!乐儿,备刀山,备火海!第一百零九章 京都别离史书是如何记载这一变故的呢?刀山火海,试胆群臣。
只一句,哪能道尽这其中的虚伪与怯懦?暗卫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只一刻工夫,道具便全部搬上了天子大殿。
插满大刀的木板,锃亮得晃人眼,传出阵阵刀鸣。
燃烧着柴火的大缸,赤红的火焰阵阵簇起,争相跃出缸顶,跳动得如同毒蛇的信子。
时间仓促,小妇人也只来得及为各位英勇的大人们准备这些个东西了。
虽离刀山与火海还差了那么一点,但到底也是沾了点边了!说着,七娴踱步来到刀板前,拿出丝绢,试刀。
只轻轻一碰,那丝绢已然被齐齐割开,不带出任何丝线。
啧啧,这刀确实是锋利着呢。
再慢步来到火缸旁,把那丝绢扔了进去。
只一瞬息,灰飞烟灭。
嗯。
火也很足。
抬眼,巧笑连连,作恭请状:诸位大人,谁先来?早先豪言壮语的人们在见了这些东西上来的当下,便愣住了神。
说到忠君爱国,谁都会扯上那么几句。
哪有人想到,这人还真正扛上了这些东西?难道,还真要插了这刀板、跳了这火缸,做了那英勇捐躯者不成?这两个不管是哪一样,沾上了那便是醒神俱灭的事呢。
众人暗暗咽着口水。
没人说话,没人敢上前一步。
这位大人,你刚刚那般热血沸腾,就你先来好了。
七娴素指点向提出刀山火海之说的那个官员。
那人脸色煞白,退后一步。
这真要做起来,怎能与说的相比?这样的刀山、这般的火海,如何叫人在所不辞?诸位,怕她作何?独孤右相在后头喊一声,今日里,倒真真能判断出忠臣与叛党了。
此时,这些叛党全全聚在这里了。
只要能将他一网打尽,还怕他作甚?众人怨念,说的是这个理。
可是凭他们这几个能打得过对面那些个还包括武将在内的人吗?独孤大人是想说还有你独孤家的精卫吗?七娴面目可爱。
精卫?云岚突然心跳加速,对!还有精卫!可七娴下一句话便将他打入了更深的地狱之中。
可据我所知,那些精卫们此时该是在与小太子做着游戏呢。
什么?独孤右相一脸震惊。
难道红儿也……一阵静寂。
云凛啊云凛,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寡人了么?云岚倏然大笑两声,乱臣终究是乱臣!你以为今日逼宫就能坐稳这江山么?狂妄的笑容。
云凛凝眸。
谁说是我家王爷要坐这上位?朗朗一句噎住了云岚的大笑。
瞪眼望向七娴。
这女人,刚刚说什么?不是云凛要夺位,那他们是在做什么?众臣也惊愕。
那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云凛看一眼七娴。
是小太子,陛下你的亲儿子,独孤大人的小外孙。
刷刷刷,目光全都射向已呈木然状态的独孤右相。
独孤止!云岚暴喝,原来你也是狼子野心!装得还真像!独孤右相急急辩解:陛下明鉴。
微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莫相信那贼人胡说!胡说?寡人看你才是满口胡言!若无二心,你独孤家精卫哪里去了?你独孤家谋朝篡位,更是乱党中的乱党!眸内通红,已然被众个打击冲昏了头脑。
一跃而起,一把抽过龙椅背后的金剑,便朝身前的独孤右相砍来。
独孤止不及防,心窝口生生被刺上一剑。
一口血自口中喷出,他满眼的不可置信:陛下……云岚猛得拔出剑来。
独孤止顿时白目倒地,气绝身亡。
本围住云岚的保皇派们顿时惊散开来。
看陛下这样子,已然杀红了眼。
危险那!云岚踏前几步,剑指众臣:你们全都是乱我江山者!全都该死!寡人杀了你们!挥舞着剑,毫无章法得便向了众人而来。
七娴皱眉,云岚大概被这一连串的冲击折磨得已到疯狂边缘了。
余光瞥到云凛身形闪动,赶紧一把抓住。
这个时候,他动手就是把柄。
他要做千古一帝,便不能沾上任何腥腻。
这些事,交由她来做便好!回头看一眼乐儿。
乐儿点头,腾身飞至云岚身后,疾点其穴。
叮当一声,金剑落地,一声脆响。
云岚僵至当场。
七娴踏步上前,素颜,朗声道:诸位,陛下已然心魔缠身,各位也可作证。
但这天朝,怎能一日无主?小妇人虽不懂这朝堂风云,但也晓得这些浅薄之理。
陛下之位,小太子来继,最为合适不过。
各位如何想法?当下,两派大臣心下里又计较开了。
确实,这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而且,小太子继位,对两派都是毫无损伤。
即刻,纷纷点头赞同、没有异议。
一场看似会引起血雨腥风的政变在此间悄无声息得结束。
百姓只听朝廷颁旨:陛下突染重疾,传位小太子,着前皇后垂帘听政!朝堂依旧风平浪静,满面和谐。
京都依然国都气派,繁花似锦,商业兴隆。
坊间也只当这变天之事当做笑料来谈,毕竟,这天再变,不还是陛下自家儿子的?子夺父位,是正常。
不过这子才多大,必是有人从中渔人得利了吧。
混账!混账!都是混账!厉声暴喝,从昭华殿传出。
外加上砰砰的器物倒地之声。
以往光彩夺目的宫殿,此时也因主人的失势,黯淡许多。
独孤红为防云岚,派精卫紧紧守住昭华殿,将云岚囚禁在了这金宫之中。
七娴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先日的帝王,此时蓬头散发,衣履不整,俨然颓废之感。
你来做什么?云岚恶狠狠得盯住她,你是来看寡人的笑话的?此时,他不得不说,是他小看了这个女人。
他只当防住云凛便成,现在想来,很多事竟是这个女人从中捣鬼。
便是因她,使得自己众叛亲离,落得如此地步!哪个有空管你?七娴也是管不住自己的气怒语气。
若不是因了这个烂人,三惠何至如此。
甩手,扔给云岚一只信封。
转身就走。
走几步,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眼里满是厌恶:你醒醒吧!为了那个位置,你失去的还不够多吗?你伤害的人还不够多吗?若不是为了三惠,她何须与他废话恁多?云岚呆呆得望着手上那只信封上三惠那熟悉的娟秀字体:陛下亲启。
云岚突然想起,惠儿,人呢?出得昭华殿,七娴从怀中取出另只写有小七亲启字样的信封。
深深叹气。
她那日再去回头找三惠、想要接她出宫之时,竟只找到了这两封信。
她找遍所有地方,竟真真没有三惠人影。
三惠竟然自偌大的内城之中消失了!取出信件,再看一遍。
小七,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了京都。
有人告诉我,你会没事。
我便放心了。
小七,你很早以前便劝我离开这里。
我都没听。
我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得了陛下对那皇位的执着之心。
想来,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不必担心,不用寻我。
七娴蹙眉,三惠一个人怎出得了这内城?她一个人能去哪里?那信中的有人到底是谁?她问过海棠、乐儿、二绝、林允之,甚至是姬伊睿,都说从未见过三惠,又怎会告诉她自己的情况?这事,怎就又透出那般多的诡异?但愿,三惠不会出事才好!举步,向了内城门口而去。
这个地方,自然是要早点离开为好。
新帝登位,虽说喜庆延延,可是,这内城中的人,又有谁不知道这其中的丑事?万一那独孤红来一个变脸,要追究起什么罪责来。
那可就麻烦了。
并不是她怕独孤红的那小小势力,只是觉得跟皇宫权力扯上的事,就很麻烦。
好不容易设下的局,她可不想轻易就给毁了,还是,早早远离,方为上策。
只是在此之前,她去了趟死牢,把小虎符扔还给了赫连心蕊。
再将代表兵权的虎符交给了连将军。
这一连串的权力分放,自此埋下了祸根,致使不久之后的朝堂二次变动。
这自是后话。
内城门口,早有王府马车候着。
车帘掀起,素袍温面男子出现,向七娴伸出手来。
此生,便是如你所愿,执子之手。
七娴微笑,递过手去。
此生,便是你到哪里,我去哪里。
路途遥遥,马车颠簸。
七娴靠在云凛的肩上:其他人呢?先走了。
那为什么不把这一只也一起带走?七娴嘴角抽啊抽,无奈得望着抱住自己大腿的某只无赖狗儿。
云凛如扔刀子般扫过去一眼:它不愿意走。
他没说的是,二绝几个人怎么拖都没有拖得动它!可惜某人刀剑一般的眼神怎样都传达不到迟钝的狗儿那大条神经之中去。
某人只得放弃,选择无视。
七娴抬眼,皱了皱眉:还是原来样子好看。
云凛抬手,揭了面具,露出万年不动的冰山脸。
怎么想到叫小太子继位?云凛开口。
若我说原因是我不想你那么早便到了那上位,你待如何?七娴趴在云凛胸口,听他规律的心跳声,问道。
不等云凛回答,她又道:其实,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去了那个地方,坐上那个位置……云凛眸中流光闪过:如果是你希望的……不过,这是你那么多年的信仰,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七娴打断,你去自己夺了那位置,倒不如叫叫他们反过来来求你。
自信满满。
云凛聪明,本也是如此猜测,此时从七娴口中求证到,更是肯定。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我们不急着回南疆吧。
七娴轻道,咱们见山就爬,见水就游,好不好?这么悠闲的日子,怕以后都不会有了。
有点颓丧、有点苦涩。
若云凛真要做了帝王,那便是整日在那堵高墙之内了。
云凛心内一紧,七娴是真的不愿意去那个地方。
双臂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以后一样会有机会。
似是承诺着什么一般。
七娴抬起头来,正对上云凛如清潭一样深邃的眸子。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情至深处,自是难以自控。
马车内,出现鸳鸯交颈。
双唇如胶漆一般,紧紧交缠在了一起。
他们偏偏忘了,这此间,有只闪闪发亮的大灯笼。
狗儿抬头,正看到这样一幕,立时怒了。
起身,没有二话,便张牙舞爪地向云凛扑了上来。
七娴眼尖,立时几个翻滚,躲开了去。
云凛正吃唇儿吃得香,突觉眼前暗黑一片,心内暗叫不好。
终究是没躲得了狗儿的黑手。
狗儿扑倒在云凛身上,一脸得意洋洋。
哼!叫这男人还吃自家主人豆腐!一屁股坐死!云凛用尽力气扯啊扯。
狗儿使劲坐啊坐!瞬间,整个马车成了一场人狗大战之场所。
七娴靠在另外一边的窗口,好笑得看着这两只的互动对抗赛。
马车因了里头的剧烈运动,颠簸得更加厉害。
叫外头的马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道这路是不是该修了?此刻,一路上晃晃悠悠,以至于晚了云凛好几日才进京都的顾清影大队伍正到了内城门口,此时正得知换上新帝之事。
顾清影张大了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这么快就变过天了?可是怎么是小太子继位?随后暗骂云凛不道义,自己跑了,怎么也不给他留个信儿?回头看看,估摸着现在快马赶去,该是赶得及那人。
当下,掉转马头,猛挥马鞭,驾一声,骑下黑马便像离弦了箭一般,向京都外出冲了出去。
宁王!君毅抬手,喊道。
一脸莫名其妙。
这人,是要去哪里啊?这下可好,皇朝带兵南疆的主将、副将全都不见。
这个觐见,该是如何向新帝禀报?第一百一十章 四只同行本是两人甜情蜜意的回南疆之旅中多出一只狗儿,云凛还算能忍受。
毕竟再怎么算,这狗儿也是畜生一只。
可是若在多出另一只聒噪吵耳、且完全不知趣、不懂避嫌的顾某人,云凛便有些咬牙切齿了。
只见,马车内本是两人一狗的格局此时已然成了三人一狗。
那后来赶上的一只此时正与狗儿打得火热。
一人一狗,外加两位看官,好不热闹。
顾清影对这只狗儿早就觊觎许久,此时终有机会作亲密接触,怎可能放弃了这大好时机?先用一指调戏,戳!还真是弹性十足的身子咧!再来一掌抚摸。
哇!这肚肚上的肉还真是滑嫩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抱!这只狗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满足地蹭蹭蹭。
狗儿眉毛耸耸,从来都是他向别人下手的。
什么时候被旁人耍过流氓了?不行,得占回主动权。
立时,狗儿反扑了过去。
顾清影笑得更为欢愉。
而整个马车,此时又是一阵华丽丽的颠簸。
出去!终于,云凛的冰颜上裂开了条缝。
顾清影来不及看他,不清不楚的回了一句:不出!云凛的神经又被顾清影触动了,青筋跳跃。
真想把这碍眼的两只踹下车去!七娴坐在对面笑看这难得一见的风景。
难道这顾清影前世是这狗儿兄弟不成?这两只,还真不是普通的合拍呢。
话说,不久之前,狗儿正与云凛厮杀得痛快。
突听外头马鸣一声,然后只觉马车一晃。
显然有人跃上车来。
只听马夫在外头喊了一声:您……车帘便被撩了开来,就见顾清影弓着身子,毫不客气的进了里来。
车厢里两人一只六只眼睛紧紧盯住这位进来的不速之客。
顾清影抬起头来,好一副懊恼的表情。
却是在见着狗儿与云凛相缠的一瞬间,双眸大放异彩,似是忘记了之前的不痛快,只激动的道一声:终于又见到你了!说着,便直直扑了上来。
一旁的七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这话说得怎么好似一对许久不见的情人倾诉思念之情呢,语气那么暧昧?什么叫终于又见到?顾清影跟云凛不是在南疆战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些月么?云凛额际跳了跳,跟狗儿极其默契得立时分了开来,各个转个方向,退开去几步。
云凛转得巧,一个旋身在七娴身边坐下,安然自若地抱住七娴。
顾清影却是用力过猛,只听哐当一声,脸面狠狠撞上车厢的板子,完全扑了个空,却又叫马车狠狠摇上了几摇。
七娴不忍地闭了闭眼。
听这声音必然是极疼的!多次剧烈冲击叫七娴开始担心这马车的寿命还能坚持多久。
顾清影哎哟一声,揉了揉脸,不屈不挠的站了起来。
扫一圈车内,目光直直盯住狗儿,目露贪婪之色,如同怪大叔拐骗小孩,居然从怀里拿出一颗糖,咧开抹谄笑,声音柔柔:乖!狗儿,待在那儿别动哦。
哥哥给你吃糖。
七娴瞬时像被一道雷劈到,久久不能动弹。
原来这妖孽一开始便是对狗儿说话来着,亏她还以为顾清影是不是真对云凛有别样深厚的感情。
看来是她思想有点小颜色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之前被二绝那厮对男装若水的感情刺激到过,而这顾妖孽身边又没有桃花儿盛开,难免叫她想入非非了。
再瞧他对狗儿那副深情款款样,七娴不禁又抖掉好几层的鸡皮疙瘩。
转眼看云凛,虽然不明显。
但那脸上的肌肉却是稍微动了动。
显然也是被顾清影恶寒了几把。
狗儿从来就是嘴儿馋馋,极度贪吃的主,乖乖地就中了顾清影的套儿。
七娴咧咧嘴,这狗儿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不成?可惜狗儿腹黑得紧,吃了人家的糖,立马翻脸不认人,偏偏不叫顾清影上下其手能得逞。
于是,便成了现在车厢里的一副景象。
你那么快跑来做什么?云凛张了张嘴,扔出几个字。
这不问还好,一问又触及到了顾清影以内的怨气。
那么快?还嫌他来早了不成?抱好狗儿,坐正身体,哀怨得盯住云凛:你个死没良心的,事情结束,要走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们倒好,举家带口地跑了。
叫我一人留在那个恶鬼缠身的皇城里做什么?我不跑,难道留在那里做他们内斗的牺牲品?说着,还不忘挥几把眼泪几把鼻涕,生生将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发挥到极致:都是你个冰山脸死人头,我要不是为了你,会去那个令人厌恶到极致的地方么?到最后,你可好,居然把我给抛弃了!咳咳。
七娴实在是忍不住的咳了两声。
这妖孽委实说得也忒情感充沛了些吧。
抛弃?这词居然也用出来了!七娴冷不丁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嫂子,嗓子不好吗?喝杯茶润一润?顾清影抽空对七娴来了一句,继续转向云凛,控诉了起来,你说说看,你这样子丢弃我,还对得起我吗?七娴眼角不住得跳,再叫他说下去,不知要扯多久了。
赶忙转移话题:宁王,你胜仗而归,新帝给了什么奖赏那?奖赏?顾清影不屑得哼了一声,我哪里知道有什么奖赏,到了内城门口,知道了里头的事,我就来追你们啦。
竟是过门不入!这是对帝王的不敬呢!若是上位者计较点,必定是要大发雷霆、甚至追加罪责的。
七娴撑起脑袋,看向对面那一脸毫不在意的顾清影。
七娴微笑,这人本该是心性极其淡薄、视免得为粪土的吧,却为了云凛卧藏在云岚身边恁般久的时间,倒确实是个有心有义之人,对朋友真是好得没话说。
这种人最得七娴欣赏。
七娴赞赏得再次观量顾清影。
这样的细细打量却叫身边的某个醋缸子翻了个底儿,酸味儿弥漫在整个车厢之中,一把扭过七娴的脸,对上自己那副石头容颜。
咦咦咦?顾清影不乐意了。
不就是跟他娘子说几句话嘛,还不准了?哪知,云凛轻启薄唇,又来了一句:他不好看。
七娴好笑。
这句话云凛说着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心虚。
顾清影那张妖孽脸若还不好看,她就真不知道什么才好看了。
一句话却是让对面那只抓狂了。
自己不好看?难道他的意思是他那张冰山脸死人头就好看了?他吃醋便吃醋,拉上这个打击自己的理由会不会太扯了点?厚!你叫人来评评,看到底是你张死人脸好看还是我这个翩翩绝世佳公子惹人喜。
就知道你这家伙最没有良心了!见色忘义,有了娘子不要兄弟!顾清影想起了自己在这车上的寻缘由,又开始碎碎念,你居然连抛弃兄弟这种事都做出来了……生生将云凛指控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云凛脸上的肌肉又微不可见的抖了几下:不叫你,你也会追来。
顾清影的个性,他怎会不了解?所以,他不是沿路都有给他留记号了吗?诶?顾清影一时噎住了言语。
既然这人这么了解自己,这次便放过他好了!反正也是看够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了。
切!那么多年,居然也只能叫他脸皮动那么两下而已,真是没有成熟感。
还不如跟狗儿一起玩耍,来得叫人心情舒畅些最起码,这狗儿的表情都比那个死人脸来得丰富哦。
于是,不再搭理云凛,心情与狗儿玩闹起来。
一人一狗,抱成一团,在车厢里滚来滚去,变成了人工拖把,把这车厢的地板擦得锃亮程亮的。
时不时撞上门板,撞上靠凳、撞上小零食桌,发生碰碰的响声。
外面的马夫又纳闷了,这里头到底在做什么激烈运动呢?云凛的冰块脸裂了再裂,这两只灯笼亮就亮吧,为什么还那么吵?七娴嗖一声喝口茶,极其淡定。
既然这马车已然必定命不久矣,那便好好享受现在这一刻吧。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这两只精力充沛的居然还在乐此不疲地滚闹。
两位看官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七娴满额的黑线,这两只,果然比亲兄弟还亲!云凛闭了闭眼,忍无可忍,终于,张嘴:你……刚启唇,却听碰一声巨响。
然后,安静——渐渐,一切静止。
七娴抬头,刚刚还在吵闹的两只居然没了影子。
突然,怎么觉得这马车内的视野也开阔了不少?再仔细一瞧,七娴嘴角不禁咧啊咧,只觉头顶鸦鸣而过。
马车四面板墙终于不堪重击,轰然倒地。
只剩底下一块板子还架在轮子上,支撑着七娴两人。
而前面的两匹骏马,已然撒开了蹄子,欢快的向前冲了出去。
翊王府奥特制超宽敞马车终于不负七娴所望,在顾清影与狗儿的无数度激烈撞击之下,华丽丽的散架了。
而罪魁祸首的两只呢,七娴向左望去,那两只被甩出去,意似毫无知觉,居然在那草垛上继续玩耍。
再听前头一声哎哟声传来。
七娴转眼,不禁叹了口气。
最无辜的就是这从位车夫了,被这两只连累到,而被前面的门板拍飞出去,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呢。
云凛青筋爆啊爆:顾,清,影!第一百一十一章 凤来酒家乡间的小镇,没有大城市的酒楼林立,镶攘人群,倒也是别有一番淳朴风情。
河边的洗妇,三三两两的柴夫,炊烟冉冉的农家,无一不显此地宁静祥和。
只是,此刻这一行人的出现却是叫众个农家人惊愣了眼。
单说这徒步走来的两男一女,那穿着虽不华丽之极,却也是端庄大方,气质不凡,与他们日日见的农家人确是差别太大。
一看,便知,此三人非富即贵。
前面的两个,男的一脸冰寒,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女的倒是笑意可人,虽不是绝代佳人,略显娇憨的外貌之下,那一双清澈乌黑的招子却是给人无限灵气之感。
后头的男子紫衣长袍,虽是有些乌尘蒙了身、蒙了面,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一代风华。
回眸一笑,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竟叫农家上的人们各个迷眩了眼去。
最最叫众人惊诧的是,其后竟紧随一匹白色巨狼。
不紧不慢、惬意闲走,随意地抬头一瞥,也叫众人吓得瞳孔紧缩。
这样的气势,必是兽中王者才是。
七娴环顾众人,再回头望一眼狗儿,叹口气,没了马车的遮蔽,叫狗儿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于道路上,必是吓着了这些人的。
说到底,因了顾清影跟狗儿的胡闹,他们现在可是连代步的工具都毁掉了。
又是荒郊野外之上,步行了许久,才找到了这么个小镇,想来,这样的小地方,想要找那么几匹好马,也难了。
哎,我饿了!顾清影在后头嘟囔了一句。
云凛冷冷一句回上:憋着!顾清影撇撇嘴,噤声。
这人还在生气呢,不就是弄坏了他一辆马车么?真是小气得紧!爷,我也饿了。
七娴摸摸肚子,无奈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食宿的地儿?云凛话语陡转:便先找个地儿歇歇吧。
顾清影在后头呲牙裂嘴,这态度,转得,也忒快了点吧。
但……算了,也是自己不好,才落得现在这个境地,不受主人家待见,倒也是正常。
当下举手:我去问,我去打听。
很是积极。
云凛回头一记眼刀:还不快去!要叫他家娘子饿着不成?咦咦咦?顾清影抖了抖嘴角,还真将他当成了小厮使唤不成?一抬头,正对上云凛欲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当下跳离几步,不再有任何异议:好!堂堂顾宁王立时乖顺得兼了小厮的差使。
这位大婶,请问这里哪里有打尖的店家?顾清影走前几步,露齿一笑,拦住路边一个妇人。
那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被那清亮的笑容迷了心神,呆呆得向前一指:前边不远有家凤来酒家,是这镇上唯一一家打尖之所。
谢谢大婶。
顾清影又是一笑。
生生又将妇人迷得七荤八素。
七娴不屑得撇嘴,由来只有女妖孽迷惑人,原来男色妖孽的美色也是这般有效。
直到七娴几人走远,那妇人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有人到她面前使劲晃了晃手:喂,醒醒!只听这妇人许久后才喃喃道:美人啊……偏偏事有凑巧。
对面阁楼之上,一双如猎鹰逮到猎物般的眸子此时正欣喜得盯住七娴的背影,眸里掠夺之光芒盛放了开来。
凤来酒家虽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酒楼,但到底是个僻壤之地,来往客人极少。
因此,堂内显得极其清冷,稀稀落落几个人。
小二、帐管甚至无聊得拍起堂间飞舞的苍蝇来。
突见,门外走进几个从未见过面的外乡客,小二瞬时跳了起来,终于来了笔大生意!笑面迎了上来:各位,请进请进……却在见着了最后的狗儿一瞬间,面色怪异了起来。
怎么?七娴问,这人的脸色真奇怪得很,却又不似害怕,不允许家犬进来么?不不!欢迎!小二又笑开了。
却是心里直纳闷,家犬?明明是狼才对……不及坐下,顾清影就嚷开了:小二,快点,快点,把你们这最有名的菜色都端上来。
饿啊,实在是太饿了。
找到了酒店之后更感腹内空空、饥辘难忍。
小二正拿出菜谱,有点愕然:各位不需要看看菜单么?顾清影豪情万丈得一挥手:不用了。
就把你们最拿手的菜拿上来就好了!随后又指了指狗儿,给这个兄弟来上好的骨头!小二笑咧了嘴:好咧,各位客官请稍等!一蹦一跳便往后厨去了。
趁这当儿,七娴打量起这家小店来,店堂明亮,店面整洁,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
虽说是乡间小店,但到底也是迎来送往的店面,这般素净,这店主若不是扣塞得紧,便是心性如水般清明了。
不一会儿,小二便上了菜来。
七娴几人大眼一扫,青绿的一桌,竟全是素的!这个,就是你们最拿手的?顾清影眼角跳啊跳。
他不是兔子不是山羊,他要吃肉哇!回头瞧瞧正啃肉啃得香的狗儿,咽了咽口水,真是越过越回去了,现在人吃的都没有畜生来得好!正是,小店最拿手的便是这几道菜。
小二一扬手,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若能将最为普通的菜色制成独一无二的佳肴,那才是真正的拿手。
一脸自豪崇拜的语气,几位客官不要看这些东西普通,吃上去可是内里滋味绝着呢。
不信,各位尝尝?七娴一笑,这个掌柜的理论倒是有趣。
夹起盘中野菜,吃了起来。
野菜入口,立觉香气清甜,确实是光看这外貌所不能体会的美味。
怎么样?顾清影好奇问道。
好!七娴真是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顾清影不信,这种山野里常见的野菜能好吃到什么程度?咬了咬牙,便暂时当自己是兔子好了。
抄起筷子,夹起一把,便往嘴里塞去。
这一嚼之下,顾清影不得不称奇,这菜竟真比以往自己在任何一家酒楼里吃过的任何一道华丽的菜肴还要好吃。
云凛也动箸。
一桌子青菜在三人风卷云涌之中立时被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真好吃!你们大厨是哪位?顾清影抬起头来,一脸奸笑的问道。
这样好的人才,在这种山沟沟里真是浪费了。
最好能把他挖到自己府中,这样自己便能天天吃到美味菜式了。
小二得意一笑:我们大厨还只是我们掌柜的徒弟呢。
我们掌柜啊,那煮的菜才叫一绝,好吃得保准你会把舌头吃掉!真的吗?顾清影眼睛发光,你们掌柜是哪个?我要见!小二有点为难:我们掌柜一早出去采药去了。
抬头向外看看日头,这会儿应该要回来了才是。
正说着,从店外走进一个身着蓝色布裙、背着竹编背篓的女子。
那女子一头长发利落扎成一束,飘扬在脑后。
逆着光,七娴几人只能看到这女子的右脸,光洁细腻,精致美丽得很。
那眉眼之间,清澈得竟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顾清影一下子看得愣住神。
七娴笑着轻道:没想到这村野之中也有如此美人。
胳膊肘拐拐云凛,爷,好看么?云凛却是极其认真得望向七娴:没你好看。
七娴扯了扯嘴角,若是旁人说这样与事实绝对不符的话语,她会说那人睁眼说瞎话!但这个男人必然是又犯病了!她怎么会问他,这女人好不好看这样的问题?在他眼里,再美的女人该也是跟旁人毫无二致吧。
七娴回眼,立时发现顾清影的不对劲,眼睛在顾某人与那美人之间转了两圈,立时明白了过来。
这种时候怎能忘了调笑,宁王爷,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看上了就要勇敢地去追哦。
顾清影立时装模作样的捧起一杯茶来,喝一口。
暗啐,他要真这么去做了,岂不是一辈子被这女人笑话?要追,他也要偷偷地去啊,怎能叫这女人知晓?就在这时,那天仙般的女子回过了头来。
这一转头,叫七娴惊愕,叫顾清影喷水。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只见这本该是绝世的美女左眼上头竟生生多了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整个人儿瞬时便没了任何美感。
顾清影的夸张反应正入了女子的眼,叫那女子蹙起了眉。
本是清冷的眸子此时更是结上了层寒霜。
小二倒是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掌柜的,您回来啦!诶?这就是小二口中万分崇拜的酒家掌柜?七娴更为愕然,她本以为经营着这么一家酒馆、又有那般特别理论的人物最起码也该是一个年过半百、世道经验丰富的老者,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妙龄女子?顾清影一下子跳了起来,大惊道:她是你们的掌柜?她就是能烧的那一手好菜的人?你有意见吗?女子冷冷地望他。
顾清影讷讷地坐下:没有。
眼里却是瞟向面无表情的云凛。
心里直想云凛是不是还藏起了一个妹妹,要不,这女子的眼神怎么会跟云凛望他时一模一样?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店遭袭云凛白了顾清影一眼,看他瞧自己那贼兮兮的眼神,腹里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掌柜的,这几位客人说要见你呢。
小二笑着接过那女子取下的背篓。
女子看向七娴一桌。
顾清影立时眼观鼻、鼻观心。
完全没了挖人家墙角的想法。
他可不想把这么一樽无颜冷女请回去,他又不是自虐。
虽然他是对这女子长相有一点点失望了,毕竟一开始给他的希望太大。
但女子容颜从来不是他评判一个女人的标准。
只是,这女人实在是太冷!刚刚只那冰寒的一眼,就已然叫他毛骨悚然了。
他这辈子已经摊上了云凛这么个冰块,可不想跟其他冰块再打交道。
七娴站起来,已然恢复从容。
不过一块胎记罢了,于她这副没有半点姿色的躯体来说,好了很多。
掌柜的居然是个女子,真叫我们吃了一惊。
七娴笑道。
怎么?就只准男人开酒家吗?女子的声音又冷上几分。
七娴愣了一下,赶忙道:不不!自然不是!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能做的行当女子自然能做,并且能做得更好!女子看她一眼:那不就得了。
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转眼对小儿道,二子,收账。
七娴又是一阵愕然,竟吃了个闭门羹呢。
这女子,完全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冷漠得如同高山上的积雪。
自己这回还真是贴到人家的冷屁股上了。
突听,耳旁传来吭哧吭哧憋闷的笑声。
七娴挑眉,转眼。
正是顾清影躲在下头笑得欢呢。
瞧那肩膀颤抖得,连桌子都跟着一晃一晃起来。
顾公子,有那么好笑吗?七娴温柔轻问,水眸盈盈,眯成浅浅一线。
没……口是心非地答了一句后。
顾清影继续吭哧暗笑。
终于有人不买这女人的帐啦!看到这女人吃瘪还真是舒畅呢。
既然顾公子您那么开心,那么这顿饭就由您来结账吧。
笑意中轻吐一语。
诶?顾清影这才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怎么叫他付账了?他当初可是尾追他们出来的,身上怎么可能带钱。
这一路上,自然是要他们夫妻俩包吃包住的。
不等他开口反对,七娴又转向了小二:小哥,我们要住店。
请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
诶?顾清影又要发言,准备一间房?那他住在哪儿?小二立时将结好的账单交给自家掌柜,伸出手来,恭敬道:好咧。
两位,请跟我来。
诶诶,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顾清影叫了起来,争取着自己的权力。
七娴视若无睹、惘若未闻,拉起云凛,就要跟着小二去。
转身的瞬间,一抹快意浮上嘴角。
云凛起身,同情地看眼顾清影,谁叫他笑话七娴,接着受罪吧!狗儿也摇着尾巴,无限可怜得看看这个曾与自己一同玩闹的亲兄弟顾大公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启步,跟着七娴两人走了。
它可是很会看形势的啊。
诶!你们别走啊!顾清影站起,就要追了上楼去的那两人。
突然前头一抹蓝影挡住自己的步伐。
顾清影低头,正看到那块暗红的胎记。
心下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蹭蹭蹭退后了好几步。
女子眼里的厌恶有多上了几分。
男子果然都是如此,只注重外貌的精虫生物!立时把手中的账单往桌上一扣:结账!顾清影浑身又是一个哆嗦,他怎么感觉这女子的声音又冷上了几分?五笔哀怨地望一眼那账单,还好自己身上还有些碎银子,自己要的也只是一桌青菜而已,这些碎银子该是够付账了才是。
掏进衣袖,准备拿钱袋:多少银子?问得无力。
五十两。
冷漠无波。
啊?顾清影掏银子的手立时顿住,五十两?他必定是听错了!就这么桌野菜也要五十两?五十文还差不多!待会得要好好掏掏耳朵去!五十两。
继续冷然的声音。
诶?顾清影愣了一下,顿时一蹦三尺高:就这一桌子破山菜你要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现下里,他完全肯定了这无颜冷女把他当成了头大肥羊,想要狠狠痛宰他一顿了。
你要的全是本店的招牌菜。
女子抓起菜谱向顾清影身上扔了过来,明码标价。
顾清影才不信。
哪知打开菜谱一看,立时傻了眼。
这还真是一家奇怪的店!素菜竟比肉类贵!照那个价那么算,自己几人吃得那么丁点东西还真值那么个价。
当下,笑咧开了嘴:这个……姑娘,可不可以打个折?女子面色未动:不讲价。
诶?顾清影没辙了,朝着楼上带着哭腔喊道:嫂子,我错了。
面前的蓝衣女子额际跳啊跳,浑身恶寒,这个男人这一嗓子跟个娘们似的,怎么一点都不怕丢人呢?自然,顾清影从来都不知丢脸为何物。
可怜兮兮的盯着楼上,只盼那女人大发慈悲丢个钱袋下来,解救他于水火。
突然,上头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居然真有一团物体,白花花的,向他飞了过来。
顾清影开始心下一喜,这女人倒也不算太心狠那!可是,钱袋有那么大吗?再定睛一看,顾清影忍不住得眼角抽搐。
这被扔下来的居然是狗儿!赶紧身形一闪。
这被狗儿砸中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
他可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还做那人肉垫子。
狗儿回头一瞥,自家亲兄弟居然没有接住它的准备。
啊呜一声,果然还得靠自己。
立时蜷住身子,转了个方向,这才稳稳地落在了一楼某桌子之上。
桌子狠狠地摇晃了几下。
嗷一声,狗儿向二楼方向吼了一声,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这个变故兵没有让女子忘了收账这回事,手一伸:五十两!顾清影偷觑女子越来越寒的冷脸:这个……他没钱啊……想来你也是没钱付了。
女子手缩了回去。
嗯嗯。
顾清影猛点头。
楼上那两个很多钱哦,管他们要去就行。
还想吃霸王餐不成?女子转身。
没有没有。
顾清影赶紧摆手。
那便为店里做工抵债。
女子吐出冰凉一语。
诶?顾清影顿时愣住。
明天开始,你便在店里帮忙。
直到你还清债务为止。
女子取过帐房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伙计一个月能得一两月钱,照这样算下来,你得在店里工作四年零两个月。
顾清影还没反应过来。
叫他当伙计?女子已扯过一块抹布扔给他:今天开始你便睡柴房!先去把柴房打扫干净!诶?还要叫他睡柴房?期盼的再往二楼看去——却是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哎!认命地叹口气!看来今晚只好睡柴房了。
至于四年零两个月的伙计生涯,鬼才想干呢。
明天他便离了这里,大不了给这家店打张欠条,回头再给她把钱送来。
突然,眼角余光瞥到某只白色大狗正蹑手蹑脚地要往二楼蹿。
顾清影立时上前抱住,蹭蹭:兄弟啊,今晚跟哥一起睡吧。
哥一个人睡柴房,寂寞得很。
想来,这狗儿便是被云凛给踹下来的。
云凛怎会允许这家伙去搅扰了自己的好事。
那夫妻两个还真是配得很!都是睚眦必报的人呢!狗儿回头狠狠瞪他,哪个跟他是兄弟哦。
刚刚还见死不救来着。
现在怎么还亲热得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真是不要脸哦。
它逃!他使劲逃!却还是没有挣脱得了顾清影的魔爪,被他一起拽去了柴房。
而此刻,二楼天字号客房内,七娴正扒着墙,被楼下的动静逗得直想拍墙叫娘!柴房?他堂堂顾宁王居然被打发到柴房睡了!哈哈!叫他还来嘲笑她!便让他睡一夜柴房好了。
明天再去把他赎出来。
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堵温暖的胸怀圈住了自己,那人的下巴顶住了自己的额头:你在想什么?竟能听出温情的声音。
我在想宁王爷……一想起这个被自己整到的人,就好笑啊。
突觉不对劲,那人的手劲真是越来越大,是要勒死自己么?抬头看,云凛竟脸色微青。
七娴眼睛滴溜一转,自然明白了过来。
立时补全话语:我在想宁王爷这回可真是碰到石头咯。
皱了皱眉,老爷,你是想要把我勒死,然后再把那些女人们娶进门吗?胡说!云凛轻斥。
这才发觉自己手下力大了。
可是,他就是不自觉的,听这女人口中说想别的男人时,他恨不得立时就将那人灭了。
她就是不容许手底下的这个人想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即使他知道七娴没有别的意思,但他就是不允许!他碰不碰石头是他的事。
将七娴转过身子来,你想我便成。
遵命,老爷。
七娴嘴角弯起娇笑,轻轻圈住云凛的腰际。
真是许久都没有跟他这般温馨独处了呢。
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多的事来打扰他们。
之前他出征,两人便一直两地相隔。
就算他回来了,还要面临那一场宫变。
之后,又一直有两只大灯泡夹在他们中间。
现在,终于可以清净一晚了。
偏偏有人不愿意七娴两人能够如意。
当夜,月亮隐没在了乌云之后,一片浓重的黑色铺满大地,连星星都躲在了浓云之后,不愿出来。
凤来酒家向来客少,此刻也早就打烊,进入了安睡之中。
若是仔细看来,会发现一抹抹的黑色身影飞跃在酒家之上的屋顶上,穿梭于酒家的大堂之内,与夜色溶为了一体。
七娴蓦然睁眼,虽然对方动作轻微得如同打洞的老鼠,但怎能逃得过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她的耳朵?欲推醒身旁之人。
回首间,却见云凛也已警惕得睁开了双眸,泛着凛冽的光芒。
两人对视一眼,未说话,很有默契地同时起身,紧披一件外袍。
伏于门口。
突地,只见一段竹竿子戳破窗户纸,伸了进来,白烟顺着那杆子喷了进来。
迷烟!七娴皱眉,闭气。
左掌紧紧堵住竹竿出口这一端。
只听外头咚一声响,放迷烟的那人必是因七娴堵住了出气口而使自己迷晕了。
外头的人面面相觑,也不躲藏,哐当一声踹开了门,便杀了进来。
云凛与七娴又怎是那么好攻下的?一时间,黑夜里打作一团。
对仗,从内屋打到大厅,继而打到院里。
桌椅碎裂声,门窗破坏声,终至吵醒了沉睡的人们。
怎么了?怎么了?小二提着灯笼跑了出来。
正好,混乱中一张椅子砸了过来,正中小二的背部。
啪嗒一声,灯笼掉地,小二昏了过去。
账房几人吓得躲在柱子后头远远观望。
顾清影迷蒙着双眼,打着哈欠,从柴房走了出来:吵什么呢?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狗儿摇摇尾巴,跟着。
却在看清形势的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又是哪里来的人马?立时,顾清影跃起,加入了战局。
狗儿也跳了过去。
只几分钟功夫,几人突觉不对劲,身上越来越提不起力气来。
云凛撕向对方的鹰爪竟然力不从心;七娴惯用的一招致命竟然出了活口;顾清影打出的拳竟是软绵绵的。
三人勉强打退一轮攻击,背靠背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顾清影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有些疑惑。
中毒。
云凛已然有些咬牙切齿。
菜里有毒。
七娴肯定。
不禁暗啐自己一口,明明知道越是好的东西越是毒害多多。
怎么偏偏吃菜的时候忘记了。
她真是太大意了,以为京都事件过后终于可以好好休养,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山村里居然也会出事?!黑店?顾清影怒了,之前还装模作样要他当这里的伙计,没想到竟然先就对他们一行怀了不轨心思么?可是,这些到底是什么人?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夜劫人黑夜不远处的狗儿,也似乎蔫儿了一般,浑身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七娴望了望周围的形势,先离了这里再说。
对方二十来人,己方加上狗儿才四个,还全是中了毒的,真是及其不利!水人敢来我店里乱来?突然听到一声冷叱。
几人望去,证件此店那个无颜掌柜慢步走进了战局。
后面的账房几个人惊恐的小声喊:掌柜的,赶紧回来啊!急得直抹冷汗,掌柜的这不是揽事儿上身嘛。
那女子扫过一眼已经破烂的大堂,眸子里冷意更甚,转向七娴几人:你们带来的灾祸?诶?这女子的意思是跟她无关?七娴心思回旋,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暗箱操纵?别说得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顾清影看到这女子,火气便更大了,若不是你们这群贱人卑鄙下毒,你们以为能拿我们如何?亏他之前还以为她是个多么高洁的女子呢,没想到居然也是那般龌龊恶劣,真是愧对了她那半边美若天仙般的脸庞。
越想越气,顾清影几步上前,便向那女子袭了过去。
七娴慢了一步,一下子没有抓住怒气盛涨的顾清影。
那女子凝眉,退后一步,转手间于袖中摸出一支碧绿的小笛,置于唇间,吹了起来。
顾清影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倒退了回去。
笛声尖锐,盘旋于酒家之内。
那揪心的音符似乎撕扯着人的耳膜、心智、乃至身体。
黑衣人各个停下手中的攻击,运气抵挡着外来的压力摧残。
顾清影也赶紧驾起剩余不多的真气,护住心脉。
连狗儿都发出痛苦的唔唔之声。
七娴没有内力,只感到五官剧痛,心如刀绞,伸出双手就往自己的心脏处抓去,几乎想要剖开来。
忽然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后背进了自己的身子,疼痛稍减,理智恢复,终至于平静下来。
七娴转眼,云凛正双手抵在自己的背后,用他的内劲,化解着自己的痛苦。
爷……七娴不忍的看着云凛嘴角淌出的越来越浓的鲜血,不要……云凛必是倾尽权利正在保全自己,而忘了他本人并不是铁打的身子。
这样偏执的心思,七娴怎么可能不懂?吹笛子的女子扫过云凛和七娴,眸子里迅速闪过一抹异色。
突然,一个黑影如同大鹏一般,飞跃过来,于众人不得动弹之际,伸手点向七娴穴道,抓起来还在愣神中的七娴,一起飞掠了开去。
云凛大惊,拔腿就要追赶。
却因之前消耗真气太多,再加上那笛音的伤害,神智已然开始模糊。
但是,意念催使着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踏着。
女子皱眉,停止了吹笛,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场内众人这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顾清影自是看到伤痕累累的云凛,赶紧上前,想要抓住他。
云凛一挥手,拨开了顾清影。
眸子里寒气瘆人,步步逼向黑衣人群。
这男人明明浑身是上,还中了软筋散的毒,怎么可能还有这股子的气力与气魄?这般慑人的气势,还真真叫他们心内惊惧。
某黑衣人挥刀上来。
云凛寒光一闪,避开刀锋,伸出双手,置于那人右臂之上,如同撕布一般,竟然将那黑衣人的胳膊卸了下来。
随着那人啊的一声惨叫,那只还泛着淋淋鲜血的胳膊被远远扔了出去。
一二正巧醒来,刚刚站起身来。
出了什么事么?甩甩脑袋,想叫自己清醒一下。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向自己飞来,赶紧伸手接住。
却在看清自己接住的是哪般事物的时候,两眼一翻,咚一声,再次华丽晕倒在地。
黑衣人的同伙赶紧架起了那失了胳膊的一人,飞上屋顶,跃向远方,逐个消失在夜色中。
七……云凛半眯着眼睛,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身体摇晃起来,脚底下却是没有停止。
七娴到底是被谁抓走了?他要去救她!有他在身边,怎么还叫她遇到了危险?真是该死!云凛,你清醒点!顾清影扶住他,眼内焦急,你需要先治疗!这人,真真是不要命了么?云凛完全听不到顾清影的话语,一心只想着必须快点找到七娴才行。
点他昏穴!正当顾清影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听到一句冰冷的话语。
顾清影心内一动,双指聚气,点向云凛。
云凛终于止住了步伐,闭上了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顾清影赶紧接住。
但是他自己也是中毒之身,哪里承受得了云凛那样沉重的身子?两人一起齐齐倒在了地上。
顾清影呼呼喘着粗气,若此时再有人来袭击,那他们便真的是没有丝毫还击之力了。
脚步声渐近,顾清影睁眼,头顶上出现了那张无颜冰颜。
你要做什么?警惕的问道,顾清影眼神复杂的望着她,若不是这女人从中来搅了那一场,这局面也不会如此狼狈。
虽然此刻他也明白了这女人与刚刚那一堆人并不是一伙的。
但在这家店里中毒确实事实。
况且,一个深山野店的掌柜,怎么可能有那么一手精湛的音杀功夫?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女人看了他一眼,打烂了我这里的东西,就得赔钱。
顾清影瞬间愕然,这就是她要说的话?不为自己辩解,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管要赔钱?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女子?————————————————————————————漆黑的夜色中,依旧有马车疾驰,周边游二十多骑护驾。
马车内,七娴等着坐于自己对面的那厮,恨不得拆其骨,喝其血,啃其肉。
那人解下了头上的黑巾,一头棕发披散下来,真是许久不见的北堂烬!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七娴问得咬牙切齿,强抢民妇么?这就是贵国的朝邦礼仪么?这一连串的事件也算是明了了。
必是这厮于他们的饭菜中下了毒!挣扎了几下,却是完全不能动弹。
点穴!又是点穴!七娴暗啐,自己失误在这古代的武术之下多少次了!此番之后,必是要学会这门功夫!北堂烬冷哼了一声:强抢又如何?若不是那赫连云凛的卑鄙手段,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
他可没有忘记上次天焰的一场比试叫他遭受了怎样的屈辱。
太子殿下强抢有夫之妇,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引起两国纷争么?气愤地质问道。
本王抢了便抢了,还公布于天下不成?言下之意就是他要暗度陈仓,不叫旁人晓得?果然是无耻至极!七娴气得说不出话来。
娴儿,跟我回去北瀚,我会给我我的所有!放柔了声音。
殿下,我想要的只有我的夫君。
冷然答道。
北堂烬狠狠地锤向马车,按压下自己的怒气。
这人儿,总是有本事挑起他的火气来。
狠狠掰过七娴的脸:本王不会放了你的!你也休想再像上次一样逃离本王!本王要囚禁你一生一世!疯子!这就是一个大疯子!七娴闭眼,是在不愿意再见到眼前之人。
心里想着云凛会不会出事。
自己在他的面前被劫走,他必定是急疯了吧……―――――――――――――――――――――――――――――――――凤来酒家。
伙计们收拾着一堂的狼藉,整整一日,才得以收拾完毕。
凤来的掌柜的噼里啪啦不停的拨弄着算盘珠子:十两……五十两……一共是一千八百两!一串数字叫对面的顾清影愣直了眼睛,嘴巴圆成了鸡蛋形。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样才能算出那么多钱的?这些个钱,不要说在这乡间,即使是在大城市里头,也能再开一家像模像样的酒家来了。
怎么?怕我讹诈你?女子横眉一哼。
顾清影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他哪里还敢说这么一句话啊。
之前一次算的是一千三百两,他不信,偏生说这女人算错了,叫她再算一次。
这不,第二次居然又生生加上了五百两。
若他再有异议一次,下一次算出来的银两必然要超过两千去了。
没有就好。
凤来手一伸,还钱!顾清影不情不愿的从七娴的包裹里取出前代,一掏,顿时无奈:没有那么多钱。
想来也是,谁会没事儿往自己身上装那么多现钱啊!先欠着,以后还你!欠?凤来皱眉,那就打个欠条。
一转手,取出一张纸,一笔毛毫,扔给了顾清影。
顾清影扯了扯嘴角,还怕他们赖账不成?挥挥手,写就写,又不是不还给她了。
把你欠的五十两一块儿补上。
凤来有凉凉的加了一句: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两。
顾清影正写着的手突然滑了一下,黑线连连,这女人,还真是财迷呢!要不是看在她治疗了云凛的份上,他才不会这么乖乖的给她打欠条呢。
吱呀一声,二楼客房的门响了起来。
顾清影一下子跳了起来,朝二楼窜了上去:云凛,你醒了啊?喜色连连。
我睡了多久?云凛抬头。
一天。
这么重的伤,一天就能醒过来,已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她被带走一天了。
凝然出声。
云凛莫名其妙的答话叫顾清影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人,一醒来想的便是七娴呢。
我得去找她。
云凛转身,绕过顾清影,就要下楼。
诶?你身体还没好呢。
顾清影急急拦住。
不碍事。
推开眼前的阻碍。
不行!你这样的身体,去了怕还没找到嫂子,你自己便先倒下了。
顾清影坚持。
让开。
声音里俨然有了几分不耐。
坐在下头的凤来细细打量上头那个还处于虚弱状态却坚持寻妻的男子,又想起那夜里,这人不顾自己的生死,全然为了自家妻子的情景。
黛眉轻蹙了起来,这世界上,真有如此真挚的感情吗?第一百一十四章 牛骑小顾楼梯上,云凛与顾清影,一个要出去,一个不许,两厢争执,都是怒目圆瞪。
你要寻人,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吗?突听楼下传来凉飕飕的女声。
云凛向下望去:你知道?被你卸下来的那只胳膊上有玄武之刺青。
凤来对上云凛的眼。
玄武刺青?顾清影挑眉。
玄武是北瀚国之图腾,昨夜那些偷袭的人竟是北瀚的吗?既是北瀚,劫走七娴的黑手也是呼之欲出了呢。
顾清影转向云凛。
果然,云凛眸里杀气腾腾。
就知那北堂烬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皇家的劣根性,作为同为皇室子孙的他,又怎会不清楚?凤来明显看出了云凛眼中的怒气与坚决。
她倒是想看看,这男人与那女子之间的感情是否真是此情不渝。
我想跟你一块儿去。
凤来站了起来。
诶?顾清影郁闷了,这女人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可是她积极的不是时候吧:你凑什么热闹?没看到他身子那么虚弱吗?回头白了凤来一眼。
凤来冷瞥顾清影:你拦得住他么?顾清影一时窒住,确实,云凛这么个倔强顽固性子,尽管旁人持一百个反对意见,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吧。
我跟着去,以防你们死了。
毕竟我是你们的债主。
不含感情色彩的一语。
顾清影嘴角抽啊抽。
真是乌鸦嘴!呸!什么死不死的!这店成了如此,也有一半是那北瀚人做的‘功劳’。
赔偿费,也得找那些北瀚人算算。
凤来又加上一句。
顾清影顿时觉得头顶雷声滚滚。
还要管北堂烬要赔偿费?她果然是要利用这件事大宰一顿吧!钱,钱,钱!这女人张口闭口都是银子,她能有些其他追求吗?…这就是你们借我们的代步工具?顾清影惊讶得望前头这两匹,我们要的是马!回头看凤来,确定她没有听清楚自己之前的话。
既然拦不住云凛,自然就跟他同去。
谁叫自己跟云凛结下那档子孽缘了呢?但他们又没有代步工具,以云凛现在尚未恢复的身子总不好驾着轻功向前追,自然就想到向凤来借马。
可是凤来牵出来的是什么?一头驴、一头牛。
还是营养不良那种。
你还指望这种小村庄出千里马么?凤来扫过顾清影一眼。
即使不是千里马,总该有匹马吧。
顾清影讷讷。
凤来白他一眼:有这些就不错了。
这两匹还是买回来准备宰了做菜的。
想来,这两只本该是牙缝底下过的食物此时还派上了那么大的用场?顾清影抓狂了。
难道叫他们乘着这种家伙去追北瀚的骏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云凛发际抽了抽,叫他乘上这种东西,他宁可驾着狗儿进城!转身,便走。
云凛,你去哪里?顾清影余光瞥到,喊了起来,你还没选呢!不用了。
我坐狗儿身上就行。
云凛又抽几下,你俩挑吧。
诶?顾清影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
本来,我还担心三个人,两匹骑物,不好分呢。
现在好了,就我们两个,一人一匹。
凤来看向顾清影,你是客,你先挑吧。
诶?这女人还晓得让客之礼?顾清影望望左边似是极其苍老的驴儿、再看看右边皮包骨头样的黄牛,腹内纠结啊,这选哪个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这两匹骑物真能载着他们到达下一个城内吗?顾清影极度怀疑。
看了半天,他叹口气,指向了左边的黄牛:就它吧。
最起码这匹还是个牛。
听名字,气势上该是比驴来得足吧。
顾清影再看看这匹似是极其病弱的牛儿,开始不确定起来。
骑着它,不会有危险吧?…在顾清影骑着那匹病牛第n次撞到大树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了起来: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凤来悠闲恣意的斜坐在自己的老驴背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儿才说道:买的时候,卖家好像说这牛的眼睛有点毛病。
顾清影头顶黑线,嘴角咧咧:你怎么不早说?忘了。
凤来不咸不淡的来了那么一句。
叫顾清影气得牙直痒养。
好一句忘了,叫他遭了那么大的罪。
翻身下牛。
还不如他步行来得痛快。
拍拍牛屁股,该去哪儿去哪儿吧,牛老兄。
他看着都心烦。
不准扔了它。
突听旁边冰凉一句传来。
为什么?顾清影不解,这么一头家伙,带着也是累赘。
就他那瘦样儿,肉也是没有几斤几两才是,该也没有什么宰了吃的价值了吧。
到前面的城里,把它卖了,还能赚点钱。
凤来道。
一句话又叫顾清影无语。
这人,还真真是汲汲于银子到极致了。
连这么匹病牛,她都不放过!没办法,借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随便扔了。
于是,顾清影只得牵着这头病牛。
叫自己成了导盲人,继续前进。
又行了一阵子,那病牛终归是犯病了。
趴在那里怎样都不愿意再走了。
顾清影厌恶得又要扔了这牛,凤来坚持不准。
没有办法,顾清影只能背起这牛,向前进着,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管这丑凤借什么牛?这不是自找罪受么?云凛虽是心急如焚,但狗儿之前也是被凤来的因杀伤了些心肺的。
此时又载着一人,自然也快不了。
一行三人三匹,姿态各异的前行着。
…一天的功夫,几人才到了下一座大城。
进城的时候,这一行奇怪的组合生生叫城内城外的人看傻了眼。
一匹老驴上坐着一个无颜冷女,悠闲自在;一头大狼背上驼着一个寒目冰男,目不斜视;最后那个,竟不是骑着牛,而是背着牛进城的,现下里,正气喘吁吁着。
那人长得倒是俊的很,啧啧,可惜了,脑子有点问题,有牛不骑,偏偏叫牛骑了。
众人不禁腹里暗暗叹息,或是小声议论。
顾清影耳力好,一下子便听到了说自己脑子不好使评论。
咧了咧嘴,他真是冤枉得很,都是丑凤那ㄚ……转眼看凤来,竟见她抿着嘴,猛装镇定,弯起的眼角却是泄漏了她的笑意。
云凛轻咳一声。
顾清影是他兄弟,他不该嘲笑才是。
可是顾清影那厮实在是……你耍我?!顾清影这才反应过来。
没有。
凤来抿抿嘴,好久没有这样的乐子了,这牛确实要拿来卖钱的。
好!顾清影使劲砸下了牛,丑凤,你等着!我不扳回这一城我就跟你姓!凤来眉毛挑了挑,丑凤?叫她么?别闹了!云凛喝一声,买马!他们还想要引起多少人注意?顾清影愤恨得嘟嚷一句。
云凛也是个黑心的,他背起牛的时候,居然也没也阻止他!生生是看笑话的!怎么做人兄弟的?气愤归气愤,正事自然不能耽搁。
赶紧去了马市选马。
…另一边,北堂烬带着七娴片刻不停地往北瀚境内赶去。
吸取上一回的教训,北堂烬这回可不敢再对七娴大意了。
整日里不是点着七娴的穴道,便是为她吃软筋散。
致使七娴没有任何跑路的机会,实在无计可施。
北堂烬自然也不会再带着七娴去别庄之类的地方了,免得夜长梦多。
上次便是在别庄内,被顾宁王拦住。
只要还是在天焰的境内,便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只有到了北瀚,才是他的地盘,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正想着,马车突然急停。
七娴一个没坐稳,差点掉下来。
北堂烬赶紧搂住。
七娴猛翻白眼,这人还真会乘机吃豆腐呢。
若不是此刻她全身无力,必是打得他第二天见不了人。
怎么了?北堂烬朝外面喊一声。
禀殿下,马夫答话,前头路中央有个小孩子……总不好碾着这娃儿身上过去啊。
四处望望,附近根本没有一个大人看护着。
难道是弃婴不成?作孽哦。
小孩子?北堂烬皱眉,就只有他一个?是的,殿下。
把他抱来。
外头的人赶紧下马,抱起奶娃娃,恭恭敬敬的递进了马车。
七娴抬眼一看,瞬间黑线。
这娃娃的父母到底是哪个?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思维?只见奶娃娃脖子上竟挂着一根绸带,绸带上正系着一块大饼,娃娃一低头,正好能够啃到。
再看这娃娃一身的装扮,七娴不禁嘴角又抽了抽。
一身紫色的小袍子,搞得跟老人精似的,完全没有普通小孩子穿得那般稚气粉嫩。
这家的爹娘品味还真是独特得很!七娴突然盯住那紫色袍子回不了神。
这袍子,怎么那么眼熟?就只一瞬间,七娴便想起来了。
这小袍子,不正是那老顽童紫老头身上所着的缩小版么?紫老头?小娃娃?七娴顿觉黑云罩顶,看了半天,这孩子难不成是被那无良紫老头带走的自家孩儿?转眼,向了孩儿脸面。
只见小娃儿白净细致的脸蛋上,一双黑黑的眼珠正滴溜溜得转着,毫不畏惧得打量着车上的人儿。
在瞧见七娴的一瞬间,脸上突然绽放出了极大的笑容:娘娘……伸开肥肥的双臂,蹬着自己的小蹄子,就要向七娴扑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堂爱娴七娴嘴角咧咧,这娃儿,不会真是自家那只吧?居然还认得人?会不会太聪明了一点?一下子又气愤开了,那俩老头到底是怎样照管孩子的,怎么叫孩子一个人待在路中央?那俩老家伙自己死哪里去了?他们平日里就是这样照看娃娃的?给他挂个饼,然后就不管他了?真是太过分了!不要再让她见着那两只,她见一次打一次!颤颤抖抖伸出无力的臂膀:孩子给我。
北堂烬自然不会想到这孩子就是七娴的,只当是哪里的弃婴,随便认了娘亲。
但见七娴似乎很喜欢,便双手接过娃娃,欲递到七娴怀中去。
娃娃一到北堂烬怀中,笑得更加欢了,张嘴就喊:爹爹!爹爹?七娴汗滴滴,这娃儿,怎么随便叫人?若是被云凛听到,估计连要捏死这娃儿的心都会有了吧。
北堂烬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好!乖孩子!这孩子倒也是乖巧得紧,叫七娴为娘,唤他作爹,这不是把他与七娴凑成了一对儿了吗?为绝对是个好兆头。
娃娃肥掌揪过北堂烬的衣襟,也是咯咯笑个不停——直到青龙自小鼻子淌下。
七娴瞪圆了眼,眼睁睁得见娃娃小脑袋往前一送,那青色的粘稠物质外带几块小黑硬块立时涂在了北堂烬整洁高贵的衣襟上。
七娴眼角抽筋地转开。
她没看到!她没看到!到底是谁把她家娃教得那样阴损的?这孩子不会是故意整他的吧?上好一件衣袍,便被娃娃荼毒至此。
娃娃已然松开了北堂烬的衣襟,肥掌拍啊拍,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似乎极其满意自己涂鸦的作品。
嘎?北堂烬立时止住了笑意。
皱眉、瞪眼。
他何时遭受过这般待遇来着?即使是自己家里的那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乖乖的。
这孩子果然是乡野小子,没规没距,上不得大台面。
极其厌恶得拎远了娃娃,转眼对七娴:你若喜欢孩子,我们自己生一个便好。
言下之意便是要仍了这个娃儿。
咳咳。
七娴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狠狠白过北堂烬一眼。
谁说要跟他生孩子来着?这个男人,还能更加白目一点吗?恶狠狠道:给我孩子!北堂烬这才跟拎垃圾一样,拎着娃娃的衣领到了七娴怀里:这孩子鄙野得很!当心他弄脑你的衣裳。
很是好心得给七娴提醒。
自己绝对是个很好的先例。
娃娃一到七娴怀中,立马如同八脚章鱼一般,紧紧沾附在七娴脖子上。
使劲蹭啊蹭,极其满足的样子。
头顶上几搓松软的黄色小毛发正好搔上七娴的脸侧,搅得她心里是痒痒的。
七娴嘴角一抹幸福的笑意升起。
北堂烬心内极其纳闷,这娃儿,怎么到了七娴手中就那么乖巧?再抬眼看七娴,意是这些天来第一次笑了。
既然这娃儿能逗得七娴开心,便留下他好了。
走吧。
撩开帘子,对外头下令。
马车再行,马匹跟上,留下烟尘滚滚。
一刻钟后,此处大道上出现两个焦急的人影。
娃娃,你爬到哪里去了?紫老头带着哭腔喊。
这娃娃,实在就是个静不下来的主。
还只会躺着的时候,就已然会折腾他跟灰老头了。
会爬之后,就更加是撒开蹄子到处欢了。
一个看不住,立时就无影无踪了。
这不,就回他跟灰老头带娃娃出谷玩,就在他跟灰老头找到小茶馆吃点心的空当儿,这娃儿居然又消失了。
看这娃他爹一副棺材脸,估摸着小时候也不是什么爱闹的孩子;他娘一脸视麻烦为毒蝎,也不可能是什么闹腾的人。
怎么生下来的孩子这么折磨人?为防止娃娃爬得远了而饿坏肚子,他这才想了个法子天天往娃娃脖子上挂个饼,最起码暂时叫他挨不了饿嘛。
娃娃啊,赶紧出来啊。
紫老头再抹一把辛酸泪,师父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还哭?灰老头白他一眼,不都怪你自己,贪吃,丢了孩子。
怪我?我贪吃?紫老头立时嚷嚷了起来,你个死老头,你好像没吃一样。
吃得比我还欢,不也没有看到娃娃不见了吗,你还好意思说?那孩子是你在监护,而不是我。
灰老头凉凉得来了一句。
紫老头脑袋瞬间耷拉了下来。
确实。
是他执意带走了那娃。
若叫他家老爹晓得自己居然把他儿子弄丢了,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想起云凛那张棺材冰脸,紫老头浑身就是一个哆嗦。
找!要赶紧找!一路上,娃娃没少气到北堂烬。
嘴里虽是亲亲热热得喊着爹爹,手底下却没有对北堂烬客气,总叫七娴哭笑不得。
譬如,一到尿尿时间,娃娃便立时松开七娴,而往北堂烬身上蹿,生生将北堂烬当做便壶在使了。
完事之后,还一脸无辜阳光得对着北堂烬笑。
北堂烬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娃儿挫骨扬灰,有谁敢在他堂堂太子殿下身上如此放肆?但一看七娴对这娃儿喜爱至极的态度,北堂烬便生生忍下了。
并且极尽讨好,想要与这娃儿达成长期好友关系。
偏偏娃娃不吃他那一套。
该做什么便依旧做什么。
气得北堂烬跃下马车,直接骑马去了。
这娃儿,就该眼不见为净!马车一路行到北瀚天焰交界之地,北堂烬才稍稍放下了心。
担心着七一直吃着干饼野食,睡马车野外,身体会受不了。
便决定到城里找到家店打尖。
毕竟这是两国交界之处,两国人们在此商业往来频繁,北堂烬这外域的长相在这里也就属于正常之列了,自然引不起什么轩然大波。
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语言,充斥着这个边境的小城,竟是不输于京都的繁华与热闹。
北堂烬搀扶着七娴下车,七娴怀中是紧紧扒在上头的小娃儿。
娃娃睁开朦胧的双眼,口水湿哒哒得流了下来。
一只肥掌立时扯过北堂烬宽大的袖子,擦!擦!擦!干干净净之后,才扬起粉嫩的小脸来,冲七娴乖巧的笑:娘娘……他乖哦,他不弄脏娘娘的漂漂衣服哦。
北堂烬立时石化,这娃儿,还真是不放过一丝一豪荼毒他衣袍的机会啊。
狠瞪起眼睛:你……七娴使劲憋住笑意,打断他咆哮自己的儿子:进去吃饭吧。
平和的话语叫北堂烬心下一喜。
七娴跟他说话什么时候那般轻快过?以住总是夹棍带刺的,口气冲得叫他生气。
虽说他对这娃娃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但到底叫七娴开心了起来,似乎也不再那般抗拒他了。
这娃娃,终归带着是有好处的呢。
酒楼里,北堂烬带着七娴与娃娃于靠窗之位坐下,确实颇似温馨一家三口。
北堂烬外貌俊毅,自然引起不少女子抬颈相望。
啧啧,真是俊朗得很呢!看那打扮、看那气质,必是大户人家!可惜了,那身边的女子却真真只是蒲柳之姿了,真是很难配上那般出色的男子呢。
各大家女子心里暗暗计较,自己不比那女人漂亮许多?凭什么那女人能得那男子的垂怜?若是那男子结识了自己,必然会是疼爱有加的。
于是,各大个悄声议论,跃跃欲试、想要毛遂自荐的女子甚多。
北堂烬脸上挂起一丝笑意,对向七娴: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七娴撇撇嘴,那么大声,她又不是聋子,能听不到吗?所以,你嫁给我,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肯定得意之声。
呸!七娴心里暗骂。
最好的选择?这就是只自大白目的疯子!亏他好意思说出来。
他怎么不去娶那些个女人?那些人必是欣喜若狂得要嫁与他的。
噗噗!娃娃也是很不给面子的对着北堂烬吐了两个口水泡泡。
七娴一看,乐了。
娃娃,你心里必也是在骂这无耻之人吧。
那噗噗两声,不正是呸呸二字么?北堂烬见自己的话语得不到七娴的回应,立时转变话题:娴儿,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
要不,你给他取一个吧。
他知道,只要牵扯到娃娃的话题,七娴必是会说话的。
取名?七娴突然意识到,确实呢,云凛估计对这孩儿还是怨恨得很,所以一直没有为这孩儿取大名。
她有为娃娃争取过权利,结果,去凛随便抛出两个字——爱娴,当时便叫她汗哒哒。
这个字句强大呢。
还真符合了赫连这一代的爱字辈分,又生生把他老爹的浓情蜜意带了进去!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爱么?可是,这娃儿长大之后,会不会怪自己爹妈给他取了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后来,娃娃便被紫老头带走,这个取名之事便被搁下了。
此时,再提,确直直是时候要限个字了。
可是,云凛不在,这名儿要怎么取?突然,七娴灵光一闪。
爱娴?爱闲!既是他爹赐的字,那便取个同意字,叫赫连爱闲好了。
有名儿了么?北堂烬又问,要不我给这孩子起个名儿?七娴眼角跳跳。
这男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娃娃亲爹呢,连取名儿的事儿都想代劳?若真叫他起上了,以云凛那醋缸子的性格,必定要疯狂。
爱闲。
七娴不情不愿的吐出。
自己儿子的名字干嘛要告诉他?北堂烬眼前一亮:好名字!七娴端起茶碗,自己喝一口。
自然是好名字!北堂爱娴!你以后便叫北堂爱娴了!挑起娃娃的下巴,北堂烬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
七娴一口茶刚吴下,便被北堂烬这惊人之语吓得呛了嗓子。
她面色怪异地望北堂烬。
北堂爱娴?这男人,没有毛病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毒了北堂娃娃又是噗噗冒了两个口水泡泡,肥掌举起,啪一声挥舞掉某个无耻之人搁在自己下巴下的爪子。
干嘛伮?吃他的水嫩豆腐么?果然跟娘娘说的一样,无耻伮!诶?北堂烬怒瞪眼前小人,还敢打他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赐他一个北堂姓氏,已经是他祖上积德、无上荣耀了!若不是看在七娴的面子上,他管这小家伙死活?正在大小两只大眼瞪小眼之际,突听得一声娇唤:烬哥哥!北堂烬皱了皱眉,直起了身子,端正了姿态。
只见一着黄色衣裳、娇俏俏的少女自二楼而下,一脸惊喜的神色,小跑至北堂烬身边:烬哥哥,我可算等着你了!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不耐问道。
烬哥哥,我自然是来接烬哥哥回去咯。
少女声音欢快,我在这里等了足足有半月了呢。
有点小狗邀功讨赏的口吻。
说到这里,那女子似乎才发现此桌尚有旁人在。
而且还是个女人!女子转眸一看,立时愣住:是你?!语气复杂,似是惊讶,似是嫉妒,又似是害怕。
七娴嘴角抽了抽,真是熟人无处不在呢!这少女,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北瀚娇蛮郡主娜拉。
回头友好一笑:又见面了呢,郡主。
能着郡主记挂,真是小妇人的荣幸呢。
烬哥哥,她怎么会在这里?少女回头,急问。
这女子,她听说已嫁了天焰翊王才是,怎又跟她烬哥哥在一起了?难道烬哥哥此去天焰又是为了这女子?娜拉,你管得宽了!北堂烬冷然了声音。
烬哥哥……娜拉又欲说什么,却在北堂烬冷眼一扫后及时噤了声。
转眼向了七娴,眼刀凌厉,射飞了出去:你这女人,好不守妇道,又来勾引我的烬哥哥做甚?咦?这郡主说反了吧!她何时勾引过那人?知道这女子迷恋北堂烬,也不带这么污蔑人的吧。
北堂烬冷了眼。
这娜拉,真是大胆的很!居然当着他的面对七娴说出这样的话语,开口就欲斥了娜拉。
有个声音却是在他发语之前蹦了出来:娘娘!稚嫩嫩的童音响起。
某小人松开七娴,张牙舞爪得就要往娜拉身上扑。
七娴顿时无语。
这小家伙合着不是认识自家娘亲,而是见女就扑啊!看这小子一脸的兴奋样,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
娜拉一下子愣住,脸瞬间涨红了起来。
自家还是云英未嫁,这小鬼当着她烬哥哥的面喊她娘亲不正是毁了她的清誉吗?顿时,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没有教养的小鬼,哪个是你娘?娃娃脑袋一歪,眼睛滴溜溜地转啊转。
这女女,好凶哦。
七娴眸一凛。
没有教养?这女人居然说她家儿子没有教养?不待七娴发话,北堂烬竟然冷冷开了口:他是我儿子。
呸呸!娃娃何时成了他儿子?七娴心里暗骂。
她这个负责生的人怎么不知道?娜拉愕然。
烬哥哥的儿子?那她之前还骂……遭了,烬哥哥对自己的印象绝对要降低许多了。
可是,烬哥哥怎么会在天焰带一个儿子回来?难道是跟眼前这女子生的?恶狠狠瞪向七娴:你的孩子?七娴却是答非所问,狠狠来了一句:我可没跟着男人制造过人类。
娜拉满意了。
既不是这女人的孩子,那便一切都成。
她可是把七娴当做唯一劲敌了呢。
立时,娜拉扯起了抹笑容:乖孩子,来,娘亲抱抱。
既是烬哥哥的孩子,那她做了他那便宜娘亲,倒也无妨。
娃娃歪着脑袋看她几秒,又张开了灿烂笑容,伸出肥掌,立马就投入了娜拉的怀抱,埋入了她的胸口。
七娴眼角抽啊抽。
这孩子,绝对不是她家的!太没有节操了啦!刚刚还被这人骂,现下里却谄媚得对着人笑得跟个哈巴狗儿似的。
娜拉得意洋洋,烬哥哥的孩子,居然那样喜欢她呢。
挑衅般得望向七娴,看吧,这孩子,黏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了呢。
七娴无奈地抬头,既然有人愿意免费替她照顾孩儿,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惊愣住。
这娃娃,到底在做什么好事?只听唰一声,娜拉郡主身上鹅黄色的衣裙整个儿落于了脚下。
露出了里头的亵衣亵裤。
娜拉懵了,回不过神来。
整个酒楼也是沉寂了一秒。
随后便是窃窃私语、隐隐嗤笑。
这女子,怎生那般放荡。
不知廉耻?竟于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裳?娜拉瞬间脸面涨成了猪肝色、然后转青、再转黑。
七娴抚额叹息,这个阴损应该不是谁教出来的,估计这娃儿天生就是一阴损的家伙。
天地作证,她可没有教她家儿子去扒了人家女子衣裳。
北瀚的衣裙不同于天焰的复杂。
大概是配合北瀚人豪迈的性格,连衣裳设计都大气许多。
女子衣裙只在胸前有总扣,若是解开,那便是开了整个儿衣裳。
想来,刚刚娃娃埋头于娜拉怀中,就是在奋斗这样的大事么?看看,那小脑袋现在正一点一点的,似是对自己之前的作为极其赞赏呢。
娜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找个地洞好觉自己钻下去。
她什么时候丢过这样大的脸了?还是在烬哥哥面前!她抬眼偷觑,北堂烬额间的川字愈发得深了。
娜拉恨得咬牙切齿,可终究又不能对这罪魁祸首做什么。
毕竟是烬哥哥的儿子,那可是小皇孙呢,打不得、骂不得啊。
气氛,一时僵在了那里。
却见小鬼头又开始动了。
肥掌探出,魔爪又要伸向娜拉的亵衣。
七娴黑线,这小鬼头,果然跟他老爹一样,急色鬼啊!娜拉惊恐得怪叫一声,迅速将娃娃往七娴膝上一放,飞也似的逃回了客房。
留下看热闹的众人阵阵哄笑。
娘娘……小家伙又开始不知疲倦得吭哧吭哧往七娴脖子上爬。
七娴好笑地看向他:怎么?现在又管我叫娘了?你娘到底有几个?小爱闲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家娘亲,似乎正在努力思考怎样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才能叫娘娘明白他。
好半天也组织不处言语,只一个劲地叫着:娘娘!以此来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北堂烬怕七娴累着,一把抱过了小爱闲:这小家伙倒是多动得紧。
至少,他没有见过比这娃儿更加爱动弹的孩子。
居然扯了郡主的衣裳,够胆大!小爱闲不乐意地挥舞了下小拳头,再吐两个口水泡泡:噗噗。
什么叫做多动,他这叫做聪明!真是不懂得欣赏伮!还有,这人干嘛拎了自己过来?他要娘娘啦!伸伸胳膊,伸伸腿,向着自己家娘亲做着冲刺运动。
七娴瞥一眼正练蹬腿运动蹬得欢的某只小鬼:多动症吧。
诶?小家伙委屈得停止了动弹。
他那是活泼伮,怎么娘娘也这么说伮!可怜兮兮地望向七娴。
七娴已然转战了桌上的菜肴。
她从来不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吃饱喝足,才能有精力想出好法子逃出北堂烬的掌控。
小爱闲见自家娘亲不搭理自己,有点闷闷得望向北堂烬。
都是这个人伮!害娘娘不理自己的。
讨厌伮!肥掌抓住北堂烬的衣角,使劲扯。
直把这衣角当作了北堂烬,极度怨念之中。
眼角撇到一抹黑扣子,伸出手去就要扯。
北堂烬直纳闷这小鬼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低头一瞧,却见小鬼头正将小手伸向了自己的铁扣。
立时要阴止。
这小鬼是解衣裳上了瘾么?当自己这扣子跟娜拉的一样普通么?他还要不要那只爪子了?却还是慢了一步。
小爱闲的食指划上了铁扣边儿上,割裂出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立时涌了出来。
哇一声,伴随着委屈,夹杂着疼痛,小家伙终于哭了出来。
北堂烬赶忙把小家伙放在桌上,为他擦尽了手上血迹,一边还真是像模像样得轻轻安抚:乖!不哭了!不疼哦!七娴抬眼,怪异地望着他。
血?血?!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她儿子可是个毒人呢!她也曾想过叫儿子放点血出来,把北堂烬一伙全都毒晕,她好一走了之。
可是,她就是不忍心叫儿子受痛。
因此,这个计划才搁浅了下来。
没想到,竟是在这么个阴差阳错之下,叫小爱闲流出了血!北堂烬感觉到七娴看他的目光不同于以往,以为她感动于自己对小爱闲的关切,扬了扬头:我对孩子其实也是很有耐心的,你也看出来了吧?七娴摇了摇头,有点可怜地看了看他:那个我没有看出来。
我只看出你快不行了。
北堂烬皱眉,这女人说什么胡话呢?正想着,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眼前的七娴个数迅速增多。
碰一声,终于,北堂烬从长凳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这一声大动静自然又引来了酒楼众人的灼热目光。
这一桌,又出了什么事?爱闲立时停止了哭声,歪着脑袋看了看地上那只不省人事的讨厌鬼。
咯咯,那张还挂满泪珠的小脸上立时笑出了朵花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云凛追来小爱闲挥舞着小肥手,使劲扭着他那短短的脖子:娘娘!一脸明媚,似是邀功一般。
七娴细细一望,小家伙手上的伤口居然在这只几秒的功夫内神奇般地结起了痂。
这才抱过爱闲来:做得好!虽不是有意为之,但能把北堂烬毒倒还是大快人心的。
抬脚,便欲走人。
却怎么都迈不开步来。
低头一看,七娴嘴角抖了抖。
北堂烬那厮居然连被毒倒都不忘扯住自己的衣角!烬哥哥!楼梯上传来惊呼,换完衣裳的娜拉正下楼来,便见着了这样的一幕。
跑了过来,扶起北堂烬:烬哥哥,你醒醒啊!急得似是要哭,来人啊!快来人啊!外头守着的护卫本来便觉得里头不对劲了,此时一听郡主的声音,各个冲了进来。
少主!出什么事了?……一片混乱。
七娴索性悠悠闲坐了下来,既然错过好时机,已然是走不了了,倒不如继续吃了这桌菜。
娜拉一见,怒瞪了双眼:你还有心情吃饭?你到底对烬哥哥做了什么?七娴耸耸肩: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要不,你问问这个小家伙吧。
说着,指了指怀中依旧笑意盎然的小爱闲。
娜拉怎肯信。
若不是这女人捣鬼,烬哥哥怎会突然变成这样?七娴笑笑,低头对向小爱闲:小鬼,你娘娘来了哦。
小爱闲还沉浸在之前的大兴奋中,突听自家娘亲如此说,正在纳闷。
他娘亲?不就是她么?转头,正瞧见了娜拉。
立时笑逐颜开,挥手又要扑上去:娘娘!对伮!还有这个凶凶女女伮!毒不死她也要吓死她!娜拉脸色煞白了一下,连连往后退了三步。
被这小鬼整得丢脸的事件犹在眼前。
再不给他去找大夫,你们就只要给他准备棺材就好了。
七娴看看一团慌乱的护卫们,眸里嘲笑,凉凉得来了一句。
既是太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怕现在毫无还击之力的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了。
某护卫一跃而起:对!大夫!冲出酒楼而去。
不一会儿,那护卫跟拎小鸡似的拎了个长须老大夫又冲了回来。
碰一声,老大夫被狠狠扔在了地上:快!给我们少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老大夫心里抱怨,自己正在坐堂看诊,这人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拎着他就跑。
中途还飞跃阵阵,害得他的心脏啊,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紧跳呢。
抬眼就想斥了这下个不懂得尊老敬贤的人。
却望见了一张纸凶神恶煞般的脸。
到嘴的话立马被咽回了肚子里去。
顾不上自己这把老骨头的疼痛,老大夫乖乖地、哆哆嗦嗦得伸出手来为北堂烬把起了脉。
皱眉,凝颜,抚须。
怎么了?娜拉急急问道,大夫,你倒是说话啊!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公子中了剧毒。
老大夫眉头蹙得更深。
吵什么吵?没见他正在诊治么?剧毒?护卫们各个神色各异起来。
哪里来的剧毒?难道有人来暗算了殿下不成?大夫,该怎样解毒?娜拉焦虑,再问。
这个……老大夫很是为难,这种毒老夫实是平生从未见过,更是不知该如何解……某护卫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吼一声:不知如何解,你还那么多废话做甚!七娴正吃饭吃得香,此时嘴角轻扬,她家毒娃儿身上的毒哪有那么好解?否则,那紫老头怎么就视小毒娃儿为宝了呢。
那护卫伸手揪住老大夫的衣领,就要把这老头扔出去。
老大夫吓得额角直冒冷汗,赶忙挥手:英雄,冷静!冷静!老夫虽然不知这毒到底该如何解,但有保命之药,管保这位公子七日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以等到各位英雄寻到解药来救这位公子。
娜拉赶忙拍掉那护卫的手:大夫,那你赶紧开药啊!七日的功夫,足以赶回皇庭救治。
皇庭那么多的珍药名医,还怕治不好她烬哥哥么?老大夫抹一把额际冷汗:哪位英雄随我去药庐一趟,前几日老夫正炼出了那药……不等他说完,抓他来的护卫又拎了他踏波而去。
只余老大夫啊——惊恐的叫声在空中渐行渐远。
他的心脏啊!七娴眸里沉了一下。
七日!怕这七日会是她最后的机会!若北堂烬醒了,她要逃离自是难上加难;若然他就这么死了,那她更会被当做下毒黑手,被处了刑才是。
半日后,云凛一行三人这才风尘仆仆得赶到这边界小城。
老爷子,请问见过画像上这女子吗?顾清影翻身下马,拦路截住一个老人家就问。
他们一路追来,日夜不停,每到一处驿站,便换马屁,继续赶路。
却是一点七娴的踪迹都没有。
云凛在第一个大城的时候就布置了战家、翊王府的眼线注意了北瀚的动向,但也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什么线索。
云凛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已然几天几夜未合了眼。
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还未找到七娴,云凛自己就先垮了。
啊!是她!那老人家正抚着自己的屁股,一瘸一拐得走着,突然被人拦住。
心下里一跳,以为上午那些土匪们又回来了。
再仔细一看,竟是个那般客气的小伙子来打听人。
于是,细细一看画像,立时记了起来。
这女子,不正是上午那群恶人中的其中一个么?虽然,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未说,只抱着孩子于桌前吃着饭。
他也纳闷那女子怎能那般事不关已,但绝对是那伙人里头的。
最后,不还一起上了马车么?不错!这个老爷子正是上午替北堂烬看诊、当了好几次空中飞人的老大夫!云凛暗沉沉的眸子瞬间一亮,立时从马上跳了下来。
凤来也赶紧跃下。
老爷子,你真见过她?顾清影眸里一片欣喜,若七娴真是出现了在这里,那他们追踪的方向就是不错的。
也就是说,这些天没有做白工。
而且,应是很快便能寻着!你在哪里见过她?云凛几步跨上前来,一把揪住老大夫的衣领,冰冷冷中又带着急迫的语气。
老爷子被这突然放大到自己眼前的一张黑脸吓了一大跳。
心下里直叫冤,今日里遇见的怎么都是些这般凶恶的人啊!待会回去得去庙里拜拜,转运那!再来这么几次,估计他就要直接躺到棺材里去啦!顾清影急急拽住云凛:冷静点!云凛却是没有反应,揪住老大夫的手越来越紧:赶紧说!哪里!老大夫被云凛大力揪起、离了地,脚在虚离的空中使劲蹬着。
他这是又得罪了那樽佛哦,难道又要做一次空中运动?……呕……呕……老大夫手指抖抖,指向自己领间的手,面色赤红。
遭罪哦!这人怎么比上午那群还要凶啊!这是要问他,还是要杀了他啊!说啊!寒目冰颜。
呕……无限痛苦。
凤来皱了皱眉:你如此勒住他的颈,叫他如何说?云凛大掌倏松,老大夫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狂咳不停。
顾清影无奈得摇头。
云凛遇上七娴的事,那是什么冷静都没有了。
只是可怜了这个老爷子,成了炮灰。
她在哪里?说!云凛开口,又是一句冷喝。
老大夫浑身一个激灵,一指点向不远处的酒楼,一口气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兜了出来:上午的时候在那家酒楼。
那个女子,跟一群魁梧的大汉在一起。
里头还有个公子中了剧毒,抓了老夫去解毒。
可是,老夫穷极一生,从未见过那样的毒哪……说到身无,老大夫又想大吐苦水。
我问的是那个女子!云凛冷冷打断,望向老大夫的目光更加得冰寒。
老大夫立时退了好几步,浑身抖啊抖:是!那女子抱着一个孩子,看模样似是有些气弱不稳,但气色还算不错。
后来,那些大汉抬着那位公子,急急回去,要去寻医。
那女子便跟着去了。
抬眼偷觑下云凛:这位爷,老夫就只知道这么多。
可以走了么?眼前这人,吓人那!那气势真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所能承受的呢。
他怕啊!云凛正沉浸在这个消息之中不能自拔。
七娴上午刚经过这里!也就是他快追上七娴了么?那个中毒的公子难道是北堂烬?云凛眸内寒了寒,那便直接毒死吧!那个孩子又是哪个?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顾清影看看一脸沉思中的云凛,叹了口气,转向了老大夫:谢谢你,老爷子。
你可以走了。
老大夫赶忙摆手:不谢不谢!只愿别再遇上今天的这几樽恶佛了!那自己反过来谢他都成!转身,便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向了自家的药庐飞奔而去!要不要去那酒楼打听打听情况?凤来建议。
也好。
顾清影道,那老爷子不明的情况酒楼里应该会更清楚。
我们正好也该吃点什么了。
这些天连夜赶路,吃食也全是在路上解决的。
这回有了确切消息,总该放下心来了。
云凛,你说呢?转眼向云凛询问。
嗯。
云凛脑子里依旧全都是七娴,全然没有听清顾清影的问话,只讷讷答了一句。
顾清影气叹连连。
这人,为了七娴完全着了魔!云凛的冷面冷心以及对七娴的全心全意都叫凤来看在了眼里,眸中波澜翻涌。
待云凛三人进入酒楼的时候,人们还在热烈讨论着上午在此发生的那场闹剧。
根本就不需要打听,便能听到当时精彩的情形。
几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菜,便听得众人细细叙述。
唉,你们说,上午那事奇不奇?开始是那北瀚女子的衣裳突然自己滑落了,再来便是那个公子爷说倒便倒了下来。
就是。
挺俊的一个公子爷呢,开始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呢。
这菜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同桌那个天焰的女子一直都吃得那么欢实呢。
那个公子爷到底是怎样就中了毒呢?天焰的女子?云凛捏紧了茶碗。
这女子,该是七娴!她没中毒便好!这个怎么中毒的我是不知道。
谈论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那北瀚女子衣裳当众滑落一事,我可是知道这里头的内幕呢。
怎么说?有人好奇追问。
当时那北瀚的女子不是抱起了本在天焰女子怀中的小孩子么?那衣裳滑落是那小娃儿搞的鬼呢!胡说!那个娃娃才多大?他干嘛要这么做?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人得意洋洋,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没有听那娃娃喊那公子爷为爹爹、唤那天焰女子为娘亲吗?必是那北瀚的少女要从中插上那么一脚,连小娃儿都生气了,为自家娘亲抱不平呢。
这才叫那女子当众出了丑。
砰一声——茶碗碎裂之声。
讨论的人回头望望,没有搭理。
那娃娃有那么聪明吗?自然是有!你们看他那眼睛啊,滴溜得可快啦!那样的孩子,其实什么都知道,聪明着呢。
真的啊?我骗你们做什么?那北瀚人说是天焰女子下毒。
我看那,那北瀚少女下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毕竟,哪个妻子会下毒害自己的丈夫呢。
砰一声——筷子折断之声。
讨论的人们再回头看看,皱眉,这人手劲还真是大呢。
回眼,继续说自己的。
说的对呢。
那俩人既是夫妻……砰又一声——桌角被捏碎。
人们再次回头,忍无可忍。
这人有毛病么,为什么一直打断他们说话呢?小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得走了上来:客……客官,这些……可都是要赔钱的……这人的脸面怎么那么黑啊,好似他再多说一句话,这男人下一个捏碎的就会是自己的脖子。
顾清影再叹气。
来酒楼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酒楼里的说话该是什么都不忌讳。
看看,那把七娴与北堂烬配成一对的说法把云凛气成什么样子了!连孩子都出来了,能不生气吗?败家子!凤来扫向碎了一地的物什,看眼云凛,凉凉得来了一句。
付钱!走!云凛冷冷道。
起身便向外走去。
夫妻?北堂烬跟七娴是夫妻?云凛眼里怒火燃燃!唉?我还没吃呢!顾清影愕然,叫了起来。
凤来站起身来:再吃!他就走啦!也踏出了酒楼。
顾清影望着刚端上来的热菜,赶紧夹了几口,塞进了嘴里,眼里痛惜:真是浪费啊。
随手扔下一锭银子:赔偿费。
然后赶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啊!真是的,云凛急也就算了。
那丑凤急啥?酒楼里,没有了打扰的人,众看客又回到了激烈讨论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瀚皇庭北瀚皇庭,一片急乱。
金瓦大殿,太医进进出出。
几人捧书苦究,几人蹙眉凝思,几人切切争执。
怎么样?皇帝北堂行探一眼于玉床上陷入昏迷的北堂烬,急问,太子这毒能否解得?太医们停下手中的事,各个对望了一阵,终有一个中年太医走上了前来:禀陛下,太子身上的毒由来蹊跷,必是秘藏珍毒。
要解此毒,确是难事。
毕竟,臣等全然不知这毒之配方。
若是贸然用药,怕是……太医没有再说了下去。
北堂行甩了袖子:那依你们所说,该当如何?眉间堆起高峰。
这个皇儿可是他众多皇子之中最为优秀的,也是最得他心的,肩负北瀚大任之人,怎能出事?想两年前,北瀚与天焰关系紧张之际,烬儿带十人去天焰刺探军情,遭到天焰皇室暗卫追杀,那么艰难的情形、那般艰险的一行,烬儿都回来了。
虽然那次确是叫他九死一生,但他都能挺过来。
怎么会叫一个莫名其妙的毒给打倒?禀陛下,若能得到那珍毒,臣等便能配出解方,以保万无一失。
太医道。
北堂行眯了眯眼,眸中闪现厉光,负手走出了内殿。
外殿里,众人惶惶不安。
毕竟是太子中毒,这事真是闹大了呢!北堂烬随行侍卫首领跪于殿中,垂首领责;娜拉在一旁抽抽涕涕;惟七娴一人悠然得打量这皇庭,与天焰的正在做着比照。
天焰宫殿细腻且华丽,如大家闺秀;而北瀚皇庭则是大气而磅礴,犹豪放男子。
果真建筑设计也是与各国风情一致呢。
只听怀中小儿唔唔叫了两声。
七娴低头,逗弄下小爱闲的下巴,轻笑:小鬼,你也这么认为吧。
小爱闲因了七娴的抚弄叫笑得更欢,手舞足蹈得不安分起来。
唔唔、咯咯之声在这肃穆沉寂的大殿之上显得格外响亮。
谁人敢在这里放肆吵耳?突听内室沉稳一声传出,夹杂着一丝怒气。
紧接着,由内殿跨出一着金色龙袍的中年男人。
七娴拍拍小爱闲的脑袋,观量那人一番。
这人,必是北堂烬之父,北瀚国的皇帝陛下。
面貌上与北堂烬七分相似,即便是那气质,也有几分冷峻之感。
其身之上散发出来的不可侵犯的威严,确是天子之姿。
北堂行冷冷扫过七娴一眼,转向那侍卫首领:太子到底是如何中毒的?你给寡人细细说来。
陛下,都是属下失察。
那日食中,实是不知为何,殿下便突然中了毒。
请陛下罪责。
侍卫低低垂眼。
关于这一点,他也是很纳闷呢。
完全摸不着头脑啊。
哪有人吃饭吃着吃着就倒下的,且那饭食中是无毒的,他此生也是第一遭听说呢。
陛下,必是那恶妇下的毒!不待北堂行说话,一旁的娜拉抢先恶声告状。
一副梨花带雨、泣弦欲滴的惹人怜爱的摸样,却是生生道尽心内的恶毒。
为何?北堂行沉沉出声。
陛下,当日膳食之中,就只那女人与烬哥哥同桌。
不是那女人下毒又会是哪个?娜拉红着眼睛,抬头道。
七娴淡笑,犹如望着小丑一般盯住娜拉。
怎么?你似乎对此不屑一顾?北堂行瞧见了七娴的神色,转而问道。
陛下,七娴恭敬垂了垂身,小妇人不过是被太子殿下劫来的一人而已,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又被殿下天天以软筋散禁锢,到哪里去寻毒?就算小妇人本身身上带了毒药,为何不在大家都在的时候给殿下下毒,偏僻选了个只殿下与我两人共处之时下呢?这不是给我自己寻麻烦么?顿了顿,七娴转向了娜拉:况且那时,可不止我一人接触过殿下呢。
郡主你是不是记错了。
小妇人怎么记得你也到了殿下身边,还引起了一场轰动呢!娜拉涨红了脸:你……那日之事是她此生耻辱,这女人怎能再提起。
七娴笑了笑,接着道:如此说来,郡主你才是那个下毒之人吧。
你……血口喷人!娜拉瞪大了杏眼。
郡主莫急。
小妇人只是用郡主你的推理方式来说明了一下这件事。
转眼向了北堂行,一切因由,还得由陛下定夺。
北堂行沉沉打量眼前的女子,不甚出众的外貌,一番话下来,却是伶俐聪慧。
虽然自己不了解,但想必这女子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否则,烬儿又怎会一而再地为这女子多生波折。
此次,竟是不顾她天焰翊王妃的身份,生生将人囚了回来。
即使是在昏迷的时候,手中竟还揪住此女的裙角不放。
烬儿对她必是极其上心的。
他不在乎此女是个什么身份,也不在乎烬儿是怎样把她带来的。
他本来就觉得,这个世界上,他既是皇者,既是强者,必然是想要什么便取什么,管那么多规矩做甚?所以,他并不认为北堂烬此番做法有什么不对。
那由你说,太子之毒是如何染上?北堂行试探出口。
小妇人以为,那酒楼本就是杂乱之处,谁人下毒都有可能。
更有甚者,太子殿下常处高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必会遭人嫉恨。
说不定便是以前种下的因,至此才毒发。
七娴答得从善如流。
北堂行暗下里计较,虽说各方怀疑,这女子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但却是没有什么证据。
听她说法,竟是把球又踢了回来。
明哲保了身,并且生生把矛头又转回了他皇庭之中!眯了眯眼:听说,你是天焰的翊王妃?抬了抬眸:陛下清楚得很。
你别以为凭这番没用的说辞,会让寡人放了你。
哼声出口。
小妇人从一开始便不指望陛下能够相信。
就算陛下愿意,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小妇人。
铿锵之音。
你知道便好!所以,不要作无谓挣扎!带着危险的语气。
自知之明,小妇人一向都有。
对峙上北堂行的目光。
很好!来人,把她带去后云宫!着人严加看守!太子平日如何待她,你们便如何伺候着。
挥一挥衣袖,你记住了,烬儿若无事,寡人便可放过你。
烬儿若然有个万一,寡人便叫你陪葬!转身,又去了内殿。
烬儿,你若是真喜欢此女,父皇必叫她碧落黄泉,都随你去!七娴眸里幽光闪过。
这个北堂行,果然不愧和北堂烬是一脉嫡亲,同样的偏执、同样的讨人厌!噗噗!小爱闲看看七娴七娴已然沉下来的颜面,对着北堂行的背影也是一阵唾弃。
讨厌的老头子伮!又惹娘娘生气啊!后云宫内,一丛仆从好生服侍着七娴。
虽不是妃嫔,却以妃嫔之礼相待。
夫人,这是御厨特意为您做的天焰的汤点。
您尝尝。
老嬷嬷端起一个碧色汤碗,笑容可掬地端至七娴面前。
七娴眸中一道亮光闪过。
又是软筋散吧!那皇帝老儿说北堂烬平日里如何待她,现下里便是怎样的待遇。
所以,那软筋散怎会少得了?夫人,快趁热喝了吧。
老嬷嬷见七娴没有反应,又极力劝过。
七娴有礼一笑,接过汤碗:有劳各位了。
劳烦嬷嬷与厨里各位也道声谢。
说着,一手用汤匙舀过一勺,另一只袖子挡住了嘴际,极其优雅得喝起了汤。
直到汤碗见了底,老嬷嬷这才深深吁出了口气。
这可是太子亲卫吩咐必须见着这夫人喝完的东西。
虽然她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个什么名堂,但是也能猜出丁点腥腻。
据说这夫人是太子殿下掳过来的呢,这汤里头的名堂是为了防止这夫人逃走呢。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
她只要负责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便行。
七娴喝完汤,掏出丝绢,细细擦了擦嘴角,手轻掩着又打了个哈欠:嬷嬷,我困了,你们先下去吧。
有事我再叫你们。
老嬷嬷诺声是,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心里喜滋滋的,这夫人,还真是好相处。
这般配合,大家都好过呢。
随手,便将室门合了上。
七娴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室外安静了下来,这才跳将起来,使劲甩出袖子之中的热汤。
心里直骂,那大厨没事把汤烧那么烫做甚?她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汤中加了辅料,又怎会乖乖喝了?自然是贡献给了自己的袖子。
可是,她真是低估了这汤的热度,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真是烫死她啦!捋起袖子,才发现雪臂上此时通红了一片。
坐在床沿上的小爱闲看到了,眼圈一红,伸着小肥掌就要朝七娴过来。
七娴赶紧抱起来,摇了摇,轻轻安抚:怎么了,小鬼头?小爱闲抓过七娴那段通红的小臂,小嘴对上,呼呼就直吹气。
七娴一下子愣住,她儿子这是心疼她呢!心里暖意涌起,拍拍小爱闲的小脑袋,轻道:娘娘不疼哦。
小闲要乖哦。
待会我们要去打坏人呢。
小爱闲泛红的眼睛望了望自家娘亲,蹦跶出了单个字符:……疼……乖……打……七娴又一愣,旋即笑得开怀,她儿子,说不定,还真是个天才呢!四顾一下整个内室,七娴把主意打到那床柔软的额毛绒被之上。
丝丝,七娴扯下几段布条。
几下功夫,便将小爱闲牢牢绑在自己的身后。
小爱闲似是对自家娘亲背后这块新领土很是好奇,兴奋得咯咯笑着。
七娴摸摸儿子的后背:小闲啊,现在开始不准说话哦。
头疼哦,她怎么忘了她家儿子还是个小鬼,这般大动静地出去,必是要出大乱子啊。
哪晓得,小家伙竟是立时噤了声。
整个内室立时静悄悄的。
唉?七娴纳闷一下,顿时又笑了,她家儿子果真是天才啊!背负小爱闲,七娴回顾一下紧闭的大门,门口那两个门神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得立在那里。
蹑手蹑脚得到得后窗旁,小心翼翼得打开。
向外望去,黑漆漆的夜里,正是什么都望不到的时候。
一手撑窗,七娴一下子便跃了出去。
突见不远处一簇簇火把正向此处行来,正是宫中巡夜的侍卫队。
七娴赶紧轻关上窗户,身影隐进了茂密的树荫之中。
侍卫队踏着整齐的步子,走过了后云宫。
七娴这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警惕得望一眼已然过去了的侍卫队。
本来敲晕其中一人,再穿上他的衣服,混入侍卫队中逃走,确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可惜多了一个娃娃,这法子便是怎样都行不通了。
猫起了身子,向了相反方向而去。
她不识得这宫中地形,还是不要鲁莽为好。
根据白天进宫时所搜集到的些许方向感,七娴心下里一阵分析这位置。
细细的身影隐没在了黑衣之中,悄无声息得探索前进着。
小卓子,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啊?小宫女提着灯笼,好奇地向身边的小太监询问。
这是淳于太医要我送去他府邸的医书。
小太监答。
那么晚了,还要去啊?小宫女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明天去不行吗?不行呢。
太子殿下不是中毒了么?淳于太医急着要用下一批医书呢。
小太监答道,你也知道,那毒啊,真是叫太医院的大人们急红了眼呢。
大家都已经想到要挖出自家的古医书咯。
我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淳于太医的府邸就在那玄武胡同里,从宫里走半个时辰就到。
小邓子就惨了,胡太医的府邸可是在城外呢。
他也要连夜去那。
哦。
这样啊。
到了岔路口,小宫女道:那我到燕妃娘娘那里去了啊。
你自己路上小心啊!嗯。
好的。
小太监点了点头。
小宫女提着灯笼走开了。
周围瞬间黑了下来,小太监浑身一个冷颤。
奇怪了,怎么无缘无故得就浑身发寒呢。
小太监四周望望,没有什么异常啊。
加紧了脚步,还是赶紧走吧。
今天这里怎么感觉有点诡异呢。
树影斑驳之中,一双黑色的眸子特别透亮。
眼波随着小太监的身影而去,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宫门炼狱一掌下去,劈于后颈。
呃……一声,小太监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仔一般,只觉颈后一阵剧痛,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单音节,便失去了知觉。
树影后伸出一双纤手,将小太监拖入了阴影之中。
不一会儿,树荫其后慢步走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宫监,眸中精芒熠熠,颜上笑意隐隐,手中捧一个大木箱,紧紧贴于胸口。
正是七娴!七娴低头,拍拍箱子顶部,柔声道:小闲,要牢牢抓住娘娘哦。
箱子里闷闷得传出声稚嫩之音:……挠……七娴微笑一下,四下里一望,压低下了帽檐,立时隐去了脸上的精锐。
抬步,向了前去。
后云宫内。
夫人,小公子便由老奴带下去看管吧。
老嬷嬷好心,出了门突然就想起了七娴身边带的那个娃娃。
娃娃小,必是要打扰夫人休息的。
思及此,她便折了回来。
此时,正轻敲七娴的卧室之门。
里头没有任何声响。
老嬷嬷再敲:夫人?竟然还是没有动静。
老嬷嬷心里直打鼓,怎么睡得那么沉?不要出事才好!焦虑得在门口转起了圈。
怎么了?正巧,太子亲卫侍卫长踱了过来。
大人,老嬷嬷赶紧迎了上去,行礼,老奴刚敲那夫人的门,却是没有反应。
老奴有点担心……侍卫长眸里一紧,七娴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
上次随殿下去天焰,自己一行便曾栽在她手里过。
所以,这次,他是极其同意以软筋散禁锢住七娴的。
殿下还在昏迷之中,自己已然是保护不力,怎能再出差错,叫七娴逃了去。
立时,几步上前,大掌用力,推开了上了栓的房门。
夫人!叫唤着进了里来。
却是人去楼空!侍卫长心下一惊,还真叫人逃了?你给她喝了那汤么?转身,厉声喝问老嬷嬷。
老嬷嬷也是一阵愕然,委屈道:大人,老奴是真真切切看到夫人喝下了那汤啊!侍卫长再扫向屋子一圈,目光停留在了似是有些松动的后窗之上,立时暗叫:不好,必是从那后窗处跑了。
急急出了屋,正瞥见了守门的两个惶惶恐恐的侍卫。
怒气涌了上来。
废物!都是废物!站在这里做摆设的不成?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找人啊!怒喝一声。
侍卫们惶惶得令。
后云宫,立时也是火光通明,乱成一团。
时近深夜,宫门紧闭。
宫城门口,巡夜护卫来回走动着。
高台上,篝火照明了整座城楼。
七娴急急往前走着,穿梭于护卫队之间。
站住!遥遥离着城门还有三四丈之远,便有宫卫高声喝道,来者何人?七娴一身戒备,低低垂首,万分恭谨:小的乃太医院宫人小卓子,奉差淳于太医,去宫外府邸取医书。
腰牌!那人又是一句大喝。
七娴赶紧从腰间取下那块顺道从小太监身上搜出的牌子,递了上去。
宫卫看了看,再上下打量一番七娴,定在了她胸前那只大木箱之上:箱子里的,是什么?七娴堆笑:这里都是淳于太医用过的医书,叫小的搬回他的府邸。
差大哥,淳于太医急需医书,要替太子殿下解毒呢,一刻都不能耽误。
您看,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让小的过了这宫门?旁边一个宫卫走了过来,小声道:刚刚过去一个太医院的宫人,也是为太医院去取书的。
听说,太子殿下身上的剧毒确实难解。
这个人,应是没有问题的。
咱们放了行吧,否则耽搁了太子治病,上头怪罪下来,咱们可是担当不了啊!那喝住七娴的宫卫点了点头,转眼向了七娴:过去吧。
早去早回。
说着便命人打开了宫门。
七娴躬身哈腰:多谢差大哥。
低头的瞬间,一抹狡笑滑上了嘴角。
抬脚便向了那慢慢开启的城门。
她甚至听见了外城不远处的打更之声。
慢着!却在此时,一声急喝于后传来。
七娴心下里一凉,肃了面容。
高大人,何事如此忙慌?守门宫卫迎了上去,一脸谄笑,有小的可以效劳的吗?这位,可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呢,太子殿下的亲卫侍卫队长啊。
巴结了他,自己必然是有好处的。
今晚,有什么人出了这宫门?高雄皱眉,问道。
回大人,今晚就只两个小太监要求出宫,都是太医院的宫监,为太子殿下解毒准备医书的。
哦?他也是吗?高雄把目光定在了前头的七娴身上。
是的,大人。
他是淳于太医身边的宫监。
回过头来。
高雄厉喝。
现下里要出此门,怕是难了。
七娴心内吁叹,可惜啊,就只有几步之遥了。
偏偏就差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乖乖得转过了身子,深深低眉:奴才小卓子,见过高大人。
高雄眼睛眯起,走进七娴:小卓子?我认识!声音怎么就变了?七娴望着自己的脚尖,叹气,无奈,怎么就那么巧,随便敲晕那么一个人,还是跟这个侍卫头子认识的。
还能找到比她更加衰的人吗?抬起头来!高雄走至七娴面前,才停下脚步。
七娴抱紧了木箱,暗叹:劫也!躲不过了!这才嬉笑得抬起了脑袋:侍卫大哥,好久不见。
高雄黝黑的面庞瞬间透出抹白,又似是松了口气:夫人,请跟在下回去!宫卫们一个个愣住了神。
夫人?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七娴莞尔:若我说不呢?高雄凝眉:那便不要怪在下粗鲁了!向后挥了挥手,高声道,来人,‘请’夫人回宫!后头跟来的侍卫们立时上来了一个,手伸了过来,押了七娴,就要走。
七娴眸中厉光一闪,在侍卫手触上自己的瞬间,快掌翻飞,啪一声,侍卫抱着胳膊滚在了地上,悲戚唤痛。
高雄望了望倒地不起的侍卫,听那声音、看那手法,这人臂膀的骨头必是被粉碎了的。
真是好狠辣的手段!若是如此,想要毫发无伤得将她带回去,真是难了!抬头,沉声劝道:夫人,殿下对你一片真心。
你又何必如此顽抗,叫大家都不好做。
真心?七娴挑了挑眉,你们殿下的真心便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旁人身上?高雄蹙眉:夫人的意思是不肯跟在下回去了?我从来没有心甘情愿跟你们走过!七娴朗声道。
下意识得又是紧紧抓住木箱:儿子,可要攀住!既如此,那夫人便多包涵!高雄拔刀,指向七娴,向后喝声,大家上!侍卫们圈围上来,只七娴一人于圈中央。
宫卫们见这架势,虽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也有几分晓得,这个宫监竟是旁人假扮的呢。
还好,被高大人发现,未酿及大祸。
各个面色煞白,急急关了宫门。
抱紧腰刀,守在了包围圈之外。
七娴扫一圈,必须快速解决这一群,才会有机会从这里出去!眸里寒光闪闪:一起上吧!高雄举刀,点起脚尖,便往七娴身上招呼去。
却见七娴一动不动,高雄暗呼不好,立时收势,改变了刀去的方向。
虽说要逮着这女人回去,可是怎能真伤着她?殿下醒来,非要宰了他不可!七娴嘴角弯起,她等的便是这一时刻。
他不敢对她下杀手,必然就会露出许多空隙!勾起五爪,便向高雄心脏而去。
高雄到底经过大小战役无数,立时疾步后退,险险避过这一招,但也是被抓着些血肉的。
胸前,立时血染了开来。
切!七娴皱眉,还差几分!众侍卫见队长已成如此模样,便不再客气,挥刀就砍了过来。
不能伤着夫人!高雄在后头大呼。
众侍卫因了这句话,立时放不开手脚。
却真真叫七娴占尽了有利之势。
掌出,骨裂!爪起,血肉横飞!拾刀,赤目砍杀!北瀚皇庭宫城之门,朝臣觐见必通之道,百姓抬头仰望之地,见证了北瀚历代天子兴衰荣宠。
此时,却是血迹昭昭,断臂横飞,残兵满地。
高雄眸里越来越沉,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到最后只能落得个损兵折将的下场。
环顾场内,除了一直躲在后头的守门宫卫,也就只自己轻伤了。
突然,高雄的目光落在了七娴一手紧护的木箱之上。
心下里一动,瞧她从一开始,那只手便没有离过那箱子,里头必是她最紧张之物!若是……思及此,高雄举刀便又向七娴而去。
七娴皱眉,总觉得这人此次一刀特别坚定。
最后一瞬间,高雄却是突然调转了大刀落下的去向,直直便朝那木箱挥舞了过去。
七娴心下大惊,立时弃了木箱,往后跳出好几步。
木箱瞬间裂成碎片。
七娴眼角跳跳,低头望望紧紧抓住自己衣裳的小爱闲,若是晚了那么一步,这碎裂开来的,就不止那只木箱子了!小爱闲却是恍若未觉,抬头看看自家娘亲严肃、又似是有点后怕的脸,出了声:娘娘!七娴拍拍他的后背:乖!一会儿就好!高雄这才看清那木箱里头的物什,竟是路上捡着的那个娃娃!既如此,那个娃娃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高雄眼里闪过一丝狠色。
举刀,又攻了过来——却是刀刀斩向娃娃的致命之处!七娴一手挡住爱闲,急急避开,一手拿大刀抵挡住进攻,立时处于被动地位。
高雄却是紧追不舍,如毒舌一般盯上了爱闲,便不再放手。
步步相逼,毫不放松。
七娴眸里紧了紧,必先要解决了这人才行。
否则,小爱闲必有危险。
跃出去几丈,七娴拍拍儿子的脑袋:小闲,放手。
小爱闲乖乖松开死死拽住七娴衣襟的手,疑惑地抬头望七娴。
七娴抱住他,轻放于壁角:乖哦!小闲!娘娘要专心打坏人哦!小家伙严肃得点了点头。
七娴转身,冷眼望向高雄,二话不说,便冲将了上来。
没了小爱闲在胸前,七娴终得两手作战,一手持刀,一手成爪。
瞬间场上如同多出一个修罗,凌厉出击。
逼得高雄节节后退。
刀出,腕见血如泉涌!爪进,带出片片血肉!宫城大门,瞬间成了修罗炼场。
高雄终不支,倒了地,大口大口得咳出血来。
风过,吹散了阵阵血腥之气。
七娴慢慢走近,大刀直指高雄,嘴角弯起一抹嘲讽:高大人,你还要继续下去吗?高雄直直望进七娴的眸内,不禁浑身一颤,这女人,必不是普通人,那眼神,里头是无尽的狠绝啊!放……放了高大人!后面一直缩成乌龟样的几个守门宫卫此时颤颤抖抖得小步移了上来。
七娴回眸。
那几只吓得又立时缩了回去。
唉?别推我!你是老大,你先上去!可是我怕…………几个人一边偷偷观望七娴的神色,一边小声讨论。
怎么?你们也嫌活得太久了?七娴勾起一抹笑。
向前跨出几步。
那几人顿时又齐齐往后退。
不不不!你误会了……职责与生命,他们还是选择生命吧!咯咯,壁角突然响起一阵稚笑。
七娴转眼一看,正是她家儿子笑得欢呢。
小屁股一顿一顿的,肥掌拍得啪啪直响。
眸里亮光闪闪,嘴里还兴奋得蹦跶着单词:娘娘……打……打……七娴顿觉额际黑线连连。
她还很担心儿子这么小,便见着这么血腥的场面,会被吓着。
现在,看这小子的样子,自己的忧虑完全是杞人忧天嘛!反倒是,他儿子不会有什么杀人的变态怪癖吧。
否则,那般高兴做甚?正当七娴对着自家儿子出神之际,眼角蓦然瞥到地上一抹黑影蹿起,直扑向了正鼓掌叫好的小爱闲!第一百二十章 揭榜高人七娴暗叫不好,急急也要冲上去,却是速度不及。
眼睁睁便见一双鹰爪扣上了小爱闲雪嫩的小颈子上。
咳,小家伙急咳出声,好难受哦。
豆大的泪珠跑到啦眼角上,却是死死忍住。
巴望望着七娴。
这人好讨厌伮!娘娘快打!七娴心里一阵疼,她的孩子啊!她甚至看到了小家伙脖子上的淤青!怎么那么倔,居然没有哭!可是,这样却更是叫她心里紧憋。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啊!眸里如同到了雪山之顶,冰雪覆盖:高大人,你好本事,居然要杀一个小孩子?!高雄紧咳几声:若非必要,在下也不想出此下策。
还望夫人见谅!见谅?七娴按捺下心内熊熊的怒火,她真真是后悔,刚刚没有补给这人一刀,此时竟成了这种境况!情势,瞬间变了!若夫人肯合作,随在下回去。
在下保证,决不伤害小公子一根毫毛!高雄紧接着又道。
咳,小家伙又咳嗽出声,……娘……七娴闭了闭眼,哐当一声扔了大刀:高大人,这样就行了吧。
小孩子无辜,还望大人你手下留情。
夫人那般好的功夫,在下实在是不放心。
小公子,便先交由在下看护吧。
说着,高雄抱起了小爱闲,虽是松开了扣在其颈之上的手指,大手却是未离开小家伙的脖子。
只待七娴一有反抗,便要捏上那细嫩的颈子。
七娴紧紧盯住高雄,腹内已然将他千刀万剐、并用满清十大酷刑伺候了一遍。
小爱闲在他手上,她实是无可奈何。
真真是一子错、满盘输!此次失败,以后再想轻易离开,那便更加不可能了!你们几个,愣住做什么?还不‘请’夫人回去!高雄对躲在后头的几个宫卫高喝一声。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没有动静的七娴,这才鼓起勇气走了上来。
走!某宫卫押上七娴,就要往回走。
此时,倒是耀武扬威起来,一反之前胆小如鼠之态。
脸上得意洋洋,叫这女人还吓他们!此时不也落在了他们手上么?七娴眸中深寒,反手一爪,掐住那宫卫的脖子:不要碰我!温度已然达到零下的声音,渗入了人的皮肤、内脏以及骨髓!……呕……那宫卫双手使劲、就要掰开七娴的利爪。
碰到七娴的眸子,那人立时惊恐得点头。
其余几人唰唰唰拔出了大刀,却在七娴狠厉一眼瞥过之后,立时退后了几步,不敢再上前来。
夫人!高雄眸中闪闪,夫人就不顾小公子了么?鹰爪又要扣上小爱闲的颈子。
七娴甩垃圾一般扔出宫卫,转向高雄:高大人,他若因此伤了半分,我会叫你百倍奉还。
不急不躁的声音,却是嗖嗖地散发着森森之气。
高雄瞬间便觉像是被狼盯住一般,眼前女子的视线似是直接穿透过自己的身子,叫自己浑身冰凉。
只要夫人配合。
他讷讷答道。
七娴转身,便向啦后云宫方向而去。
后头,远远跟着被吓破胆的守门宫卫以及挟持住小爱闲的高雄。
后云宫中,北堂行高坐上座,眯眼紧瞪七娴。
他已然在此等了许久!七娴不掩一身血腥之气,一套染血的宫监装扮,立于天子面前。
听说,你一身武艺?居然敢在这皇庭中妄为,果真是艺高人胆大么?宫门之前的大闹他已然知晓。
陛下谬赞了。
七娴讽然一笑,小妇人哪里有高大人本领高!说着转向侍在一旁的高雄,是不是,高大人?拿孩子作挡箭牌,本领高着呢。
高雄低了低头,有点赧然。
你不要以为太子对你宠爱有加,便为所欲为!北堂行拍案,这里不是你天焰,不是你能够任意妄为之所!本来,为烬儿解毒之事已然够揪心啦。
这女子偏偏不安分,居然又生出那番事端,搅得他更是心烦不已。
若不是顾忌到烬儿对这女子那般上心,他早就以搅乱宫廷之名治了她的罪!真真是不知好歹的女子!天子发怒,由来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天震地。
惊得宫侍们个个头颅紧紧低垂,大气不敢呼出一声。
偏偏有人不买账,把天雷当做小猫叫唤。
七娴懒声道:陛下可真真是冤枉人了,小妇人从来不敢为所欲为。
在天焰是,于北瀚亦是。
况且,太子宠爱有加?冷笑一声,陛下说笑了么?宠爱有加便是囚于深宫?宠爱有加便是天天喂毒?北堂行一时语塞,但到底是帝王,哪能容许旁人反驳。
又是厉喝一声:大胆!即便如此,也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无耻之极!七娴冷哼:如此,这福气,小妇人不要也罢!北堂行气炸了肺,眯了眯眼,决定不再与她多废话:来人,上汤。
再对向七娴,寡人便在此亲自盯着你喝下。
寡人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七娴咬了咬牙齿,眼见宫人取出白玉小罐,拔出塞子,药粉撒于汤碗之内。
喝!北堂行再喝一声。
七娴看了看宫人递于面前的汤碗,抬首道:陛下,小妇人有一请求,还望陛下成全。
说。
希望陛下能够留下那个孩子给小妇人,以排遣无聊。
伸手指了指嬷嬷怀中的小爱闲。
孩子在自己身边总是要放心得多。
若被旁人抱去,不仅自己受制,孩子还不知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北堂行看了看她:若是你能够安安分分,不耍任何花样得把这碗汤喝下,寡人可以把孩子给你留下。
七娴立时接上:陛下,天子一诺,可是重于泰山的。
希望陛下不会食言。
说着,端起汤碗,咕噜咕噜便将和着药物的汤喝下了肚。
北堂行挥挥手:孩子给她!老嬷嬷赶紧把小爱闲递了过来。
小家伙一到七娴的怀中,瘪了好久的嘴终于忍不住了,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揪住七娴的衣襟,便不再放手。
撒开嗓子,嚎了起来。
哇——哇——娘娘——七娴轻摇,抚抚小家伙头顶的软毛:乖哦!小闲,不哭了哦!心里也是一阵泛酸,因了自己,竟叫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自己掂量着,不要再做这种无妄的反抗,若有下一次,寡人定不会轻饶。
起身,拂袖,你好自为之!带着宫人,大踏步离去。
只听外头有人高声喝令:叫一队护卫军守住这里,后窗各处都牢牢把守!七娴哼笑一声,为了看住她,还真是费了恁大功夫呢!娘娘……小爱闲抽抽涕涕之间,狠狠得冒出几个词,打……打……这里的人都好讨厌伮!要打、打、使劲打!七娴心里好笑,她这儿子果然有点暴力倾向。
抚了抚他的脑袋:好!咱们打得他们回去找姥姥!可是,小闲啊,娘娘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下。
你要乖乖的哦!头已然晕了起来,浑身也开始没力了!该死,那人是给她倒了多少软筋散啊,效力似是以前的好多倍啊。
软绵绵得走向了大床,把小家伙轻轻放在上头,便瘫倒了下去。
娘娘……只剩下了小爱闲不停的叫唤。
混账!你们研究了那么久,告诉寡人的就是无能为力这句话?!太子寝宫内,北堂行怒拍案底,震得上头银杯跳开了几许。
陛下,是臣等无能。
某太医擦擦额角的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臣等已然按照古书配方,给太子熬制了一副古药,按医理上来说,即使不能排开毒素,也是能够清醒才是。
可不知为何……寡人要听的不是这个!寡人要听太子何时能好!北堂行蓦然而立,寡人养着你们,是好看么?你们若是治不好太子,便提头来见寡人!太医们立时惶惶跪下请罪:陛下息怒!息怒!息怒!你们就会说这些废话!北堂行高喝,难道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说话么?陛下,臣有一建议,不知当不当说。
某太医挺直了腰板。
说!虽说,这珍毒确是少见,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民间自是不乏能人异士,说不定就有人有法能解得这奇毒。
垂了垂首,陛下可下旨张贴皇榜为殿下寻医。
这样便可做得两手准备。
更有利于殿下解毒。
北堂行思量一下,确是不错。
当下,吩咐身边宫监:传寡人口谕,若有人能解得太子怪毒,赏银万两,田千亩!于是,一纸悬赏医昭谕便飘扬在北瀚国上空。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冲着榜单上的高额悬赏,无数人揭了榜、进了宫。
可那珍毒又岂是好解之物。
皇帝又岂是好相与之人。
一怒之下,北堂行便将那些医者、骗子全权打入了狱中。
仅一日的功夫,进宫为太子医病的热潮便退了下去。
毕竟,钱是很重要,但是,若是未能领到银子,偏偏又将自己的性命搭在里头了,那就真真不值了。
诶?你要揭这皇榜?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呢!皇榜前,一路人好心阻止住似要上前揭榜的外乡人。
怎么说?那人顿住了手,操一口不甚流利的北瀚语。
果然是从外地来的啊!路人叹口气,摇了摇头,虽说这悬赏诱人得很,可这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身上这毒啊,还真是百般都不能解呢。
这不,进去了的人,到现在都没有能够出来的。
据说啊,都被陛下打下牢里去了。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了解情况,可不能冲动啊!那人笑了笑:原来如此。
不过,无事,我们师兄弟三人长年在天山修炼,此次下山便是云游四海、救助世人。
这种小毒,自然不在话下。
说着,便回头问了问,对不,两位师弟?路人正叹眼前这人说着疯话,跟着转眼一瞧,正看到了两双冰寒的眸子。
心里一惊,这几个也许真是高人!天山?貌似真听说上头有修道成仙之人呢!难怪见这三人一身道士装扮。
说不定还真能治好太子呢!这三个,正是易了容进入北瀚的云凛三人。
几人正愁无法渗入到北瀚皇庭中去,没想到,天上真是砸了个馅儿饼下来。
寻名医?那他们便做名医好了!顾清影一把撕下那金黄的榜子。
三人对视一眼,进了衙门。
北瀚皇庭之中,北堂行正大发雷霆:什么名医,什么高人,全都是庸医、骗子!呼啦啦,甩碎一地的瓶瓶罐罐。
陛下息怒!龙颜大怒,震得宫人们惶惶不安。
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又过去一日,太子之毒,又要加深一分。
那七日之期,只剩得两日,你们叫寡人怎样息得了怒!袖袍扫向案顶,又扫落一盏香炉。
哐当一声,响彻大殿。
陛下,陛下!好消息!宫监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得进了来。
哼!还有什么好消息?北堂行冷哼声坐于龙椅之上。
陛下,有名医揭了皇榜!宫监恭谨止步,兴奋汇报。
名医?又是些欺世盗名之辈吧!继续冷哼。
都是些为了钱而来,而没有真本领的家伙,看了都烦!不是的,陛下!这回揭榜的据说是天山上的高人。
天山?高人?是的,陛下。
据说有人亲眼见着那师兄三人将一垂死之人救活!城里已将他们传为活神仙了呢!真的?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请进宫啊!喜色盈上了北堂行的面,真是上苍有眼,烬儿有救了么?宫监立时领旨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变态儿子你们就是天山上下来的高人?金銮大殿上,北堂行高坐其上,眼望底下三人。
这三人均是长须冉冉,气质不凡,倒真颇有一番仙人之姿。
尤其后面两个,肃面冷颜,真真与之前进宫来的那些屈膝哈腰的凡俗之人完全不同。
是的,陛下。
顾清影走在最前面,我师兄弟三人奉命下山救助世人。
到得贵国,突闻太子殿下身染恶毒,希望能够尽得我等绵薄之力。
收起了平日里嬉戏的语调,衣服高深莫测的样子。
三人之中,云凛本就是一肚子怒气,叫他说话估计会直接暴走;凤来也是一副呛死人不偿命的性子;也就只顾清影一个,胜任得了这个发言的使命。
好!好!北堂行激动万分,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寡人现在就带几位去见太子。
若你们能够治好太子,不管提出什么条件,寡人都会满足。
说着,北堂行站起来,急急从高位下来。
只希望这次不会令他失望!太子寝宫之内,北堂烬依旧眯着,脸上泛起了青黑之色,显然毒素已然渗入肺腑之中,若再无解,那真真是要入了地狱去。
顾清影轻捏脉,闭眼抚须,摇头晃脑,颇像那么回事儿。
怎么样,顾道长?北堂行急问,心吊到嗓子眼儿。
顾清影放下手来:太子殿下这毒确实不好解。
北堂行的心立时冷了下来。
不过……顾清影拉长了声音,加上一句但语。
叫北堂行的心立时又雀跃了一下。
不过什么?道长但说!不过,这又怎么能难得了我们师兄弟。
顿了顿,顾清影又道,还望陛下给我们师兄弟一晚的时间,想出个完全的法子,明日保准能叫殿下完好无损得站在陛下面前。
说得毫不脸红。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解毒!只不过是要骗得一晚的时间,好找人而已。
真的?有点激动,又有些半信半疑。
陛下难道信不过我们?顾清影恢恢长袍,故作生气,那便当我们天山与殿下无缘。
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就欲离开。
诶?道长,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北堂行急急拦住,寡人只是太过于担心太子,还望高人见谅!寡人自然明白,这解毒不能急于一时。
只是,太子那七日保命之期,明日即满。
寡人只是有点担心……陛下不必担心,顾清影豪气万丈,明白,我师兄弟三人必是还陛下一个健康如初的太子殿下。
心里却是暗骂,这种人,死了才好!北堂行心里叹气,也只得如此,没有他法。
挥了挥手:来人!送几位高人去流云殿休息。
顾清影恭礼,就欲离去。
却在踏出去一步后,瞥见身旁老皇帝愕然得看着自己身后那两人。
顾清影转身,在看清眼前情形时,真想抚额大叹。
只见云凛紧瞪住床上的北堂烬,眸里散发出阵阵寒气。
一旁的凤来正偷偷得揪住云凛的袖子,真怕他一个忍不住一掌就挥了上去。
这位道长怎么回事?北堂行凛了颜,他怎么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善之气呢。
陛下不必担心,顾清影忙答,我这位云师弟大概是想把殿下的症状都牢牢记住,之后好想解决之策。
哦。
北堂行点点头,这样甚好。
这几人,还真是责任感很强呢。
顾清影咳了一声,唤道:云师弟,可以走了么?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呢。
云凛也真是的,急在这一时作甚?反正他们也是解不了这毒,过了明日,北堂烬定是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何必再惹得自己一身腥呢?云凛这才抬起眼来,眸里闪了几闪。
的确,找到七娴那才是他们追来的首要目的。
至于这个太子,只要他不死,自己必有机会报得这夺妻之恨!后云宫,宫卫把守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生生将这个院子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
院子里,一张美人藤椅上,侧躺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女子。
旁边坐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娃娃,吱吱呀呀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夫人,喝汤的时间到了。
不远处传来老嬷嬷的声音,越来越近。
七娴懒得睁眼,这上一次药的效力还没有过去呢,紧接着又来一碗汤药。
再这样下去,估计她会是第一个喝软筋散喝死的人!夫人……老嬷嬷近了七娴的身,再唤。
七娴不耐,伸手抓过汤碗,却是手底下一打滑,碰一声,汤碗摔在了地上,碎了。
无辜得抬头:嬷嬷……老嬷嬷立时道:夫人,您等等,老奴再去为夫人端一碗来。
她不能心软,上次就因为自己的失职,叫这夫人逃了去,自己还领了二十大板的责罚。
现在想来,哎呦,还疼着呢。
匆匆走开。
七娴伏下身子,继续闭眼。
明天将是最后一天了。
至此为止,北堂烬也是没有醒来。
那疯子似便死吧,她可不想一起跟着陪葬,可是再这样下去,她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该如何是好?云凛,你在哪里?宫人领着云凛三人正经过后云宫。
后云宫极其严密的防守叫三人心下里暗自计较。
请问,这里住的是什么大人物?陛下住所,都未见着这么严密的把关。
顾清影指了指后云宫,问道。
宫人低首:回道长话,这里头住的,是太子殿下的宠姬。
这便是皇庭统一起来的说法。
云凛沉眸,宠姬?想要那么大的阵仗么?突然,眸里一紧。
顺着敞开的院门,他看到了什么?一个熟悉的素衣背影!那种素色小花儿,是七娴最爱的花色!那女子正背对着院门侧躺在美人椅上,整个人儿竟是没了从前的活力,似是蔫儿的花朵一般。
虽是没有看见正面,但云凛又怎会认错?这女子必是七娴无疑!心下里紧紧揪起,七娴到底是遭受到怎么样的待遇了?眼里瞬间没了旁的东西,早已忘了这里是北瀚的皇庭,抬脚,就要像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而去。
顾清影两人立时发现到云凛的不对劲,一人架住一边,止住云凛前进的步伐。
不要打草惊蛇!顾清影皱眉,于云凛耳边轻语。
他也看到了那个身影。
不用说,这里必是押着七娴的住所。
能叫云凛痴狂至此的,那里头的女子,必是七娴无疑。
凤来望着云凛的侧脸,眸里意味不明。
几位,怎么了?宫人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没事!继续带路吧。
顾清影放开云凛,笑道。
云凛回头望望那背影,深深按捺下眸里的急切。
七儿,我来找你了!七娴迷迷糊糊之间,突觉背后一道热切的眸光射了来。
那种感觉,就像云凛望她一般!急急转身,背后除了侍卫,还是侍卫。
苦苦一笑,难道自己思念云凛成狂,竟出现了幻觉?一旁的小爱闲咯咯笑个不停,眼睛直直望着院门口,手掌拍啊拍。
七娴捏捏他的小鼻头:小鬼,那么高兴做什么?小爱闲抬头,脸上的笑颜愈发得绽了开来:娘娘……看……七娴顺着他的小肥手指望去,院门口除了空气,鬼影儿都没有。
小家伙依旧乐着。
七娴纳闷,难道小家伙跟自己一样,也产生了幻觉不成?夜色,沉寂如水。
皇庭,一片好眠。
三条黑影纵跃于后云宫之上。
凝脂疾点睡穴,内室周围的侍卫通通悄无声息倒了下来。
云凛跟顾清影一点头,挑开窗户,翻窗便入了室内。
外头,顾清影与凤来高度警惕起来。
床上这个人儿,该是恣意欢笑才对。
为什么现在连睡觉都那么不安慰、展不开眉呢?云凛蹲下了身子,伸手轻抚平七娴眉间的推叠。
北瀚!居然如此对七娴!好!好!云凛眸中寒光闪过。
朦朦胧胧之间,七娴似是又感觉到了云凛的目光。
乌眸半启,对上映入眼帘的冷颜,疑在梦中:云凛,真好,我今天第二次感觉到你了。
是我太想你了么?素手抖抖伸手,欲抚上那张冰颜。
云凛轻拉住她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脸庞:我来了。
我在这里。
她怎么会那么虚弱?声音里是不尽飞温柔。
七娴笑了开来:云凛,这个梦好真呢……若是就此不再醒来,那该多好……我真的来了。
云凛俯下首来,浅浅吻来,无限爱怜,若不是真的,如何这般亲你?云凛……七娴顿时睁开了眼,意识清明了起来,你……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是真的!云凛轻抚着七娴的脸庞的,我来晚了,对不起。
七娴摇头。
只紧紧望着眼前的人儿,不愿再眨眼:你的伤……没事了。
云凛轻道。
眸里,也只剩下了床上那个苍白的人儿。
这样的人儿,只想一生一世就这番看着。
云凛……七儿……此间深情,跨越千山万水,穿越前世今生。
云凛扶起了七娴。
七娴伸手便勾住他,凑上粉唇,轻转吮吸。
丁香小舌,极尽挑逗之能。
室内,热情高涨。
偏偏有只小人儿不识趣,破坏了一室温存。
娘娘……稚嫩的嗓音响起,正是幽幽转醒的小爱闲。
小家伙肺掌伸出,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
唔唔,怎么那么吵伮!七娴立时清醒过来。
该死,她怎么忘了儿子就睡在自己身边呢?立时抽身,软软地靠在云凛怀中,回头,一脸温柔地对向某只自己爬起来的小人儿。
突然没了香唇儿可尝的云凛,心下里一阵失落,极力忍下心臆热火,寒光凛凛得望向某只坏人好事的小鬼。
娘娘?这是哪里来的小鬼?小人儿努力坐正了身子,一眼便望见了抱着自家娘亲,满眼怒气的某个男人。
立时,也瞪圆了眼睛。
于是,老子怒气冲冲,小子不甘示弱。
四目相对,天雷勾动地火。
诡异至极。
七娴甚至能够感觉到两人视线之间的空气正在噼里啪啦地响着。
小闲,这是爹爹。
叫人啊。
七娴心内纳闷,这小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呢。
似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眼前之人暴打一番似的。
以前叫北堂烬爹爹不是挺溜的吗,怎么见着自个儿亲爹反而不叫了?爹爹?云凛怪异得转头。
七娴什么时候认了个儿子?这是你儿子。
七娴抚了抚额头,我生的。
真是父子见面不相识啊。
云凛再度怪异得转了回来。
他儿子?不是被那俩怪老头带走了么?怎么又出现了?只见小家伙吭哧吭哧得爬近了来,到得云凛身前,停住。
七娴两人奇怪得望他。
就见小家伙迅速伸出小肥掌,啪啪两声就朝云凛脸上招呼去。
吓!这两个生生叫七娴两人懵了。
云凛满眼的纠结。
敢这般放肆打他的,这小子还真是他人生中第一人呢!七娴额间黑线连连,这小子,突然发什么疯?这时,小家伙又开始了新的动作,噗噗对着云凛的脸,就来了两个大大的口水泡泡。
诶?七娴两人已然不能用愕然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云凛脸慢慢黑了起来。
这小子,欠教训么?小家伙又开始动了,却是慢慢爬过去了身子,一屁股坐下,用后脑勺对向了云凛,嘴里蹦跶着单词:爹爹……坏……飞飞……闲……打……来来回回得碎碎念。
飞飞闲?说什么鬼话呢?突然,七娴脑海里亮光一闪,想起了某年某月的某件事。
眼角跳了跳:小闲,难道你是说你爹爹把你扔飞那件事?云凛不赞同得看看七娴,这么小的小鬼,能听懂七娴的话吗?哪晓得那只后脑勺竟然使劲得点了几点,又开始无休无止得怨念:飞飞……坏……打七娴嘴角抽了几抽,回过头来,神色怪异得望云凛:你儿子,真变态!那时候才几个月大,便记仇记到现在?云凛眉毛也忍不住得跳了跳:那也是你儿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子吃屎你身子是这么回事?忽略掉小鬼,云凛转向七娴。
若是平常的七娴,必不会这般乖乖待于这宫中。
七娴皱眉:软筋散,给我当饭吃呢。
云凛心下里更火,居然是在给七娴喂毒?!难怪七娴会这般苍白无力!伸手入怀,掏出一玉色细颈瓶,倒出药丸,递于七娴嘴边。
这是什么?七娴张开吞下后,问。
软筋散的解药。
还好顾清影细心,防止几人再次中了这招儿,吩咐几人伸上都带上了解药。
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七娴握握拳,真真感觉到一股热流自丹田起,似是正慢慢回复气力。
我们走!扶起七娴,云凛就欲离开。
不行。
七娴制止,太危险。
我之前闯过一次宫门,现下里守卫必是更加严苛了。
那也不能任你待在这里……云凛满眼担忧。
没事。
七娴取过云凛手中的小瓶,有了解药便无大碍了。
对了,你怎么进宫的?皇庭张榜,为太子寻医,我们便扮作名医进来了。
张榜寻医?果然是被禁锢的,这种消息,她居然不知道。
不过,寻医?除非,那俩老头过来,否则,这毒谁都是无法解的吧。
北堂烬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云凛抬头问。
七娴什么时候学会使毒了?七娴面色有点怪异起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有个才能出众的用毒高手?云凛一时反应不过来。
才能出众?用毒高手?谁?小爱闲转过脑袋来,一脸哀怨:忘……坏……大……七娴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在小家伙的心目中,云凛的罪过怕是又要多加一条了。
自家老爹居然忘了自家是个小毒人了!这回,不知道又要记到什么时候了?原来是他。
云凛再挑挑眉,继续无视掉小鬼,看向七娴: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那就先解了北堂烬的毒再说!给他解毒?云凛哼了声,休想!他直接杀了北堂烬!七娴轻笑:真要给他解,咱们还没那么个能耐呢。
那是什么意思?云凛疑惑。
礼尚不往来,不是我的作风。
七娴眸里狡黠之色闪过,他给我喂了毒,我自然也要给他喂一些好东西才是。
附上云凛的耳朵,七娴这般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只见云凛万年不动的脸面居然不自觉地抽了一抽。
果真,够阴损!不过,他喜欢!第二日,太子寝宫,云凛三位天山高人被请过来。
七娴抱着小爱闲已然等在了那里。
北堂行下过令,今日之内太子若是醒不过来,便叫七娴做好随太子一起去的心里准备。
此时,便叫了七娴一起来见证。
云凛一进门,便瞧见了一脸虚弱的七娴,生生忍住了冲上去的欲望。
三人齐齐向北堂行拜了礼。
三位高人,不必多礼。
可有想出什么法儿来解太子之毒?北堂行不多话,直入主题。
回陛下,我等自然想出了解决之法。
顾清影细心满满地站出。
哦?北堂行惊喜不已,什么法子?还请高人快快为太子解毒!这就要由我云师弟来为陛下解说了。
顾清影退了下去,叫了云凛出来。
什么法子?他也想知道!北来以为云凛昨晚会带了七娴一起出来,哪里晓得道最后,云凛竟又是自个儿回来了。
云凛只说今天要替北堂烬解毒。
天晓得,他们几个哪个是有这种本事的?而且,为北堂烬解毒?云凛的脑子没有坏掉吧?问云凛,他竟是一脸诡异得回了句,自有安排。
问凤来,凤来只一句:你都不知道就,我怎么会知道。
生生又是碰一钉子。
所以,他到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呢。
只见云凛慢悠悠走了前来:殿下此毒其实有很多方解法。
北堂行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太好了!却是一语未尽,又被云凛下一句话给灭掉了希望之火:可惜,那都是需要长久治疗的法子。
怕是殿下等不了那么多的时候。
混……北堂行挥袖就要发怒。
云凛一语打断:陛下不用着急。
我昨晚苦思冥想,终于叫我想出了一法。
本来我还想着这法子必是不行,因为得要找一个阴历阴时出生的孩子配合。
可是,巧了,今日,我一进这殿门,居然就叫我瞧见了这样的孩子。
陛下,您说,这是不是上苍的指示?上苍定也是希望殿下能够安全渡过此番劫难呢。
顾清影嘴角抖了抖。
扯!他怎么就没有发现,云凛说谎的本事真真不是一般的高呢!配合着他那一本正经、往年不变色的面容,真是比珍珠还要真啊!七娴腹内好笑,没想到云凛平日里不多话,现下里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呢!一番话,生生让北堂行的心跟着上下起伏了好多次。
对!对!你说得对!北堂行已然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一指指向七娴手中的小爱闲,道长说的是这个孩子?云凛颔首:正是!来人,把这孩子抱了给道长!北堂行向后吩咐道。
为了烬儿,为了这北瀚江山的未来,牺牲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七娴死死护住,对着前来欲抱走孩子的宫人,一脸警惕:你们要做什么?云凛忙出声:夫人莫担心。
我只是向这个孩子借点东西而已。
借什么?童子便。
哦,那好吧。
七娴立时把小爱闲往宫人怀里一放。
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儿子,记得娘娘早上给你说的话吧,不要客气,使劲拉。
腹内好笑,早上给这小子吃了那么多的东西,此时小肚子里肥料足着呢,今天这一幕必是会叫整个皇庭的人毕生难忘吧。
小家伙挥舞着四肢,咯咯乐着,似是正要跃跃欲试。
一语却是叫北堂行呆愣住,有点讷讷:云道长,你是什么意思?必是寡人听错了吧。
陛下没有听错。
云凛接着道,所谓,天地灵气,在于小子。
小子,又以阴时男婴与阳时女婴最为灵之长物。
而便者,既是一个人身上最为精华之结合。
殿下此毒源,既是天地所生,自以灵气洗净,便足以解毒。
所以,我才会想到此法。
自然,陛下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好作罢。
叹口气,只是辜负了上苍的一番好意,可惜了殿下的一条性命。
一番话,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顾清影与凤来对视一眼。
童子便!强!北堂行心下里一阵纠结,童子便?道长,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若真吃了这童子便,会叫多人耻笑啊!没有别的方法。
云凛依旧一副淡然、真诚、肯定的语气,这个方法是最快捷、最有效之法。
北堂行摇了摇牙:好!便如此吧!不管如何,能保住性命那才是关键。
挥手,便叫宫人抱着小爱闲下去生产那童子粪便去了。
不一会儿,宫人便接了一整盆子金黄的爱闲特产回来了——金黄色的液体中混杂着泛着棕黑的小块便质。
宫人不禁蹙眉,这孩子的肚子是储存罐么,怎么一下子能拉那么多?小爱闲又回到了七娴手中,一脸的舒畅。
自从听了娘娘的话后,他可是努力得吃、使劲得憋,就等着这一刻呢!哼!敢关小爷的娘娘,叫你吃小爷的便便!北堂行看一眼那盘子,嫌恶得撇开眼:道长,要喂下多少为宜?陛下,真要给殿下喂下?宫人一脸的不确定。
这么恶心的东西,不要说尊贵的太子爷了,就连乞丐都是避之不及的吧。
北堂行挥挥手:赶紧去!宫人只得端着一盆混合物向了北堂烬身旁。
尿为汤水,屎为药丸。
以勺为媒介,一块屎、一勺尿得未进了太子殿下的口里。
黄色的液体溢出了北堂烬的嘴角。
陛下,殿下他……吃不下……呕!太恶心了!能不能叫别人来替了他的这份差使?他已经想吐了!使劲抬起他的下颚便好!云凛不慌不忙道。
北堂行只觉腹内一阵翻腾,不忍再看,挥了挥手:照道长吩咐的做!宫人忍着巨恶按上北堂烬的下巴,向上一抬,只听咕咚一声,那小硬块混合着骚味的液体真真进了北堂烬的嗓子。
呕一声,那宫人再也忍不住了,吐上了一床锦被以及高高在上的太子一脸。
混账!北堂行大怒。
一看北堂烬的脸,心里也是一阵犯恶。
立时移开了眸子。
陛下恕罪!扑通一声,宫人吓得跪了下来。
自己居然没有忍得住,还吐成这样,真是该死!可是……又是呕一声。
真的太恶心了!他平生第一次见人吃屎啊!北堂行撇开眼来,眼睛跳啊跳:下去下去!自己去敬事房领罪!是!谢陛下!呕!那宫人小跑着出去了。
下一个!北堂行吼一声。
一个宫婢战战兢兢得走了上来。
她在旁边看着都想吐了,还有这么一大盆,到底得要喂到什么时候啊?呕!还没开始喂食,只看着北堂烬嘴角残留的泛着棕黄的汁液,那宫婢便大吐特吐。
废物!都是废物!北堂行怒吼一声,下一个!……于是,整个上午,都会看到有宫人从太子寝宫内吐着夺门而出,成为宫中一景。
那场景,真是惨不忍睹。
以至于后来,传播了北瀚、甚至是天焰与南雨,成为了三国的笑料。
顾清影眼睛使劲得跳,胃里翻涌到极致,使劲抓着身边凤来的胳膊,感觉到那胳膊一阵阵的僵硬。
抬头看凤来,那丑凤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的。
再观望不远处的那一家三口。
三个竟然都是一副淡定、从容、镇静,甚至有些兴味盎然的神色。
不要说云凛那副万年不动的死人脸,七娴嘴角那邪恶的笑容,就连那最小的,都是咧着嘴正笑得欢实呢。
这三个人,果然是一家子,真真是阴损到极致了!连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顾清影浑身一个哆嗦,以后惹上兽、若上鬼,也不能惹上这家子人。
这真是杀人不见血啊!好不容易,牺牲了无数个宫人的肠胃后,整盆童子便才顺顺当当进入了北堂烬的腹内。
整个殿内,臊气与恶臭弥漫了开来。
道长,为什么还不见太子醒来?北堂行捂住鼻子,疑惑问道。
该是不久了吧。
云凛抚了抚长须。
不久就该去见阎王了吧。
是吗?北堂行心里开始打鼓,怎么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呢?咳咳,似是回应北堂行的疑惑,床上本来一声不吭的北堂烬居然咳了起来。
陛下,陛下!太子醒了!宫人喜道。
烬儿!北堂行急急转身,来到床前。
这童子便,果真是神奇!云凛眸里一寒,看向七娴。
七娴也正在惊悚之间,低头望自家那还在乐得找不着北的儿子,难道这小子的粪便真是奇药?这也太扯了吧!难道歪打正着,居然救了北堂烬一命?烬儿,你觉得怎么样?北堂烬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看了老皇帝一眼,又昏睡了过去。
诶?烬儿?烬儿?转眼向了云凛,急迫道,高人,怎么会这样?陛下不用担心。
殿下此时想来,便证明这方法的确可行。
不日,殿下便会完全康复。
顾清影赶紧上来。
他已然感觉到云凛身上杀气凛凛了。
陛下,您看,殿下脸色恢复了呢。
有宫人又叫了起来。
北堂行仔细一看。
的确,原本烬儿脸上的青黑色居然慢慢得退了下去。
立时,便相信了顾清影的话。
转眼,喜色连连:几位果真是高人。
等太子醒来,寡人必要重重答谢几位!陛下客气了。
顾清影道,瞥一眼云凛,陛下,今日便叫太子殿下好好休息,我们也要下去为殿下配置下一味药,以全然驱除毒性。
麻烦几位高人了。
此时,北堂行对眼前几人的说辞完全不再怀疑。
甚至感激满满。
云凛几人阴着眸子退出。
北堂烬醒来,他们得要赶紧离开才是!北堂行回眼,正瞧见了七娴与她手中的娃娃。
皱眉,厌恶得挥手:你也下去吧。
虽说,烬儿醒来,也有这孩儿的意思功劳。
但一想起刚刚烬儿吞咽此娃粪便的情景,他便没来由得火大。
七娴垂首:是,陛下。
难道自己儿子的粪便真是宝?一定要抓住那紫老头好好问问!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来怪虫下面怎么办?流云殿荧荧烛火下,云凛三人低低细语。
早点出了这里为妙。
凤来蹙了蹙眉,太子出愈,众人必是松下一口气。
这宫中守卫只是不似前几日严苛,正是我们可趁之机。
我怕那老皇帝不肯。
听他今天的语气,似是要等北堂烬醒了才会放我们离去。
顾清影也是忧虑忡忡。
先不要说那太子爷想来又会生什么事端。
只今天这一场‘惊天动地’,北瀚皇帝万一翻脸不让人了,又会是一场灾祸。
凤来抬头没好气地看了云凛一眼。
这一家子的脑袋真不是常人能比,居然出了那么个馊主意。
虽然真真叫北瀚太子丢尽了颜面,但后果也是无穷无尽的。
不过今日那一场,还真是叫她永生不忘呢。
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外头又没有接应的人在。
还带着一个孩子,要突然出去,确是难了。
顾清影叹气,怎么办?抬头问云凛。
那便声东击西。
低低的女音传来,素影一闪,迅速进了门,轻掩上了门板。
云凛望向那终于恢复活力的身影,眼里满满的赞赏:对!叫他内庭先失火。
内庭失火?顾清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北瀚王庭真真是不该惹上这家子人啊!凤来眸中流光暗转,直在云凛与七娴身上来回看。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活啊!沉寂、苍茫的夜色中,突然有人尖细喊了一嗓子,惊醒了整座王庭的好眠。
似是为了响应这个呼声似的,王庭四角,蹭得火光乍起,迅速照亮半片天空。
怎么回事?宫人披衣出来,看清情势,一脸惊慌,来人啊!救火啊!各个抓起水桶,便往火灾现场而去。
宫内,瞬间到处都是失措与忙乱的人影。
来来回回穿梭之间,人们忽略掉了几个往宫城门口而去的身影。
咳咳,怎么了?北堂烬慢慢睁开了眼睛,为什么这么吵?回殿下,侍候一旁的高雄上前一步,宫内走水,外边都在忙着救火。
走水?北堂烬再咳两声,心里总有些古怪之感,哪处宫殿着了火?四处。
有燕妃娘娘的燕回宫……北堂烬立时暗叫不好,怎可能四处同时走水?必是有人想要趁乱做点什么。
立时打断高雄,急喝:快!快去宫城门口!决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高雄愣了一下,诺声是。
太子殿下的判断,决不会错!站住!什么人?宫城门口,宫卫喝住一行前来的四人——三人道士装扮,后面跟着个胖胖的小太监,背一个大箩筐。
官爷,我登时天山上下来的医者,来为太子殿下解毒的。
顾清影朗声答道。
原来是三位高人!天山高人解救太子一事在宫中谁让不知,高人深夜来此不知是为何?立时变得恭恭敬敬起来。
为解太子殿下身上的余毒,我等需要回趟天山采些必备药草来。
采药?宫卫心里纳闷,宫里那么多珍药都不能用吗?有些药草,是只天山才能寻得的。
陛下着我们师兄弟三人早去早回呢。
难道官爷是怀疑我们三个?自然不是。
宫卫急急摆手,治好太子而成为陛下面前红人的这三个人他哪里敢怀疑,只是,我等指责所在。
还请高人出示陛下手谕。
咦?陛下只说事急从权,口谕便可。
几位娘娘宫殿走水,受了惊吓,陛下正在那里安抚呢。
怎么,还需要手谕么?顾清影故作疑惑,要不,官爷,你去管陛下要了那手谕,我们师兄弟在这里等着,到时我们也能及时出去,也不至于耽搁了给殿下治病的时间。
这个……宫卫心下里计较开了,眼前这三人真真是没有必要骗自己,怕是自己去了陛下出,还得受责罚吧。
抬头望望火光照天的宫殿,现在陛下哪有空理这等事啊!立时推起笑意:既是陛下口谕,自然要给三位高人放行。
扫一眼云凛几人身后的小太监,这位是?这是陛下派来跟我们一同回天山的奴仆。
怎么了?几位高人,小的们自然不敢怀疑你们。
只是这个小太监……宫卫一脸的为难样,他实在是怕了。
上一次血腥之夜犹在眼前,那个恶鬼一般的女人便是扮作小太监来到了这里。
直到现在,还一直给他留着心里阴影。
明白。
我们师兄弟自然不会给官爷添麻烦。
顾清影挥挥手,小贵子,把腰牌给官爷检查。
是。
小太监答一声,乖乖递上了腰牌。
宫卫再瞅一眼小太监背后的背篓,很是怀疑:那里头是什么?上一回,那个女人也是抱着一个木箱出现,结果里头竟然是个小孩子。
回官爷的话,这里头什么都没有。
只是采药用的药篓而已。
太监装扮、抹黑了脸的七娴道,官爷,您还是检查一下吧。
说着,转过去了身子。
宫卫掀开那背篓顶盖,向里一瞧,确实是空的。
立时怪自己疑神疑鬼、大惊小怪。
那女人不是被关在了后云宫中吗?那么多的守卫,该是插翅都逃不出来吧。
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以了吗,官爷?顾清影笑问。
还是七娴想得周到。
他们只道将娃娃放到背篓里带出去。
没想到七娴偏偏不干,反而将娃娃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肚子上,让自己成为了一个胖子的模样。
可以了,可以了。
宫卫一脸灿笑,几位请!回头,挥挥手,开门!厚重的宫门闷闷开启。
宫卫恭敬得要送几人出去。
等一下!哒哒的马蹄从后面传来,声音及进而来。
七娴眸中一黯,又是这个高雄!每次都是他来坏好事!正好,她还没有报了上次挟持小闲之仇,这次便一次了结了吧。
云凛几人对视一眼,暗自里做好准备。
几位道长这是要到哪里去?高雄下马,高声问道。
几位高人奉陛下之命回天山采药。
宫卫急急上前,回道。
高雄皱眉:采药?在下怎么没有听说?大人身居要职,镇日里繁忙,这种小事,自然不会麻烦到大人。
顾清影看向他,况且这是陛下心下的命令,高大人不知也是正常。
高雄眉头蹙得更加厉害:今日夜色已深,几位高人要回天山也不该急于这一时,等天明再走,不是更为安全么?大人此言差矣。
顾清影摇摇头,太子性命之忧,自是得早去采得灵药归来,好早日叫陛下放下心来。
道长说得有理。
高雄顿了顿,只不过,在下奉太子殿下之命,今夜不能放任何人出了这宫门。
还望几位高人见谅。
为何?顾清影问。
此时,却听得一声细微的啊欠从七娴腹部传来——小家伙居然在此时打了个喷嚏。
所有目光唰唰集中到七娴身上。
七娴眼角跳啊跳,这突发状况,还真是多啊。
你身上带着什么?高雄走近几步,厉声问道。
七娴咧咧嘴,抬头,一脸迷人的微笑:没有什么呢,高大人。
正当高雄错愕之际,七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下手为强,袭向高雄。
云凛心有灵犀,也疾步向了那位已然认出七娴的高大人。
只一瞬间,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高雄已然成了云凛夫妻两人手中的待宰羔羊。
云凛反剪起高雄双臂,七娴扣上高雄的脖子。
顾清影与凤来立刻向七娴两人靠近,警惕得望向场上众人。
高雄带来的侍卫队立时拉起弓箭,对向云凛几人。
守门宫卫冷汗蹭蹭得冒,怎么又成了这样的状况,就不能给他们几天安生的日子过?谁敢动一下,小心你们高大人的脖子!七娴厉眼扫向弓箭手们。
弓箭手们各个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赶紧开门!云凛回头喝一声。
守门宫卫完全不明所以,这些高人,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不要管我,不能放他们走……高雄挣扎着吐出一语。
七娴眸中一寒,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高雄立时不能再声响。
宫卫赶紧上去,就要关上城门。
这宫里的,哪个不是比高大人位高权重的,若是因了高大人而叫他们失了职,是怎样都不划算的事啊。
却在手触上宫门的一瞬间,像是见到了鬼一般,眼睛瞪大了开来,一跳几丈远:那是什么?七娴几人回头,竟惊愕看到那宫城铜门上,密密麻麻得爬满了黑得似要低墨的虫子,而且越聚越多,大有扑街之势。
几人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回事?正当此时,又听得一声惨叫传来。
几人再定睛一看,竟是有一连串的小黑虫爬上了某宫卫的胳膊。
一阵啃啮,那胳膊迅速呈现枯萎之中。
众人骇然。
这些虫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第一百二十四章 北瀚归来啊──厉声惨叫响彻在宫门上方。
只瞬间功夫,黑虫已然爬满了宫卫全身。
在众人愕然的当儿,那人如同缩水一般,立时萎缩成一人干儿,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啊!虫子吃人啦!后面的宫卫惊跳起来,怎还有心思去管那城门,跳着脚便往侍卫队那边蹿。
黑虫跟着跳下门,结成庞大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片,便往七娴与侍卫队的方向倾轧过来。
什么鬼东西?顾清影瞪大了眼睛,叫一声,咱们也赶紧逃离这里。
抬脚便也要往内城方向去。
等等!七娴拦住,你们看!几人再看那黑虫,居然全都避开他们三尺远的距离,绕过他们而往里迅速爬去。
情形诡异。
侍卫队那边立时陷入一片惊慌失措中,四处逃窜。
却依旧避不过黑虫的集体攻击。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七娴几人莫名对视,完全摸不着头绪。
突听城门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一声:快出来!七娴回头看一眼。
怪虫大乱皇宫,此时不出,还待何时?几人劫持着高雄,紧挨着往城门口移去。
虽然不知道那虫子为什么不攻击他们,但小心谨慎,总不会错。
虫子依旧避开他们而行,甚至还停留在宫门上的黑虫因了他们的接近居然迅速移到了城墙之上。
高大人,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帐了。
行至宫门,七娴便放开扣住高雄命门的手,阴侧侧道。
什么帐?云凛问。
他前一次挟持了你儿子。
七娴说得不紧不慢。
云凛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怒气明显弥漫开来。
不带高雄开口,运气,便往高雄全身大穴扣去。
高雄哪及反应,鲜血阵阵从口中喷出。
一身功夫,自此散去。
高雄立时瘫倒了下来。
谁敢劫持我徒弟?城门外头探进一只脑袋,气恼万分。
正是追踪小爱闲而来的潜龙谷紫老头。
…马车急驰,七娴几人渐渐远离那个火光映天、黑虫成灾的北瀚皇城。
这不平静的一夜,定然会叫北瀚皇城印象深刻。
看看对面抱住小爱闲狂亲的子老头,七娴便觉好笑。
那高雄也是可怜,被云凛废去了功夫不说,那紫老头一听他劫持过自己的爱徒,立刻二话不说,在满身伤的高雄身上又扔了几把毒,成功叫高雄降到活死人的等级。
那些虫子是怎么回事?顾清影忍不住问了,到现在想想,他还心有馀悸呢。
吸血虫。
紫老头正忙于与好些时日未见的小爱闲培养感情。
哪里来的?难怪那虫子到了人身上,会立马叫人枯瘦下来。
原来不是吃人,而是喝血!他引来的。
灰老头指指紫老头怀中的小爱闲,娃娃身上的毒气能够引来万毒。
本来在我们身边,我们天天为他用药酒泡身体,还能暂时消除这种吸引毒物的气味。
这回,若再晚一点,吸引来就不止是这小虫子了!可是,那些虫子为什么没有攻击我们?凤来皱眉,问道。
她真是想不明白啊。
难道那虫子也会认人不成?这小家伙是万毒之王,还有哪个毒物敢碰他?挥老头道,你们跟他在一起,自然没有毒物敢侵犯你们。
万毒之王?顾清影眼神怪异的瞅了瞅正揪着紫老头长发玩得欢快的小爱闲,可是,他的童子便居然把那个北堂烬的毒解了……这才是最诡异的一件事。
这孩子,以珍毒喂养而成,血肉里全是好东西。
若到紧急关头,那粪便,还真是解毒圣药。
灰老头煞有介事得点头道。
不过,叫堂堂的太子爷去吃一个孩子的排泄物,还真是够损的招儿。
怎么样?紫老头抬起头来,笑得特别得意洋洋、与有荣焉,我徒弟厉害吧!浑身都是宝呢。
是!真是厉害!顾清影嘴角抽了抽。
这奶娃,还能更加变态一点吗?紫师傅,厉不厉害咱先不论。
七娴笑得一脸和蔼可亲,咱们先讲讲咱们家小闲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云凛眯起危险的眸子,直直盯住紫老头。
紫老头讪笑着的脸立时萎靡了下去,浑身颤了几颤。
这死小子,能不要这么看他吗?转过头去,撩开窗帘,转换话题,一脸感慨:今天天气真好啊,阳光明媚……刚说完,他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呸!外头正是深夜,他怎么会说了这么一句话?七娴好笑,这老头已然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了,看来真是被云凛吓得不轻啊!顾清影毫不客气得大笑两声:老头子,看来你不仅会用毒,还会夜观天象哪!厉害!凤来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灰老头拍拍紫老头的肩膀,很是同情的望了他一眼。
人家夫妻俩秋后算帐来了,好好受着吧。
紫老头狠狠剐了三人一眼,偷是些幸灾乐祸的家伙!突觉冷风嗖嗖得向自己后脑勺射来,云凛冷冰冰扔过来一句:你把我儿子弄丢了?紫老头抖了抖,一脸谄笑得转过头来:怎么可能?我这不是知道七ㄚ头有危险,便派徒弟来解救了嘛!一句话叫身边灰老头那棺材脸上立即出现了道裂痕。
扯!顾清影跟凤来眼角都跳了跳。
一番丢孩子事件竟被他反说成是救人事件!七娴撑着下颚,微笑,鼓励紫老头接着说。
紫老头偷觑下云凛依旧冰寒的面容:娃娃小嘛,打到敌人内部也不会引起人注意。
这不,因为我严密、没有疏漏的记划,不是成功把七ㄚ头救出来了吗?所以……所以,你就是叫我儿子去做了无间道?七娴打断了紫老头的话。
紫老头拧起了眉毛,无间道?什么东西?不管!一脸媚笑,接着道:所以,我这不算弄丢了孩子啊!好!精彩!顾清影非常捧场得鼓掌,老头子,原来你还有说书的才能!来,再给我们讲一个,反正常路漫漫,也是无趣。
紫老头丢过来一颗卫生眼球,恨得牙痒痒,这小子,总拆他台!你以为我会信吗?云凛没有波澜的来了一句,直把温度降到冰点以下。
不会!紫老头立即反射得接上,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就是如此吧?再也不敢瞎扯,痛定思痛,承认错误:我这真不是故意的。
娃娃实在太好动,居然趁我跟灰老头吃点心的时候自己爬走了。
不过,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以后?七娴反诘,这孩子若再跟了你,怕以后不知该去哪里寻了!趁这机会,夺回小家伙的抚养权。
怎么会?紫老头一脸无辜,你可别想把娃娃带走,咱当初可是说好的,这娃儿可是归我的。
紧紧抱住小家伙,生怕七娴抢走似的。
七娴瞪眼,这紫老头还真是拿着当初的承诺当令箭了。
其实,这孩子跟着我们好。
旁边的灰老头发话了,你们也看见到他引来的毒物了,还有他身上的毒。
他自己还不能控制这些,跟着你们,可能会到处引起灾祸。
若是我跟紫老头看护他,便能尽可能避免这些。
况且,还能教他驾驭之道。
七娴不舍得看看已然睡过去的小爱闲,心里一阵纠结。
虽然灰老头说得有理,但心里总是割舍不下。
云凛握了握七娴的手,道:好!他自然明白七娴的心思,只是,这小孩子真的不是普通人啊!转眼望向紫老头,言语凛凛:若再敢把我的孩子弄丢了……紫老头立时打断:我明白,我明白。
擦了擦额角的汗,死小子,就爱摆张臭脸吓唬人。
还好娃娃不像他爹,一副要人命的棺材脸。
对了,七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件事要麻烦两位。
请你们务必去趟京都。
做什么?俩老头对视一眼。
去为安王赫连云冰解毒。
答应过乐儿的,怎么能忘?只要把娃娃留给我。
叫我给谁解毒都没问题。
紫老头蹭了蹭小爱闲的脸蛋,道。
凤来看看一车子虽是吵吵嚷嚷,却叫人心里暖暖的画面,眸里沉了又沉。
…车一路行至北瀚天焰交界小镇,七娴一行几人再度进了里来休息。
话说,那北瀚的皇庭现在是人心惶惶啊,先是太子殿下莫名中了奇毒,再来便是毒虫泛滥,都说是他们招惹了哪方神灵呢!某食客说得煞有其事。
七娴肚里好笑,明明全都是小家伙搞出来的,怎么被神呼其神的传成了神灵?你们不知道,那天晚上那,北瀚皇庭那是劫数难逃啊。
啧啧,寝宫着火不说,还有怪虫到处咬人。
还好太子殿下见识多广。
砸吧下嘴,故意停住不说。
怎么?七娴几人也竖起了耳朵,一路上只顾着跑了,那晚最后的结果,他们还真不知道。
万一,北瀚王庭真因为这个毒虫事件而全灭了,岂不成了笑话一桩?太子殿下啊,想出了个法子,以火驱虫。
叫每人手上都举只支火把。
直至天明,还真把毒虫全都赶跑了。
七娴端起茶碗,要笑不笑:居然叫北堂烬逃过了。
便宜了他。
云凛凉凉的接了一句。
顾清影看看这两人,咽了咽口水,恶魔啊恶魔,这整北堂烬整得还不够么?爷!突听惊喜声传来。
几人回头,竟是二绝、海堂与依旧一身男装的若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七娴招呼三人坐下。
还不是到处寻你!海堂做到七娴身旁,嗔一声,再上上下下打量:你没事吧?我们刚到这镇上便听说那皇城的事了。
真是担心死我了。
我能有什么事?七娴轻笑。
顾清影朗声笑了起来:小海堂儿,都说姑嫂之间多有嫌隙。
我怎么看你关心你嫂子比关心你哥还要多?七娴刚喝进去的水瞬间喷了出来,脸色怪异。
姑嫂?哥?嫂子,激动什么?顾清影再吐一语,小海堂儿是云凛的妹妹,怎么,你不知道?七娴讷讷摇头:不知道。
转向云凛,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一直没有机会。
想在回南疆的路上慢慢跟你说。
结果又发生那些事。
云凛也是有点委屈。
七娴再想想,难怪她总觉得海堂不一般,不仅与云凛,似是与顾清影也是关系不一般,原来是这样的身份。
难怪当日她在战家,熟悉得如同在逛自家院子。
来回瞅瞅云凛和海堂,啧啧两声:不像啊,真不像。
冰块儿跟蝴蝶儿怎么可能是兄妹?云凛自顾喝茶,就当没听到这句话。
海堂急一声:你……能这般打趣,必是没有受伤的。
也放下了心来。
顾清影拍手大笑:贴切!真是太贴切了,嫂子!我也一直在纳闷儿,他俩怎就能生成兄妹?二绝也呵呵乐着,突然瞥见身边的若水正盯着对面那不认识的女子发呆。
有点不高兴了,推了推他,喂,你怎么了?哦。
没事,没事。
若水赶紧回神,端起茶碗便喝。
二绝那笨蛋,还不知道若水是女的呢!海堂俯在七娴耳边轻道。
七娴好笑,难怪二绝那一脸吃瘪的样子,怕是还在怀疑若水对凤来有意思吧。
诶!那是我的茶碗!二绝又叫。
不好意思。
若水赶紧放下。
居然会拿错茶碗,明显的心不在焉。
眸里流光闪闪。
七娴有趣得打量从一进来便不正常的若水与一脸平静喝茶的凤来。
这里头,又有什么腥腻儿么?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凛休妻天青青,柳絮飞。
大好的踏郊时节,偏偏有人没有这个命享受。
官道上,远远响起哒哒的马蹄,及近而来,扬起灰烟阵阵。
吁一声,海堂停马,回头看,七娴坐在马上,依旧那般散漫,只小踏步前行,闲逸得如同春游之人。
喂!你快点儿!海堂扯开嗓子,高喊一声。
七娴挥挥手,依旧不急不忙。
主母,二小姐喊你呢。
身边陪着的若水轻道。
恩,我知道。
七娴回头,似是不经意地问起,若水,你到了战家多少年?回主母,五年。
若水低头。
五年了,这说短也不短了呢。
七娴笑一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若水,今天你这声主母委实叫我不敢应那?若水张了张口,看看七娴似是微笑的侧脸,却是没有再说话。
哒哒,海堂驾着马又回来了: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你相公失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似的?蹙眉,满面满眸的焦虑。
七娴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失踪了,而不是跟凤来私奔了?凤来可是同时不见呢!海堂瞪眼:怎么可能?我哥对你,那可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怎么会跟那个凤来?你不要瞎说!昨日,她与七娴游逛小镇一圈,回去客栈,云凛居然就失踪了,没有留下一点音信。
更奇怪的是,凤来同时不见。
等了一天,两人还是不见踪影。
二绝与顾清影立时察觉不对,便去安排人手四处追寻。
她便与七娴、若水去凤来那家山野之店寻寻,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哪晓得,七娴对此居然毫不积极,还说出这般怀疑云凛的话,叫她心里怎能舒服?话可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七娴转过头去,你说呢,若水?你问若水做什么……海堂纳闷,却发现七娴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若不是自愿走的,又怎么可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七娴直直盯住若水,又或是有个令他没有想到的人对他暗地里施了冷箭,才让他什么都留不了,就这样被人带走了。
我说得对不对,若水?海堂皱眉,似是有点明白了。
这女人的意思是……若水有问题?若水低头,依旧不说话。
若水,我记得你是南雨人呢!七娴看看前路,南雨与天焰的关系一直紧张。
你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吧。
我们便去你的家乡看看,如何?主母……若水眸中一抹讶色一闪而过,终于抬了头,恢复了平静,主母,真是聪慧过人,难怪那般得爷的心。
得他的心有甚用,还不是得不了你若水的心。
七娴一笑,眸中精芒一闪。
居然真被她猜中么?她本就觉得凤来不简单,再观若水的奇怪神色,此间也只是随口试探。
没想到,竟成真么?凤来是什么人?你又是谁?凤来是我南雨女帝。
一句话叫七娴无奈抚额。
女帝?居然又惹到一个帝王之家。
运气要不要这么好?五年前,女帝失踪于天焰。
将军王便独掌朝政,于是,主战派在南雨国内气焰高涨,才与天焰关系恶劣至此。
若水接着道,我是女帝身边女官,于天焰寻女帝,至南疆遇翊王爷,受爷赏识,到了战家,借助战家的情报网搜罗陛下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这一过,便是五年。
抬头看了看七娴:主母不必担心,陛下带走爷,没有恶意。
只是想要借助爷的势力与将军王对抗。
没有恶意?七娴冷笑一声,没有恶意需要偷偷将人绑走么?况且,你们南雨的家务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天焰的王爷身上。
若水,你不觉得你们女帝别有用心吗?若水愕然:怎么会?心里却是极其不确定的。
女帝与爷在一起,她始料未及。
女帝肯回南雨,她自是欣喜若狂。
毕竟,她出南雨的目的便是寻女帝。
哪里晓得,陛下提出的要求竟是要将翊王爷一起带走。
七日醉,顾名思义,便是叫人七日之内沉醉不醒的药物。
说实话,她也不知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她才心内纠结得留了下来。
我比较有兴趣的是,你们女帝陛下为何会失踪在天焰?七娴道。
而且还是那么冷清的一副性子,似是看透一切般,感情淡漠的很。
若水眸内沉痛:因为将军王。
女帝与将军王本是青梅竹马,却遭将军王背叛。
陛下一气之下,便离位隐居,到了天焰。
这么说来,女帝跟将军王原先该是一对儿。
却被心上人叛情又窃国,心死,所以才会那般冷漠待人。
她用五年的时间来沉淀自己、放纵将军王的势力么?确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七娴眯了眯眼,五年,看似逃避的日子,却是能置身事外,看清更多。
也能叫那将军王更为肆无忌惮、失了戒心。
此时回去,必能杀那人个措手不及。
只是,她又要叫云凛在里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突然,七娴心下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皱眉:海堂,我们去南雨。
到下一个城镇,传信给宁王爷。
海堂点头,闹了半天。
自家哥哥居然是被南雨女帝给劫走了。
这北瀚跟南雨都是国内无人吗?怎么都爱到他天焰来劫人?想着便没好气得瞪了若水一眼。
拍马,几人便明确目标,向南雨国而去。
…南雨国由来出女帝,却是各个能人,治理有方。
其国势完全不输与其鼎力的天焰和北瀚。
失踪五载的女帝归来,自然叫百姓们欢欣鼓舞。
七娴几人进入南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热闹激动的场景。
人人奔走相告,似是在传递着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七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倒是若水与海堂听了之后脸色变了又变。
怎么了?七娴问。
陛下归来,即将大婚。
若水吐出八字。
七娴眯了眯眼,前面半句她明白。
只是,大婚?那么快?跟谁?女帝欲与天焰王爷联姻。
海堂低低来了一句。
七娴心内一沉,她那不好的预感就是这个么?海堂看向七娴,安慰道:我哥必不是那种人。
一定是那女帝逼迫……你哥哥是别人逼迫就会就范的人吗?七娴一语打断。
海堂咬了咬牙,却是如此:那必是女帝胡乱传播。
你要相信我哥!我哥哥怎么会娶她?七娴皱眉不语。
总之,我们先去见陛下!若水道。
心内也是急虑,陛下到底是要做什么?这种感情之事,怎可勉强。
七娴点点头,先见到云凛再说。
…南雨宫廷之内,凤来退去粗布蓝衣,一身金缕行头,帝王气派彰显。
就连眉眼上的那块胎记也叫人用金锡临摹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更显高贵典雅。
高坐其上,凤来扫一眼底下几人,对上换回女官装扮的若水:若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能赶上寡人大婚!陛下!若水上前一步,这到底怎么回事?自是寡人大婚喜事。
看不出凤来什么神色。
你这女人好不识相,什么不好做,偏偏抢人夫郎……海堂很气愤,上前便开始骂,却被七娴横臂打断。
放肆!凤来身边站出宫人,你这刁女,敢这般对陛下说话!来人,把她拖下去!陛下,小孩子不懂事,还望恕罪。
七娴上前一步。
罢了。
凤来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
谢陛下不罪。
七娴又道,不过,陛下,天焰翊王爷为我夫,陛下难道想委屈自己,与小女子共侍一夫?凤来看向七娴:以前为你夫君,现在就不一定了。
七娴好笑得问:天地为媒,我与翊王爷的夫妻之情怎是陛下你一句‘不一定’就能否定得了的。
陛下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执意要嫁翊王爷,也只能来我翊王府做小。
陛下不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凤来眯了眯眼,盯住七娴:你当这世上有真情?未免太天真了点!寡人是南雨之帝,与翊王爷财势相当,能助翊王爷夺取他想要的任何东西。
你以为翊王爷会放弃这大好的条件而依然选择你吗?七娴微笑望凤来,不说话。
怎么?你不赞同?凤来眼角跳了跳。
七娴啧啧叹了几声,摇了摇头:我在想陛下你是不是被情伤透了心,所以才不相信真情了?而想要试探我们夫妻呢?眸里似是有些可怜之色。
凤来皱眉。
她是不相信这世上的痴情挚爱了。
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利用关系才对么?可是她却亲眼见到了云凛与七娴之间坚定的情感。
她犹豫了,她疑惑了。
但她还是不信,这份痴情在猜忌、在权利面前会不褪色?寡人只是怕夫人看不清,为夫人你分析出当前情势而已。
寡人劝夫人早日离开,以免到时伤心伤肺。
劳陛下忧心。
见不到夫君,我怎会轻易离去。
七娴淡淡一笑。
她与云凛之间,岂是旁人能够离间的了的?翊王爷到!这时只听外头高声通报。
凤来看向七娴:既然寡人说的话你不信,便叫他亲口对你说吧。
七娴回头,正对上带着假面、踱步进来的云凛。
哥。
海堂迎了上去,你来了就好。
那女帝乱说话,非说你要跟他成婚……云凛抬手,打断海堂的话。
云凛,你来得正好。
凤来叫得亲密,你来给他们说说,我们南雨、天焰联姻之事。
七娴眉毛挑挑,望住云凛。
确是要联姻。
云凛语气温和。
哥?海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翊王爷忘了你对面站着自家遭康之妻吗?七娴也是一副温和之态,难道你要休妻再娶?眼睛却是紧紧盯住云凛。
正是此意。
云凛话依旧不多,慢慢从袖中掏出一纸信笺,递了上来。
爷……若水一脸讶然。
哥,你疯了吧!海堂一把抱住云凛的胳膊,使劲晃,那女帝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失心药?胡说!云凛低斥海堂。
七娴看了看那被称做休书的东西,再看看云凛:你说得是真的?虽是不信,但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古怪。
云凛看着她,只道:你看了休书便知。
七娴接过,展开,只见上书:吾妻姬氏,不符吾意,休妻于此,汝自珍重。
嘴角咧开一抹笑意:翊王爷的休书写得还真是特别呢。
海堂凑上来,看过,皱眉,什么叫做不符吾意,完全是敷衍嘛!又没有说七娴犯了七出哪一条,便休得这般莫名其妙。
抬眼再看一脸笑容的七娴:你还笑?相公都被人抢去了,这女人怎么还有心情笑得出来?不笑又能如何?既然相公再娶,那妾身便再嫁。
人之常情,有何不可?你说呢,翊王爷?云凛眸底一丝不明亮光闪过。
那一瞬间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你也在胡说什么?海堂拍下七娴的胳膊,你们两个怎么都不正常?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竟变成这样?海堂,我们该恭喜翊王爷即将新婚大喜呢。
七娴拉海堂道。
海堂一把甩开,怪异得看两人:你们都疯了,我才不要跟着一起疯。
云凛面上温和,腹里却是疑惑,难道七娴没有看懂?七娴脸上灿笑,内里早已恨恨。
居然给她来那么蹩脚的藏头句?那封休书应该将首字连起,才是云凛所要表达的意思。
什么叫吾不休汝?虽然知道云凛这般做必有因由,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得犯酸。
就算知道他跟凤来是假婚,都不行!这个男人是她的,就必须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她的!连一个名号都不准叫旁人得去!第一百二十六章 将军王现两人四目,虽是言笑晏晏,却是腹里各作计较。
翊王爷肯为我陛下休弃发妻,真真是对陛下情深意切那!殿外突然传来朗声高笑。
七娴眯眸,这人无须通报便能进这女帝之宫,必是官大势大,甚至有与女帝平起之势。
虽然自己对这南雨国不算了解,但来人身份她也能猜到一二了——必是那掌了南雨大权的将军王阁下。
抬眼看凤来,果然眸里暗沉。
陛下。
来人挥袖行礼,却是好不轻慢。
将军王不必多礼。
凤来说得清淡。
这两人,原先该是一对恋人吧,此时却是如此客气疏离,甚至夹上了丝丝火药味。
七娴叹息,权力真是能够腐蚀人的东西。
云岚如是,此将军王亦如是。
将军王龙行风抬头。
七娴这才细细打量来人,三十左右的样子,一张国字脸,偏棕的健康肤色,英挺有余,五官犹如刀刻般,双眼炯炯有神,只是眼底似是透着丝丝不屑。
龙行风转过头来,对七娴也是一阵打量:夫人虽不是国色天香,倒也自有一番韵味。
真是可惜了。
将军王大人可惜什么?七娴轻笑一声。
可惜跟了个丈夫,是个贪权好美之辈。
龙行风说得毫不顾忌。
此话一出,大殿瞬间静寂一秒。
云凛低眉拢袖。
凤来暗暗握拳。
你……海棠气愤,瞪眼,上前就要回击。
七娴一把拉住。
敢在自家皇帝陛下面前如此说话,这人真真是没有把凤来放在眼里呢。
七娴好笑。
将军王殿下此话说得有理。
只是,美酒、美人、权力向来是世间男人的挚爱。
难道将军王不爱吗?七娴反问回去。
若是不爱,此人又怎会叛了凤来的情、窃了凤来的权?龙行风瞬间语塞,颇含深意地望了七娴几眼。
将军王,凤来发话,你是来寡人这里找人话家常了么?冰冷中带着威严。
龙行风这才转了过去:自然不是。
微臣此来,是关于军权移变,有话说。
你说。
凤来靠上了龙椅。
陛下初初归国,搁置久了的事务很难上手,又要忙于婚仪大礼。
微臣自然要为陛下分忧,此间,军务之事便照旧由微臣代理,等翊王爷真正成了我南雨王夫之时,微臣便双手奉上南雨军权于王夫,作为陛下新婚贺礼。
七娴低头笑一下,罕权?原来争的是这个!凤来看了半晌似是极其恭谨的龙行风,沉声道:便依将军王的意思。
转首再向七娴:夫人跋涉至此,远来即是客,便留下为寡人与翊王爷作个见证,如何?正有此意。
七娴低首道。
云凛与凤来必是谋划着什么,虽然自己腹内酸着云凛,但云凛现在总归在旁人的地盘上,又有那个什劳子将军王虎视耽耽。
她自要留下来,护着云凛,与云凛共进退。
出得金殿,海棠抬眼偷觑一下皱着眉的七娴:你在生气?七娴没答话,一味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海棠立时为自家哥哥说好话:你要相信我哥。
那么多年,我哥只对你那般上心……一番叨叨念,才叫七娴抬起头来。
她好笑得望海棠。
海棠警惕:你干嘛?每每这女人用这种眼神望她的时候,总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七娴启了粉唇,轻吐一语:蝴蝶儿,你什么时候改行做麻雀儿了?海棠眼角跳了跳,一时气结,只当这女人心情不好,才好心安慰,居然得了这人那么一句。
没好气得道:还有心思打趣,看来你现在心情不算坏。
自然。
蝴蝶儿,我什么时候说不相信你哥了。
除非他告诉我不再需要我等他了,除非他把给我的回忆全都粉碎掉。
呵呵,这休书,算什么?七娴抬眼望了望偌大的宫廷,叹口气,我只是在想,这些权利啊、名利啊,要葬送掉多少人的感情才算甘心。
我庆幸,遇见的人是云凛。
说着,踏步便迎着夕阳,向前走去。
海棠愣住,一直以来,她只能见到云凛是怎样倾心对七娴。
她自然为云凛开心,终于有个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但她心内却一直是有忧虑的,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云凛追追追,她却未怎见过七娴有与云凛相当的坚定。
七娴聪慧、精绝,她知道,但这种人也会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
她不是不相信七娴对云凛的情感,只是怕七娴付出的感情没有云凛多,怕七娴敞开的心扉又会对云凛紧紧闭上。
看来,自是她杞人忧天了。
海棠望望七娴的背影,若是哥哥能够听得七娴这番话,必会高兴吧。
抬脚,追上阳光映照下光芒万丈的素影。
嗷——正走着,七娴突听得后头传来一声熟悉的狼嚎,似是里头带着惊喜。
七娴拍拍脑袋,这里可是南雨皇宫,那只肥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据说,云凛几人追她到北瀚的时候,狗儿身上有伤,云凛便派人把它进去了南疆才是。
抬脚,确定自己是幻听,七娴继续向前走。
那个……海棠好奇回头,却是一下子惊住。
抓住七娴的胳膊不放,倒是啥话都说不出了。
嗷又一声,外加吭哧吭哧的标志性喘息越来越近。
七娴嘴角抽了抽,回头一看。
果然,那两眼放光、向她奔来、准备来个热情拥抱的大家伙不正是她家那只笨肥狗么?与往日一样,在肥狗扑上前的几秒内,七娴拉着海棠身形一闪,与肥狗擦身而过,又叫狗儿扑了个空。
狗儿伸着舌头回头望自家主人,满眼的哀怨神色。
七娴抚额,她家男人在这里她能理解,为什么连这只肥狗也出现了?诶!大白,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紧接着传来一个急急的男音。
七娴听着耳熟,转眼定晴一看,一下又愣然。
来人,竟又是认识的人——正是当日凤来酒家里头的小二哥。
心下里一转,立时明了,这肥狗必是被这小二带来的。
看来凤来从那时起便是有计划的了,将他们一行人一个个移到自家来,为她这个大家族清理垃圾吧。
诶!夫人,是你啊!那人上得前来,也是一下子认出了七娴,难怪大白那么高兴了!大白?七娴眼角再跳,再看看那只肥狗。
这名字,还真适合。
诶?小金,你走快点。
那人回头叫一声。
小金?七娴伸头一看,立时愣住了。
后头慢悠悠晃过来的一只竟然也是一只犬狼!只不过不同于她家肥狗的是,这匹犬狼一身的金色毛皮,跟这皇宫极是相配,一身富贵耀眼之气。
连走姿,都比她家肥狗有气质得多。
七娴瞬间就想明白了,那日到凤来酒家时,为什么这小二眼中只有惊讶却是没有像旁人一样的害怕,原来是早就见识过了。
狗儿一见小金,立时咬着七娴的裙角,把七娴拉过去,似是要介绍七娴认识一般。
一脸痴痴地望小金。
那小金扫一眼狗儿,立时瞥过眼去。
七娴脸皮抖啊抖,看来他家肥狗发情了,可惜人家看不上它呢。
小金!过来!又听一声熟悉的高喝。
那金毛犬狼抬眼一看,立时高高兴兴得跑了上去。
七娴抬头,正是那将军王龙行风。
将军王居然也喜欢这些大家伙么?七娴轻笑。
呵呵,小金比较特别。
龙行风抚摸着那犬狼的毛发,这是本王送给陛下的成**??人之礼呢。
似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眸里竟有了一瞬间的柔情。
七娴轻叹,这特军王必也是有真心对凤来的那一刻。
只是,红颜终究抵不过一个人的欲念。
将军王。
小二宫人躬身行礼。
小二子,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些话要与夫人说说。
收起柔色,迅速恢复以往凌厉之气。
是。
小二子低眉,硬是拉着不愿走的那两只下去了。
咱们有什么可以跟他说的。
海棠皱皱眉,拉拉七娴,咱们也走。
她就是看这个人不顺眼,看似忠良,其实一肚子的坏水,还诋毁她哥。
七娴轻拍海棠安抚:不知将军王大人要与小妇说些什么?便说说翊王爷与陛下之婚如何?龙行凤负手走至七娴面前。
七娴笑笑:既是皇家决定的事,将军王与小妇淡此还有何意义?自然有。
龙行风,夫人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么?就因了这样的缘由被人休弃,而失了所有荣耀、富贵,不觉可惜么?呸!海棠鄙视得看龙行风一眼。
就知道这人是来挑拨离间的。
七娴好笑得望他:那依将军王大人之见,小妇应如何做?夫人可与本王合作,本王能叫夫人得回原先一切。
龙行风眸中闪过一丝阴根。
可是,小妇从未想过要从相公身上得到什么。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又怎有夺回原先一切之说。
况且,相公既与陛下情投意合,小妇自当成全。
顿了顿,似是要看穿龙行风一般,还是将军王大人自己不甘心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一语犀利,命中龙行风内心。
龙行风眼内翻涌起隐隐的波澜。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若叛我龙行风正要说话,却又听得温和一语插了进来:将军王大人,原来你在这里啊?叫我好找。
来来来,小王上日里输了你一盘棋,实在是心有不甘,今日里定要扳回一城。
正是云凛走了过来。
龙行风转身,眯眸:翊王爷,今日里本王没空。
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战。
这男人,似是温吞,但能让陛下看上眼,自是不能小看。
哦?将军王大人有何事?带上小王一起,如何?旁人已经明明白白拒绝过,偏偏这人好似没有听懂,自己缠了上来。
龙行风皱了皱眉。
这人,好不识趣。
七娴心里好笑,想起了某类相似的情景。
当日北堂烬对自己大献殷勤之时,眼前之人也是这样一副装痴卖傻的样子。
低头行个礼:那小妇便不打扰两位了。
带着海棠就离开。
本来也没打算跟那龙行风有什么交集,云凛一来搅和,倒也正好。
夜已更深,月儿晕黄地愈发朦胧,风轻轻吹着,似在唱着古老的催眠曲。
守夜的宫人终忍不了困意,点着头,打着瞌睡。
宫殿前的大树洒下阴阴的影子。
突的,黑影于树荫后一闪,出手电光火石一般,一指点向殿前那宫人,宫人毫无知觉得倒了下来,完全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来人身影一闪,迅速进得殿内内室。
黑影踱到雕花玉床之前,俯瞰那闭眼的人儿。
黑瞳在漆黑的夜色中熠熠生光。
七娴唇角漾起一抹轻笑。
她早就知道有只不眠的老鼠潜了进来,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不用睁眼,她也能知道是谁。
即将大婚的翊王爷还要是有闲情逸致呢,大半夜的来到日里刚休弃的前妻房中,就不怕你那娇美女帝未婚妻兴师问罪?睁眼,对上那双黑瞳的主人,说得阵阵陈醋味儿。
你没看懂我的那封休书么?疑惑问道。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七娴故作不明,我被翊王爷您休了呢。
云凛看了看她,坐了下来:我没有要娶她,只是……没有要娶?七娴一话打断,翊王爷什么时候也会了睁眼瞎话了,全国尽知,甚至会是三国尽知之事。
天焰翊王爷与南雨女帝联姻,该是多么轰动的大事件呢!可怜我小妇人了,识人不清……大有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之势。
你听我说完!云凛低低一句,扔了过来。
哎,小妇果真是不受人待见呢。
被翊王爷您休了不说,还劳您翊王爷大半夜特地大驾于此吼我一嗓子。
真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云凛看着眼前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他什么时候吼了她来着。
这女人,怎就说得那般理直气壮来着。
虽说,他是没有与七娴商量便同意了凤来的计划。
因他是相信七娴能够明白自己的感情的。
但他错估了女人对此的敏感程度。
这不,看现下里这架势,他这回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上自己的脚了。
再看七娴那粉嫩红唇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云凛低头,就要以最实际、最有力的方法封住那两片张张合合的唇瓣。
七娴眸子一眯,怎能叫这男人就这么浑水摸鱼了过去?她心内的怨气还没撒够呢。
头一偏,偏偏不叫他亲上。
云凛深情一吻只得落在了玉枕之上。
耳旁依旧是七娴甜中带酸的声音:哟,翊王爷,您还真是风流倜傥呢。
想要左拥右抱、娥皇女英不成?就算您愿意,您也得问问我同意与否,不是?您这样子动手动脚,是不是太猴急了一点?云凛眉毛动了动,伸手掀开七娴身上的薄被,又要覆上去。
七娴嘴角扯了扯,这男人,想要就此叫她停口,没门儿!伸手一掌,就推了上去。
因为心内气愤,手底虎虎生风,也是用上了十分气力的。
但云凛要避开并不难。
却在下一秒,叫七娴愣住了。
砰一声,自己那一掌竟是结结实实打在了云凛胸口之上。
你……七娴望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的云凛,瞪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不避开?干嘛生生接下了自己这一掌?自虐么?你能解气就好。
云凛伸手抚了把七娴额际的发丝,我不动,你想打就打吧。
七娴苦笑连连,这男人,还真是讨厌得很!居然对她用苦肉计!还真是叫他成功了!七娴暗啐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得抚上了云凛的唇角,皱眉:你以为叫我打了就没事了?你要娶便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我抱着小闲再嫁就是。
我看那个将军王也是不错的,你既然要娶他的旧爱,那我便嫁他好了,到时候……不准!云凛一把抓住七娴的手,声音稍稍大了点,压抑着阵阵怒气。
七娴什么时候把那龙行风看上眼了?不行!一定要将七娴与那男人隔绝开来!诶?还只准你找女人、不准我找男人了不成?七娴怨气又是一下子高涨,不要忘了,我这儿还有你日里亲自给的一封休书呢。
以后婚嫁,是各不相干了……云凛心里直叹气,不再与七娴言语,按住七娴的脑袋,低头就捉住那两片粉唇。
七娴瞪眼,看着放大到眼前的某人的冰山脸,反射性得勾爪,就要向压在身上的某人袭去。
却在一瞬间又泄了气。
这一爪上去,这人必不会避开,那心思偏执得叫她无奈。
他自己不心疼自己,她还会心疼呢。
手下化爪为拳,使劲就要推开身上那具庞然大物。
但又怎能拨动身上那只如大狗一样贴上就不放的人儿?云凛既已捉住那对唇儿,又怎会轻易放开。
既能堵住七娴长江般怨气,又能饱解自己相思之苦,这等好事,他怎会中途放弃?辗转反侧,深深逗弄着香舌儿便不放。
唔唔,只能听到七娴有点喘不过气的抗议,以及手底下渐息的挣扎。
云凛手底下自也不闲,轻解衣襟。
不一会儿,便是罗裳便地。
春寒乍冷,七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竟全被扔了去。
贴上的,是自己熟悉的古铜色肤色的男人。
抬眼看,那男人眼中是漩涡般幽暗的欲念。
七娴怨意连连得瞪云凛,这男人,这种时候还想得了这等好事?此间,是欲火男与怨气女。
隔间,却是警惕连连的海棠。
她与七娴虽被安排在一殿,却是东西两间厢房。
七娴一室的动静终是叫海棠惊起。
海棠皱眉,莲步移近七娴那一室。
哪一只老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事。
自窗户纵身便跃入七娴室内,迅速移步,便到了七娴床前。
一片漆黑之中,她朦朦胧胧见到一覆在七娴身上的身形以及底下挣扎着的七娴。
海棠大怒,竟然有人敢在南雨皇宫轻薄自家嫂嫂?!实在是真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低喝一声:大胆淫贼,拿命来!出掌,便劈了过去。
云凛早就感觉到了海棠的气息,伸手便抓过扔到一旁的薄被,将自己与七娴紧紧裹住。
伸出一臂,隔开海棠那掌,低吼一声:你发什么神经?!明显的欲求不满、深深郁卒。
诶?海棠一下子怔住。
能将话语说得那般不带起伏,却又能渗透出凉凉寒意的除了她那冰山哥哥,还会有谁?所以,这并不是淫贼来袭,而是……想到这里,海棠立时像煮熟了的虾仔一般红透了脸庞,转开眼去。
自己居然坏了别人了好事,难怪自家哥哥要生气了!呵呵,海棠有点尴尬地笑几声,急急向后退去,不好意思,打扰了,继续!你们继续!转身,便进也似得跑了出去。
身后是云凛冰刀子一样的眼神。
七娴扑哧一声,瞬间乐了。
淫贼?说得好!心里的怨气似是也散开了一些。
云凛转眼看七娴,眸中的颜色更深了一层。
俯首,便咬上了七娴笑得开怀的嘴儿。
诶?你做什么?接下去的,便是七娴不甚清楚的轻音以及一室的暧昧。
七娴睁开酸涩的眼睑,回眼瞧虽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绝对愉悦的某男人:你不要以为这样事情就算过去了。
伸出于指,点向某人的胸膛,你还欠我解释!云凛轻轻拉过七娴的手臂,将整个人儿带入自己的怀里。
她愿意听解释就好。
那日,我被若水下了七日醉。
醒来时,巳然在往南雨来的马车之上。
凤来便向我说明她的身份,以及要我协肋她复国。
南雨与天焰一直征伐不断,这样下去只能令北瀚从中得利而已。
况且,此间天焰皇室正是动荡之际,若南疆之处再与南雨起了冲突,对我必是极其不利。
凤来与我约定,只要我能助她夺回大权。
必与我天焰永结友好之邦。
娓娓道了来。
助她便助她,为什么要娶?七娴皱眉。
为了军权。
云凛道,军权向来由王夫执掌。
那将军王曾是王夫候选,又得凤来信任,便将军权与了他。
联姻与娶亲都只是个幌子。
那将军王必不会任我成了王夫,夺了他手上的权力。
此时,必是焦虑重重、想方设法之中。
凤来正是要等他暴露了狼子之心,好光明正大得将他一党一网打尽,才叫我来配合演了这一场戏。
演戏?你们以为那将军王是傻子么?那人今天大殿上不是说了么,要在你们大婚之日才把军权当做贺礼送上。
难不成你们还要真娶真嫁么?七娴没好气得来了一句。
再抬眼看云凛:我信你。
你要做的一切我也都会帮你、助你。
任何境地之下,我都会陪你共进退。
但是,若有那么一日,你若那龙行风对凤来一样,叛了我,我定会……不待她说完,一吻又重重落了下来,激烈交缠。
他怎会叛了她?他又怎会叫七娴有机会离开他?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焰来使翌日,日上三竿。
海棠打着哈欠,开门,就要去敲对面七娴的室门。
昨日里,这两人倒好,缠缠绵绵、恩恩爱爱,倒是叫她担足了心,跟个夜猫子似的,在外头替这两人守了一夜。
早间里,云凛走了,她才爬回床上,补回了一觉。
抬头,嘴角掀起一抹促狭的笑容。
平日里总叫七娴那女人打趣她、戏耍她,现下里,她总算是有机会好好糗糗七娴一番了。
咚咚咚,没人应门。
海棠蹙眉,人呢?心下里一跳,推门便急急入了里去。
轻纱帐内,七娴的身影若隐若现。
海棠这才放下心来。
她可没忘了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自是需要处处小心。
七娴只觉浑身酸痛,懒懒回头看了海棠一眼:怎么了,蝴蝶儿,一大早就火烧屁股似的?海棠瞪圆眼睛,这女人,真是天天以口头上打趣她为乐么?真是叫她又爱又恨!一大早?她也不看看,这外面日头都到了哪里了!敛了敛脸色,展开了笑颜,扭着小腰儿走到了七娴床前,挤眉弄眼道:嫂嫂啊,看来你昨夜里必是极其累着了,所以今日里大中午的都还不愿意起床呢!啧啧,激烈哦!舒畅啊舒畅,看这女人今日还不吃瘪?七娴怪异得扫海棠一眼:海棠,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你爱关心人家夫妻之间的那档子事!啧啧,这癖好可不好呢!海棠脸色瞬变。
呸!她什么时候有怪异癖好了?只听七娴又来一句:若是海棠你对这事真那么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林大公子共同探讨。
我想他必是乐意之极。
海棠没好气,怎么又扯到林书呆身上了?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夫妻之间?我可是记得昨日翊王爷当众仍出了一张休书呢!想了想,也只能扯出这么一条能反驳的理由了。
果然,七娴没有回话。
海棠撩起床帐,探头进去。
这女人,不会真被这个打击到了吧?却见七娴扬起一脸邪恶的笑容。
海棠浑身没来由得一阵恶寒。
只听里头那人道:蝴蝶儿,说得好!待会儿,我便去找你哥,就说是他妹妹你说的,他真是明明白白把我休了。
海棠眼角抽了抽。
再不明白云凛为何会休妻再娶,经过了昨天那一夜,她也能够确定去凛的心意,对七娴必是从未变过。
浑身不禁又是一寒。
要让云凛知道以休书为因,展开话由,必是会用冰刀子剐了她吧。
昨日里已经破坏了云凛的好事了,她可不想再担上离间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的罪名。
虽是亲哥,她也是怕极了他那张冰山脸。
哀怨得瞪眼七娴,看来,是甭想占着这女人什么便宜了。
七娴咯咯笑得欢。
要想看她吃瘪,蝴蝶儿的道行还差得远了。
夫人,姑娘,陛下有请!宫人进门,低眉通报。
打断了一室姑嫂毫无营养的对话。
七娴与海棠对视一眼,收起嬉笑神色:出了什么事吗?天焰来使到达,陛下请两位前去共宴。
天焰来使?七娴蹙眉,这来得可真是快呢。
七娴整装,与海棠姗姗来到膳厅之时,才明了凤来此举之意。
这来的,不全都是熟人么?所谓天焰来使,意是以顾清影为首,另还有二绝,连林允之都一同出现了。
三人面色各异。
顾清影正低眸不知想着什么。
二绝一脸讶色得盯住凤来身边的女装若水,总觉得那人看着眼熟。
林允之不忍得看着进了门的七娴。
夫人昨日睡得可好?凤来望向七娴,似是意有所指。
着陛下费心。
七娴答得顺溜,小妇一觉好眠。
那便好!凤来扫一眼众人,想必大家都是有些话要对夫人说的。
寡人便先敬各位三杯,剩下的时间,便留给各位。
说着,举杯,三盏清酒,一饮而尽:各位,尽兴。
抬手,撤退了宫人,便带着若水离开。
七娴与海棠落座:原来是你们!我还真以为天焰皇室派人来了呢。
端起酒盏,饮一口。
果然好酒!我便是因这联姻而被派来的使节。
顾清影台头,皱眉,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丑凤怎就成了南雨女帝?还要跟云凛成婚?我们在寻云凛的路途中突然接到皇宫内派来的消息,还真是懵了。
这不,快马加鞭得连夜兼程赶来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顾清影到底是了解云凛的人,只道云凛此举其中必有用意。
这便要问你的好兄弟了。
七娴摇了摇酒盏,道。
戚妹,叫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没想到那翊王爷竟是那样的人。
林允之蹦出来了一句。
心内真真是为七娴抱着不平。
七娴手里一个哆嗦,这书呆,还是那般心思简单。
抬眼瞅瞅身边的蝴蝶儿,果然横眉怒目起来。
呆子,什么叫做那样的人?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海棠娇喝一声。
对!爷不是那样的人!二绝也是说得肯定。
诸位便是天焰来使么?林允之正欲反驳,就听厅外传来中气十足的高笑,本王来迟,未能远迎,还望各位勿要见怪。
七娴嘴角一抹好笑,这将军王也真是有意思得紧。
这天焰来使,女帝陛下接见了便可,还需他将军王来充什么主人家。
还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南雨的权势之大么?端起酒盏,再抿一口清酒,对不明所以的三人轻道:南雨将军王。
顾清影看一眼七娴怪异的神色,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这位便是人称人年绝艳顾宁王吧,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难得俊才啊!龙行风上上下下打量顾清影一番,道。
顾清影扬起标志性的清亮笑容:将军王过奖,将军王才是人间龙凤,叫人仰慕得紧。
一番客套恭维。
本王此来不会打搅了众位叙旧雅兴吧?龙行风转向七娴,如是问道。
七娴低眉:将军王真是生分了,怎么搅扰?本王与宁王爷一见如故,借了宁王爷同去赏游,夫人不会不允吧?龙行风朗笑道。
顾清影挑挑眉,一见如故?他怎么没有这种感觉?七娴笑道:两位王爷把酒言欢,也会是人生一大乐事。
小妇这叙旧之事,随时都可。
这个将军王,还真是急了呢。
看来这回是要拉拢顾清影了。
也罢,跟顾清影解释那么多,倒不如叫他自己去感受一番。
凭他的脑筋,只此一番接触,便能够猜出这其中缘由了吧。
呵呵。
龙行风笑望顾清影,不知宁王爷赏不赏这个光?乐意之极。
顾清影也笑。
两人相请而去。
这个将军王真是怪。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二绝挠了挠头,好似这皇宫的主人似的。
七娴笑笑,看来那龙行风果真是完全不收敛呢。
连头一次见面的二绝都能看出来此间不寻常之处。
对了,小妹,若水呢?二绝看向七娴,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吗?七娴无语得与海棠对视一眼,刚刚两人还见了面吗?她这二哥不还一直盯着人家看吗?合着还是没有认出来呢!二哥,你有没有发觉那女帝身边的女官有什么特别?七娴开口,在想该怎样向二绝报告若水的消息。
她啊!二绝点点头,我刚刚便觉得总能在那女子身上看到若水的影子。
一拍脑袋,对了,若水是南雨人呢。
七娴欣慰得点头,看来二绝是明白过来了。
虽然二绝是一根筋,但线索已然那么明显,他总归是自己醒悟了。
哪知道二绝下一句话直直叫七娴与海棠差点跌了下来。
难道,难女官便是若水的妹妹?似是极度惊喜。
七娴无语问苍天,姬伊睿是个多么聪明精绝的人物,为什么一脉亲弟的二绝会是如此一个间细胞生物?难道是聪慧的细胞全进了姬伊睿的脑袋?七娴极其怀疑。
我去找她!见七娴未否定,二绝以为自己说中了,站起身来,便要出去,若水的妹妹,我得跟她好好沟通沟通。
旋风似的便冲了出去。
七娴伸手也没来得及抓住。
抚额叹息,罢了,跟他解释若水的事也麻烦得很。
倒不如让他自己去问若水。
戚妹,你不要难过。
七娴一番叹息在林允之耳里完全变了样,只当七娴为云凛在伤神,若是这里真叫你伤心,为兄便立刻带你离开。
诶?七娴惊愕抬眼望对面那一脸观音菩萨样的林允之。
这呆子,好心肠真是太泛滥了吧。
对自己这般好,就不怕蝴蝶儿吃醋么?转眼,果然,海棠一脸憋闷得端起酒盏就灌。
林公子也来了啊!温和的声音自厅外传来,跨进来的正是云凛。
林允之皱眉。
他知道翊王爷这个人雄才大略,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帝君人才。
此后焰之君,非他莫属。
但他真真是不明白这个翊王爷了。
当日,他是亲眼见过这般温和的男人为了七娴而大怒于天焰宫廷的,怎才不过多久时日,又来了休妻再娶这一出?第一百二十九章 酒逢知己翊王爷,林允之站起身来,一脸忿忿不平,您来得正好。
我戚妹有何过错,居然得你一纸休书?这呆子……七娴抚额,真是要自个儿撞上云凛那枪口上啊。
果然,云凛几步踱过来,似是温和满面,一掌拍上林允之的肩膀:好久不见,林公子。
林允之脚底一个不稳,竟是被拍坐了下来。
愣望云凛,心里直叹好功夫。
浑身竟是被拍得麻疼麻疼的。
瞬时,又凛了凛神,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翊王爷,你……云凛一语打断:林公子,这酒是南雨王宫百年珍酿,可不能错过了。
来,小王先敬你。
端起酒盏,便递给林允之。
林允之条件反射性得接过:翊王爷客气了。
瞬间又是一个反应,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面色继续严肃,翊王爷,你……林公子,这些都是南雨宫廷特色佳肴,来尝尝!云凛又似乎是热情满满,推介起了一桌子菜来。
林允之再是如何直肠子,此时也是在云凛三番两次的打断下,明白过来这人此举实属故意。
立时更加气愤。
始乱终弃在先,现在还是这般随便的态度。
就算戚妹能忍,他也不能忍!拍案,一气而起。
把边品尝美食边看戏的七娴吓了一大跳,赶忙扶住面前的糕点碗。
又听林允之怒气盎然道:戚妹,为兄立刻带你离开!这个理由,不问也罢!嘎?七娴愕然抬头,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一时间,没人说话。
云凛眸底冷了冷。
只听砰一声,海棠起身,仍了酒盏:哼!狠狠剐了林允之一眼,转身,夺门而出。
林允之愣了一下,看看碎了一地的酒盏,有点讷讷:她怎么了?七娴大叹,这呆子,还不知道自己惹翻了多大的醋坛子呢!同情道:大哥,快追啊!快跟海棠去解释啊!林允之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过来。
抬脚,就要追海棠而去。
却又生生停住了脚步:戚妹,那你……有点犹豫得看看云凛。
我没事!七娴挥了挥手,大哥,赶紧去追海棠吧!否则就真追不到娘子咯!林允之这才放心得出了厅去,赶上前头那只娇娆的背影。
只一会儿的功夫,整桌的人全都散去,只剩下了七娴与云凛两个。
七娴抬头瞧瞧云凛,失笑:全都 ,现在怎么办?云凛起身,拿起小金匙,为七娴戚上一碗,递过来,换换七娴面前的酒盏,只吐出两字:吃饭。
于是,一场招待天焰使者的盛宴变成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只夫妻两人温馨的同餐共食。
春日里,风和日丽。
尤其是饱腹后在这样一个花香草绿的皇宫内苑中散步,自是心神愉悦、心旷神怡。
七娴负手慢步,突见不远处的八角亭内,凤来一身金袍,正在自斟自饮之中,宫人全都远远得待候在外。
七娴轻笑,快步走了上前去。
八角亭外,即被宫人截住:夫人,陛下现丰不见任何人。
七娴望向凤来的背影,高声道:陛下,南雨珍酿果真诱人,小妇着实没有喝得过瘾,能否再赐小妇几杯?凤来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让她过来吧。
陛下,大喜的日子,一个人喝什么闷酒?七娴不客气,在凤来对面坐了下来。
扬手,便取过凤来手中的酒壶,为自己斟上。
凤来眯了眯眼,望了望她:你还真是没有一点为客的自觉呢!七娴举起酒盏,慢慢品尝起来:小妇与陛下已然那般熟稔,还需那番客套礼数作甚?凤来不再理她,闷闷地继续低头喝酒。
七娴瞥她一眼:陛下,要不小妇陪您聊聊天好了。
凤来冰目冷颜,没有反应。
聊什么呢?七娴晃了晃酒盏,自顾自道:就聊一聊陛下的新欢与旧爱好了。
凤来蹙了蹙眉,转眼看向七娴,这女人果真是放肆。
陛下对小妇此提议果真是很感兴趣呢。
七娴微笑。
寡人无情。
凤来吐出一句。
无情又哪里来的恨?七娴看一眼凤来。
她其实打心底里对凤来是存有好感的。
当日山村凤来酒家内,闻之凤来的那番平凡之理论,她便觉得比人心思必是玲珑且不凡的。
若这样一个慧根十足的人物为了权力纷争而最终变成云岚那般,真真就是可惜了。
凤来握住酒盏的手顿了顿,仰头,再将烈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盏:对!寡人是恨!恨龙行风!恨这皇位!恨这权利!再看向七娴,寡人更恨你跟翊王爷!七娴挑了挑眉。
恨她作甚?南雨向来凤家女掌帝位,龙家则是为护女帝而存在。
龙家代代忠良,此辈更是以龙行风为其佼佼者。
那人少年受袭将军王,那时该也是一腔热血才是,是寡人从小最为依仗信凭之人。
可是那人却因了这皇权,叫寡人失去了从小的信仰。
说着,凤来狂笑起来:可笑!太可笑了!寡人将他当作此生相伴之人,而他,竟更愿与权力相伴!哈哈!端起酒盏,再饮三杯。
七娴皱了皱眉:不是人人都如此。
只能说你认定的那个男人本身就有问题。
对!你说得对,不是人人都这般!凤来一拍桌子,直勾勾盯住七娴,所以我更加恨你们。
若不是你们出现在我面前。
我当一生无情无欲活下去才是。
此时神智已然有些模糊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寡人,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七娴喝尽了酒:你那不是恨,是羡慕、是向往。
所谓帝王,便要一直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所以,她才分不清自己的情绪么?羡慕?凤来笑了一声,对!是羡慕啊!所以当日我叫若水给翊王爷下了那‘七日醉’,那时是真的想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的。
七娴心下里一跳,不动声色得再为自己斟满酒。
她便一直奇怪凤来为何要用那般激烈的法子带走云凛。
若说是要与云凛联手对付将军王,直接说出来便是,可是当日却是行得那般偷偷摸摸。
原来在她心中那一瞬间,是黑暗战胜了理智啊。
:我甚至叫小二子准备好了忘情散。
只要叫翊王爷服下去,便会忘掉过往一切深情,忘了你,忘了你们的儿子,而爱上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女人。
七娴再将酒喝尽,心里瞬间一紧。
还好……还好……若是凤来当日真那般做了,那么今天会是怎样一番令人心寒的状况?以翊王爷对你那般痴情,我想,若真叫他喝下了忘情散,我也便会和你一样,得到他相同的对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一刻,我竟然鬼使神差得住手了。
哈哈。
抓起酒壶,大口得灌。
似乎里头的不是酒,而是茶罢了。
谢谢。
七娴放下酒盏,定定望向凤来。
若是旁人,这种事做便做了,又怎会在最后刹那停手?到底她没有看错人,凤来又怎是一般女子。
呵呵,大概比起得到那个男人,我更想看到你们两个的感情结局吧。
是不是一如之前,信任彼此,至死不渝。
结果呢?七娴微笑。
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很好!听得他与我大婚消息,你竟不怀疑他!而他,也是没有任何利益放弃你!七娴撑起下颚,原来云凛给她讲述的之中还漏掉了这么一段。
凤来真真是以她南雨女帝身份诱惑过云凛来着。
若是旁人,碰着这等好事,必是没有二话吧。
只可惜,那人是云凛!凤来捧起酒壶,晃晃悠悠得站了起来:夫人,我敬你!敬你有个好夫郎,敬你们之间的深情,敬你们之间的信任!眼神已经朦朦胧。
七娴抓起酒壶,也站起身来: 好!陛下,就冲你这分爽直,我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了,陪你一醉,又有何妨?这人,是帝君,平日里又要找谁、又敢找谁去说这番话?大根,这番心底里的话,她也是头一次说吧。
高处,从来都不胜寒。
好!今日我们便不醉不归!凤来难得露出了笑容,竟是纯美得似是踏莲而来的仙女。
龙行风啊龙行风,因了你,我竟理解错了这世界上的感情。
五年后的现在,我终于是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那么,这次,对你,我必不会有什么困惑、有什么手下留情了!碰,银质酒壶撞击干杯。
八角亭内,两女子,一金装耀眼,一素衣点点,却是各个风华、各有千秋。
剖心敞肺,酒逢知己,好不畅快。
倒是亭外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陛下,何时有那般大快淋漓过?环绕在八角亭外的盈盈水波,在日光照耀之下,泛着青亮亮的光芒,时不时有只青蛙呱呱得叫着跳过,树上的蝉儿也不甘寂寞得出来叫上几声。
和煦的微风拂过,飘散了一亭的酒香。
酒酣之后,两人东倒西歪得趴在了八角亭之中。
你不行啊,这么点……嗝……就喝高了?嗝!七娴眯起了眼,卢要看清前头已然晃成五个头的凤来。
谁说我不行了?凤来一下子又跳将起来,却马上瘫软了下来,我还能……能再喝……切!还能……嗝……才怪!……此景正落入了负手走来的两人眼中。
她们在做什么?云凛的声音阴鹜了些。
顾清影皱了皱眉:好像喝醉了。
胡闹!云凛甩了甩袖子,她怎么能喝那么多?她?顾清影怪异得望了望他。
是指哪个?两人不顾宫人阻拦,赶到八角亭内。
诶?云凛,我怎么看到你了?也是来陪凤来喝酒的么?七娴抬头望了望人影模糊的云凛,脑袋已然开始乱晃。
云凛蹲下,摆正她的脑袋:你跟着喝什么?语里丝丝嗔怪。
唔……唔……七娴已然眼皮子开始打架,口齿不清了。
你……另一边,凤来看看走至自己面前的顾清影,打量了半晌,才指着他笑道:你……被牛骑的傻家伙……顾清影嘴角抽了抽,这丑凤真是醉了也不忘他那该死的最糗一幕!呵呵……你呀,直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家伙……肯为朋友两肋三刀……唔……虽然有时候傻气了点……凤来继续神志不清中。
顾清影挑了挑眉,这丑凤,是在夸他么?回头看看云凛,那人正扶着七娴,准备抱上走呢。
顾清影忍不住得眼解跳了跳,这人这般光明正大抱上七娴,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与丑凤在演戏么?突的,竟感觉到了那道不善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暗处一眼,点了点头。
顾清影背起七娴:那我先送夫人先回去了。
踏步便往亭外去。
云凛眸光随着七娴的身影拐了弯去,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看看趴在椅子上也是不省人事的凤来,云凛招呼了几个宫人来,合力把凤来抬走了。
而他,依旧负手优雅得走于其后。
八角亭内,恢复了平静。
蝉鸣着的阴影之后,走出一个镶金乡墨绿锦袍的男子,眸中流光不断。
七娴一觉醒来之际,已是夜半时分。
月牙儿已然挂在正空。
七娴使劲拍拍脑袋,只觉头疼得厉害。
伸手,就要抓个枕头来压一压。
闭眼,摸、摸、摸。
却是赫然停住,这只枕头怎么还长眼睛鼻子?转头,睁眼。
果然,身旁躺着的不正是云凛?一双黑瞳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你在这儿做什么?看他一眼,举升继续拍自己的脑袋。
双手立时被一只大掌轻柔包住,却是答非所问:喝那么多,不疼就怪了。
说着,大掌按上七娴头上的穴道,轻轻按摩了起来。
七娴挑了挑眉。
所以,他是专门来给她按摩的咯。
那么拼命喝酒做什么?那酒烈,喝伤了怎么办?按摩着的男人不忘训斥一番。
还不是你那未婚妻……却在云凛眼一瞪后改了口,我看凤来是真想醉那么一回,便陪她咯。
叹口气,其实,若那龙行风与凤来都是普通人家,现在哪里有这番烦恼。
别人的事瞎操什么心!云凛再嗔一声。
哎!到哪里再找一个‘你’给凤来呢……突然,脑海里闪出一个人影。
转眼,脸色有点诡异,老爷,你说,宁王爷跟凤来配不配?云凛没好气得看她一眼:瞎配什么鸳鸯谱?另一边,女帝寝宫之内,八角亭醉酒事件的另一主角此时仍在睡梦之中。
暖玉床,绣金被,琉璃盏,夜明珠。
极尽帝王华丽之姿。
一黑影踱步来到大床边,丝丝柔情于墨瞳中泄露了出来。
伸手,就欲扶上凤来的脸面。
却在半路生生刹车,回旋了过去。
凤儿,是你逼我的……来人似是极其无奈,轻叹口气。
精光覆上柔色,占满了整个眸子。
再看眼床上那张清冷如同今夜月色的脸儿,来人转身,坚定得踏了出去。
在他跨出内殿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儿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眼角划了出来。
龙行风,这是我为你留的最后一滴泪。
为你曾给与我的温情,为我曾付与你的真情。
从此,我与你,只得存一。
殿外一棵百年大树的层层树丫之中,坐着美其名曰赏景的顾清影。
嘴里叼一根小草儿,撑着头,望着从内殿中行出来、一脸阴郁的龙行风。
再望一眼光鲜如同白昼的内殿。
加上白日里这将军王奇怪的说辞,再联想云凛与七娴的反应。
很多事一时间便明了了。
扑一声,吐掉嘴里的青葱,跃身,穿梭在层层翠绿之中,便要去找云凛。
看来,这南雨皇宫之中,也是危机重重呢。
所有一切,都得好好计量才是。
宁王爷外向爽朗,义气耿直,聪慧绝顶……这一厢,七娴仍在积极与云凛探讨顾清影是否与凤来相配。
此时,正张罗着顾清影的优点。
云凛听着,眸子是越来越冷。
他可从来没有听七娴说过自己的优点呢!第一次听到的,竟是自家妻子点数旁的男人的优点。
心里,立时开始别扭了。
就算那男人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也不行。
起身,堵住某个仍在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唔……唔……七娴瞪眼,怎么又来?某个上头的男人啃得正香正甜。
恩恩,这张小嘴儿还是用来吃了好了,比从那里头听到别个男人的优点来得强得多。
屋内温度,瞬间高涨。
嫂子,嫂子!却在此时,外头响起极其轻细的敲门声,云凛在这吗?正是遍对云凛不着的顾清影。
云凛不在王夫殿内,想来,也只能在七娴这里了。
他这才寻了来。
好事正行一半的男人此时一脸郁闷得抬起了眸子。
怎么又是那小子?自家娘子念叨了一晚上的男人居然又出现,来打断自己的好事,能不郁闷吗?七娴看着眼前男人满眸子的恨恨之色,扑哧一下乐了:翊王爷,有人找你呢。
这事,以后再续吧,前一天,是海棠来打断,今夜,又来了顾清影。
果真是天天不顺呢。
某要低头,狠狠啄上面前幸灾乐祸的女人。
这才起身,着衣,闪身出层,离了去。
屋外,正候着顾清影。
望着前头云凛比平日里更加寒的背影,顾清影完全摸不着头脑。
另间厢房的海棠使劲拍床、笑歪了嘴去,可怜的宁王爷哦,怕是要被哥哥冻成冰块咯!第一百三十章 无良母子天焰使者已至,带着天焰皇家的圣意,于是,婚仪便快马加鞭得准备了起来。
龙行风也与七娴巧遇过几次,总叫七娴四两拨千斤得避了开来。
因为云凛说一切安排都已妥当。
那她便不掺和,乐得清闲。
倒是顾清影,近日里与那将军王走近了请多,称史道弟,好不亲切。
一切似是风平浪静,暗里却是风起云涌。
直到北瀚来使到达,才将一切矛盾推到了顶点。
因为北瀚派来的,正是太子北堂烬。
宴会,向来是极尽喧嚷、华丽至极的。
何况是三国共宴之上。
此时,正是南雨女帝设宴,招待两国来使。
凤来上座主位,云凛、北堂烬各坐一边。
北堂烬高举酒盏,面露微笑,朗声道贺:本王祝陛下与翊王爷百年好合。
扫过一眼云凛,眯了眯眸。
南雨大势,他派到南雨的探子也已大致将情况传达给了他。
他自然是知道南雨朝堂的微妙之处。
女帝当政,却是将军王掌了实权。
两人这间的矛盾,明眼人该是都能看出来吧。
不过,这于他而言,正好。
南雨与天焰内部越乱,他北瀚便能够越得利。
他在考虑,要不要反这池水搅得更乱一些。
凤来与云凛自然是举杯回应。
太子殿下亲来,实是寡人与云凛的荣幸。
凤来如是道。
瞥到酒盏里泛着黄光的液体,皱了皱眉,突然就想起不久前此太子吃便的场景,一时间便倒尽了胃口。
云凛倒是毫无异色得一干而敬:多谢太子殿下。
北堂烬再望向在顾清影身边一径喝茶观舞的七娴:本王再敬夫人。
七娴自然是喝茶,之前的酒醉可叫她头疼了好些天呢。
到现在,腹里还不舒服得紧呢。
不要说云凛不准她再喝,她自己都是避开这酒三尺之远呢。
嘎?七娴抬头,指了指自己:我?小女又没有什么可喜之事,何需太子殿下敬酒?为何没有?北堂烬直直盯住七娴,女帝陛下这桩婚事结束,本王便再去天焰提亲。
这于夫人,难道不是可喜之事?七娴闻了北堂烬的话,立时被这个天雷惊住了。
这人,还没有放弃么?叫他吃了那么多苦头,他怎么就不知道知难而退呢?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殊不知,得不到的东西往往叫人更加不愿意放弃。
对北堂烬而言,七娴于北瀚皇宫逃脱,还生生给皇庭带去那番劫难,本该是千刀万剐的罪过。
可是他偏生就是恨不起七娴来。
反而愈发觉得这女子很不一般,那份胆识、那份智慧怎能被埋没?此女子,该是与他站在一起,俯瞰天下才对!顾清影嘴角抽了抽,余光偷觑下云凛,果然那身上的气息忽冰忽寒的,很显然,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立时,亮起朗笑: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
听说殿下此前遭人暗算,身中奇毒。
看殿下此时,红光焕发,生生是是似有神助,果真是贵人福相那。
生生将话题转了开来。
若再叫这北堂烬说下去,那还了得。
云凛必会火起。
本来上次北堂烬劫走七娴,最后居然又活了过来,就叫云凛心内生生不爽。
只不过,当时是在他产瀚的地盘上,更重要的是要求走七娴,云凛才会放了北堂烬一马。
此时北堂烬又是旧事重提,还是当着云凛的面,这不是生生在找架打么?北堂烬听及此,似是尴尬地笑了几声,没再说话,端起酒盏就喝起了闷酒来。
这件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件糗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想当日,他醒来之后,不管走至皇庭何处,都能听到宫人们在他北后窃窃私语,并且似是对他退避三舍。
他极是纳闷,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抓住一个宫人逼问。
这才知道用来给自己解毒的是个什么东西。
真是荒唐之极!居然叫他堂堂太子殿下去吃那所谓阴时男童的……咳咳。
不要叫他晓得那三个假仙是哪三个人,否则……想着,北堂烬握着酒盏的手越来越紧。
眸中狠厉一闪而过。
贵人福相?一旁的海棠、二绝等人忍不住想笑。
给北堂治病的经过他们是听七娴讲过的,此时再听顾清影如此说法,不觉好笑。
就连上座凤来也不免多咳了几声。
倒是,云凛慢慢平静了下来。
龙行风扫一眼众人,嘴角一抹机深。
那个翊王前任王妃,竟得北翰太子那般喜爱,确是可以利用。
将军王,该是你来敬太子殿下了!龙行风这深沉一眼自是逃不过凤来时时关注的眸子。
龙行风暗地里要与天焰搭上线,她知道。
因为他找了顾清影。
这回北翰来人,怕是也要卷进去了。
那北堂烬不是好相处的主。
只盼,此间不要再多生什么波折才好。
陛下发话,龙行风自是起身。
盛宴继续进行。
歌舞丝竹,升平之乐。
高位之上的人们举杯,似是畅饮。
七娴皱眉,突觉心里一阵堵得慌。
再扫一眼室内,实是觉得无趣,还不如到外头透透气,悄悄就退了下去。
夜凉如水,却是沁人心脾得舒爽。
七娴远远离开那热闹的大殿。
动了动脖子,深深呼吸一口。
这空气,还是外头来得舒畅。
没有酒精弥漫,没有阴谋遍布。
唔——一声,突然眼角撇到一抹白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伴随着咯咯的灿笑。
七娴忍不住得抽了抽眼角。
她大概是眼花耳重了。
那只闪过去的白白的身影,该是她家那只肥狗无疑。
可是骑在肥狗身上的那只小胖子,她怎么觉得那么像也家那个小儿子。
使劲摇了摇头。
她难道太想念自家儿子了?她家胖小子,现在该是在天焰京都才是吧!怎可能在这南雨皇宫?娴儿。
正纳闷着,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柔和的声音。
七娴挑挑眉,那人怎么也跟着出来了?转身,果真是北堂烬。
太子殿下不在殿内与陛下共欢,出来作甚?七娴于花园之中找个石凳,径自坐下。
北堂烬又是跟了上来:那殿内是陛下与翊王爷的好事。
本王自是出来陪娴儿。
七娴浑身一个发寒。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说出来,会是那般阵阵令人哆嗦?再挑眉:小妇跟太子爷好销售量不怎么熟吧。
怎会不熟?北堂烬在七娴对面坐了下来,以后的夫郎,岂能不 熟?在他想来,既然那赫连云凛主动放弃,那七娴便是非他莫属了。
七娴目露可怜,盯了北堂烬半晌。
在想什么?北堂烬存惑,温柔问道。
我在想太子殿下。
某女吐出一语。
倒叫面前的人儿不可置信得瞪大眼睛,随后便是狂喜。
哪想,这妖蛾子接下去的一语生生要叫北堂烬吐血。
七娴道:我在想,殿下你若不是有痴想症或自我催眠症,便真真是脑子出了问题。
口里虽是喊着殿下,却生生是没把这个身份放在眼里,说着大不敬的话语。
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觉得那般风轻云淡,再正常不过的语气,仿佛说得便是事实一般。
一抹得意的笑容还挂在嘴角,却在听了此言之后,眼神瞬间狰狞。
那脸色,立时纠结得诡异起来。
七娴却似是无意再交谈,起身,就要离去。
北堂烬一把抓住七娴的胳膊。
使劲按捺下心里的火气,只当没有听到七娴刚刚那一语。
再度扬起可亲的面孔:娴儿,如此良辰美景,该是人儿成双才是。
你看,殿内陛下与翊王爷已然好事来临,接下去该是你我了。
在在将陛下与翊王爷几个敏感的字眼加重语气,生生是想要叫七娴看清自家夫君的负心薄情,转而可以让他趁虚而入、有机可趁。
偏偏眼前之人听不懂了的话似的,愣是纠结在了另一个词之上。
七娴像是看傻子一般又盯了北堂烬一阵。
盯得北堂烬背脊发毛,这回谨慎了:怎么了?原来殿下你脑子真真是有问题的。
再上上下下扫一眼北堂烬。
北堂烬皱眉。
七娴好心解惑:这人儿是能成双。
但小妇想请问殿下,这人跟兽如何能够成双?说着,狠狠甩开此兽钳住自己胳膊的爪子。
北堂烬只愣住一秒,立时反应了过来。
这人,总归是人间龙凤,再怎生欣赏喜欢眼前的女人,也不能再忍。
冷眼暴睁,举起大掌,就要向七娴脸上狠挥过去。
却在最后一刻,硬叫理智拉住了自己。
望着七娴那双毫不畏惧、甚至满是戏谑般的清澈眸子,北堂烬认命得放下了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北堂烬问得颓然中又带些愤愤然,当日,你宁可选那个翊王爷也不选本王。
现在,那男人已然将你抛弃,你怎么还这般执迷不悟?本王到底哪里不好,叫你如此厌恶?七娴憎恶得再看他一眼,那般自以为是,能不叫你厌恶吗?狠牙咬咬,北堂烬再忍:你……却不等他说完,便听一阵吭哧吭哧伴随着亲亲热热的一声奶声奶气的爹爹向他而来。
七娴咧嘴,满额的黑线。
这声音……看来不是她重听……转眼,那个身穿小紫袍、趴在狗儿背上、死死抓住狗儿白毛、一脸欢笑、连眼儿都弯成月儿的某个小家伙 不正是她家的胖小子吗?听这爹爹叫得热情的,怎么他亲爹就得不到这种待遇呢?而且,这一来就奔着北堂烬去了,怎就没见到他亲妈也站在这里呢?狗儿也是记着北堂烬气味的,从这人第一次掳走自家主人起,便被它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此时,再见北堂烬,依旧气愤难平。
张大嘴,怒着脸,便向北堂烬身上急冲过去。
后蹄一跃,横空而起。
月清清之下,白紫交加,诡异异常。
于是,一大一小,一下一上,一怒一喜,直直就要朝北堂烬的脸面降落下来。
北堂烬脸上肌肉抖了抖,闪身就要避开去。
小爱闲却是眼疾手快,空中飞身就往北堂烬的脑袋扑过去。
此举真真叫七娴始料未及,睁大了眼,跟着小爱闲向下扑的动作,心脏就差点跳出自个儿的嗓子眼儿。
直到那小子四只爪子紧紧攀附在北堂烬的脖子之上,七娴才深深吁出一口气。
随即便是深深的气怒,这死小子,是在做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生他下来,就是叫他这样来玩自个儿的性命的么?待会儿,非要狠狠揍这小子一顿!还有,那俩老头呢?怎么又没看好他,又任这小子乱来?一时间,七娴的心思全在小爱闲身上,已然忘了那个被自家儿子迫害的北堂烬。
北堂烬更是被砸得莫名其妙,明明避开了那个大畜生,怎么还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脸面之上。
此时,他只能感觉到脑袋一阵大震荡。
耳边是小孩子银铃般咯咯的欢笑声,似是玩得极其开心。
北堂烬定了定神,再定晴一睦,立时皱眉,眼角直跳,嘴角直抽。
这小家伙,他毕生都不会忘,不正是令他受辱的那个始作俑者么?大掌扯住小爱闲的后领,就要使劲将这小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诶?七娴又开始担心,那北堂烬下手那般重,她儿子怎么受得了。
上前一步,就要制止。
却听小家伙甜腻腻得喊一声:爹爹!叫得北堂烬心下里酥,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个动作。
便见那小家伙伸出自己的小掌,往自己的眼睛上推来。
小家伙自个儿却突然将脸儿远远得避开。
北堂烬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看着小爱闲手中的东西。
却是立时被那团热辣辣的物什熏得眼泪直往下掉。
站在一旁的七娴都被这味道刺激得捂了捂鼻子——竟是辣椒与洋葱片的混合体。
这小子,从哪里抓来的这些。
再看一眼北堂烬,七娴忍不住就要乐了。
见过男人流眼泪,没见过流得那般狼狈的,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国的太子。
只见那北堂烬眼圈一片通红,眼泪哗啦啦得怎样都止不住。
鼻子下,竟是不受控制得流下了两条白龙。
小爱闲一见,立时嫌恶得将脑袋偏开了更远去。
这回不用北堂烬,小家伙跟猴子似的,自个儿就顺着北堂烬的身子,往下移动。
底下狗儿抬眼瞧下自家小主人,很是乖顺得蹲在了北堂烬的脚边。
小家偿哧溜一声,滑了下来,正好坐到了狗儿的前上。
此时正啪啪得使劲得鼓着掌,笑得嘴巴都能飞进去几只苍蝇。
那高兴的神态,似是非常满意自己此番的表演。
七娴嘴解咧了咧,这两只才能时候变得那般友好且配合默契了?混帐小子!北堂烬暴吼一声。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专程来和他过不去的。
他的英名,真真是全都毁在这上子手上了。
抬脚,伤势就要踹上狗儿背上正悠闲的小家伙。
七娴大惊,上前就要阻止。
却是一股绵延的辣味入了鼻来,本来不不舒服的腹内此时更是一阵翻滚。
呕一声,七娴在毫无预兆、毫无前奏的情况下吐了!一肚子的秽物就这样不偏不倚地全都倾泻到了北堂烬华美的衣裳之上。
北堂烬依旧哭着的脸懵了。
小爱闲乐得嘴已经咧到了耳根之上,眼睛成功得眯成了一条逢,笑得差点在狗儿厚实的后背之上翻筋斗。
而吐完之后的七娴,立感腹内清爽、心内舒畅,总之通体爽快了许多。
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七娴突然觉得气氛诡异。
北堂烬竟是没了什么声响,只剩下风声、水声以及她家胖小子肆无忌惮的笑声。
抬眼一瞧,七娴立时傻了眼。
还能找到比北堂烬更加不堪入眼的太子吗?上头是鼻涕眼睛一大把,身上却是秽物水酒到处流。
北堂烬脸上立时五颜六色起来,瞪着眼,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个,殿下,小妇实属无心,实在是你身上那个味道……还望见谅。
憋着笑,七娴似是极其委屈道。
伸出手去,就要把自家儿子抱起来,免得到时候小家伙来不及闪,遭了狗急跳墙的北堂烬的毒手。
小爱闲蹬着小胳膊小腿儿,不乐意了,偏要往前挣扎着去,嘴里还不依不挠得喊着:爹爹!七娴深深纳闷,这小子,还想干嘛?举着小爱闲,就到了北堂烬面前。
北堂烬正恶瞪着眼睛,似是要一口吞了眼前这两个无良母子。
哪晓得那个无良儿子小嘴一哮,噗一声,居然向堂堂太子殿下的脸面吐了口白花花的口水!似是不屑之极。
他可没有忘了这个坏人伮。
顿时,火上浇油。
北堂烬气上加气,浑身禁不住得颤抖了起来。
有谁,敢这么明日张胆得侮辱他来着。
即使是个小孩子,都不行!七娴瞬间哭笑不得。
原来她家儿子是想要做个这么件事。
真是连她这个做娘的都看不下去了。
哪有像他那般阴损的!还特地去补上一口口水?!小家伙干完最后一件事,这才乖顺顺地回到了自家娘亲的怀抱之中。
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副小可爱的模样,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么个乖宝宝会是一个小恶魔。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齐聚南雨北堂烬心里的怒气像火山一般,排山倒海,翻滚不停:你……张口就要发作。
却是被一拥而上的几人包围在了中间。
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了?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二绝大惊小怪、极其不解。
啊!原来这是太子殿下!怎么这般得……额……海棠似乎在考虑恰当用词。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林允之摇头晃脑,一通批判。
殿下,奴婢带您去梳洗。
若水女官善尽职责。
瞬间,就如同头顶上飞过无数麻雀,几人叽叽喳喳不停。
七娴嘴角直抽,想来这几个家伙是躲在哪里看好戏看到现在咯。
要不,怎么冲出来得那般及时?看他们一个个嘴角隐隐浮现出来的促狭笑意,便也能得知。
北堂烬狠狠瞪了瞪某只躲在自家娘亲怀中状似无辜的小家伙,恨恨不已。
再在这里只是叫更多人看笑话而已,确实是需要赶紧换下这身肮脏的衣裳。
正当北堂出神之际,几人簇拥着处于暴走边缘的某太子赶紧离去。
海棠回头对七娴眨了眨眼睛,唇形比划了几个字。
七娴读出来了,那小姑娘竟说的是宝宝好样的。
小爱闲似是也看见了,立时高兴地又不安分了起来。
七娴一巴掌拍向小家伙的小屁股,瞪住了他。
刚刚这小子玩命的账还没算呢!小爱闲回头,吧嚓吧嚓得闪着羽扇似的长睫毛,很是不解自家娘亲大人怎么突然就冒火了。
云凛半夜里闪到七娴房内的时候,那室内正在上演母子瞪眼大战。
看到小爱闲的瞬间,云凛忍不住得额际抽了几抽。
花园内发生的一切二绝回到大殿之后悄悄跟他汇报过。
本来北堂烬跟着七娴下去之后,他便是坐不住了。
可是偏偏还要应付那龙行风,他只得使了眼色叫二绝几人跟上去。
不多时,二绝几人便随着铁青着脸的北堂回了来。
顾清影还笑问,太子为何换了一身新裳。
直叫北堂烬的脸色成功地青了又青。
他当时只道这突然出现的娃儿行事风格也颇大胆了些。
现在一见床上蹲着的那小子,立时明白过来,二绝口中的那个娃儿竟是自家儿子。
此时,小家伙正满目的委屈,双手扯着自己的小袍摆,嘴里还咬着一角,眼角挂着一滴泪,毫不服输的瞪着七娴。
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嘟囔着:娘娘……坏……屁屁……痛……七娴再瞪,这小子,还学会顶嘴了不成?教育他,还敢说他老娘坏?这小子玩得倒是开心,怎么不想想他老娘的心理承受能力?没好气得回头望一望云凛:你儿子,居然给我去做‘空中飞人’。
当自己是迈克尔乔丹吗?云凛眉毛跳了跳。
迈克尔乔丹?什么东西?完全不明白七娴在说什么。
但里头的后悔与担心,他却是能够听得出来、走上前去,扶七娴在床边坐下:别怕。
这孩子,不还活蹦乱跳着吗?七娴横他一眼:这次万幸。
下次呢?想想当时那场景,她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呢。
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说到这里,云凛忍不住得顿了顿。
这孩子,该是什么都不懂吧?娘娘……正想着,只听后头那只轻轻喊了一声。
两人回头,惊讶得发现小家伙居然撑着双手,摇摇晃晃得用两只小脚站了起来。
张开小脚丫子,踏踏踏踏,四步,小家伙蹦到了七娴面前,却是再也站不稳。
扑通一下,就要跪坐下去。
七娴赶紧扶住。
小家伙呼口气,继续向着目标前进。
爬爬爬,终于到了七娴的腿上。
抬起可爱的小脸蛋,眼角那滴泪珠还未散去,开口了:娘娘……闲闲错错……不气气……眼内真诚无比,一副认错的乖孩子模样。
抓起七娴的右手,就开始使劲在自己的脸上蹭蹭蹭。
七娴咧了咧嘴:你看他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么?云凛看看小家伙,的确,不像。
看看手底下某只装可爱博欢心的小鬼,七娴无奈得叹口气:娘娘没别的要求。
知道你聪明,但你也不能乱来,叫娘娘担心啊。
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进去,只管一个劲儿的点头。
云凛看看他:就只有孩子一个人吗?眸内冰了冰,才多久的时间,难道那老头子又把这小子搞丢了?正说着,突听窗户哎呀响了一声。
云凛两人对视一眼,警惕起来。
七娴紧紧抱住了小爱闲。
娃娃……娃娃……几声低低的呼唤传了过来。
然后,屏风之后探出一颗白发冉冉的脑袋。
抬眼,正对上七娴两人的怨气怒目。
哈哈……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来人忙打哈哈,吓得就要缩回去。
站住!云凛低低发出一声,却叫那人不敢再抬脚。
嘴角苦笑连连,苦啊苦,怎么偏偏在小爱闲不见了的时候遇上这双夫妻呢?咯咯,小爱闲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看自家师父害怕的样子。
来人,正是老顽童紫老头。
紫老头一听自家徒弟的声音,眸子立马亮了起来,抬头,傻笑: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才叫娃娃来寻你们。
呵呵。
七娴眼角跳了跳。
又给他扯!这老头还真当自己未卜先知啊!紫师父,你不是去京都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灰师父呢?灰老头在外头守着。
说到这里,紫老头似是要吐尽苦水一般,瞪七娴两人一眼,不还都是你俩的错。
沿途都在传什么翊王要跟南雨女帝大婚的消息,那我们就急啦。
娃娃还那么小,怎么能没有父母?于是,车行一半,我们就转了回来,直接赶来了南雨。
这不,趁着宫内急招厨工,我跟灰老头才混了进来。
七娴立时恍悟起来,难怪小家伙出现的时候手上居然抓着洋葱跟辣椒,必然是跟着俩老头进了厨房,在里头偷渡出来的。
紫老头又开始大发牢骚: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真是夫妻不合,也要想想小闲啊。
你们怎么忍心……云凛银牙咬咬,一口打断:你哪只眼看到我们夫妻不合了?紫老头来回瞅瞅眼前两人,确定,和和睦睦着呢。
心底纳闷,那一路听说的联姻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小心。
云凛看看紫老头,这里不安生。
这皇宫之中,即将到来腥风血雨,他哪有心思照顾到那么多人?这俩老头,居然还带着娃娃闯了进来。
放心,放心。
不会破坏你们的大事的。
紫老头赶紧点头。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南雨皇宫之中到底要迎来怎样的变故。
你要更加小心。
云凛转向七娴,北堂不会轻易罢休。
若他跟龙行风联手,在暗处下手,我怕会防不胜防。
我明白。
七娴点头。
继续对向紫老头,一脸的和蔼可亲,紫师父,我们夫妻将小闲交给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你保证,以后不会让小闲走丢。
可是,我想问问,为什么这孩子现在又出现在了我手中?心里怒啊。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她家小子已经走失过无数次了?呃……纯属意外……叫这小子在屋里待着,哪里晓得等他跟灰老头再进屋之时,这小家伙已经不见了。
这事,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怪这小子太活泼好动了!可是,看看眼前一对夫妻都是阴阴的脸色,紫老头咽了咽口水,什么都不敢再说。
突然,灵机一动。
七娴一脸阴测测的奸笑起来:紫师父,关于这一点,你是不是应该补偿给我什么?什么?紫老头浑身哆嗦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弄丢过我儿子那么多次,今天需要好好清算一下。
上上下下打量紫老头,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那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他真的是好委屈啊!恩?云凛哼出一个字。
紫老头立马乖乖答道:是!这两夫妻,真真是吃准了他怕极了云凛那性子啊。
只希望这丫头不要给他出什么难题才好。
当然,如果紫师父你肯贡献出一些药丸子,这些事我可以不追究。
七娴笑呵呵。
小爱闲不乐意了,回头可怜兮兮地瞅自家娘亲。
难道自己就只值那些药丸子之价么?紫老头不可置信的张大嘴。
就只要一些药丸,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却听七娴又道:自然,我要的药丸非普通的药物,必须是能够迅速解了各类毒药的药物,以及移穴之药。
她自是不怕北堂烬,但却两次因了古穴之术落了他手,自然要尽早做些准备。
紫老头立时跳脚,这种珍贵的药物,她也敢要!话说,那移穴之药可是他费了多少年,研究了多少毒物,才炼制出来的。
一共也不过那么几颗,他才不会给了这小丫头呢。
想得……紫老头正想一口回绝。
自然,如果紫师父不肯割爱,那我们再来慢慢算。
七娴打断,又是一阵轻笑。
紫老头抬头,正对上云凛冰寒的眸子。
立时点头哈腰改口称是。
心内却是叫苦连连,无可奈何的向这老大上贡自己的心血。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劫七娴密闭囚室之中,四处是银白色的光滑石壁,无窗无孔。
空间之内,只一张小床,一方石桌,几条石椅。
小床上乖坐着粉面素衣的女子,无喜无忧,只睁着一双透亮的眸子盯住眼前两人。
前头站着两个打扮高贵的男子,一个棕发碧眼,一个英挺有余、只可惜眼中的阴郁生生让这样一幅上好的皮相打上了折扣之分。
怎么样?太子殿下,本王这个大礼够诚意了吧?龙行风背手望向北堂烬。
北堂烬望一眼七娴:将军王大人如此大胆将人掳至此处,就不怕女帝陛下大发雷霆?龙行风大笑三声:只管叫她寻不着人,她又能奈我何?那么,将军王大人是想要与本王做什么交易呢?北堂烬盯向龙行风,眸中精光闪闪。
本王自是有需要太子殿下帮忙的地方……龙行风道。
却一下子被北堂烬打断:大人,咱们外室谈。
扫一眼七娴。
他是知道七娴非普通女子的,有些话,自然是要避开她而言的。
龙行风也看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立时明白了北堂烬的意思。
心里只道北堂烬怎像个娘儿们似的,那般谨慎作甚?不要说眼前这女子已然被封住穴道,就算是行动自如,又需怕她作甚?但还是依着北堂烬的意思,两人相请着出了外去。
石门再次关上。
七娴嘴角这才慢慢绽放出一抹轻笑。
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脖子,甩了甩胳膊。
真是苦死她了!装僵尸装了恁多时候。
不过那紫老头的药物还真是管用。
居然被人奇袭点穴之后,依旧能够行动自如。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先服药丸一颗。
才不至于现在真成了吹胡子瞪眼睛的倒霉鬼一枚。
不久之前,她还是在南雨皇宫之中,抱着自家胖小子花前月下,度过难得的母子共处时光。
偏生冒出来几只打搅旁人天伦之乐的家伙,二话不说,直点她大穴。
既然人家如此卖力,她自然乐意配合,不做任何挣扎,随那几人背着她走。
她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买卖。
既然那人要劫她,她自然要还些好礼,不是?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人掳走了。
若她再不做些什么叫旁人印象深刻些,岂不是叫人觉得她太好欺负?抬眼四顾,这将军王府还有这么个地方呢。
倒真真是个囚禁的好处所。
外头的人若不知道这机关,要找她,可真真是难了。
从她被抓进来时所观察到的,这外室,便是将军王的书房之所。
没想到,她竟就这样打入到了那将军王府里的忠心来了。
嘴角的笑容扩大开来,她不介意陪这个将军王好好演完这场戏,只不过需要他付些演出费罢了。
女帝宫殿之内,一干人等全都紧张得望着眼前寒气愈发深重的云凛。
云凛,嫂子不会有事的。
顾清影硬着头皮,上了前来安抚,不管是龙行风还是北堂烬,都不会对嫂子做什么的。
云凛不搭理,继续散发着冷气压。
就是就是,海棠赶紧附和,嫂嫂什么时候吃过亏啊!现在该担心的是劫去嫂嫂的人才是吧。
云凛依旧没有反应。
恩恩。
紫老头也插上一句,那丫头拿了老头子我那么多的奇药,还能出得了什么事?心疼哦,他的药、他的心血哦,全都被那丫头打劫走咯。
云凛终于横过来一眼:闭嘴!这老头还敢说话,若不是他一直缠着自己说要要回小爱闲,他至于离了七娴身边么?又怎会叫七娴又遭这一次罪?紫老头吓得一跳三尺远。
藏到灰老头身后,这死小子,怎么就把怨气撒到他身上了?云凛眉间黑气深重。
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没有错,但他还是很担心。
他甚至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一直叫七娴处于危险之中。
当娃娃骑着狗儿找到他,嘴里直焦急的喊黑黑……点点……娘娘……飞飞,而他立时就明白了其中之意的时候,他真是连杀了北堂烬与龙行风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顾清影几人一直拦着,这会儿他已然会在大开杀戒之中。
他上一次找到七娴的时候,七娴便是那样一副气若苍白的模样,这一回,又该遭到怎样的待遇?他不敢想象。
怀中,小爱闲一手抱着自家爹爹的脖子,一手握着小拳头,小脸上满是愤慨:打打!云凛看一眼儿子,眸中更是杀气凛凛。
父子两个,首次有道一志、统一战线起来。
囚室内,七娴正在窗前踏步,活动筋骨,思量之后的计划。
突听石门轻微一动。
七娴赶紧正襟危坐于床边,摆正表情,继续扮作任何人可欺的死鱼。
石门无声无息的缓缓打开,进来的是北堂烬。
他手执托盘,竟是亲自给七娴端了饭菜过来。
你饿了吧?问的温柔。
七娴眨眨眼,证明自己已然被点了哑穴、无法开口。
北堂烬了悟,一指点开七娴哑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但其他穴道,本王不能帮你解开。
本王知道你的能耐,若是解开了你的穴道,怕是这里就关不住你了。
七娴腹内好笑,不愧是捉过她两次的人,还是满了解她的。
不过,这里,早就囚不住她了!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小妇真是荣幸呢,因了太子爷,被劫了三次。
怕这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人了吧?北堂烬听出七娴语中的讽刺之意,也不甚在意,只举起手中的托盘道:折腾了一个晚上,先吃点东西吧。
七娴讽笑一声:太子爷这不是说笑话么?您不解开小妇身上的穴道,叫小妇如何吃饭?北堂烬望向她,柔声道:我喂你。
说着真真端着饭碗,蹲在了七娴面前,舀起一勺饭,递至七娴嘴边。
七娴轻笑一声:太子爷亲自喂饭,叫小妇惶恐。
这饭食中,不知道是不是有催了小妇性命的毒药?北堂烬皱眉: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却被七娴打断:那可不一定。
小妇可是真真记得太子爷天天喂食小妇软筋散的情形。
北堂烬一脸恼意:若你乖乖从了本王,不那般顽抗,又何须受那份苦?现在也是!太子爷要乖顺顺的女人,随便招一招手,便能从南雨排队到北瀚去。
何必盯住小妇不放?随后,七娴再报以同情的目光望北堂烬,况掠夺为畜生之本性,太子爷真真是要做那畜生吗?一句畜生之说又叫北堂烬怒了。
这女人,偏偏要惹他生气才甘心么?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么?砰一声摔掉手中的饭碗,大掌一把狠狠捏住七娴的下颚。
七娴勾爪,条件反射性的就要袭向北堂烬。
一霎那之间立时叫自己的理智按捺住了。
你不要以为本网对你有兴趣,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王的威信!真真惹恼了本王,本王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北堂烬狠声道。
七娴又是一抹讥笑:小妇从没有指望太子爷能够手下留情。
否则,小妇现在也不会在此了。
你!北堂烬一时语塞,直瞪七娴。
从没指望么?好!好!那他还这般怜香惜玉作甚?拿他对她的心喂狗了么?掠夺?那他便真正掠夺给她看!不待七娴反应,北堂烬欺身便向了前去。
七娴身上一脉女子幽香沁入鼻息,更叫北堂烬失了心神,欲望大起。
七娴愕然望着欺近而来的的北堂,未及出手抗拒,就被鼻里钻进的不熟悉的男人气息刺激得腹里又是一阵犯恶。
不经过大脑反应,呕一声,七娴再一次华丽丽的吐了出来。
北堂烬仍在迷愣之中,一时间怎及闪避?不偏不倚,白花花的一片秽物光临到了某太子的高贵脸面之上。
滴答、滴答,顺着太子爷英俊的脸庞,酸水滴落了下来,再次殃及到那华美的衣裳。
一派惨不忍睹。
七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这还真不在计算之内。
怎就这么巧?最近是不是吐的次数太多了些?此时此景,纵是多好的兴致,男人也没有了接下去的欲望。
空余满腔的,只剩下了郁闷、愤怒。
才几天功夫,这女人已经往他身上吐了两次。
还有谁,比她更放肆的?狠狠甩开七娴的下巴,挥袖拭一下面庞。
起身,不再说话,阴着脸,毫不犹豫的踏步出了这囚室去。
他怕再留下来,会忍不住捏断这女人的颈子!石室之中,七娴想了想,皱了皱眉。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会是……立时捏起自己的右脉。
一瞬间的功夫,七娴嘴角咧了咧。
果然,自己肚里竟然竟是又存了一个宝贝。
她的宝宝每次来的时机都是那么巧呢——都赶在自己被劫的时候。
不禁摸了摸肚子。
有点无奈,这第一个孩子已然成了恶魔,只盼这第二个娃能够正常些。
七娴这个小小的愿望在不久之后彻底破灭,当然,这自是后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戏王府将军王府内书房,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突的,石壁大掀,内壁里头施施然走出一女子。
眸子在黑幕之中闪现出灵动黠慧的光芒。
书房,向来是一府之重地。
不知是那将军王太有自信、还是太小看了自己,居然将自己锁于这之后,这不是生生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么?七娴好笑。
踏步其中,七娴慢慢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黑暗,四下环视一周。
还真是简洁干净的一处,整个屋里的摆设,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便只剩下了书。
书?七娴食指敲着下颚,书里头能藏什么东西?想着,便走至书架之前,闭上眼睛,将手指搭在第一本书上,慢慢往后滑去。
一本、两本……七娴脚步也随之慢慢向前移动。
突然,手指停住了某本书之上,七娴停住了脚步、睁开了眼睛。
果然有古怪!摸到现在全都是厚厚的本子,怎这回手底下的触觉竟是薄得不像话?转眼瞧那块书架,入眼的,依旧是大厚书,根本没有手底下那薄本的影子。
七娴嘴角一抹轻笑,来回继续轻触,中间确实是有一本小东西与这整行的书册极其不搭调。
看来还得感谢这黑暗呢?有些东西若是用肉眼瞧,还真找不出来。
譬如手底下这个小东西。
捏起手指,极其费力得从里头扒了出来。
入手的是一本素面的小册子,极其不起眼。
看上去像是收拾书册的人不小心将这本小册子混了进去。
可是,将军王书房的东西,下人做事怎么可能那般不注意?这夹杂在里头的小册子,便真真是有刻意之嫌了。
七娴随手翻开,页页之上,竟都是些人名。
虽然看不明白,但直觉告诉七娴,这个小册子该不是普通之物才是。
收好,便藏于衣袖之中。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火光渐渐明了起来,并向书房之所迅速移近而来。
接着,是一大群人嘈杂的脚步之声及兵刃出鞘之声。
七娴心下一跳,自己难道被发现了?赶紧贴于门后,紧紧注意外边之状况。
快!快!贼人往了那个方向去了!快去追!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护卫又踏着急而不乱的步子远了书房去了。
火把渐行渐远。
七娴蹙眉,贼人?到将军王府来做贼?难道跟她是同道中人?吱呀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书房门开了个小缝,一个黑影迅速闪了进来。
七娴屏住气息,却依旧被来人察觉。
来人没有回头,直接一爪便往后向七娴袭来。
那人身上的凛凛寒气瞬间叫七娴认了出来。
七娴只轻轻用气息呼出一句云凛……利爪此时正离七娴的脖子仅剩1毫米,听及此句,立时改爪为掌,勾过七娴的脖子,便旋向了自己。
来人正是心急如焚、夜探将军王府的云凛。
只是没有想到这将军王府里还真是训练有素,完全不像普通的家宅护卫,那些护卫队的等级跟皇宫里竟然有得一拼。
他又是没有目标地到处寻人。
因此,才叫人给发现了行踪。
一个金蝉脱壳,他才能从那场追赶中避开来。
没想到竟在这里叫他找到七娴了,怎能不叫他惊喜?你怎么来了?七娴依旧吐气,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小心为上。
你没事吧?云凛亦以气代音,不答反问。
低眼望被圈在自己怀中的人儿,仅一个晚上未见罢了,却偏生又像是过了许久似的。
之前的担忧,此时看到真切的人儿,才能真真放下心来。
七娴微笑:我怎么会有事?偎向云凛的项间。
这男人,估计又急得跟什么似的。
那我们走。
云凛道。
拉起七娴,就欲离开。
七娴赶紧按住:不急。
无需打草惊蛇。
甩袖,取出小册子,交到云凛手上,这个,你给凤来。
那你呢?我留下来,给王府再增加些乐趣……不待七娴说完,就听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龙行风的怒喝:还不继续去搜!想来府内一番大动作把那软香被内的将军王也给惊动了。
七娴赶紧推了云凛一把:快走。
自己则是转身,便向了石壁之后的囚室而去。
云凛一把没有抓住七娴,耳又听得外头脚步之声越来越近,纵身,便跃上了屋顶,蹲在了横梁之后。
大门被人用力打开,仆从提着灯笼在前头开路,龙行风踏着方步走了进来。
鹰眸在屋内转了一圈。
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这才来到石壁之前,启了开关。
里头,七娴正躺在小床之上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龙行风眼睛眯了眯,看来这里无事。
这女人再聪明,又能在被囚的情况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果真是那北堂烬大惊小怪了。
再扫一眼趴在石桌之上睡着的丫鬟。
龙行风皱皱眉,向后吩咐道:找个机灵的丫头来。
床上的七娴面上挂上极轻极浅的笑意,这哪里能怪这个丫鬟,还是从紫老头身上搜刮来的药物起了作用呢。
来多少个机灵的,都没有用。
外头,挂作蝙蝠状的男人眸内闪了闪。
运气,踏波无痕,如风吹过一般,当着主人家的面,飞出了书房。
另一边,女帝宫内,因了云凛的独自行动,已然也在暴风骤雨之中。
凤来愕然拍案,望向底下顾清影几人:什么?他去了将军王府?你们怎么不拦住他?云凛想做的事,我们怎么拦得住?顾清影没好气得答一声。
就是。
海棠也道,哥哥没有直接杀过去就已经很是理智了。
就怕打草惊了蛇……凤来抚额轻叹。
就怕这中途再有什么事端,果然……咦?哥!海棠突然惊叫起来。
这从殿前跨进来的黑衣人不正是云凛么?顾清影向外看看,没有七娴的影子!没有找到七娴,云凛怎会那么快便回来?疑惑连连。
你……凤来正要说话。
却见云凛扔过来一个小册子,赶紧伸手接住,什么东西?不知道。
云凛开口,她说给你。
殿内众人立时明白了过来,云凛口中那个她必就是七娴无疑了。
看云凛此时一脸的平静,该是找到七娴了。
否则这人就该是一幅别人欠他五百万般的晚娘面孔了。
凤来奇怪地打开,只一眼,眸中便蹿过流光。
到底是什么?顾清影凑了过来。
好东西!凤来将小册子重重拍与案几之上,我正愁找不着呢!之后几日,北堂烬倒也是来看过七娴几回,却全都被七娴气走。
七娴看似被囚,实则在这府内好不痛快。
天天夜半便游走于王府之内。
在这顿夜宵里来点巴豆,在那处夫人房里放点小虫,倒真真叫将军王府内部鸡飞狗跳了好几日。
让龙行风直怀疑府内出了内鬼。
这日,七娴依旧半夜出来溜达,活动下僵直的筋骨。
却见一军伍装扮的男人匆匆进了龙行风的卧房。
卧房外头有重卫把守,难以接近。
七娴皱眉,这等架势,怕是又要谋划什么大事了。
守在树后,直等那人出来。
过不多时,那男人果真急急从龙行风卧房内走了出来,身上多了个包袱,直直便往马厩方向去。
七娴立时悄悄跟上。
马厩内,马儿们是不是得打一个盹儿,喂马人也早已进入梦乡。
那男人上前几步,就欲解下一匹好马的缰绳。
却突感项后一阵刺痛,脑内没了任何反应,军伍装扮的男人便倚着马厩的柱子倒了下来。
七娴慢慢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蹲下,解开那人身上的包袱,便翻找起来。
果然,在里头发现了一封龙行风需要带出去的信件。
拆开一看,七娴不禁眸底深了又深。
叫城外大军于下月二日进城么?下月二日该是凤来假婚之计之中的成婚日。
这龙行风叫驻扎于城外的军队那时进城是什么意思?以大军威胁逼宫么?若是到时候,信心满满的将军王大人见不到自己的援军到来,会是个怎样的表情呢?七娴不禁有点恶毒得如是想道。
噙起一抹笑意。
七娴挟持着信件快速潜回书房,拿起毛毫,在上添上一笔。
立时再赶回马厩,将信笺装回原先的信封之中,整整齐齐得放回包袱之内。
看一眼仍昏睡着的那年轻将士,若再叫他躺下去,这出戏,可就没法演了呐!想着,七娴便使劲掐上那人的人中,在他幽幽转醒之际,七娴立时又闪到了树荫之后。
年轻将士睁眼,脑子里一阵模糊,直纳闷自己怎么突然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突然,心下里一惊,大人的信!立马手忙脚乱得翻开了自己的包袱,在看到那封信笺的一瞬间,他才大大得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将军王大人叮嘱要好生看管的信件呢。
若是弄丢了,怕将军王大人怎样都饶不过自己吧。
思及此,那人浑身打个寒战。
还好,这信还在!站起身来,牵出马匹,拍马便离了去。
树荫后头,七娴无比惬意得看着夜景,笑意连连,只管等着下月二日凤来婚礼上的好戏,到时这将军王脸上的神色,必是好看得紧。
第一百三十四章 蜂舞北堂夫人,醒醒。
耳际是小丫头的轻唤,七娴不耐睁眼。
侧目一看,床边站着的华服男子,不正是忙着阴谋去而几日都不曾见的北堂烬么?今日女帝大婚,你随本王同去。
北堂烬平静道。
七娴挑挑眉。
什么意思?本王要叫你亲眼见着赫连云凛成婚场景!北堂烬走近几步,抬颌示意。
小丫头立时扶起七娴,端起药汁,作势就要给她喂下。
七娴不作抵抗,喝了下去。
曾经她食了那么久的软筋散,那味道已经深入骨髓了。
眼前这一碗,不必说,还是那药无疑。
不过这次,没关系。
她早就备过解药。
北堂烬这才出手,解了七娴被封的穴道。
转眼吩咐小丫头:给夫人打扮一下。
七娴心底纳闷。
他要这般光明正大得把她带去皇宫么?这不无疑在承认自己于皇宫之中掳了人么?他会这般没有大脑、做出这番打自己嘴巴的事么?事实证明,北堂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谓打扮,竟是叫丫鬟给七娴戴上了张人皮面具。
此时,七娴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北堂烬进了南雨皇宫。
今日里的皇宫满眼都是喜庆的正红之色。
从宫门开始,便是两串灯笼高高挂。
一路走来,全是道贺的官人与忙碌的宫人。
累了吧?北堂烬转过身来,满是关心,婚仪尚未开始,先去怡花园坐坐吧!七娴不置可否。
反正她说什么都没用,一切都随他安排,不是么?怡花园,顾名思义,常年奇花盛放、草木青青,怡人心情。
七娴两人寻一处扶椅坐了,丫鬟侍立一边。
偶有宫人从旁经过,真真是比前庭清净得多。
天清景美,惬意悠然。
微风拂过,漾起阵阵暖意。
七娴瞥一眼旁边的北堂烬,撇撇嘴,若是身旁换个共赏的人,那便完美了。
北堂烬的心情似乎也受了这景色的影响,相当好。
脸上盛满向往:娴儿,以后本王便能每天与你这般赏花赏景了。
老调重弹!七娴不说话,只管自己享受这般平静的时光,直当身旁这只在说鸟语。
北堂烬也不恼,又道:娴儿,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了。
他说的是云凛。
云凛与女帝今日里是必然要成婚的,那时天下皆知的事实。
既如此,那赫连云凛又有什么资格来跟他抢七娴?偏偏,他算漏了一个人。
而这个小人,此时一如既往、恰是时机得出现在了他眼前。
白白……稚嫩的童音清晰得传了过来。
北堂烬眼角跳了跳,刚说没人打扰,怎么就出现了个小魔头?七娴嘴角抖了抖,抬眼,她家儿子居然一手拉着肥狗的尾巴向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另一只手上,拎着个小袋子。
这肥小子,前些日子才改爬为行,在她不在皇宫的这段日子,居然完全改用了两只蹄子。
瞧那两条小肥腿,啪嗒啪嗒,走得多欢实。
他还敢拉住狗儿的尾巴?也不怕那肥狗突然奔跑起来,把他摔着!又是把她这个做娘的看得心惊胆战。
索性肥狗颇有灵性,晓得放慢下步伐,来配合小主人那蜗牛般的速度。
此时,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前头两道热切的目光。
抬眼,正望见扶椅上的七娴两人。
立时,咧开嘴灿烂得笑了开来。
七娴愕然,自己都换了副面孔了,难道这娃还认得出自己不成?小家伙下一句话立时叫七娴明白了他那明亮笑容里头的含义。
只听小家伙张嘴高喊一声:爹爹!七娴忍不住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小子,还真敢叫,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样对待他这亲亲爹爹的么?这不叫还好,一叫立时让北堂烬大为光火。
这小子,从来都用可爱无害的外表来迷惑他。
而到最后,他总是因这小子成了笑柄。
这回,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小家伙歪着脑袋,见北堂烬不理自己,嘟了嘟小嘴,立时松开狗儿的尾巴,撒着脚丫子就奔了过来。
七娴到底是了解自家儿子,眼角不住得跳。
这小子,那么欢畅,绝对不安好心。
正想着,只听扑通一声,小家伙跑得急了,居然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七娴不忍得闭了闭眼。
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冲上去把他抱起来。
小爱闲瘪了瘪嘴,委屈得喊一声:白白……狗儿这才晃晃悠悠得走了上来,一低头,便衔起了小家伙的后领。
小爱闲立时腾空而起。
七娴冷汗直流,能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么?小家伙倒是乐在其中,咧开嘴,一反丧气,又开始笑了,小胖指头一指指向北堂烬:白白!下达了前进方向的指令。
狗儿得令,咬着小主人的衣服将小家伙带往了目的地。
到得北堂烬面前,狗儿一扬头,便将小爱闲甩到了北堂烬的腿上。
小爱闲立时兴奋莫名。
北堂烬脸部抽搐得低头看底下无视自己的威严、把自己腿当小床蹦且正欢的某只小鬼,极度咬牙切齿,直想掐死他。
七娴赶紧一把拉住北堂烬的胳膊,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就向自家儿子下了手去:他只是一个孩子,太子爷大人大量,何必计较?出言相劝。
北堂烬上下打量七娴,她对这孩子的关心似乎过头了。
之前便听高雄说,七娴在北瀚皇庭时,本来是完全有机会自己离开的。
偏偏为了这个孩子,她愿意放弃到手的自由,然后乖乖喝下掺着软筋散的汤药。
这个孩子,不过是路上捡到的一个娃娃罢了,七娴为何这般珍视?北堂烬心思全挂在这个问题之上,正是纳闷不解之际,完全忽略了小爱闲手底下的动作。
只见小家伙拆开紧紧握住的小袋子,然后揪住北堂烬的衣襟站起身来。
将袋里的东西,兜头便朝北堂烬泼了过去。
而这一切,完全没有错过关注自家儿子的七娴的眼睛。
七娴震撼了。
她家儿子,真是越来越不把北堂烬太子爷放在眼里了。
下手一次比一次直接呐!袋里的物质粘稠至极,将北堂烬的一头棕发紧紧沾在了一起。
甜腻腻的味道在空气里飘散开来。
北堂烬眼睛暴突了。
这小子,果真跟他不对盘!转过头来,如恶狼一般,狠狠盯住眼前的小鬼。
现在谁拦着都没用了!他一定要叫着小鬼知道什么叫做天威不可侵犯!甩开七娴的手,北堂烬举掌,就要向小爱闲劈下去。
七娴大惊,也不管伪不伪装,不管是不是会叫计划失败,一心只想着要抢救下自己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千钧一发之间,只见一道紫影一闪,赶在北堂烬毒手下来之前,赶在七娴援手之前,于北堂烬腿上抄走了小家伙。
七娴抬眼瞧下来人,这才松下了口气。
太子殿下,对一个小孩子下这般毒手,不免太残忍了些!响起了顾清影的清亮嗓音,却似是压着几分怒气。
他只是经过此处,一眼便望见了北堂烬举手欲劈的场景。
把他吓得三魂只剩下了五魄。
立时飞身过来,把小爱闲抢了下来。
这北瀚太子委实是太过分。
怎总是找云凛家里的下手呢?掳劫七娴几次不说,现在又把主意打到小爱闲身上了么?北堂烬重重锤击下身旁的石桌,一角立时化作粉末随风而去。
怒火汹汹:宁王爷,你怎么不问问这小鬼对本王做了什么样的好事?顾清影这才看清北堂烬头顶上的物什——黄澄澄一片,泛着晶莹的光泽,阳光照耀之下,倒是好看得紧。
那东西顺着北堂烬的棕色长发慢慢滑落,包裹住了他的撮撮发丝,竟如同琥珀一般,透亮极了。
顾清影咧了咧嘴:小孩子调皮,殿下何必较真?况且,即使这样,也无损太子你的英明神武形象。
说到此处,顾清影突然余光瞥到手中小鬼愈咧愈大的嘴角,眼角不禁跳了几跳。
这小子,从来鬼灵得很,看这表情,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啊!北堂烬正欲破口大骂。
突听一阵嗡嗡之声传来,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几人抬眼一瞧,竟是成片的蜂群往了这个方向而来。
七娴嘴角抽搐啊抽搐,终于明了自家小儿泼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了——竟是蜂蜜!这小子,不知又从哪里拿到了这个好东西,此时全全奉献给了北堂烬。
想来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顾清影冷汗涔涔,低头看小爱闲,果真,那小子正鼓着小掌呢。
这小鬼,绝对是个恶魔啊。
跳跳跳,抱着小爱闲退了开去。
这里太危险,他可不想被那北瀚太子给连累到了。
七娴立时也作出相同的反应,脚底虚浮一下,便虚弱得滚倒在了旁边儿的草丛里去。
丫鬟赶紧去扶,七娴就着她的手顺便又走了好几步开外去。
一瞬间的功夫,蜂群已然近在眼前,直直便朝北堂烬身上而来。
北堂烬运气挥袖,扫落第一批蜜蜂。
可毕竟两只手又怎能对付得了成千上万的蜜蜂?一批倒下,下一批接着上来,紧紧围绕着北堂烬的脸面便进行攻击,生生是把北堂烬的头部当做鲜花儿来采了。
混账!北堂烬怒不可遏。
可这浑身的怒气对这些蜂儿来说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蜂群依旧前赴后继之中。
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蜜蜂?……骚动终于引来了前庭的人们。
不一会的功夫,达官、贵人、仆侍已然站满走廊之间,围紧了这怡花园。
各个探着脑袋,一望究竟。
这一看之下,便被眼前之景给震惊了。
园子里,那高贵的太子殿下是在跟蜂群共舞么?此时能看到的只有北堂烬身上的绛紫色长袍,而头部已然是黑压压一片,被蜂群包围其中,完全见不着了五官。
如此奇景,叫众人又惊又叹。
真真是女帝婚仪之前的开胃表演了。
这些人,何时见过太子爷爷有如此不免俗的场景?呵呵、哈哈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出了大笑,接着,笑声一发不可收拾。
哄闹自然引来了北堂烬的护卫。
几人一见这情景,傻眼了。
立时冲到园中,欲保护自家主子。
有人脱下外套,驱打着蜂群。
可那蜂群全都围绕着北堂烬的头部在转圈,又怎是那么容易赶走的?啪一声,只听得北堂烬一声大吼从黑黑一片嗡嗡之后传来:哪个混账敢打本王?哈哈,这回连顾清影也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正当无计可施之际,突然有人灵机一动,大喊一声:殿下,快去湖里!可是怡花园哪里有什么湖啊。
七娴看看不远处的一个泥潭,正是前些时日,凤来要求这里移栽上莲花,才挖开来的一处。
前日里的一场雨,积水在里头还没有蒸发掉。
于是,七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焦急万分得大喊了起来:殿下,那里!那里!北堂烬哪里还能看得真切前头的东西,只朦朦胧胧见到七娴手指遥指的方向。
立时便向前冲了过去。
扑通一声,溅起了一池的泥点。
泥洼里头,深深陷入一个人形印迹。
哈哈哈哈,众人开始新一轮的爆笑。
七娴捂住嘴,眼睛也已经乐成了一条线。
顾清影这才注意到那个被丫鬟扶坐一旁的少妇,心下里肯定那便是七娴无疑。
虽然改了容貌,但那双闪着贼亮光芒的眼睛真真与自己手底下这只小鬼毫无二致啊!不愧是母子两个,这种阴损的招儿,这两人都能配合得如此默契!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日进城虽是泥潭子,但到底止住了蜂群的攻击。
蜂蜜于黑水中化了开来,蜂群围绕着潭子绕了些圈子,终是无趣得又飞走了。
北堂烬一身黑土得从泥潭子里爬了起来,噗噗吐掉口中的泥水。
一张脸,被泥水污得看不清神色,只一双眼睛厉得宛如刀子。
到底是皇家气势,没了蜂群纠缠,一眼横扫过看热闹的人群。
人群立时不敢再放肆,各个悻悻地后退去。
殿下!护卫立时恭敬地递上自己的外套,权当毛巾。
北堂烬一把扯过,狠命得擦过几把,露出里头那张千疮百孔的脸庞。
众人一看,又想大笑。
偏又屈于北堂烬的威慑之下,不敢出声。
于是,便出现了一堆堆抖着肩膀,嗓子眼儿里不断冒泡的人群。
只见北堂烬本是极为冷峻的脸上此时竟爬满了红色包包。
不知道哪知颇具艺术细胞的蜂仔居然在北堂烬鼻尖狠狠咬上了一口,叫那鼻头瞬间肿大了起来,极具马戏团小丑的长相要求。
咯咯清脆一声,众人齐齐抬头,谁人如此大胆,竟顶着太子爷的浓浓怒火这般光明正大得嘲笑?这声音,正出自罪魁祸首的某小鬼。
顾清影一把捂住小爱闲的小嘴儿,咧咧嘴角。
这小子,怎就那么不安生?老虎不可怕,可是怒道癫狂的老虎还是不惹为妙。
北堂烬怒目扫了过来,落到了小家伙身上。
抬脚,便要向顾清影走来。
七娴轻咳了起来:殿下,您是否要去先换身行头。
这般样子,是不是太失礼于陛下了?她自然看出来北堂烬的意图,赶忙提醒。
一句话倒是叫北堂冷却了点,这里是南雨,不是他北瀚呢。
况且今天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跟这个小孩子怄气的,还有大事需做才是。
北堂烬这才收起了周身的怒火,旋身,便往出去。
人群立时让道。
七娴柔弱万分得在丫鬟的搀扶与护卫的看护之下跟上。
你不去陪你家太子爷,跟着我做甚?七娴瞥一眼跟着自己的某护卫。
正是将自己外套奉献出去欲驱蜂群却次次鞭到他家主子脸面的某人。
太子爷吩咐,寸步不离。
某人没有人情味道。
切!七娴瞄他一眼,你倒讨了个好差使!寸步不离?转过身来,抬起某人的下巴,一脸痞子相,正好,我缺个暖床的小厮,就你了吧。
正好符了那寸步不离之说。
某人开始咬牙切齿了:暖床?七娴微笑:也是,叫堂堂南雨王夫来暖床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某人抬头,虽是又换了张颜面,但那双熟悉的眸子七娴怎会认错?在他冲入怡花园的瞬间,她便认出来了。
今天婚礼的主角,尊贵的翊王爷,你跑这儿来做什么?不经意的,又泛出些许酸意。
云凛看她一眼:今天主角不是我。
新郎官呢,怎就不是主角?等这事了结了,她必要叫他跪跪搓衣板以发泄下此时心中的郁闷。
云凛再看她一眼:我只是你的新郎。
某冰山的一句甜言立时叫正心生酸水儿的七娴一下子愣住了,转身,嗔一声:都老夫老妻了,还什么新郎呢!望眼天边的云儿,七娴嘴角一抹笑意绽放了开来。
前庭里,花团锦簇,金珠银饰,处处炫目。
吉时正到,女帝与王夫华丽登场。
凤来一身凤凰于飞红袍,头顶琉璃翡翠制成的婚冠;云凛一袭麒麟腾空长袍,气势不俗。
乐起,两人携手登上大位。
众臣拜见,众来使行礼。
翊王爷看来今天心情很好。
北堂烬侧过脸来,对身边的七娴轻道。
因了之前的一场蜂蜇,此时面上围了层面纱。
七娴抬头看看。
余光瞥一眼身边低头的某冰脸护卫。
心内不免好笑,翊王爷不正在她身边候着吗?今日寡人与天焰翊王大婚。
翊王从此为我南雨王夫!凤来高声宣道。
众人高呼贺喜,声声不断。
凤来抬手,示意安静:自寡人继位以来,得各位贤臣辅佐,才能使我南雨蒸蒸日上、国富民强。
尤其是将军王,兢兢业业,佐之于寡人。
在寡人不在的一段时间,将南雨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寡人将要重重有赏!转向龙行风:将军王,你想要什么?但可提出,寡人自当满足。
龙行风眸中阴郁。
他想要的,自是这南雨的大权。
可这,又怎能说出?女帝此举,是要先发制人么?微臣为国,鞠躬后已。
陛下此言,折煞微臣了。
将军王对上凤来,道。
一副大义凛然。
不管凤来出什么招,他接下便是。
五年前,他能逼得凤来离宫。
现在,他照样能保住自己的地位与权力。
凤来,向来,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好!凤来赞道,将军王不愧是护我南雨第一人,果真精忠尽责。
希望将军王以后能够好好协助王夫,打理好我南雨军务。
龙行风眯眸,不说话。
这么快,就要削了他的军权么?陛下吩咐,微臣自当遵从。
但王夫初来乍到,又是天焰要臣。
微臣恐怕将军权交予王夫之手,会拂了民意。
哦?凤来提高了声音,那将军王口中的民意是什么?底下众人已然能够闻到些火药味儿。
这自要问各位大臣了。
龙行风朗朗道。
那众位大臣便说说吧!凤来扬起头来,肃然道。
微臣完全同意将军王大人。
某一品官员立时走上前来。
龙行风转眼一看,此人正是自己这一方的人马。
自信微笑,凤来要问众意,真真是问错了呢。
他挑衅得望着凤来,这堂上的,一大半,都是他的人。
凤来又要拿什么来斗?可这人下面一句生生就叫他的笑容僵住了。
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我南雨历来都由王夫执掌军权,若此时破了这先例,还叫将军王管着,恐怕对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好交代。
那大臣接着道,振振有词。
军权事务重大,微臣以为还是由王夫来管理为最好。
又有大臣向前谏言。
微臣也这么认为。
……情势完全得向着凤来方面一边倒。
七娴完全能瞧清龙行风眸中的惑然与惊愕。
龙行风不可置信得瞪着一干临阵倒戈的大臣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自己的直系属下会突然叛变。
一把扯过身旁的那一品大臣,低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哭丧着脸:将军王大人,微臣家一脉单传,不能毁在微臣手上啊。
龙行风更是莫名其妙,这跟一脉单传又有什么关系?凤来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讥讽异常:将军王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日的场景会和你相像之中不一样了?停了停,才又道,这还需要感谢北堂太子殿下送给寡人的一份大礼了。
一番话说得北堂烬皱眉。
大礼?他送过什么大礼?凤来挥挥袖,扔出一本小册子,甩到龙行风的面前:将军王可认识此物?龙行风瞬间变色,这册子,不是他放在书房之中的花名册么?里头记载的全都是站在他一派的大臣啊!若是叫凤来拿到手,确实挖到了他的全部根底了。
立时,他便明白了过来。
凤来必然是按照这名单上抓住了各大人的弱点,这才使得这些人突然变卦。
那个一品大员家必是一脉单传的儿子叫凤来捏在了手中。
确是他疏忽了,竟叫那北堂烬盗得了这名册!北堂烬皱眉,自己竟被那女帝算计了进去。
他什么时候送过这东西?可是,此时却是不好说明。
一说那便是两边不是人了。
在龙行风听来,那便是狡辩;在女帝听来,那便是自己要与她作对了。
现在也只得自己担下这番莫须有的送礼人的名号。
倒是七娴乐了。
这一招好呢。
真真拆散了龙行风与北堂烬的合作。
将军王,既然你也听到众大臣心声了,是不是该遵从众意呢?凤来灼灼逼道。
龙行风望一眼场内,突然大笑了起来:陛下,恕臣直言。
就算微臣将军权令给了王夫,王夫又能驾驭得了么?这便不劳将军王你担心了。
凤来冷声道。
若本王不给呢?负手对上上位者。
一语大胆,惊得旁边老臣使劲拉他的袖子。
龙行风,你想抗旨?凤来愈发得镇静。
她等的便是这一刻,等的便是能够正正当当拿下他的这一刻。
那又如何?这南雨的江山全靠我龙家,才能保住!凭什么叫你凤家的女人独享其成?已然放肆直言,倾泻心中多年不满。
那将军王你想怎么做呢?凤来问得不疾不徐。
微臣只是想要告诉陛下,微臣直属驻城军队今日进了城。
一语出,哗然惊。
将军王,不要啊,老臣家内一脉单传啊。
某大臣扯住龙行风的袖子,老泪纵横。
老来才得这一子,怎能不宝贝。
混账,龙行风怒喝一声,若本王今日得了这大位,你们还怕她不放人?那个……正当众臣们心思摇摆之际,突见北堂太子背后某女子举起了手来,小妇怎么听说大军师明日进城呢?第一百三十六章 彪悍一家众人目光齐齐射了过来。
北堂烬一把拉住七娴,警惕中加上疑惑,她想做什么?殿下,不是您告诉我的吗?七娴眨了眨眼睛,无辜望向北堂烬。
挑拨离间、嫁祸他人的事,也容她插上一脚。
北堂烬州煤矿,加大手下的力度:不要乱说话。
七娴轻呼声疼,奇怪道:殿下,您不是跟我说将军王调的大军会晚一天么?满堂又是大惊。
原来北瀚的太子爷与将军王是一伙的呢。
龙行风面色一霎那的苍白。
在他听来,那真真又是北堂烬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心内对北堂烬更是怨毒。
倒是北堂烬冷静下来了,他不可能与她说这类的事,为何七娴现在会有这一说?再加上之前女帝的说法,这事愈发得扑朔了。
脑里一闪,突然就有了念头。
北堂烬怀疑得打量七娴,难道是她捣鬼不成?太子殿下,真真是帮了寡人大忙呢。
凤来望向北堂烬。
她便知龙行风会动城外大军的主意,一早便令若水去了军营,见机行事。
没想到七娴倒是先动了手。
凤来自然不信北堂烬会那般好心。
虽然不知七娴为何会那般肯定今日里大军不会进城。
但必然是她做过什么手脚的。
北堂烬自是聪明人,现在这南雨局势,似是将军王势力占优势,偏偏一切都又叫女帝占了先机。
况且,将军王那股势力,真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今日里,这将军王该是占不得任何便宜了。
当下表明了立场:能够助到陛下,是本王的荣幸。
龙行风顿时颈火,原来他真是被这北堂烬耍了么?龙行风,居然北堂太子都如此说了,怕你那几万精兵今日里是不能来助你了。
你还待如何?凤来道,讥讽中威严十足,龙行风,就凭你刚刚那一句,寡人便能治你个犯上作乱之罪!龙行风不说话。
凤来再转向众臣:寡人相信各位爱卿也是一时受他龙行风迷惑,若各位回头是岸,寡人保证一切既往不咎。
众人惶惶伏跪:陛下圣明,臣等实在是不知将军王……不,他龙行风有些野心呐!树倒猢狲散!自是各个保命。
你们……龙行风怒火攻心,起脚便踢开身边的老臣。
龙行风,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有人起身喝斥。
陛下?只有本王才有资格做南雨国君!龙行风眼里愈发得阴沉,纵身,竟跃上了高台之上,迅疾朝凤来欺身而去。
却见侧边闪出身着麒麟袍的赫连云凛,挡住龙行风突袭。
下面众人惊住。
护驾!不知是谁喊了声。
立时,冲进护卫队——却是两派的人马。
刷刷刷,各个拔出刀剑。
女帝禁卫与将军王亲卫,剑拔弩张之中。
大殿瞬间乱成一团。
好好的婚仪之殿,竟变得跟战场一般,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白白……紧迫之际,居然传来一声小儿稚嫩的呼唤。
七娴心下一跳,这个时候,小家伙怎么跑出来了?怎么没有人看住他?转眼,正瞧见小爱闲踏着罗圈的步子,从内幔中走了出来,眨巴着眼睛,奇怪得望着一殿的人群。
白白伮?七娴也不顾自己体弱的身体,赶紧走上前去,就要把小家伙抱走。
上头正与赫连云凛纠缠之中的龙行风余光瞥见这一幕,心生一计。
手下更加狠厉,便向对面的人袭了过去。
赫连云凛急忙抵挡。
龙行风身形却是抖转,朝了七娴方向过来。
七娴的全副心思只在眼前的儿子身上,不及反应。
一眨眼的功夫,一把匕首已然抵上了七娴的颈子。
北堂烬心内大惊,终是出手晚了一步,只得眼看七娴落入了龙行风之手。
情形突变,殿内大静。
龙行风的亲卫赶紧上来,排排护住。
龙行风,你做什么?凤来眉间一凛。
只是叫天焰昭国夫人陪本王走一趟。
龙行风冷哼。
左手掠起七娴脸上的假面,原先那张清致的脸蛋便露了出来。
他自是有打算,今日他不是败给女帝,只是栽在他北堂烬手上了。
但不代表他就此会输掉一切。
只要叫他过了今日这一劫,只要叫他出得这宫殿,那他便能够卷土重来。
他的精兵在城外守着,他多年来布置在各处的官员已然形成庞大网络,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为取得这大权所做的准备。
还差那么一点点,他怎么会在这里输掉?手底下这女子既是天焰来客,凤来自会顾着她性命。
而据他的观察,北堂烬对这女子更是上心得紧。
杀了这女子,也可纾解下心内对北堂烬的怨愤。
将军王,这又关我何事?七娴无奈得笑,况且我没有兴趣陪你走这一趟。
眸子扫向还在自己脚边的小爱闲。
这小子,正抬眼瞅自家娘亲,小脸上竟是一脸严肃。
龙行风手底下一紧,狠道:莫废话。
刀锋又近了血脉。
诶诶,七娴低叹,将军王,你那匕首拿稳一点呐。
北堂烬阴鸷着脸正要上前来,却见自己派到七娴身边的护卫在他之前沉步踏了出来。
那护卫身上竟散发出一股叫人心胆俱寒的杀气,凛冽至极,连他都不禁为之一颤。
他的身边何时有这么厉害的人来着?北堂烬愕然得望着那护卫的背影。
放开她!那人平淡的语气,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之声。
台上的赫连云凛突然就睁大了眼睛,直直盯住了他。
你是谁?龙行风警惕望他。
这男人身上,是那般强烈的煞气。
怎可能是普通护卫?放开她!某人依然只一句话。
依旧踏步上前。
站住!龙行风喝道,否则,小心夫人之命。
不管他是什么来头,紧紧抓住手底下此女这个保护符,总是不会错的。
某人停住了脚步,眸底一片冰寒。
龙行风,你若此时束手就擒,还能活过今日。
若是敢伤了你手底下那人半根头发,本王敢保证,你今日将会横着出这个大殿。
高台上,那赫连云凛如是说道,似是带着几分看戏的戏谑语气。
这个将军王,也太小看七娴那一家子人了吧。
真想看看继北堂太子爷之后,还有谁会垮在这家子人手上。
龙行风冷眯了眸,他手上有人质,还有谁敢乱来?鼻内冷哼,不屑一顾:那本王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横法……啊……话未尽,竟是一声痛呼。
一股剧痛从腿间蔓延上来。
龙行风不可置信得低下头去,只见一个奶娃娃竟然拔出自己绑在靴外的小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脚上。
血染黑靴。
那孩子松开匕首,正抬头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龙行风突然一声大呼自然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却是叫整殿的人都震惊了。
南雨战功赫赫、千锤百炼的将军王阁下居然遭了一个小奶娃的刺杀!北堂烬不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
醒来,这孩子之前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高台上,赫连云凛怔愣了一下,突然就不可遏制得笑了起来。
一只手臂丝毫不顾形象得搭在了凤来女帝的肩膀上:将军王,本王可是提醒过你了呦。
凤来一掌挥掉狗爪子,努力维持面上的天威。
但这孩子,也实在是太彪悍了吧!龙行风暴突了眼。
还好,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多大的气力,这一刀刺下去,也只伤到了肉,未及筋骨。
抬脚,就欲将小爱闲踹开去。
七娴眸里一阵寒光。
某人杀气更重。
怎能叫人上了自己儿子?在龙行风身子倾斜、刀锋稍稍离开七娴脖子的一瞬间,两人似是商量过般一起动了。
七娴将头使劲向后撞去,伸腿,拦住龙行风欲踹的腿脚。
龙行风一阵反应不及,心里闪过惊诧。
便在他这一瞬间的愣神之前,某人如风一般,穿过众护卫,一把扼住他握住匕首的手腕,向后一扭。
‘只听啪嗒一声,龙行风整只手便断了开来。
七娴伸手接住掉下的匕首,一个蹲身,狠狠将其刺入龙行风另一只脚上,刺筋穿骨,贯穿了整个脚板。
啊——惨叫瞬间响彻大殿。
这一切完全在几秒之内完结。
殿内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北堂烬倒是明白了,七娴原来从来没有被禁锢住!戏剧性一般,一代天骄,竟将命途葬送在了这一家之手。
王府亲卫顿时举刀,便砍了上来。
都是些不要命的人物,此时只一心要救出自家主子。
凤来喝道:拦住他们!宫卫们也开始动了。
刀剑碰撞,火花四射。
大殿内混战成一团。
大臣们、来使们各个吓得屁滚尿流,四散躲了开去。
混乱之中,只听得轰一声,殿内突然烟幕缭绕开来。
某人抱着小爱闲,拉着七娴,退了开去。
烟雾散尽,护卫们驾着龙行风已然不知所踪。
众人茫茫然,只北堂烬嘴角一丝狡笑。
封闭各处城门!凤来眼中暮霭沉沉,下令道。
大殿内又开始紧张运作起来。
北堂烬抬眼再寻七娴,只见某人正牵着七娴踏出了硝烟弥漫的大殿。
南雨皇宫因了将军王龙行风公然叛乱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偏偏有一家子相当的悠闲,似是与这忙乱的场景极为不搭调。
云凛坐在窗前,边品茗,边看书。
老爷,你不用去帮帮凤来吗?七娴逗弄着怀里的小爱闲,抬头问一句。
云凛没有抬头:不用。
七娴撇撇嘴:你可是王夫呢,怎么不用去?伸手抢过儿子手中的糕点。
引来小儿抬头怒目一瞪。
云凛面部肌肉使劲抽了抽,某女人又开始翻坛子了:王夫不是我。
七娴嚼着糕点,一听这话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
刚刚凤来身旁的‘王夫’是哪个?正说着,外头怒气汹汹冲进来一个人,张口便喊:赫连云凛,你实在是太不仗义了!有你这么坑我的吗?云凛眉毛挑了挑,只当没有听到,继续看他的书。
七娴回头,正对上进门的顾清影。
一时间,七娴也是怒气升上来了。
之前在怡花园,不是顾清影把自家小子带走了么?怎么自家儿子又会出现在大殿之上。
不知道任小孩子去那种地方,是极其危险的吗?宁王爷!七娴高喝一声。
一下子倒是把顾清影给镇住了,讷讷问道:怎么了,嫂子?我想请问一下,我家小闲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殿之上?七娴吸口气,放柔了声音,却依旧威吓力十足。
顾清影立时心内叫苦,她家小子的性子,她这个做娘的又不是不知道。
当时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从那两老头的身边爬到她这个娘亲身旁了。
现在会走了,更加没有谁能约束得了他了吧。
苦了张脸:嫂子,不关我的事啊。
海棠几个被派出去了,那俩老头又不知道躲哪儿去海吃了。
你们夫妻两个又……我也忙啊,所以就把小家伙托付给宫人看惯了,没想到……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自个儿又跑过来了。
你忙?七娴没好气道,你梦什么?刚刚在大殿上也没有见到你。
谁说没有见到?顾清影怪叫一声,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在那里!七娴突然灵光一闪,咧了咧嘴:那个‘王夫’不会就是你吧?说到这儿,顾清影才又想起此来的目的,对着七娴就大吐苦水:嫂子,你说有云凛那么个兄弟是不是我的不幸?哪里有人在婚礼前一刻留书说叫我来顶替他的?假婚诶,又不是真叫他去娶那个丑凤,他还跑什么跑?说着啐一口,害我遍寻他不着,只得自己上了。
这不,就在寻他的时候,我才在怡华园内碰到了嫂子你们。
云凛不动如钟,继续看书。
七娴倒是笑了,心里甜甜。
她自然明白云凛的心思,必是怕她弃了他而去,这才连假婚都叫人替上。
嫂子,你说云凛是不是太过分?顾清影忿忿不平,再次问道。
没有啊。
七娴上下打量下顾清影,我觉得你比云凛更适合做这南雨王夫呐。
看看你刚刚在大殿上那气度、那气势,啧啧,不做这王夫可惜咯。
我跟丑凤?顾清影瞪大眼,开什么玩笑?脸上却是极其不自在。
再看七娴似是极其有趣得望他,赶忙假咳几声,眼睛乱瞄:我还是去看看丑凤还有哪儿需要帮忙的吧。
逃也似的跑了。
亲爱的,看样子他来俩还真有戏呢。
七娴回头笑道。
嗯。
某男人酷酷得答了一声。
心里却因七娴的一句亲爱的而开始美滋滋。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归南疆这一天,血色染就整个南雨皇宫。
宫城,四面高台,十面埋伏。
弓箭手搭箭其上,围住中间龙行风一行人。
凤来一身天子金缕,缓步登上高台,于弓箭手后俯瞰其下。
龙行风抬头,正对上凤来嘲讽、冷漠的眼神。
一时间,百感交集。
却在一瞬间内,又坚定了心神。
冲破这道城门,就是我们的天下!龙行风举刀高喝。
冲!亲卫死士齐齐应声。
放箭!台上弓箭队长下令。
利箭立时如同雨点一般向中部密集而去。
龙行风带来的一行人都是好手,极其护主,拼死抵抗,竟然真能在如此包围之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龙行风!突听一声清冷高喝。
龙行风在一片杀戮之中回眼,看清凤来的动作之时,愕然顿时爬满眸中。
只见凤来手上已是箭搭于弓,大弓此时已然张诚接近满月之形。
准头对向的正是他。
突然,龙行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放缓了手下的动作。
凤来眸中不自觉得泛起了水花,闭眼,右手松弦。
哗,长箭破风,向了底下血色墨袍之人而去。
时间,一瞬间静止。
只有那利箭冲破时空的界限,急速逼近之中。
噗,龙行风不可置信得低头看心口那支已然贯穿过去的利箭,没来得及再看凤来一眼,慢慢得便倒了下来。
耳边遥遥,似是听到一个女孩铃铛般一样的脆声:龙哥哥,凤儿今天很乖哦!所以,教我射箭,好不好?……王爷!王爷!身旁是亲卫死士惊慌的呼声。
将亡,兵败如山倒。
只听啪嗒一声,凤来手中大弓落地。
她缓缓仰头向天。
只那耀眼的阳光见证到了眸中的亮闪闪。
不远处,从七娴一家那里赶来的顾清影正瞧见了这最后一幕。
抬头望台上的凤来,眸中异色。
老爷,我们就这么离开,会不会太对不住凤来了?不帮她收收尾么?马车内,七娴侧头问道。
在云凛知道她肚里又有了宝宝后,立时就叫人准备了马车,说要赶回南疆好好养胎去。
这不,昨天龙行风事件才结束,今日,他们便已经在归程之上了。
接下来,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别国插手,只会让她难做而已。
云凛道,况且,不是有人留下了了吗?额际跳了跳,指了指面前已然瞪了许久的某只金毛犬狼:倒是它,为什么也在这儿?这该死他跟七娴的马车吧,怎就偏偏多了三只不该存在的物什?扫一眼挂在七娴身上当小袋鼠的某只小鬼,云凛选择无视。
再扫一眼趴在地上向那金色犬狼献殷勤的肥狗,他也能理解。
可是,那金色的懒洋洋的、极度傲慢的、甩都不甩他的一只,又是从哪里来的?嫌这里当灯笼的物什还不够多么?那个是凤来送的礼物,跟狗儿正好一对儿。
七娴笑道,咱用宁王爷给的狗儿换了只媳妇儿,也不亏。
直把顾清影与这种金色犬狼划上了等号。
其实,七娴倒也是明白凤来的,这匹犬狼是龙行风给的,留它下来也只是徒增心伤,自然是远远得送走为好。
此时,南雨女帝对面,吊儿郎当坐着一个身着紫袍、脸上挂着妖孽般笑容的男人。
哈丘,突然大大打了个喷嚏,却也是无损他那副妖似的容颜。
顾清影使劲揉了揉鼻子,眼角跳跳,这又是谁在背后说他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凤来抬头睨这人一眼,不跟翊王爷他们一块儿走吗?哎呀呀,丑凤你也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顾清影笑得大白牙一咧,帮你那么大的忙,居然想要过河拆桥么?竟然要赶我走?凤来手中的笔抖了抖。
丑凤?她真的很丑吗?低头,便不理这人。
顾清影一把抽掉凤来手中的毛毫,对上怒目的凤来:南雨景美人美,我怎么舍得走?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凤来看他半晌:笔给我。
诶?顾清影怔愣了一下,丑凤怎么是这个反应?呆呆把毛毫还了过去。
凤来接过,低头,继续批阅奏章。
嘴角却是一抹轻轻的笑意。
这厢马车里,七娴斜靠着绵枕,已然香香睡了去。
自从肚子里又有了娃娃后,她便比平常嗜睡了些。
而一旁,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云凛正与有恋母情结的自家儿子争抢着抱娘子的权力。
只见小爱闲双手环胸,跟保护神似的,坐在七娴身前,狠瞪着对他扔冰刀子的自家老爹。
他的娘娘,只能他抱,就算是他老爹,也别想抢伮。
云凛冷哼一句:让开!却是压低了声音,怕惊吵了好眠的七娴。
偏偏小家伙不吃他这一套。
不屑一顾得切了一声,小脑袋便转了过去,留给老爹那一颗依旧生着稀疏杂草的后脑勺。
真真是不把自家老爹的尊严放在眼里。
云凛立时气得火冒三丈,伸手过来,便拎起了某只跟他不对盘的小鬼。
小家伙蹬着小肥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悬空了。
呼一下,又是一条美丽的抛物线。
啪一声,小家伙落到了某肥狗软绵绵的肚子之上。
正睡得欢的狗儿突感腹上一沉,唔痛唤一声。
哪个该死的,居然拿石头砸踏伮?等它睡醒,它就要那人好看伮。
呼呼,某只迟钝的狗儿连眼都没睁,继续睡觉。
小爱闲爬坐起来,抬头,愤怒地望老爹。
云凛正因没了某只小人的阻碍,抱着自家娘子的温香软玉正心内暗爽。
小家伙将刚生出的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直响。
很有奋斗精神得踩着狗儿的肚皮,跨到小金的背上。
小金回头懒懒瞅小家伙一眼,不搭理。
小家伙继续翻山越岭,沿着凳脚便开始吭哧吭哧往上爬,还真叫他爬了上来。
蹬蹬蹬蹬,甩着罗圈腿,小家伙就跑到了云凛身旁。
抬起小脚,便往云凛身上踹去,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嘟囔着:坏坏!打打!云凛脸皮再也忍不住得抖了几抖。
被自家的儿子打,还是一个奶娃娃,他估计是有史第一人吧。
腾出一手,再次把小爱闲提到半空之中。
小爱闲这回立时喊了起来:娘娘!吵什么?七娴无奈睁眼。
这两父子,还真不安生呢。
入眼的是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无辜眼神与某男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面色。
再叹口气,于某冰块手下救出小家伙,抱在怀中。
在那冰块瞪眼就要发作之际,七娴立时倚入冰块怀中:这不就行咯。
小爱闲与云凛狠狠对视一眼,各自哼一声,别过眼去。
七娴不觉好笑,不愧是父子俩,还真是有默契。
小家伙暗自嘟囔,小爷勉为其难让老爹你一起抱好了。
而云凛却思忖,怎样才能让那俩老头毫无声息得将这碍眼的小子给带走。
正想着,外头就伸进来一只脑袋,有点可怜巴巴:小闲爱徒,为师抱抱可好?随后是一句不耐烦的骂声:进去!紫老头立时便跌了进来。
怒然回首,对向优雅跟进的灰老头:你个死老头,踹我屁股做什么?灰老头掸一下靠椅,坐了下来:不踹你,你还准备在外边伏多久?死老头,揭我底做什么?紫老头一脸赫然的怒容。
他是在外边儿趴了好久了,这不是想自家徒弟了嘛。
偏偏那小子是个有娘亲就忘了师父的家伙,天天就黏在七丫头身边。
还要他这个师父亲自来迎接。
你有什么底?灰老头不屑得白他一眼。
你……灰老头,我要跟你绝交!气得咬牙切齿。
……一番唇枪舌战。
七娴嘴角抽了抽,很好。
这回是真不用睡了。
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两人,是上这车上吵架来了么?小爱闲使劲往娘亲怀里钻了又钻。
娘娘多软软,他才不要跟白胡子师父跑路伮。
云凛那面上肌肉抖了好几抖,冷冷喝道:下去!嘎?俩老头的争吵戛然而止。
紫老头咽了咽口水,转过头:可不可以不下去……不等他说完,云凛眸一凛:下去!紫老头立时扯起灰老头的胳膊,赔笑:好好!下去!我们下去!退至门口,紫老头不屈不饶得回过头来,再问一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话未说完,却被追尾而至的某小鬼的小鞋子砸了出去。
灰老头看看眼前头上肿起大包的紫老头,嘴角抽搐,很自觉地跳向了另一辆马车。
这一家子,他可不敢碰。
天清气爽,暖意渗入心扉。
赶车的二绝回头看看车内叠罗汉一般、靠在一起睡着的一家子那温馨的场面,嘴角不免也是一阵笑意盎然。
再看旁边马车上那俩老头因斗嘴而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是另一番乐趣。
不远处海棠跟林允之依旧在她跑他追,也是颇具艺术性的画面。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难怪觉得这样行少了点什么,原来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呢。
哎,若水到底去哪里了呢?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十五妾七娴有孕之身,云凛自然不敢快行。
马车也只一路晃悠,每到小镇,都下来休息,叫灰老头给七娴检查一番。
七娴总觉得云凛有些紧张过头了。
她又不是第一次生产,坏小恶魔的时候那可是比现在遭遇得激烈得多啊,中蛊掉崖率马的,到最后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真真是云凛偏执又再发作。
就怕七娴有个万一。
之前那次生产可是把他吓得魂都跑了好几分。
当七娴跟他说有娃儿的时候,他可是坚决反对再生的。
以前,他很希望自己一脉有后,偏偏怎么努力都得不来。
现在他倒是不希望七娴再受这苦了,偏偏子嗣源源不断来。
因此他曾向七娴提议不要腹中这孩子。
结果七娴瞪着眼,气得一个时辰都没有理他。
既然这孩子是非生不可,那他也只能做好完全准备,不能叫七娴有半分危险。
这日,一行人慢慢悠悠终于行至南雨边境,过了这个小镇就能到达天焰境内。
七娴下车,非要去集市逛逛,要给喜儿带点南雨的纪念品回去。
孕妇最大,一行人又哗啦啦得簇拥着七娴赶向集市去。
闹市繁华,尤其在两国交界之处,最是鼎盛。
本来南雨、天焰关系紧张,这里倒是没有这番热闹之景的。
但是,女帝日前与天焰结成友好盟邦。
因此,这个小镇瞬间便活跃了起来。
多年来,南雨跟天焰终于可以互通往来。
有些身处边界两镇的父母兄弟在此时终于能够团圆,怎能不讲小镇渲染得兴奋异常。
进南雨的时候,那是各个心内挂事,哪有心情看风景。
现在倒是可以慢慢欣赏了。
七娴一行闲步街道之上,真真感叹南雨好风情。
不似北瀚的豪壮,也不像天焰的儒雅,却是热烈热情得要把人心融化一般。
那圆顶儿的屋房,女子身上简单的马罗,都叫七娴想起夏威夷风情。
倒是身旁路过的女子总是抛来热情过度的媚眼,叫七娴纳闷不已。
转眼一看,这才明白了过来。
这一行大队伍当中,不正有三个过分出众的男人么?真真是招蜂惹蝶的料子。
但这三个男人却是对这些似是熟视无睹。
自家那个面瘫冰山男,不用说,从来对这个就不感冒。
林允之大书呆,甚至摇头晃脑又在批判此间女子太过放浪。
至于二绝小哥,直认为自己是斩袖子患者,看都不看女人一眼。
可怜一路以来,碎了一地纯情少女心。
正当七娴欣赏着少女们脸上神色变化之际,突听一阵暴戾的粗喝声传来:小妮子,大爷出了钱,你敢不跟大爷走?生生一个街头恶霸。
七娴几人转头望去,几步开外的街角,一个少女正被一群男子纠缠其中。
少女粉颜素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里泪花儿闪闪。
旁边一张破席,其下盖住一个人形之物。
一张木板摔倒在地,上书竟是卖身葬父。
一手小楷,倒是工整清秀,能写出这手好字的主人定也不是俗气之人。
只见那为首恶男一身白衣,手执纸扇,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却怎样看都跟风流潇洒搭不上边,瘦削的猴腮,阴沟的鼻,外加一对三角眼,整个人,猥琐得紧。
七娴再转眼看看自个儿身边的一袭白衣,有对比才能知高低。
这白衣啊,还是穿在自家男人身上来得有味道得多。
求求您,大爷,放过我吧。
您的钱,我还您。
少女一脸哀求,只差跪下了。
你卖身葬父,本大爷买了你,你还不乐意了?为首男子瞪眼。
可是,大爷,我只卖身做奴婢啊……虽然我从小飘零,与老父相依为命……但也不能做您二十四房小妾啊……少女极其委屈,带着哭腔。
一番话叫七娴愕然,转头对某男道:爱穿白衣的人果然嗜好特别,那人二十四房,快赶上你了。
某男面不动,眼无波。
只当没听见。
你这小美人真不识趣。
你知道大爷是谁吗?大爷的爹爹便是这城的城主。
你随了大爷去,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保准不会亏待你。
一番引诱之后,男子放厉了声音,你若是敢反抗。
哼哼,大爷叫你在这城里待不下去。
咦?富二代呢!难怪那么嚣张。
七娴又点头评道,回头道,走,没意思。
咦?戚妹,那女子那么可怜,我们不去帮她么?某书呆又开始同情心泛滥。
七娴嘴角扯了扯:大哥,闲事莫管啊。
你不知道请佛容易送佛难么?林允之一脸疑惑,这跟请佛送佛又有什么联系?可是,她只是个弱女子,真真要受了那恶霸欺负去,而我们又袖手旁观,岂不是罪孽深重?呆子脑子转不过弯来,依旧想做正义使者。
七娴无奈了,转向海棠:蝴蝶儿,我这傻大哥就麻烦你好好教育一番。
海棠也正被书呆一番话说得无奈得翻白眼。
那女子一双纤手细嫩白净,如被牛奶泡过一般,根本一副小姐享受命。
若真如她自己所说,穷苦人家出身,该早就操劳得风霜遍手了吧。
这么大的破绽,这呆子居然也没有看出来。
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真该撬开这颗榆木脑袋来,好好换下里头的东西。
七娴抬脚,牵着小爱闲,就要率先离去。
偏偏有人不愿意放她走。
只见那美丽少女一个惊呼:救命啊!便向七娴这边跑了过来,直直就要撞向七娴身上。
七娴嘴角抽了几下,这女子,没看到这边站着她这么大一人么?云凛自然不能叫七娴被撞倒,上前一步,挥袖运气一拂,便扫开那少女。
少女自个儿跌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的怔愣之后,少女抬头急喊:救命啊,公子爷。
眼中压着深深的迷恋。
七娴透过云凛的肩头,正好瞧见了。
不禁深深叹气,祸水啊祸水。
就说这少女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做,跑大街上受人欺辱作甚。
原来是冲着自家冰山男而来的啊。
后头跟进那白衣猥琐男,很是生气:你这小妮子,竟然敢跑?来人,把她给我抓回去!后面的狗腿子狰狞着脸走了上来。
少女赶紧起身,就躲到七娴身后。
怎么?你们想多管闲事?猥琐男恶声恶气道。
七娴咧咧嘴:没有。
您尽管抓,不关我们的事。
一句话叫少女震惊。
这女子,怎这般没有同情心?也叫林允之瞪大眼。
他家戚妹何时成了这般冷血之人?虽说孕妇可能情绪不稳、喜怒无常,但也不至于变成这番模样吧。
猥琐男一听大笑:好。
你这女子不错,合本大爷胃口。
说着,用他那三角眼上下打量七娴一番,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虽说你长得不怎么地,但就从这性子,大爷决定要你当二十五房。
七娴嘴角抽搐,二十五?好数字!她果然是当二十五房小妾的命!云凛眸底沉沉,寒气凛凛。
后边一群人开始滴冷汗了,直为眼前这恶霸祈福,希望他能看到明早的太阳。
当着云凛的面说要七娴去当他小妾,真是不要命的人啊!俩老头甚至相携着去看别处的风景。
这里,必然是一场混乱呐!那恶霸见没人应声,走上前来,就要去拉七娴。
云凛身形一闪,几个巴掌暗自加了内劲,就给甩了出去。
猥琐男的尖嘴立时歪了过去,啊一声惨叫,鼻梁居然也被打折了,汩汩得留着鲜血。
你……你……居然敢打我……却是碰到云凛的眼神,立时就缩了回去,向后扬手,你们,上!把他们全拿下!狗腿子挽着袖子,就朝云凛几人袭了过去。
但乌合之众,又岂是几人的对手。
只二绝跟林允之两人,也就几下子功夫,便把一帮子狗腿子全打趴下了。
哎呦,残留一地的痛呼之声。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猥琐男撂下狠话,却是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云凛正冷着眸向他走来。
敢打七娴的主意,他在考虑怎么废了眼前这男人。
不要杀他,为孩子积点福啊。
传来七娴的声音。
正当海棠为七娴的心善感到愕然之际,就又听七娴凉凉得给出了个建议:既然那么喜欢女人,叫他以后只能看不能吃就好了。
海棠嘴角抽搐了,够狠!云凛也颇为满意这个提议,抬脚便踹到那个已然吓得变色的猥琐男。
你……你敢……他们想对他的命根子做什么?云凛面色不变,狠狠踩上男人的某兄弟。
啪嗒一声,响亮清脆,居然端了。
啊——猥琐男的惨叫响彻整条街道。
围观众人不忍直视。
就连二绝几人也是倒吸了几口冷气。
疼啊!整个场面也就只有七娴一家子面不改色。
云凛收回脚,拂拂衣袖,看也不再看那男人,便退回到七娴身边。
七娴微笑得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
小家伙正有样没样得学者自家老爹那踩脚下去的功夫,一边还咯咯笑得开心。
躲在七娴身后的少女脸色极其不好。
但一瞬间又恢复了过来。
这个男人这么厉害,证明她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而且,他不是为她摆平了这些恶霸么?这男人对该也是有情的吧,否则怎会救她?第一百三十九章 护主少女少女一个人心里想得倒是美,真真会错了云凛出手的意图。
云凛扶上七娴,就欲离开。
少女急急拦住,怎能叫他走了?多谢公子爷搭救,您是依依的恩人,如此大恩,依依无以为报。
七娴叹气,这下一句,不会是小女子只得以身相许吧。
这女人,会不会做得太明显了?只听少女接着道:小女子只盼能伺候公子爷身边,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滚云凛完全不动容,只觉今日眼前障碍特别多。
七娴已经走了那么久,该回客栈休息了才是。
诶?少女愕然抬头。
此时男子不是应该怜她身世,继而收了她么?七娴抚额,真是不懂情趣的男人。
没有看到眼前这少女一副受伤的表情么?公子爷……少女又开口。
却被海棠一口打断:依依姑娘是吧,你要留在我们家,跟我大哥说是没用的。
我们家,由我大嫂当家。
生生带了些看笑话的意味。
她自然能看出这女子对云凛的意图,也不怕七娴打发不掉她。
只觉得多出个愿意自己表演猴戏给他们增加乐趣的人物没什么不好。
七娴心内叹啊,这个小姑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啊。
怎么把麻烦踢到她身上来了?果然,那女子闪着美目就望向了七娴:夫人,奴婢什么都能做,一定会好好伺候您跟公子爷。
求夫人收下奴婢吧。
七娴抬眼觑一下熟视无睹的某祸水男,怎么就想不明白了。
这一行之中,林允之不比自家男人漂亮得多?二绝不更加俊俏的多?怎就偏偏看中自家出产的这一只冰山品牌了?再往后一瞧海棠跟二绝一脸促狭的笑意,七娴无奈的摆了摆手:随你吧。
既然大家都想看戏,那边看看这女人能够耍出什么花样来吧。
看了看路边的破席:你先把你爹……呃……安葬了吧。
然后到月朋客栈找我们。
也不知道那里头躺的是哪一个。
抬脚,一家子便先走了。
俩老头赶紧跟上,经过少女身旁时,那是一脸的怪异,这女的,什么眼神,怎么会瞧上臭小子那副死人脸?海棠跟二绝也踏步上前,一脸好笑家同情得望女子,希望她到最后不要后悔现在的坚持。
只林允之一人走上前来,还好心安慰:姑娘,你放心吧,我家戚妹心地很好的……一句话叫前面几人踉跄了步子。
这个呆子……海棠咬牙切齿地转了回来,扯了林允之耳朵就走:林书呆,要你多什么话?诶?林允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怎么又惹到海棠了?少女愣愣看着海棠跟林允之离去,一会儿后,眸里泪花隐去,映出深深的兴奋与自信。
只要能打入他身边,还怕他不会为自己所倾倒么?看他身边的那个夫人,姿色不过极其普通,自己还怕比不过她么?自从她跟着哥哥偷偷见过这个男人后,她的心思可全系在了他身上了呢。
这个男人也许算不得最好看,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却叫她喜欢的紧。
她甚至愿意抛了金枝玉叶的身份,来扮演这么低等的人物,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心罢了。
月朋客栈,七娴一行人跨入。
掌柜的一看,立时热情万分得迎了上来,这群人男的俊、女的美,连老头子、小孩子都比平常人家都许多气质,就算那牵着孩子、着素衣、似是长相作为普通的女子,那气质也是极为雍容的。
他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错,这一群人必是来头不小啊。
掌柜的,给我们上桌特色菜,再给我们准备六间上房。
二绝上前去交涉。
小二带来几人到了雅间刚坐下,便看到一群差役冲了进来。
食客各个不明所以。
只见其后跟进一个怒目的中年男子,瘦如猴,眉目奸诈。
那么不觉得他长得很熟悉吗?七娴撑着脑袋,笑问一桌人。
恩,好像刚刚见过。
海棠自己倒杯茶,喝一口,答道。
老爷,便是他们!中年男子身旁一个被打肿脸的狗腿子一指指向七娴几人。
那男子几步上前:那么好大的胆子,竟敢那般对待本城主的儿子,来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几人这才恍然,难怪觉得面相熟悉,原来是刚刚那恶霸公子的老爹,也就是这边城的城主。
真真同样是令人厌恶的嘴脸。
不关我家公子爷的事。
不待几人说话,旁边却是横插来一个女音。
进门的正是半路遇见的卖身葬父的依依美女。
依依冲到云凛面前,一脸的愤慨:都是那位公子想要强抢民女,完全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家公子只不过看不过眼,才出手相救,这事怎能怪我家公子爷?深吸口气,一切事由皆由我起。
大人要抓便抓我好了,不关我家公子爷的事。
心里却是计较不停,她自然要给云凛留下好印象,而且她万分肯定,云凛不会弃她于不顾。
七娴啧啧叹几声,忠仆哦。
云凛额际却是跳了几下,他出手就谁了?那城主狠瞪了一眼依依:我儿子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不等他说完,林允之又是愤愤不平地站起来:这位大人,你此言差也。
身为父母官,你该以身作则,怎可带头罔顾法纪。
这女子虽不过是名可怜之人,也不是能令你们任意践踏的。
况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海棠一把把他拉了下来,极度头疼:你有完没完?依依过娘既然那般大义凛然,我们应该成全她这颗护主之心才对。
是不是,大嫂?抬头就问七娴。
七娴咳了两声,心内暗笑。
这蝴蝶儿,就爱找事。
有道理。
依依啊,既然如此,你便随城主去了吧。
也当是你还了咱家爷的恩情罢。
依依一下子又怔住,怎么会这个样子。
抬眼就期盼的望向一脸漠然的云凛,只望心爱的人儿出来为她解围。
那城主大喝一声:你们统统都逃不了。
我儿喜欢的电子,必然是要得到。
你们这几个女人,全都去伺候我儿!一语出,整个客栈里的温度立时降了好几个八度。
紫老头往后瑟缩了几下,哎哎,今天怎么那么多人x喜欢踩这死小子的禁区啊。
果然,似是一阵风旋过,只一瞬间的功夫,云凛依然站在了那城主面前,一手提起了他的衣襟:你刚刚说什么?话语冰寒,叫人禁不住的胆颤心惊。
七娴气叹连连,这样下去,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不是说担心斗不过这群恶官,只是觉得麻烦得紧。
还好凤来有送她好东西,七娴掏出一块令牌,扔到桌上:城主,你认识这个东西吗?所谓有势不仗,偏要自己动手,那是自找麻烦。
那中年男人正被云凛吓得够呛,再一转头,便看到桌上那块代表女帝亲临的令牌,立时张大了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相公,回来坐吧。
七娴笑道。
听到爱妻呼唤,云凛狠狠扔下某只已然惊呆的城主,回了座位。
城主,你还有什么事么?七娴微笑。
没事了没事了。
城主屁滚尿流的爬了起来,有苦只得往肚里咽下,直弓腰作缉,打扰各位了。
各位慢用餐。
说着慌慌张张的便奔了出去,带走了一室的差役。
他不是不想为儿子报仇,只是现在看来,打断牙齿,那血也只能自己吞下了。
本来将军王倒台,女帝已然在清扫将军王势力了。
自己这个时候再撞上女帝身边人的手上,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么?这种人当官,真真是此地之不幸。
林允之岔岔然。
七娴收起令牌,笑道:大哥莫气。
这种人交给他南雨的天子去办吧。
多谢公子爷又救了小女一次。
只听那依依美女似是压抑着极为激动的声音,羞羞望向云凛,道。
七娴好笑的望她,这里头,她最该感谢的是林允之吧,现在却只对云凛道谢,这意思,也忒明细了吧。
海棠努努嘴,拍一下林允之:书呆,你这真真是好心没好报了。
你看看人家,一句道谢的话都不跟你说呢。
依依立时满脸尴尬,赶忙转过头来:多谢公子为依依出头。
林允之赶紧摆手:姑娘多礼。
再转眼看云凛,云凛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
依依小脸上瞬间一抹失望涌了上来,不过立刻恢复了过来。
云凛两次为她发怒,一定是对她有情才是。
只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所以才对她这般不搭不理吧。
心里又是一阵窃喜。
七娴撑着下颚,嘴角也是一抹笑。
敢觊觎她的男人,也得要有一些能力那才能行呐,就眼前这位依依美女,还嫩的很!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依依美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并且是什么时候看上她家男人的。
海棠、二绝等人看看依依,再看看七娴。
呵呵,还是捧杯好茶,慢慢看戏吧。
第一百四十章 美人乞丐夫人,您要的糖果。
客栈上房内,依依小婢一脸恭敬地递给七娴一包花糖。
眼神却是时不时的飘向窗边看书的云凛身上。
小爱闲一把抓过,一脸的兴奋,喜滋滋地跑到一边儿吃独食去了。
七娴抬眼瞅瞅依依美人,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云凛,忽而一笑。
自己总得给别人创造些机会,不是么?抢过儿子手中的花糖就走,小家伙怒目回瞪。
娘娘,就爱跟他抢吃的。
蹬蹬,踏着小蹄子,就追了出去。
七娴回眸一笑:依依,伺候好爷。
是,夫人。
小丫头这句回答得清脆响亮。
心里那个喜啊,终于能跟公子爷独处一室了。
窗外夕阳洒了下来,照到窗边的人儿身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叫依依少女情怀看痴了去。
抬手,沏水,撒花,慢摇。
一番沏茶动作高贵而优雅。
公子爷,喝杯菊花茶吧。
依依亲手沏的。
端上一杯浓茶,走至云凛面前,满面的温婉笑意。
若是平常男人,确实会被迷了心智去。
毕竟依依虽不说倾城,倒也是绝色,最重要的是,还眉目含情、秋波盈盈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但是,此时房内却是大静——只有云凛翻书页的声音。
依依的笑容僵在脸上。
从来没有人这么无视过她。
不过她不气馁,轻轻将茶碗放下。
甜美的声音再启:公子爷,依依要谢过您救命之恩。
公子爷如同天神降临,救依依于水火之中。
依依毕生都不会忘。
依依只望能长伺公子爷左右。
说到这里,脸红了一下。
抬眼偷看一下云凛,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接着说:依依绝对不会叫公子爷失望。
外头,两个无良女人正搬了一条板凳坐下,津津有味的听着里头的独角戏。
喂,她在跟你相公告白呢。
海棠瞥一眼一脸兴奋盎然的自家嫂子。
嗯,听到了。
啧啧。
没想到我家冰山的行情那么好。
七娴似是挺与有荣焉的。
伸手便从蹲在一旁吃食的小儿手里抢一块花糖来,一口塞进嘴里。
小家伙瘪了瘪嘴,没好气地望了望某个女人,换个方向,屁股对着自家娘亲,继续吃。
我怎么发现你比我兴趣还要高呢。
里头那个,到底是不是你相公啊?海棠低低一句。
一般人不是应该此时冲进去,然后一指那贱人鼻子,臭骂一顿,再把那贱人赶走么?怎么会有这么平静、还在外头看戏的妻子?海棠,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哥,我相信,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七娴回答的倒是一本正经。
然后似是苦恼,看来给依依小姑娘释放热情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呢。
晚上的时间也给她好了。
转头对向海棠,蝴蝶儿,今晚嫂嫂要跟你挤挤了。
海棠一头黑线,直觉到她这个嫂嫂绝对没安好心,这个依依小婢将要遭到毒手,只能企盼她自求多福了。
七娴似乎愈发的开心,伸手探过小家伙的头顶,又要抢糖吃。
却见小儿将头转了过来,笑得一脸奸诈。
再低头看他手上油纸包着的糖果,已然变色——居然全都由原先的白色变成了粉红色。
这种花糖,只有在碰到口水时,才会变换颜色。
也就是说,这一包的花糖竟全叫小家伙沾上了口水。
只见小家伙很大方的献出了油纸包来,得意的咧着嘴,似是邀请七娴品尝。
海棠嘴角抽搐了下:果然是你儿子。
七娴笑得恬静可人,伸手拿去其中最大的一块粉糖,就往自己嘴里塞了去。
不就是口水么?有什么了不起!自家儿子再是恶魔,不还是她生的?怎都斗得过她这个已然成了精的?就如里头那一只,扮演再好,后头势力再大,她也能叫那人自己乖乖的出来。
空余小爱闲扼腕跳脚痛惜,他的大花糖啊!是夜,云凛正独个儿纳闷七娴为何带着小爱闲钻到海棠的屋里就不肯出来。
海棠说孕妇就是这样,有时候行动很难以理解,比较情绪化。
他也只得郁闷的一个人回屋。
刚推开门,便有一股清甜之香扑鼻而来。
云凛凛了凛神,凝住呼吸,警惕了起来。
夜风透过窗户吹了起来,扬起了一床的纱帐。
透过纱幔望进去,竟是玉体横陈!公子爷。
里头传来娇呼。
依依美女正迷蒙着双眼望着他,纤手撩起纱帘,身上竟只着一只粉色肚兜,外头一轻纱披肩。
光润肌肤漾着水样诱人的光泽。
云凛转身,就欲离开,却在一瞬间,头晕目眩了起来。
该死,又是什么奇怪的药。
公子爷。
依依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空洞了起来。
云凛扶着门,想要自己清醒一些。
一双纤手却在身后攀了上来。
仰唇,呼出温润的气息,便要凑上云凛的脖间。
那张脸也是粉红得不正常。
云凛瞬间寒意渗透了开来,一掌便劈向身后的女人。
依依只闷哼一声,便软软得到了下去。
云凛伸手,又要开门,却是怎样都开不了。
外头,竟被人锁上了。
该死,七娴不要遇上什么危险才好!云凛运气,就要破门而出。
却听外头先后传来两声倒地之声,然后,门便从外头打了开来。
七娴几人走了进来,外头横躺着只黑衣尸体。
二绝一把扶住云凛:爷!云凛这才安下心来,七娴没事便好。
两位师父,麻烦帮我家相公看看。
七娴蹙眉。
往后喊一声。
来看热闹的两老头这才探出头来。
她怎么办?海棠厌恶的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女体。
七娴笑得森然:这里最大的花楼在哪里?既然选择用美人计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看她一脸潮红,说不定自己还是帮看了她的忙呢!伶人馆,边城上最为繁华的窑子。
此时,老鸨孙妈妈正眉开眼笑的望着前头几个财神爷。
她听说过从人贩子那儿买姑娘是花钱的,但那卖的人不仅不要钱,还贴钱。
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瞧瞧那个昏睡的姑娘,那脸蛋儿,啧啧,连他们这儿的花魁娘子都及不上呢。
这样的好事,不正犹如天上掉馅饼么?妈妈,你听清楚了。
若是今晚你为她找到我所要求的十个恩客,那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了!七娴一挥袖,一张千两银票立现桌上。
孙妈妈立时眼中放光。
一千两呢!果然奇怪的财神爷!再看看那美丽的小姑娘,这种姿色,要找恩客自然不难,不要说十个,一百个都会有吧。
只是,眼前这夫人提出的要求有些奇怪,偏偏要找是个最脏的乞丐来。
啧啧,可惜了这小姑娘的花容月貌了。
可以吗?妈妈!七娴拿起银票在老鸨面前晃了晃。
孙妈妈立时不管什么可惜不可惜了,现在眼里钱才是最重要的,立时点头哈腰:是!是!绝对会叫夫人你满意!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依依大小姐,突感一震恶臭扑鼻而来,浑身凉飕飕的,又似是有无数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低眼一看,面前竟出现了那么多张肮脏的面孔,那脸面上,各个似是能刮下好几层泥沙来。
那嘴角的淫笑,恶心得她想吐。
还有几个,居然流着口水在望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赤身裸体的被绑在红绡帐内,游走在自己身上的居然是这些个乞丐的臭猪蹄。
自己不是在悦朋客栈么,按照哥哥的计划,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跟公子爷……怎么现在是这个状况?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们干什么?走开!全都走开!依依恐惧地大叫起来。
因为她看到有几个人已经在解裤腰带了,那么这些混蛋,滚开!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坐在一边看戏、惬意喝着茶的七娴眸里一黯。
哥哥?嘴角一丝阴笑:那便叫你那个哥哥出来见见面吧。
依依这才看到屋中还有其他人在。
海棠咽了咽口水,虽然她承认她有时候狠了点,但果然跟她这个嫂嫂不是一个级别的。
二绝尴尬的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夫人!夫人,救救我!依依像是抓着了根救命稻草,急切的喊了起来。
我送你来的,为什么要救你?你倒不如祈求你那位哥哥快点出现,倒是还有机会救到你。
娴讽笑一声,转向明显动作慢下来了的乞丐们,你们继续啊!完了之后每人可都是有十两赏银呢!乞丐们立刻又兴奋起来了。
既有美人玩,又有银子拿。
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啊!不要啊!不要啊!依依吓得大哭起来。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待遇了。
她理想之中不是这样子的啊。
这种事,该是跟她最心爱的男人才做的啊,哪里是这么肮脏的,还是这么恐怖的十人。
这种事,哪是她这种养尊处优、从未见过社会黑暗面、活在自己的梦幻世界中的大小姐能承受得了的。
终于在第一个男人扑到她身上之时。
啪一声,她脑里的一根弦断了开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晚来哥哥嫂嫂,只不过一个不董事的小丫头,会不会太……海棠终也不忍的撇开眼去。
虽说她本意是想这依依美人留下来作茶余饭后看戏之用,可是这样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舍不得孩子套得着狼么?况且这‘孩子’还是那狼家的,你心疼作甚?七娴瞥她一眼。
正在说话当际,窗外旋进几个人影,如风一般刮到大床边。
喏,你瞧,这正主儿不是来了么?七娴眸底一道历芒闪过。
来人只记下功夫便把围在窗边的十个猥琐乞丐大力翻掌推出。
有的掉落桌椅上,打烂一把好木头;有的破花门而出,惊起大堂之客;有的直接被打落窗外,与二楼之上掉了下去。
可见这人出掌之猛势。
依依美女依旧处在惊吓之中回不了神,眸里是无尽的空洞与惊慌。
啊——尖叫不停。
来人眸中一丝痛惜懊恼,一把接下身上袍子便盖住依依身体,并凝指点向她的昏穴。
尖叫声嘎然而止。
其余几人正挥刀砍断系住依依手脚的绳子。
北堂太子爷,你终于肯现身了?身后是七娴凉凉的声音。
来人棕发碧眸,正是北堂烬。
你怎么忍心对这样一个纯真的姑娘下手?北堂烬回头,一脸不可置信,愤愤盯住悠闲坐住的七娴。
那太子爷以为我是什么人?圣人么?七娴冷笑一声,若不是太子爷如此大方的献出自家妹妹,那小姑娘此时应该还在好好的过她的公主日子吧。
北堂烬一时语塞。
确实,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依依是他北堂皇庭最为可爱、最没心机的小公主,因为乖巧甜美,深受大家喜爱心疼,是捧着怕冻着、含着怕化着的宝贝,当然也包括他。
他想,这样的女孩子,该是所有男人都抗拒不了吧。
几人他怎样都夺不来七娴,那只能在赫连云凛身上下手,叫他自己变了心去,才能叫七娴心死。
本来他以为南雨帝跟云凛成婚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是因为龙行风之事,女帝跟翔王来人竟然以婚仪未完成为由而将此次联姻作废。
但他看云凛跟七娴两个感情未变的样子,也能猜出几分那联姻其中的内幕,必是为对付龙行风而定下的一计。
而正在那时,依依正好出了北瀚皇庭,到南雨找他。
他当时便心下这一计。
而依依,竟也是第一眼便看中了云凛。
真真是两厢有利之事。
既能让自己的宝贝妹妹得偿所愿,又能叫自己抱得美人归。
他醉人不能放过这么一次大好的机会。
因此,他煞费苦心的为依依创造机会去认识云凛。
就连今晚云凛房中的药物,也是他下的。
他只道云凛不过一个正常的男人,有女投怀送抱,还是一个如此娇柔可人的女孩子,应该能成好事。
就算没成得了,七娴看到屋里那一番云凛跟依依衣裳不整的情形,一会多有猜忌、心灰意冷。
没想到一切都叫他估料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才叫依依落得现在这个田地。
他没想到云凛居然会抗拒,他没想到七娴一点都不怀疑云凛,他更没想到七娴真能狠得下心来那般惩罚依依。
看依依的样子,这次的事件必然要在她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若小姑娘要怪,就只能怪她那狠心的哥哥了。
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才舍得出来救她。
七娴闲闲道,扫一眼脸色极为不好的北堂烬,还是太子爷在赌,我不会下手?北堂烬深深吸气,他就是在赌,赌七娴不会真正对意义下毒手,所以才迟迟不愿暴露出来。
可是,这个赌,他输得很惨。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太子爷,从来别人敬我一尺,我会还人一丈。
但如果别人犯我一寸,我便会百倍要回来。
对依依小公主是如此。
说到此处,七娴负手站立了起来,直直盯住北堂烬,自然,对太子爷你也是如此。
太子爷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今日里,又把注意打到我家相公头上了。
真叫我佩服得紧了。
现下里,我们便把这个帐算算清楚,如何?眼里的狠意泛了开来。
北堂烬眯眼看她:娴儿,你当只你三人便能跟我带来的暗卫部队对抗?七娴轻笑一声,无限挑衅:兵不在多,精兵便成。
如此,太子爷试试便知。
握拳成爪,便袭了上去。
几次抓虏禁锢的仇,这一次便一次结了吧。
也好削一削这人身上的锐气与自负。
在南雨皇宫,他们都算是客,倒是不能正面为敌。
没想到这厮居然这般固执,在他们身后盯梢不说,还派来个那般天真的女孩子妄想里间她与云凛之间的感情,该说他是太小看了她还是高估了他自己?既然如此,那这场结算便是避无可避了。
现在就算打个天昏地暗,也是没人能阻止得了了。
没有任何多余招式,七娴爪爪都向北堂要害而去。
北堂烬没想到七娴真的就这样袭了上来,急急格挡开进攻,竟是稍显吃力。
不禁骇然,他知道七娴非普通女子,但没想到出尽全力的招式能够狠厉到这种程度。
并且眼中那戾气,真真是要将自己初之而后快的。
二绝跟海棠也跟其他几人过上了招。
战局,从破掉的花门而延,扩展到伶人馆大堂内。
还在温柔乡之中的客人们惊叫得逃窜了开去。
早在花门被打破之时,便有小厮去找了老鸨。
此时孙妈妈急急赶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一跺脚,哭丧着个脸,哎,她的财神爷诶!别打了!再打下去,那一千两就只能用来修这房子啦!北堂烬好不容易拆开七娴的招式,利用轻功优势飞离出去,上了木制楼梯之上,一脸严肃:娴儿,你真要杀我?不是我要杀你。
是你一直不肯放过我。
死你,和死我之间,自然死你比较好一点。
勾起利爪,七娴也跃了上去。
北堂烬赶紧随手抓来一个红衣女子护在身前。
女子惊吓得大叫。
七娴利爪勾至女子脸面前0.1寸之时,生生停住。
就只这一瞬间,便叫北堂烬钻到了空隙,穿过身前女子腰身,便朝七娴腹部一掌给袭了去。
七娴大惊。
这腹中,可是有她的宝贝,怎能叫他给伤着?急急后退一步,却仍叫北堂烬那掌风给生生扫到了。
劲势之大,使得七娴从阶梯之上向后飞了出去。
七娴心内急起,她跌出去,没有关系。
可是,肚子里那一只怎么办?急急四下搜寻可以任她勾住的物什,却是什么都找不到。
耳边只有风声与她自己似是沉到水底的心跳声。
二绝与海棠见此景,皆是大惊,需要上前来接住七娴,却被北堂烬带来的暗卫紧紧纠缠不放。
心内焦急不已。
手底下立时更加厉害起来。
顿时打退一轮攻击,由于距离太远,却是怎样都赶不上七娴掉落的速度了。
这个孩子会不会埋怨自己的不小心导致他来不了这世上?七娴脑里闪出这个念头。
突然心疼不已。
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身子蜷作一团,双臂紧紧护住腰身,只盼能够减少一点落地时对腹部产生的震动。
哪怕自己手断了都在所不惜!她跟云凛的孩子,一定要护住!海棠跟二绝只能绝望的眼睁睁的望着七娴加速的落地动作。
就在这时,鬼魅般飞身进来一个白影。
掠至大堂中央,直直接住掉下来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海棠跟二绝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七娴只觉一双温暖的臂膀圈住了她,抬头,正对上云凛急迫中又隐藏着波涛汹涌版愤怒的眸子。
一时间,心内的忧虑一扫而除,绽开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缓缓开口:云凛, 我真的好怕,孩子就这样没了。
还好,你来了。
孕妇情绪失常作怪,七娴眼里竟隐现了一丝泪光。
云凛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我来了。
不要担心。
他要是敢从你肚子里离开,我也会追过去,抓回来。
他虽然没有特别想要孩子。
但七娴看重,七娴喜欢,他便要这孩子安安全全的出生,谁都不准夺走!七娴扑哧一声便笑了,这男人从来便能将那么狂妄的话语说得这般面不改色,却是叫人没来由的心安。
云凛把七娴抱至一张尚算完好的椅子前,轻轻放下:你先休息。
接下里该换我来。
七娴点头。
云凛收起柔色,抬头冰寒地望楼梯上头的北堂烬,先不说之前的恩怨,只今日,便是这男人的一掌叫七娴担足了心,若他晚一步,他的孩子便也要葬送到这人手中。
气怒当头。
北堂烬正在愕然,七娴有了身孕?他并不知道。
否则,他不会出手那般重了。
但后悔终究是抵不过眼前某男人愤怒的心神。
本……不等北堂烬说话,云凛已然神速般攻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又是一阵部分上下的缠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倾心以对七娴看看缠斗不下的云凛三人,皱眉,这拖的时间越长,对人少的他们确是不利呐。
必须速速擒下那敌首北堂烬才是。
抬手轻抚了抚肚子:宝宝啊,你要牢牢得抓紧娘亲,咱们去跟爹爹并肩作战。
想着,便弯腰抄起旁边被打落下来的大刀,起身,就向北堂烬而去。
北堂烬险险躲过这突来一刀。
七娴靠至云凛身边,目光接触。
云凛眸里的那份担心显而易见。
七娴回以安慰的眼神。
只一眼,不需再说什么,就已明白对方所想。
并肩,向了北堂。
一个大刀呼啸,一个掌风凛凛,配合无间,仿佛练习了无数遍一般,将北堂烬逼得步步向后。
本来光应付云凛一人,北堂烬就已颇感吃力。
此时再加上七娴,北堂自是招架不住。
突见一掌拍向自己心脉,北堂疾闪,却终是避不过另一侧急刺而来的刀锋。
眼见快要成功制住北堂之时,却从旁边闪出一个护卫,倾身飞来,推掉北堂,自己护在主子身前。
大刀刺上了那人的左臂。
北堂急急后退,这样下去必不会有什么结果,此计巳败,多缠无益。
此时只听慌乱的人群中有人喊了声:衙门来人啦!七娴一瞬间转神的当儿,北堂烬便向后打了个撤退的暗号。
立时,有人扔下了烟幕弹,白雾弥漫在大堂之中。
七娴几人一边捂住鼻子,一边驱散白烟,赶到厢房之内时,本在床上的北堂依也已不见踪影。
算他们跑得快!二绝恨声道,我原本还在纳闷,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暗卫保护着。
居然又是那该死的太子在捣乱。
那北堂也真是欠收拾。
在南雨皇宫就跟那龙行风狼狈为奸,跟我们作对,现下里居然来耍这么蹩脚的招数,他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么!海棠也是怒气未消,追上去,打个痛快!急性子得就要跟着跃出窗外。
不急。
云凛拦住,你嫂嫂的身体重要。
说着上前扶住七娴。
海棠立时又回忆起刚刚惊心的一幕,拉住七娴就上上下下的看,接着是忍不住得嗔怪:你明知是那个讨厌太子,对不对?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把书呆一起拉过来了!七娴笑眯眯:我开始真不知道会是那个人。
而且,蝴蝶儿,你觉得书呆过来了,还允许我去买十个乞丐恩客吗?没有那么劲爆的场面,背后藏着的黑手会出来吗?海棠顿时眼角抽搐了下,也对!那林书呆来了,只会又正言辞得指责七娴的行为,什么伤天害理,有违女子德行之类的云云。
那就根本不会有后面这一出了。
还是她家嫂嫂想得周到,一早就将小爱闲送到书呆房中,叫他晚上照顾小家伙。
此时,该正在客栈中跟小恶魔大眼瞪小眼吧。
可是,叫那北堂就这么跑了,还真是不甘心!海棠跺下脚。
无须不甘心。
本来这次也不过就想给他个教训。
这人毕竟是一国太子,现在没有合理的理由,我们还不能动,否则会招来麻烦。
七娴眸中闪过一丝微亮,况且,时间还长得很,以后还怕逮不到机会收拾他?正说着,大堂里闹哄哄了起来。
谁?到底是谁敢在本城主的城区内捣乱?给我滚出来!传来认识的呼喝声。
熟人呢!七娴好笑得回头看了一眼,叫我们‘滚出去’啊。
海棠还在气头之上,大步就踏出:那就出去,看看最后是谁‘滚’!扳不倒北堂,有个出气筒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用就浪费了。
七娴颇有同感,出门就要去看热闹。
却被云凛一把拉住:回去找那老头看看。
七娴指了指自个儿的肚子:老爷,孩子没事呢!云凛拉过她的左手来:他没事,你有事。
依旧平淡的声音里却是平添了无限绵绵。
七娴低头一看,方觉左手上有一道小伤口,正是自己抓刀之际不小心割到刀锋之上的。
顿时愕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娇弱了,这个小伤口都要麻烦到医仙?抬头欲抗议,却在瞧见云凛眸子的瞬间,暖意渗透进了心房。
那双从前平淡无波的眸子此时注满了柔情,似是将他整张脸都衬托得柔和了许多。
这种小伤口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竟叫云凛发现了。
她身上的些许变化,他都在时时刻刻关注着。
前世今生里,又有谁会对她这般上心。
没有旁的目的,不图任何东西,全心全意,只单单是在关心她这么个人。
就算是北堂烬,打着娶她的名号,又怎能不说这其中不乏当初输给云凛的不甘心?这样一个人,怎能叫她不倾心以对?月光之下,目光竟就这样痴缠了去。
直到,咳咳尴尬的咳嗽声响起。
爷,七妹,我还在这里。
身旁的二绝看着天上饼似的圆月,赶忙出言提醒。
这两人也真是太专注了,没发现旁边还站着他这么个大活人么?这么暧昧做什么?欺负他若水不在么?他若再不出声,这两人是不是就要吻上了?七娴没好气得回头瞅一眼,这么大好的气氛真真是被这一只给破坏掉了。
二哥,你该学学写字。
学写字?二绝疑惑地回过头来。
怎么又扯到写字之上了。
他家小妹四位跳跃得也太快了点吧,二哥我不说学富五车,也是举人之才啊。
那二哥这举人绝对是靠我家相公的关系才上去的。
七娴不屑嗤了声。
二绝瞪眼,就要辩驳。
只听七娴接着来了句:否则,二哥怎会连小小‘避嫌’两字都不会写?二绝立时泄了气。
原来七娴是怪他打扰到他们夫妻俩呢!如此才这般损他!哎,他无话可说。
因为,确实,他在他们之间做了回闪亮亮的大灯笼。
二绝。
此时又听云凛的声音响起,一如平日里无波无浪,仔细听听,里头又似有几分恼意,你最近是不是挺闲?诶?二绝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
还没等他回答,云凛又道:临城那边的煤矿现在缺个工头,你去那边帮帮忙吧。
啊?二绝瞪大了眼,望着自家爷,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临城哦,不要啊,那里多么无趣啊。
再说,他还要找若水啊。
可怜二绝小哥,就—次不适宜的插话,不适宜得高举灯笼,便被狠心的某男发配了出去。
看着二绝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七娴忍不住就乐了。
在云凛拉着她要走之际,她赶紧掏出凤来给的令牌,塞到了二绝手中:二哥,用这个收场吧。
随后,夫妻两人甜甜蜜蜜得携手而去。
留下二绝空对那背影咬牙切齿。
忽听,外头又是一件气急败坏的怒吼:本城主要叫你们这一帮匪徒知道些厉害!一句话听得二绝火冒三丈。
他不能对爷抗议什么,找个人发泄一下总可以吧。
于是,甩着令牌,踏着方步就走了出去。
可怜,外边趾高气扬的倒霉城主还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滚,怎样知道厉害的呢。
七娴两人到得客栈的时候,正撞上了匆匆出门、似是急乱的林允之。
怎么了,大哥?七娴奇怪问道。
林允之一见他们,跟见到救星一般,急道:你们都去哪里了?小闲不见了!戚妹,都是大哥不好。
我见月色如此之好,便去长廊之中赏了会景。
没想到再回去之时,孩子就不见了。
满脸的懊恼之色。
不见了?七娴倒是不甚在意:大哥,放心,那小子爱玩,过会儿就又自个儿跑回来了。
可是,他连同桌上的花糖、还有小包袱一同不见了。
七娴瞬间黑线布满额际。
这种情形,她怎么觉得遇见过一次呢?就在小家伙刚生下来不久……快步,就走向了两老头的房间。
果然,里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被子根本没有翻开来过的痕迹。
打开紫老头的房门,甚至从里头吹出一纸信笺。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一排潦草的字样,写道:娃娃老头我带走了,勿念。
七娴嘴角不自觉得抖了抖,果真,孩子是又被俩老头偷走了。
这俩老头可真是卑鄙,竟然挑在今天晚上她不在的时候下手。
看来已经瞄这时机瞄了很久了。
小家伙,估计是被俩老头用花糖给引诱走的。
否则,怎会乖乖的?就几个时辰,应该走不了多远。
现在去追,该还来得及。
思及此,七娴抬脚就要出门。
却被云凛一下子拦住。
做什么?赶紧追人那!无解得望他一眼。
孩子不会出事。
云凛不急不忙得来了一句,但是你要去看大夫。
七娴不禁无语到想要叹气。
这个时候,这男人居然首先想到的还是这件事,真真是心思偏执到一定的境界了。
却不知,云凛其实一直希望那跟自己争娘子的小子赶紧闪掉,此时俩老头趁机带走,虽是不道德了些,倒也真真是符合了他的心意,自然不用去追。
此时,某只肥狗正散着步子经过这里,看到七娴,立时过来蹭了几蹭,啊唔满足得叫唤了几声。
云凛眼角立时跳了几下,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这只肥狗也被人领走。
再看看七娴,况且,现在,她身上的伤口比较重要。
牵起无奈的七娴,便出去寻大夫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子降临十月,入秋时节,深寒不少。
花草皆凋,南疆翊王府内,却是一派春景盎然。
翊王爷为博爱妻欢心,叫人特意去南雨移栽过来花草新品种,让王府内依旧景色怡人,只为王妃心情愉悦。
整个南疆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翊王爷是怎样宠妻成狂,似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摆到王妃面前。
每天清晨傍晚,日升日落之际,总会出现一个白衣的男子扶着一素衣的女子慢步街头,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一景。
男子五官清俊,面色清冷,眸中却是散不去的水般柔色。
女子大腹便便,虽不是绝色容颜,倒也是秀致可爱。
这段温馨的画面,总叫南疆的女子羡慕不已。
甚至有一段时间,男女携手散步在南疆极为流行。
清晨的街头,行人极为稀疏。
太阳也只能透过云层依稀见个影儿。
凉风吹过,云凛赶紧圈紧正臃肿着水桶腰的某个女人。
老爷,你希望这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七娴轻轻倚在了云凛的怀中,笑问。
随便。
云凛开口。
只要不跟他争娘子就行。
这个答案显然没能令七娴满意。
七娴撇了撇嘴。
随便?有他这么随便的父亲么?随后又叹口气,这个问题,就不该问他。
我喜欢女孩儿。
女孩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必然会很乖巧。
七娴自己又道开了。
最起码会比那只小恶魔来得让她省心。
嗯。
像你便好。
云凛点头,多一个像七娴的女儿也不错。
只要不是男性生物就好。
呵呵,老爷,你说我们下一个孩子名字取什么好呢?七娴又问。
爱七。
赫连爱七。
某男人不假思索道。
大静。
七娴顿觉无数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爱七?爱妻?!眼角不停得跳:老爷,有其他名字可以选择吗?爱姬。
赫连爱姬。
某男人立时又冒出个名字。
吓得七娴踉跄一下,差点跌了下来。
云凛赶紧扶紧,眼里急切中又带几分凛冽:怎么了?是不是又踢你了?里头那只,这般折磨七娴,等他出来非要先揍上一顿不可。
七娴摆手,深深得叹气。
能有比他更懒的父亲么?孩子的名字直接从她的名儿里头去盗字。
这下,她就更加希望肚里的那一只是个女娃儿了。
若是个男娃儿,冠上爱七、爱姬的名儿,岂不是要怨恨父母到极致?再回望一眼身旁的某只冰块,那双墨瞳之中此时只映出了自己的倒影,心内不禁又祥和温暖了好几分。
老爷,以后我们老了,也能这样牵着手散步,那该多好。
只要是你希望的。
云凛抬手,轻轻拂去掉落七娴头顶的枯叶,一定可以。
清晨的凉风,吹皱一池心水。
凉意却在他温热的掌心之中被融化掉。
太阳终于拨开厚重的云层,露出了脸面。
温暖的日光普照在大地之上,暖意在心底漾起阵阵涟漪。
一双璧人携手离去。
七儿。
嗯?肚子是不是太大了?……风儿将对话吹散,传至天边。
谱成清歌一曲,源远流长。
人们推开窗际,伸伸懒腰,突然就望见了远去的一双背影,心照不宣得抿嘴一笑。
翊王府内,海棠正在园中研究新送来的花种。
突听翊王爷于大堂中大吼一声:来人!海棠疑惑得抬起头来,她哥,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突然,心下里一跳。
想来,确实有那么一次。
这时,便见喜儿一脸慌张得冲了出来。
海棠一把拉住:这是怎么了?王妃要生啦!说着又赶忙跑了出去,到客房内去找稳婆。
这回云凛早早就将稳婆接到了府中,需要准备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了,就怕如上次那般生得叫人措手不及。
海棠眼角使劲跳了几下,突然就忆起了七娴上次京都生产的情景。
立马决定,转身走人。
等孩子出来了,她再回来。
正巧碰到经过花园的林允之:戚妹要生了?咱们赶紧去看看!海棠连忙拉住他:你去做什么?找死么?现在过去,不就成了让她哥发泄的对象?林允之摸不着头脑,一脸严肃:我担心戚妹。
海棠白他一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扯了他的胳膊就走。
诶?海棠,你做什么?林允之叨叨了起来,海棠,她是你嫂嫂,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所谓妯娌之间……海棠嘴角抽搐了下,松开了他,打断:你确定你要去?自然。
林允之郑重得点头。
海棠恨得咬牙切齿了:你不要后悔!说完,便气呼呼得一个人便往外走。
真是好心没好报。
活该这呆子待会要被她哥折磨心灵。
海棠,去哪儿啊?大门口,二绝正领着顾清影、凤来,若水三人进来。
凤来微服出巡,办了边城那个黑官后,几人便顺道来了南疆,看望许久不见的云凛与七娴。
此时正见着像是身后烧着了把火的海棠,一时间纳闷不已。
海棠正在气头上,也没理几人,就冲了出去。
顾清影一拍脑袋:必是那书呆又气着小海棠儿了!说着一马当先得跨了进去,笑容满面,走走,云凛跟嫂子见了我们必是高兴得紧。
云凛!我来啦!跨进主楼外厅,顾清影就开始嚷嚷了起来。
却在下一秒被凤来拉住了衣角。
干嘛?顾清影回头问道。
凤来努了努嘴:你不觉得这气氛有点诡异么?顾清影抬头一看,只见云凛双手握拳,面目阴寒得紧盯住密闭的房门。
一干仆众居然全都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就连林允之也正咽着口水紧张得望云凛。
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说悔之晚矣!顾清影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算算日子,七娴也快生了吧……正想着,突听内室里头传来急促的女声:王妃,跟我一起呼气——吸气——顾清影霎时就苦了脸,要不要那么巧?居然又赶上了七娴生子之时!难怪刚刚海棠逃得就跟有鬼在后头追似的。
现在,他完全能够理解了。
可恨,海棠那小妮子那么不仗义,这种事居然不告诉他!会出人命的啊!拿眼瞄一瞄前头那个背脊僵直的男人,顾清影拉着凤来慢慢向后缩去了脚步。
他刚到,云凛该是没有看到他,现在溜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凤来不明所以:怎么了?顾清影一脸警惕得盯住云凛的背影,小声道:等会……却在此时,一阵惨厉的啊——声从内室传出。
顾清影还差一步就能踏出门槛,突见眼前旋来一个白影,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凶神降临般:她为什么那么疼?嘎?顾清影翻了翻白眼。
为什么?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他还想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这屋里那么多人,眼前这只愤怒的男人偏偏挑了自己来问?为什么还剩那么一小步,偏偏不让他退出去?若水到底是给云凛做过几年管家,一瞧这情形,立时就明白过来了几分。
赶紧上前倒上一杯茶,递了过来,安慰道:爷,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
您先喝杯茶,过会儿就好了。
云凛似是听进去了一般,伸过手来,接去了茶杯。
又转身向了内室,慢慢得踱几步。
顾清影这才得以从云凛手上被解救下来,转眼对向凤来,咧了咧嘴:你看到了,就是这么回事。
凤来的脸面明显得抽了几下。
若水一脸惊异得望着云凛握住茶杯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这个千军万马在眼前都从不畏惧的男人此时居然在发抖?正想着,却听里头又是一声大叫,伴随着七娴一声:老爷的呼唤。
云凛眸一紧,手中的茶杯瞬间碎裂了开来,汩汩冒着烟雾的热茶浇了掌,都未察觉。
他没有奔向内室,偏偏又掠到了顾清影面前,一把把他揪了起来,一脸怨灵附身样:她为什么还那么疼?顾清影顿时就想哭了。
为什么还是他?友情不带这样表达的!这男人没看到这屋里还聚集着那么多人吗?凤来嘴角又抖了抖,赶紧往边上退去。
这情景,她想不明白都难。
看来云凛是一定要找人来跟他分担苦痛了。
很不幸,顾清影似乎被看中了。
站顾清影旁边,她怕被云凛误伤。
若水赶紧也跟着向边儿上挪去。
爷……二绝吞了吞口水,望了望顾清影涨成了猪肝色的脸,宁王爷快喘不过气来了……云凛毫无反应。
门吱呀一声开了,丫鬟一头汗水得喊了一句:进来两个帮忙!立时,举手报名的无数。
进去帮忙接生总比待在外头承受王爷的冷气压来得强。
看看宁王爷的样子……他们王爷恐怖呢!云凛这才一把扔开了顾清影,疾走上前几步,直想看清那厚厚垂幔后头七娴的情形。
顾清影狂咳一通,哀怨得瞪一眼某男的背影,赶紧也蹿到墙角避难加哀悼去了。
探出头来的丫鬟奇怪得瞥一眼涌到自己面前似是一脸急迫的姐姐妹妹,随手拉进去两个,门立时又密闭了起来。
挡住了云凛期盼担忧的视线。
没被选中的丫鬟们立时跳着脚继续贴到墙角去,生怕晚了一步,被王爷逮到。
云凛下意识得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硬生生得停住了脚步。
他可是记得,当初灰老头说过,夫婿进产房,会给产妇带来灾祸。
此时,他才不敢闯进去一分一毫。
他宁愿那灾祸是降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报复在七娴身上。
里头痛呼阵阵,撕心裂肺。
外头掌风凛凛,碎裂了一地的桌桌椅椅、杯杯碟碟。
一群人贴墙贴得愈发得紧了,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面对这样一个恶煞,苦不堪言啊!★☆★☆★非○凡◇手□打△团→上弦歆月←倾○情◇奉□献☆★☆★☆度日如年般,战战兢兢,里头终于传来了解救众人的小儿啼哭声哇——,传至外厅。
紧接着是稳婆的恭喜声:恭喜王妃,是小郡主呢!外头的人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性命,终是有保障了!云凛的心瞬时放了下来,推门就冲了进去,掠过孩子,直接到了七娴面前。
老爷,真是女儿呢。
七娴仰着满着汗水的苍白面孔,露出笑脸。
就知道这男人会第一时间冲进来呢。
云凛点头: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他真真是怕极了,他宁可自己代替受了这痛,也不愿七娴再来承受了。
居然在产后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七娴不觉好笑。
正欲答话,却猛然觉得腹内又是一阵绞痛:疼……好疼……脸上又开始密集得渗出冷汗来。
啊!还有一个……另一个稳婆惊诧得叫了起来。
云凛一时愣住,就被推出了内室。
外头众人正在庆幸逃过一劫之时,见里头又是一阵忙乱,立感架势不对,正欲逃之夭夭。
猛然听到一个深寒的声音响了起来,冷了所有人的心扉:谁敢动一下试试!大厅里,瞬间便静止了下来。
整个场面,气氛诡异得不像话。
凤来抬眼一瞧,无数人正挤在大门之间,本是争先恐后得想要出去。
此时却是定格住了,那抬起的脚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有好几个人的脸都被挤得变形了,愣是不敢动一下。
林允之正被人挤得四肢趴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二绝离窗户比较近,见走门绝对是来不及了,直接就要翻窗而出,此时正翻到一半,一下子跨坐到了窗槛之上。
估计是位置不对,坐到了什么不该坐的地方了。
嘴巴正呈现出o型,痛苦不堪的神色,却是不敢发出声响来。
顾清影那厮更绝。
直觉得就要掠起轻功从众人头顶飞出去。
却在运气的当下,被云凛那一嗓子吼得泄了气。
此时依旧保持着大鹏展翅跟金鸡独立的综合动作。
凤来瞬间表情就扭曲了。
想笑,又觉得此时不适宜这种行为。
偷觑一下后头的云凛,正是黑着一张脸。
估计她要爆发出大笑,会被直接灭了吧。
突听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吭哧样的嗓子冒泡声。
凤来瞥去一眼,正是跟自己一样,还没来得及动的若水,憋红了一张脸,还是不敢笑,估计会得内伤了。
为什么还没有生好?某冰块男又发一问。
众人哭笑不得、委屈不已。
他家娘子生子,为何他们要一起遭罪?云凛……嫂子好像还有一胎在腹中……背对着云凛的顾清影代众人答了一句。
这个动作好累,能不能让他先放下来再说话。
却见眼前白影一闪,云凛瞪着吃人的眼神又拎起了他的衣领:为什么之前没有检查出来是两个孩子?顾清影瞬间崩溃,想死的心都有了。
能不能不要什么都问他?这种事情,他哪里晓得?他又不是大夫!里头依旧是女子的痛呼。
外厅里,虽是暖炉烤着,却是比深冬还要阴冷。
痛呼一声比一声更急促。
顾清影很明显感受到了云凛搁在自己衣襟之上的手掌抖得愈发得厉害,额上跟手上的青筋那是一跳一跳的。
顾清影咧了咧嘴,非常怀疑那娃儿还没生出来,眼前这人就会把自己逼疯了。
云凛……嫂子怎么出来了?顾清影似是见鬼了一般,直直盯住云凛后头。
云凛此时脑子里的一根弦全都系在七娴身上,一听顾清影口中吐出关于七娴的字眼,立时回过了头去。
顾清影急急凝指点向云凛昏穴。
云凛心知上当,昏过去之前只来得及杀气腾腾得望了顾清影一眼。
众人惊异得望向顾清影。
顾宁王可真是勇敢呐!一群人急急就逃散了去。
林允之揉了揉脸面,过来拍了拍顾清影的肩膀:宁王爷,您作出如此牺牲,允之自愧不如。
低头看了看顾清影手上的云凛,眼角使劲跳,这里果然不能待下去。
溜!二绝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得过来:宁王爷,二绝佩服您。
闪!若水走上前来,深深得打量一眼顾清影:宁王爷,您要吃些什么?我现在马上去给您准备。
顾清影愕然,这些人,一个个怎么回事?现在又怎么说到吃的上面了?若水见他不明白,解释道:您在这时把爷弄晕,叫爷没能替王妃痛着。
等爷醒来,必会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愤。
顾清影立时就哭丧了脸。
确实是如此。
他容易吗他?他这不是怕云凛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么?若是叫云凛神经再那般紧张下去,必是会崩坏。
他这才出了最后一招。
这般为至交着想,最后还会落得个被追杀的下场。
交友不慎啊!凤来同情得望他一眼:明年今日,我会为你烧香的。
顾清影瞪着眼正想骂她乌鸦嘴,就听到内室里头一阵惊呼:生啦!终于出来啦!是个带把儿的小世子啊!几人松了口气,不自觉得都笑了下,终于平安生产了。
龙凤胎啊!不错!却又听得里头稳婆惊诧的声音继续响起:奇怪!这孩子怎么不哭?顾清影几人对视一眼,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第一百四十四章 懒子乌龙顾清影赶紧将云凛放到椅子上,几人立时就冲进了内室去。
怎么回事?顾清影急急问道。
什么叫做不哭?此时,稳婆正在使劲儿拧着小世子的屁丫子。
小家伙却依旧如同死尸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宁王爷……小世子怕是……稳婆一阵惊慌。
看样子,这孩子该是死胎啊!整屋大静,只有小郡主依旧哇哇的哭声。
怎么可能?顾清影一把抱过小家伙。
只见小子表情安详得如同从未来过这世上一般。
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真是死胎么?所以才没有大夫检查出怀着的是两个娃儿么?生产完正虚脱的七娴自然听到了这番对话。
瞬间只觉四肢骇然冰凉。
哑着嗓子绝望得喊了声:云凛……她怀胎十月的孩子,怎么能是死的?上天怎能如此对她?难道自己偷来的这一世终是要还的么?所以报应在了孩子身上?嫂子……顾清影嗓子眼儿里像是堵住了一般,也是哽了起来。
这种情况,他都不好受。
何况是做娘的七娴。
凤来跟若水也是红了眼圈。
丫鬟们甚至是小声抽泣了起来。
生了吗?奇怪,我哥怎么睡在外头?正在这时,外头传来避难归来的海棠疑惑的声音。
踏进内室来,又见众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更是疑惑不已,你们都怎么了?顾清影看她一眼:小家伙他……他实在说不下去。
小姐,小世子怎样都不哭。
喜儿已然泣不成声。
海棠眉毛一挑,看一眼小家伙,道:使劲打!快点!小姐,刚刚已经拧过了……有丫鬟上前回道。
废话这么多做甚?我叫打便打!海棠横眉。
顾清影咬牙,反正也是这个境地了。
好歹死马当活马医吧。
最坏的结果还能坏过如此?抡起大掌就拍上小家伙的屁股,直到两片屁丫子都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了,小家伙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幽幽睁开朦胧的双眼,紧紧盯住眼前的顾清影,满眼含怨,似是控诉着眼前这人扰他好眠。
只一眼,小家伙又闭上了眼睛。
但依旧是没有哭。
倒是顾清影一下子哭了。
只要不是死胎便好。
要不云凛醒过来,晓得了这个儿子是个死的,还敢折磨一次七娴,估计这小子会被鞭尸吧。
醒了,醒了!众人欢欣雀跃起来。
王妃,小世子好好的!喜儿激动得牵起七娴的手道。
七娴瞬间哽咽。
感谢上苍!心下一松,终于昏了过去。
宁王爷,你怎么哭了?只海棠一人不急不忙道,似是小子睁眼并不意外。
你看错了。
顾清影随手抹一把眼角。
然后狠狠瞪一眼手中的宝宝,这小子,真会吓人。
众人哄笑,争抢着抱起宝宝来。
秋意继续深重,翊王府内却是暖意融融。
一双龙凤稚儿的到来显然叫翊王府众人都极为欢喜,虽然翊王爷不见得有多高兴。
内室之中,暖炉醺醺,不时有小儿咯咯逗乐声传出。
嫂嫂,你看,小小七笑得好开心呐。
海棠抱着龙凤胎中的姐姐,欢喜异常。
小闲小时候,抢的人太多,致使她都没有多少机会碰那胖小子。
这下好了,一下子出来两个,她可要玩……呃……抱个够本咯。
倚着锦被坐在床上的七娴打趣道:海棠你那么喜欢宝宝,那便跟林公子好好商量下婚事吧。
生产不过半月之余,她还不能多动弹。
海棠瞬间红云浮上脸面:你瞎说什么。
我说,你这儿子能有其他的表情吗?突的,从旁插入凤来无奈的声音。
她已经瞪了这小子快半个时辰了,这小子怎么就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呢?凤来举起龙凤胎中的小弟,就放到了七娴面前。
对上七娴的,正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小儿子。
与另一边笑得正欢的女儿完全相反,这小子脸上没有一丝丝表情,叫她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面部神经缺失。
七娴嘴角忍不住得抽搐了下。
这小子,还能更加懒一点么?出生那时,就因为他懒,不肯睁眼,才搞出那么个大乌龙,叫所有人以为她生了个死胎,骗了多少人的泪水,害得她的心脏差点就停住了。
此后半月来,这小子居然一直保持着闭眼睡觉之态,四肢大开,连翻身都没有过。
叫众人又是惊惧不已,怕这孩子哪一天就这么睡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因此,时不时就有丫鬟跑过去试试小家伙的鼻息还在不在。
七娴不禁想要抚额大叹,为什么她总是生些怪胎。
眼神再瞄向海棠手中的小女儿,心下里立时欣慰了几下,还好,有个女儿是正常的。
这小子堪称懒神,我刚刚看奶娘喂乳时,他居然都不肯睁眼。
凤来啧啧叹了两声。
她第一次见着这么不善尽婴儿职责的小孩子。
不要说笑,连哭都不会。
整天就知道睡觉。
不,有一种情况,他必定睁眼。
七娴嘴角又开始抽了。
什么时候?凤来抬头问道。
正在这时,门口探进一颗脑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睁眼?似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说完还警惕得向四周望望,就跟特务一样。
七娴白了白眼:宁王爷,进来吧,云凛不在。
生产那天的事她已经完全知晓,虽然她觉得顾清影没有做错,但她家那位可不这样认为。
顾清影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大踏步进了里来。
有见过比他更惨的人吗?云凛醒来后,果然对他展开大追杀行动,见到他就开始将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的。
害他这些天一直跟做贼一般在翊王府内躲躲藏藏。
怎么,你知道?凤来看他一眼。
你看我的。
顾清影笑得奸诈,眉眼都挤到了一块儿,转向小家伙,谄媚得喊了起来:爱姬?小姬?小家伙果然迅速得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向顾清影抛出一颗卫生球眼后,继续闭目养神。
凤来眼角也开始跳了。
这个只能说,那个做老爹的取的名字十分强大。
居然能叫出生都不睁眼、吃饭也在闭目的娃儿有了那么大的反应。
啧啧,云凛这性子够闷骚呢。
给三个娃儿取的名儿都那么闷骚。
顾清影开始怪笑,打趣得望向七娴,就想这女人出糗的样子,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娘子叫什么名字啊!哪晓得七娴一脸落落大方:我家相公疼我嘛,怎么,宁王爷羡慕,还是嫉妒?要不,我跟相公提提,叫孩儿改名叫赫连爱影?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名字实在是……够闷骚。
不过,总不能叫别人白看了戏去!顾清影瞬间浑身抖了好几抖,眼角跳了又跳。
赫连爱影?呕!他可没有二绝那种奇怪的癖好。
千万别!扑哧一声,海棠笑出声来。
凤来嘴角也是溢出了笑意来。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顾清影摸着光滑的下巴,转头又上下打量小爱姬,这小子那么懒,在嫂子你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也不愿意动弹,才叫大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诡异哦,生产前居然没人知道这一胎会是两个娃儿,才导致生一半才发现里头还藏着一只。
有道理!海棠点头附和。
七娴叹气,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吧。
对了,海棠,你当时怎么就知道使劲打,这小子就会有反应呢?七娴问道。
当时海棠进来时,可是很镇定的呢。
我小时候听说我哥就是这样,生出时愣是不哭,我爹打红了手,他才哭了一声。
海棠不紧不慢得道,抬眼望一下小爱姬,不过这小子更绝,打成那样,居然只睁了一下眼。
回眼,又对上了自己手上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状的小小七。
啧啧,还是自己手上这只可爱啊。
另外一只,跟她哥一个德行,完全没有做婴儿的自觉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抽了,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顾清影看看凤来怀中的小爱姬,忍不住手痒得就上去摆弄起他的小脸蛋了。
使劲揉弄起小家伙波澜不惊的眉、眼、唇。
七娴正要叫他住手。
忽而瞥见门口一袭白衣映射进来的阴影。
嘴角咧了开来。
有戏看咯。
顾清影仍在后知后觉之中。
还在致力于给小爱姬手动纠结出无数个鬼脸,然后松手,小家伙跟他老爹一样,又恢复了万年不动的死人脸。
顾清影叹口气:原来面瘫真是可以遗传的。
抬头,正瞧见海棠对他使劲眨眼。
怎么了?小海棠儿,我知道你不是面瘫。
不过,我同情你,居然沾上了死人脸的基因。
你以后小心噎生出这样的儿子哦……顾清影说得吐沫横飞,很是幸灾乐祸。
身后正是某只冰块越来越寒的眸子:顾、清、影!一个字一个字得从牙间迸了出来。
顾清影嘴角颤了颤,拔腿就从前面窗户冲了出去。
恶鬼来也,逃命要紧!云凛飞掠过去。
窗外,是某只未及逃走的妖孽的哀号。
窗内,海棠正无奈拍额,这回不是她没有救他哦。
只能怪他宁王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她都已经那般提示了。
听听这声音,惨剧哦!咦?已经抓到了?走到门口的二绝几人听到声响,停住了脚步,一起看起好戏来。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宁王爷,您的觉悟值得允之学习。
林允之重重叹口气,道。
宁王爷,看来我直接给您准备冥食好了。
若水笑着向窗户外面喊了一声。
先把欠我的银子还了。
凤来面无表情得加了一句。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窗外,响起了顾清影恨恨的声音,然后换上了谄媚之音,云凛,千万不要打我的脸啊……刚说完,就听一记响亮的出拳声啪。
哎呦,我的眼睛……哀号继续响起。
……七娴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笑意。
有儿有女、有家有朋,人这一辈子的幸福,她真真是占全了。
她庆幸,她来到了这里。
她感激苍天,叫她遇见了云凛。
前世的种种,她甚至已经记不起了。
现在,她只记得……正想着,某男人正越过窗棂,逆着光向她走来。
七娴嘴角的笑意扩大,她只记得,这个人是她的相公、她的依靠,将要陪她走过漫漫一生。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凤来在顾清影的帮助下,雷厉风行、大力改革,扫清了南雨国中龙行风遗留下来的大部分势力。
二绝依旧没有找到男版若水,于是经常根据说是若水妹妹的南雨女官鸿雁传书,问她关于若水的消息。
海棠跟林允之这对欢喜冤家,依旧牵牵扯扯、暧昧不明。
肥狗跟南雨皇宫出来的小金倒是喜结良缘,生出了两只可爱的小犬狼。
翊王府内的一双龙凤胎此时也是会依依呀呀说些有的没的、跌跌撞撞得甩着两条小腿到处跑了。
当然,这只限于小小七。
至于小爱姬,依旧整天长大着四肢仰躺,闭目装沉思者。
当然,与这些安逸日子相对的是天焰汹涌不断的朝堂变化。
京都的天又要变了呢。
翊王府花园之中,春花灿烂,海棠拈起一颗玲珑果,剥了开来。
不禁埋怨起自家哥哥来,果然是有娘子忘妹妹,这反季的水果,她从来只有到七娴这里才能剥削到一点。
哦?雕花椅上侧躺着一个素衣的女子,眼睛直望着花丛中那四只神态各异的小东西。
你当年的布置终于开始运转了起来。
在拈一颗果子,不过它越乱越好。
那六福是笨蛋一枚,小皇上又因血脉不得人心。
呵呵,那些个忠臣良将,已经在计谋深深了吧……说到这里,海棠突然发现七娴的神色怪异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海棠叶忍不住瞪大了眼。
只见花丛中,小爱姬一如以往,闭目在日光之下装尸体。
两只金色与白色相间毛发的小犬狼走过来,叼起小爱姬的后颈,就要离开。
这样不动的娃儿,正适合给它们兄弟两个当玩具伮。
小爱姬懒得眼还是没有睁一下。
不过,在一旁自个儿玩耍的小小七回头一瞅,不乐意了。
笑脸儿一敛,她家弟弟,怎能被这两只玩?蹬蹬蹬,踩着花儿的尸首,就跑了过去。
叉腰怒瞪两只小犬狼:姬……偶……她在说什么?海棠一脸奇怪,什么奇偶。
七娴到底是小家伙的娘亲,眼角跳了几下,翻译道:她在说‘爱姬是我的’。
到手的玩具小犬狼自然不肯轻易放下。
小小七逼近一步,伸出小掌儿就朝两只小犬狼头顶儿上不停得拍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姬……偶……哎呀,海棠吓得站了起来,那小犬狼万一发狠咬上来怎么办?七娴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两只小犬狼瞬间被拍懵了。
毕竟是刚出生的狼崽儿,抬头望眼前的女娃子,却是被那眼里的凶狠吓到了。
顿时泪花闪闪,扔下嘴里叼着的某物什,回头就奔向自个儿老窝去寻老爹老娘找安慰。
这家的女娃儿,凶伮!正欲前去解救的海棠立时愣住了:怎么回事?七娴额际飘过黑线,她家这个女娃儿,也是强悍得很那!居然能把狼打哭?花丛中,小小七抱着掉下来的小爱姬坐了下来,轻轻得把他再摆在地上。
刚刚还一副严肃的小脸儿此时又聚起了笑意。
伸手就开始玩自家弟弟万年不动的冰山脸。
所以说,自家的弟弟只能自己玩伮!远远观望的两个女人瞬间抽搐了下嘴角。
是谁说,终于生了个正常的娃儿的?与此同时,翊王府金漆大门外头,正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紫袍小子,大约五岁的样子,粉嫩白皙的肌肤,明亮亮得扑闪着长睫毛的眸子,嘴角儿挂上一抹绚丽的笑容。
小脸儿可爱得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亲上那么几口。
但那姿势,那打扮,老成得实在像是五十岁的沧桑老头子。
此刻,他正仰着头,望着翊王府的牌额,那梳起冲天小辫儿的小脑袋正若有所思得一点一点的。
守门的侍卫很是纳闷,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四处望望,也没见到有人要来认领的样子。
出去巡视的云凛正巧回来,远远就瞅见了自家府门前立着的那个熟悉的小袍子,脸部神经终于活跃了一下。
那身打扮,除了他家那毒小子,没别人了吧。
这小子,怎么又一个人出现了?走近,只听小子摇头晃脑得正在念念有词之中:立习习广,不错,不错!云凛额际跳动一下。
谁教这小子认得字?连自家的门牌都能叫错?王爷!守卫见云凛正盯着小家伙,立时吓了一大跳。
谁不知道王爷最不喜欢小孩子了,连自家的龙凤胎他都不爱搭理,此时府前居然出现这么一个娃儿。
看王爷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这么可爱的娃儿估计得遭毒手啊。
守卫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得走上前来,赶紧就要拉走紫袍小娃娃:王爷息怒,属下立刻把这孩子带走!哪晓得小娃娃转身看到云凛的瞬间,突然眼冒金光,如同狼见着了羊一般,跟流箭似的冲了出去,扑向了云凛,嘴里还在亲亲热热得大喊:老——爹!守卫顿时呆愣。
云凛额际再跳,老爹?他有很老吗?果真是逆子!下意识得身形一闪,却见眼前白粉漫散。
云凛心道不好,却为时已晚,瞬间只觉脚底下沉,似是有千斤重坠压着,浑身动都不能动。
啧啧,看来师父新研制的定身粉很有效呢。
某小鬼围着成为化石的自家老爹转了几圈,抬头,一脸无辜的笑容,稚嫩嫩的声音,老爹,你要报仇,就去找我师父哦。
这种鬼东西,是他发明的呢。
说完,小爱闲再也不管云凛一双似是要吃人的眼神与恶狠狠的磨牙声,身心舒畅、大摇大摆得跨进了金漆大门。
哼哼,老爹,我可没忘了小时候你把我扔飞了的事呢。
还是两次呢!可怜云凛老爹,在自家门前做了半个时辰的雕塑,供来来往往的人群瞻仰观摩。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闲归来唉?这是谁家的孩子?好可爱哦!翊王府内,一干仆众停下了手头的事由,全都好奇的打量某只欢快的如同闲逛大观园的小鬼,议论纷纷。
小鬼头时不时的叹几声:啧啧,老爹家里果然很有钱呐!众人面面相觑。
老爹?谁?拱形侧门内,某只肥狗踏着方步正悠闲地走了出来。
小鬼头抬眼一瞧,嘴角咧到了而跟上:白白!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去。
老朋友唉!肥狗耳朵突然动了一下,没回头,加快步子紧走几步,就要逃离现场。
怎么又碰到着小祖宗了!小鬼头一见,手中剩余的白粉就向前洒了过去,肥狗两蹄立时蹬在了空中,愣是踩不下去了。
顿时瞪圆了他的狼眼。
小家伙走上前来,一直点向肥狗软绵绵的身体,有点气鼓鼓的教育道:白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跟老爹一个德行,那么不热情呢?小爷我大人有大量,就罚你跟老爹一样,在这儿站半个时辰吧。
你可要好好反省哦!说完,嘴角一抹奸笑,拍拍双手,转身继续负手向里而去。
空余肥狗满额的黑线以及誓将此小鬼拆骨入腹的决心。
一干奴仆瞬间没了声响,瞪大眼睛往后则娃娃,这个娃儿,到底是那路神仙?居然能叫那常年在府内作威作福的大狼乖乖定住?前面路上打扫的仆人姿势见到这一景,顿时吓得四处躲藏,给娃儿让出了宽阔的走廊空间。
小家伙很满意的点着小脑袋:不错!不错!老爹家的人都那么有眼力,懂的给小爷我开路,有前途!得意的继续颠着脚丫子向里去。
于是,翊王府内,府外两樽雕塑诡异的立着,周身尽是杀气腾腾。
花园内,七娴跟海棠正回屋取东西,独留下龙凤胎姐弟在花丛中玩的尽欢,准确来说,是姐姐玩的很乐呵。
小爱闲踏进来之时,正瞧见了绚烂的花草之上一坐一趟两个小娃娃。
顿时,脑门上就盯上了好些个问号,自家里那儿来的比他还小的娃娃?小小七似是有所感应,抬起了头来,就对上了小爱闲探究的目光。
脸上立时笑开了朵儿花,眼睛标志性的弯成了标准的月牙儿状。
小爱闲立刻为小家伙漂亮的笑容折服了,眼前瞬间变得亮晶晶起来,不自觉的吸了吸口水,啧啧,真是可爱的娃娃咧,跟自己有的一拼咧!某小人十分无耻的把自己也归为了可爱一类!抬脚就朝花丛中央奔了过去。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来,告诉哥哥。
某小人蹲到了小小七身边,一脸的献媚,极具人贩子天赋。
有对上小小七明亮的笑容,噢噢,笑的他心都要酥喽,小爱闲眼前开始冒花儿,抱住小小七就开始涂口水。
七七!小小七回答脆亮,眼前的哥哥好亲切哦!七七?小爱闲挑了挑眉:小妹妹,你的名字怎么跟我娘娘的名字一样呢?小小七没忘了躺在地上依旧没有反应的小爱姬,指着介绍道:姬姬!小爱闲的脸数案件就扭曲了:鸡鸡?好名字!到底是谁取的?他一定要膜拜一下!这才低下头来,打量着那只名为鸡鸡的生物。
只见那小子面目长得跟这个漂亮的七七美美极为相似,但是,却没有小妹妹那张笑脸来得叫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他这张纹风不动的死人脸,叫自己没由来的联想起自己的老爹。
还有,这小子是在做什么?小爱闲套头望望头顶上那颗红灿灿的太阳。
这样躺着很舒服吗?他听师傅说过,太阳有杀菌的作用,难道这小子是在杀菌?伸出一指,就戳向小爱姬白嫩的脸面之上:喂喂,小子,醒醒!没反应。
小爱闲一嘟嘴,这家伙,是无视他么?伸出两指,一下子捏住小爱姬的小鼻子::哼哼,小子,这样你还不醒?哪料,手底下的小人儿小嘴一张,开始用嘴儿呼吸起空起来。
小爱闲咧了咧嘴,够狠!十只魔爪尽数伸出,一手紧紧捂住小爱姬的嘴儿,一手继续捏住小鼻子,吱吱的怪笑起来:这次要再不醒,小爷我就跟你姓!果然,小爱姬终于睁开了眼睛。
见目标达成,小爱闲自然松开了爪子。
哪料,笑自己只那么淡淡一瞥,立时又闭上了眼皮,仿佛那眼皮有千斤重一般。
小爱闲足交抽搐几下,他确定了,这小子,果真跟他老爹一样不讨喜呢。
看看不远处的树荫,小爱闲怒了怒嘴。
看着小子的懒样,估计不会自己爬起来离开吧。
他是好人唉,当然要爱护比他小的小朋友喽。
所以由他来帮着小子吧。
不过可别指望他会抱这小子。
多累!扫一眼小爱姬,小爱闲伸出右手,拽起小爱姬的左脚就往树影下拖去。
心里还颇为得意,他心地善良啊!七娴跟海棠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海棠额角滴着冷汗:这小子,怎么越来越强悍了,连自家弟弟都玩?七娴眼里冒火啊,她的小祖宗啊!叫这小子这么拖着走,万一磕到什么石头之类的尖锐物那还了得?当下大吼一声:赫连爱闲!小爱闲愣了一下,迅速转头,发现自己老娘正圆目瞪着自己,立时会错了意。
一位娘亲是突然见到了自己一时激动得心潮澎湃。
立马就扔了小爱姬的小脚,只听碰一声,小脚撞向了花地。
小爱姬愣是没有睁眼,倒是一旁的小小七不忍心得捂住了眼睛,疼啊!那一声声响叫七娴心也跟着颤了几下。
此时是更加咬牙切齿起来,这小子!而小爱闲,却是欢欢喜喜的向自己娘亲蹦了过来:娘娘,我回来啦!七娴心里气归气,但到底是怕小家伙摔着,接住了他比两年多前更重了的身体,开口就要训斥:你……却被小家会一下子打断:娘娘,我知道您很想我,现在肯定很激动。
好吧,鉴于您是小爷的娘娘,小爷就允许您表达一下思慕之情吧!一副很得意,很拽的神色。
嘎?小爷?思慕之情?七娴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子,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激动?她是很激动啊!她激动地想揍这小子一顿!哈哈。
一旁的海棠实在是被逗乐了,大笑出声。
姑姑,娘娘想念儿子有什么好笑的!小爱闲不乐意了,横过来一眼。
嘎?明明笑的是这小子,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七娴的眉毛又挑了挑。
只听小家伙又加一句:姑姑,您再笑,我可不保证手上一滑,丢进您嘴里什么奇怪的东西哦!奸诈的声音,生生是威胁啊!海棠立刻僵住了笑容,嘴角抖啊抖。
这死小子,真该好好教训啊!七娴额际黑线飘啊飘,这一只,真的是从自己肚里爬出来的么?举手,就往小家伙屁股上挥了去。
小家伙震惊的转过头来:娘娘,你做什么打我?然后是眼泪汪汪的控诉娘娘,你是坏人,小闲不喜欢你了!七娴叹气,抚了抚小家伙梳着奇怪发型的脑袋:小闲,你抬头看看,那儿躺着的是你弟弟,你刚刚那样子拖着他走,万一磕到什么地方,多危险!小家伙瞬间忘了控诉,整个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某个词之上:我弟弟?随后抬眼望了望花丛中每条尸体。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果然是老爹的儿子!知错没?七娴厉声再问一句。
小家伙气势瞬间矮了一截,点着自己的小手指:娘娘,我知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他在也不拖了,他用踢的!七娴自然不明他这番腹诽,只当这小子认错还挺快,还算孺子可教型。
不过……伸手,又在那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小家伙瞬间瞪大了眼睛:娘娘,为什么又打我?然后是伤心欲绝的表情,咬着自己的小衣襟,我知道了,娘娘,你有了其他宝宝,就不爱小闲了。
呜呜,小闲好可怜,爹不亲娘不爱啊!七娴咧了咧嘴。
倒叫着小子倒打一耙啊!柔和了声音,小闲,你怎么有一个人乱跑,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娘娘该多担心多害怕啊!可是,小闲想娘娘嘛……委屈地嘟起了嘴,这回眼圈是真红了。
别人都有娘娘,就小闲没有,小闲好想好想娘娘啊!哇!说到这儿,小家伙还真埋头到七娴怀中大哭起来。
七娴瞬间也有点算了鼻头,却是苦了这孩子了。
长到五岁,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呢。
这孩子看到其他的母子,该是多难过啊!轻轻地抚了抚小爱闲的背:乖!乖!不哭了哦!娘娘也想小闲!小家伙边哽咽便开始安慰自家娘亲:娘娘不要担心小闲,小闲是搭姬家伯伯的车来的。
姬家伯伯对小闲很好的。
七娴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抹去小儿脸上的泪珠。
总之,没事便好。
你爹爹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小爱闲瞬间表情怪异起来:老爹他……知道了……老爹现在正在外头被人参观呢!唉?他回来了么?我怎么没看见?七娴纳闷。
云凛跟着小子向来不对盘,知道这小子回来了,怎么会还没有动静?蝴蝶儿,你见着了吗?转头问海棠。
海棠也是莫名摇头。
娘娘,我们先回屋吧,回屋我再告诉您。
小爱闲嘿嘿笑道。
一想起老爹那吃瘪的样子,那是相当的舒畅啊。
七娴跟海棠看着这小子一脸诡异的笑容,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内室中,七娴把龙凤胎双子放到他们的小床之上,转头就看见海棠嘴角一抽一抽的盯住小爱闲。
再看小爱闲,爬到椅子上,拿起毛毫正在尽情挥洒之中。
在写什么?七娴走了过来。
你自己看吧。
海棠无奈的摇头。
只见小家伙正嘴里尽是吱吱老鼠般怪笑,笔下倒是很快。
五岁的小家伙就能写字,果然聪明得紧。
七娴低头一看,瞬间就抽了。
只见宣纸上风姿缭乱的出现了一行字——老爹于白白禁止入内!好家伙,居然把自家老爹跟那只大肥狗放到一个等级之上,他已经能够想象云凛会是怎样的暴怒了。
小家伙放下手中毛毫,对着那行字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随后便拿出书桌上的浆糊,跑了出去,将那纸贴在了门上。
紧接着,便使劲把门关上。
七娴跟海棠看了小家伙的一连串动作,面面向觎,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七娴挡在了小家伙面前。
呃……其实也没什么啦!小家伙低着头,还是有些藏不住的笑意,就是……一五一十,小家伙跟自家娘亲说了在王府门前自己是怎样招待亲亲老爹的经过。
海棠立时笑倒了下来,竖起了大拇指:‘小子,你强@姑姑着实佩服你!多么强大的孩子啊,连自家老爹都没放过。
小家伙食指拨弄一下额前的三根毛,一扬头,很是骄傲:那是,小爷我可厉害着呢!七娴嘴角抽了抽。
就在这时,大门被撞了开来。
几人抬头看,门前正站着在不断散发冷气压的云凛于杀气狰狞的肥狗。
老爹!不带这样的!小爱闲嚷嚷了起来,你都没有看那门上的字吗?云凛低头一看,脸上的肌肉瞬时抖了一下,眸中的寒意更重了。
好!很好!这小子果然欠收拾!一步一步就踏了进来。
肥狗瞪眼跟在后头。
这两只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从来不对盘的家伙,居然在此时同心起来。
老爹,你不能打我哦!小爷我可是有娘娘的哦!小家伙立时就很没骨气的朝七娴背后躲去,唉?娘娘,你去哪儿?却在此时,惊异的发现七娴朝门口走了去。
七娴叹了口气:小闲,这件事教育你,欠下的,都是要还的。
娘娘护不住你了!海棠也边笑边跟着出去,依旧竖着大拇指:小子,好样的!祝你好运!太好笑了。
她哥居然会被自家的儿子整到,除了那么大的糗,可想而知,她哥该是多么的愤怒啊!这小子,只能自求多福喽!室内大门啪的一声在七娴两人身后关上。
只能听到里头啪啪屁股开花之声、狗儿嗷的愤怒嚎声以及小儿的哭天抢地之声。
第一百四六章 一家五口王妃,外头有位姓姬的公子求见!七娴跟海棠刚到大厅坐定,便听门侍来报。
七娴挑了挑眉,姓姬?他还有说什么吗?他说是王妃京都古人。
门侍答。
请他进来!七娴蹙眉。
这平静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海棠抬眼看下七娴:终归是来了。
突然心情也就沉重起来。
虽然知道京都政权变化如斯,他们必然是要回到那政治中心去。
她也明白自己与哥哥的长久以来的算计便是为了取得宫中那个上位。
但是,此刻,她心里竟是有些不舍现在这般宁静却温馨的生活了。
七娴若有所思的点头。
仆侍领进一个着墨绿色衣裳、气度不凡的男子,正是姬家大哥姬伊睿。
七娴轻笑:大哥,京都一别三年,你依旧如同画中仙子一般出尘不染呢。
姬伊睿嘴角上扬:多年不见,七妹也还是一样年轻可爱呢。
海棠浑身一个哆嗦:你们两兄妹不要在这儿恶心人了!还年轻可爱呢?都三个娃儿她娘了!随即再转向姬伊睿:姬大人,请坐!姬大人不远千里来我南疆游玩么?那我们可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咯。
装作一番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呵呵,郡主有心,那伊睿便先在此谢过了。
端起仆侍送上来的香茶,掀起杯盖,轻抿上几口。
眼里精芒划过,他是为了七娴才来这一趟。
不知从何时起,他愈发得觉得自己以及姬家都太对不起三惠跟七娴了,总想做点什么来补偿。
若非如此,他觉得天焰再怎么乱都与他无关。
既然此时这皇家的人都跟他打太极,他自然能够拨回去。
终究,他对皇家的人还是没有好感哪!海棠一时瞪眼气结,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正在此时,厅外传来小儿带着哭腔及埋怨的声音:娘娘!随后,一瘸一拐走进来某只小恶霸,哀怨的神色:娘娘,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海棠向外瞅瞅:你老爹呢?咳咳,某小鬼强自镇定,老爹太开心了,跟白白在屋里正抱头大笑呢。
七娴嘴角抽两下:你又做了什么?娘娘,你不能怪我哦。
小鬼委屈得嘟起了嘴,都怪老爹自己,居然那么用力得揍小爷我。
小爷我什么时候被那么狠的揍过,一向都是小爷我揍人的份。
老爹打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可恨白白居然在一旁助威呐喊。
当时我就想啊,如果没有把那定身粉用完就好了。
至少能帮小爷我躲过老爹的毒手啊!小子一唠叨起来,确有唐僧之天赋。
说重点!七娴嘴角再跳几下。
娘娘,别急,快到了。
小鬼终于转到了正题,说时迟那时快,居然从我的小衣兜里掉出包颠笑半日散。
所以说,这次的毒不关我的事哦,是老爹自作自受了!一副无辜的神情,却掩藏不住眉眼间的快意。
七娴只觉得太阳穴剧痛。
那个‘颠笑半日散’是个什么东西?海棠不耻下问。
小鬼轻笑两声:自然是发癫一样笑个半日咯。
海棠又抽了。
让她哥那个面瘫脸笑半天?是个什么样的景象?七妹,这是你家儿子?响起姬伊睿惊诧的声音。
正是。
叫大哥笑话了,小恶魔一枚。
七娴无奈道。
娘娘,小闲是最可爱的乖宝宝呢,哪里是小恶魔哦,不要诽谤我哦。
小鬼不乐意的回道。
海棠真想看看今日太阳是从哪个方向升出来的。
乖宝宝?这小子说这话也不害臊!小鬼头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客人在。
一转头,正瞧见了一脸笑意的姬伊睿。
顿时大叫一声:姬家伯伯,你怎么在我家?七娴抬眼,姬家伯伯?难道就是小鬼口中搭车的那位好心人?这世界,还真是小呢!姬伊睿一脸和蔼的望向小爱闲:小家伙,你该叫我大舅舅。
不是什么姬家伯伯哦。
没想到半路上载起的这个自大但又可爱得紧的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外甥。
突的,心里又是一喜。
这是不是说,上天是给他机会来弥补七娴呢?大舅舅?小爱闲疑惑的望向自己娘亲。
多谢大哥对小家伙的一路照顾。
这东西,必是给大哥一路上添了许多麻烦了。
七娴笑道。
不妨事,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姬伊睿笑得一脸温和。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狂暴的大笑中夹杂着奴仆们惊恐的尖叫。
糟!老爹来了!娘娘,我先溜!小鬼头蹦出了大厅,也顾不得屁股的疼痛了,那速度,似是脚底下装上了风火轮。
但小子到底斗不过老子。
云凛一个踏空翻,便在大厅门口抓住了某只敢在老子头上动土的小鬼,一把扛到了自己肩上,啪大掌继续落到了已经嫣红了的屁股之上。
哇!小鬼眼泪立时迸了出来,老爹,打得太狠啦!哇哇,救命啊!云凛不自觉得抽着脸上的肌肉,却又想靠意志抑制住,致使整张死人脸终于扭曲了。
嗓子里不断地冒出哈哈的声音,眸里却是恶狠狠的凶光,手里的动作愈发得狠厉。
场面诡异,笑容诡异。
叫众奴仆全都害怕得躲在柱子后头议论纷纷。
王爷在笑!王爷居然在笑!王爷鬼上身啦!要不要请道士来看看?……七娴跟海棠只觉得头顶乌鸦成排飞过。
于是,这一日,在翊王府内众人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们那从来只会放低气压的高贵王爷居然生生笑了半日!那笑声,惊起了多少鸦雀,惊吓了多少人的心脏!姬伊睿看着眸中温柔、嘴角微微扬起的七娴,不自觉得笑了。
他这个读不懂的小妹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月圆夜,凉亭内,姬伊睿独坐其中,轻摇折扇,这南疆的月亮真是比京都的要圆一些呢。
大哥,睡不着么?突听身后七娴悠然笑嗓传来。
七妹才是,怎不陪王爷跟世子?姬伊睿笑着转过头来。
我这不是特地来陪陪大哥么?七娴走进亭内,手里提只精致酒壶与两只酒盏,大哥陪小妹喝几杯,如何?姬伊睿一把合上扇子:那大哥便恭敬不如从命。
七娴为两人斟满酒,举杯向明月:先敬这团圆月,使我一家喜乐安康。
说着自己一饮而尽。
再为自己斟满,望向姬伊睿:再敬大哥,毁家之仇终将得报。
姬伊睿深深看七娴一眼:多谢!仰头,清酒尽数进了腹内。
七娴轻摇酒盏,眸子微眯:小妹与大哥多少都留着相同的血脉。
大哥能为姬家与赫连皇家作对。
小妹自也有相同的执念。
若有人要毁我夫我儿,我必将叫他悔到这世上为人一遭。
清冷的月色下,只有酒水撞击酒盏发出的哗哗声。
姬伊睿垂眸。
他自听出了七娴这话之中的警告之音。
想来也是,自己此前的行为确实是不足以为人信呢。
不禁暗暗苦笑一下。
七妹多虑了。
大哥只想尽一切心力来补偿姬家对你、还有三妹的过失。
七娴直直望住姬伊睿的眸子,依旧睿智,眸底却是没了初见时的莫测,甚至有些恳求。
她自然是没有信任这个人的。
虽说他与二绝同出姬家大房,但二绝毕竟是直肠子,又认定了云凛,自然可靠。
眼前这人却因聪悟过人,又被恨意蒙了心,心性竟是有些扭曲的。
虽说,三年前云岚事件中,他也出了力。
但不能保证他不会在这次反将云凛一军。
而且看他今日态度,对赫连皇家依旧敌意满满。
因此,自己才有此一探。
如七妹所见,我依旧对皇家提不起心喜。
姬伊睿见七娴不说话,叹口气,又道,毕竟皇家对姬家的所作所为摆在那里。
但大哥可以保证,七妹所看重的家人,大哥不会动半分脑筋,并且会倾尽全力相帮。
说着,举起酒盏,以月为证!再饮一杯酒。
七娴嘴角轻轻一抹笑:望大哥能记住今日之话!再望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等候着的白袍男人,嘴角的笑意更甚,大哥,早些休息。
小妹便不打扰了。
起身,便朝那白衣人方向去了。
姬伊睿忙叫住:七妹!七娴停步:何事?姬伊睿张了张口,终究是说了出来:对不起!七娴抬步继续步出亭子:大哥这句对不起不该是对小妹说,而是三姐。
眸里冷清了些,关于三惠当年丧子一事,她终是不会原谅眼前这个自称大哥的人。
只余姬伊睿一人在亭中久久没有动静。
云凛扶着七娴走在碎石路上,往卧室方向去。
老爷,你怎么不问我跟大哥说了什么?七娴抬头。
你必不会害我,我再问作甚?云凛淡淡道,其间确实信任万分。
七娴轻笑一下,自然明了云凛的意思。
随即又是一阵叹息:老爷,这样的日子快结束了呢!我真是舍不得!不等云凛说话,七娴又嬉笑道:不过若是老爷你的心愿,我再舍不得也得舍下。
那才是贤妻的职责呢。
云凛深深看她一眼:不会多久的……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早就计划好的事现下更加坚定起来。
倒是搞得七娴极其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走到卧房门口,便听到里头自家长子的声音。
你们两个听着,老爹是大坏蛋,会打我们可爱的小屁屁。
所以我们要齐心协力,把可怜的娘娘从他身边解救出来!某小鬼正在对弟弟妹妹发表慷慨激昂的宣言。
外头,坏蛋老爹蓦然黑了脸。
这小鬼,教训还不够么?嗯嗯。
传来小小七的兴奋咿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懂。
啪的一声,某小鬼哎哟痛呼起来:七七妹妹,不要碰哥哥的小屁屁,疼哪!七七妹妹啊,你可要记住哦。
以后长大了千万不能找像老爹那样的死人脸哦。
天天对着那样一张讨厌的面孔,会夭寿哦。
此时,可怜娘娘鄂了颜。
这小子,竟教育妹妹这种东西?某小鬼又出声了:喂,小子,鸡鸡!你这小鬼就这样无视哥哥我的威严吗?小心小爷我把你扔飞!外头的爹娘二只脸部同时抽了下。
威严?他还有这东西?扔飞?这胆子也太肥了点吧!伸手,就推开了门。
只见雕花黑玉大床上,已经横了三只小鬼。
小爱姬大字状仰躺,依旧一动不动。
小小七跪爬着,正因到了新的睡床之上兴奋不已。
某只很具威严的小鬼此时正趴在锦被上,屁股向上撅起,很有让人上前踹上一脚的冲动。
怎么都在这里?七娴抖了抖嘴角。
平日里,龙凤胎都有独自的卧房,有专门的看护人守着。
这都是云凛怕孩子打扰到自己与娘子的独处时光才特意安排的。
今日怎么全跑到自己床上来了?娘娘,你难道不愿意我们跟你一块儿睡吗?你难道愿意抱那个爱打人、不文明的老男人也不愿意抱我们?,某小鬼头回过头来,使劲绞着手指,眸里泪光闪闪。
旁边的小小七一切唯哥哥马首是瞻,立时眼里也盈起了泪光、看起来像两只小可怜。
云凛额际青筋爆了爆。
老男人?抬脚,就要上去再振父纲。
七娴赶忙拉住。
今日里,这小子真真是被揍太狠了。
再来一顿,那屁股估计真成四半儿了。
虽然小子贪玩嘴损,但到底是从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她还是心疼呢。
那今天大家就一起睡吧。
七娴笑一声。
一家五口,还从来没有这么齐全过呢。
娘娘最好了!小鬼头兴奋得一跃而起,却猛然皱紧了小脸,哎哟一声又趴了下来,对着云凛就是一阵咬牙切齿,坏老爹!打小爷的屁屁!不带他一起睡!七娴扑哧一阵闷笑。
云凛眯了眼,尽量克制住自己欲踹上去的脚。
回头看看七娴开怀的笑颜,一时间就柔和了神色。
只要七娴开心,让他跟小鬼头共处一床,也可以。
两夫妻脱了鞋袜,也爬上了床。
一家五口,齐齐躺下,自然有因屁股疼痛而趴下的一只。
云凛在最外头,当然爱妻要靠着自己,小恶魔自然要粘着自家娘亲,小小七对哥哥很是欢喜,自然紧挨。
剩下那只,无欲无求、无声无息的四肢大张在最里头。
刚躺下,小爱闲就不乐意了。
他的本意可是要把娘亲从坏蛋老爹手里抢过来的。
现在这场景,娘娘不还在老爹身边么?小身子一拱,就开始爬了,爬过七娴的身子,就往夫妻两人中间挤去。
哥哥一动,小小七立马也跟着动了。
七娴无奈得撇嘴,自家这两只,会不会太活泼过头了,这是拿他们娘亲的身子当山在翻么?一边按了按云凛欲发作的手,一边向里挪去。
小爱闲屁股骤然一疼,没有来得及找个舒适的位置,整个身子就向下倾斜了去,正倒在了云凛的肩膀之上。
小家伙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了云凛没有表情的面孔。
立时跳开了一步,吓得大叫一声鬼啊!云凛的脸部神经再次活跃一下。
七娴腹内好笑,终有一天,云凛那张脸会被自家儿子治好吧。
小小七开始为哥哥回声:呀呀呀!屋里,因了两个过度活跃的小儿,热闹许多。
七娴转眼一瞧,手里正是懒神小儿子。
伸手,便把他抱了起来。
外边的两只男性生物立时不乐意了。
云凛直直瞪向小爱姬,似要在他的身上蹬穿出个孔。
他的娘子,今天还没抱他呢,怎就便宜了这小子?小爱闲撅起小屁股,回眼就嚷嚷了起来,卑鄙!鸡鸡你太卑鄙了!居然坐收渔人之利!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啊!七娴冷汗噌噌,自己随手的一个动作居然叫长子发表了这番评论,她都开始为小儿子冤了。
小小七依旧在作回声机:卑鄙卑鄙……小爱闲一本正经的点头:鸡鸡原来是最坏的……正在此时,在七娴惊悚的目光之下,那个从来连翻身都懒得动的小儿子居然蹬出了小蹄子,狠狠便踹上了喋喋不休的小爱闲受伤的屁屁之上。
哎哟!娘啊!痛得小爱闲一下子就扑倒了云凛的身上。
云凛眉中黑气凝聚,挥手:滚!小爱闲被拍弹回去,一下子屁股就着了床,立时又是惨叫一声:哎哟!老爹,你太狠了!小爷我记住了!赶紧换个姿势,趴了下来,怒着脸转向小爱姬:鸡鸡你……还没说完,一只蹄子又伸了上来,直接踩中小爱闲的脸面。
哎哟,我俊俏的脸蛋啊!接着又是小爱闲的痛呼,鸡鸡你这个挨千刀的!你给小爷我等着。
说着,张牙舞爪的就朝七娴身上的小爱姬扑过去。
云凛额际跳跳,一把拎住小鬼头的后领,让他成功悬在了半空之中。
老爹你做什么?小爱闲愈加愤怒,乱蹬着腿,难不成你跟鸡鸡死人脸是一国的?七七小妹拍着手,咧着嘴,明媚着眼:死人脸!云凛手上的青筋越来越爆。
七娴正惊弄得打量着手中又是一动不动的小儿子,难道这小子才是最腹黑的?再瞧瞧云凛那一边,嘴角顿时抽搐一下,乱了!至于这一夜,这一家子睡得如何,天知道……第一百四十七章 京都动乱姬伊睿此到南疆,同时带来了京都几位大人的意思,并带了左相大人的请函,请翊王爷回来主事。
毕竟京都已然乱成一锅粥了。
六福成为福王,自有一股支持的势力。
与小皇帝派别分庭抗礼。
七娴与云凛早有准备,也知道这一趟是势在必行,并且对宫中的那个上位是势在必得,才不会枉了那么多的布置。
第二日,翊王府一行便动身向了京都那个动乱之地。
再回京都,竟是三年之后。
当年云岚派人修建的翊王府此时终于迎了主人的归来。
七娴跟云凛正闲步其中,突的身边黑影一闪,出现的正式留驻京都的乐儿。
主子,宫里出事了。
乐儿不多话,只一句总结。
刚想打趣乐儿的七娴瞬间凛了颜,回头跟云凛对望一眼,不禁想苦笑。
这么快?他们可是刚回来呢!皇宫之内,独孤红正带着当年的小太子如今的小皇帝赫连爱烨避于后殿。
正殿之上,福王一支正公然对小皇帝的资格提出异议,道窃国重罪,当万剐之刑。
此时,那福王不知从何处集结了那么多的重兵,竟将整座大殿团团围住,欲将小皇帝一支一网打尽。
独孤红忧心不已。
烨儿虽为帝五年,但却是因年纪小,便由自己掌了大权。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军权于镇国大将军手中,文治在左相之手,而这两人的态度从来就飘忽的很。
似是恭谨,却又似是不服。
她本想烨儿刚登基不多时,之前又发生了云岚那般的事,自是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积蓄势力,才能将皇权集中起来。
没想到竟有人不死心,与天牢中的赫连心慈母子接洽了。
后又有大臣联名要求放了那两人,而左相几人也只是持了观望的态度。
她与烨儿虽为上位,却是无能为力,什么都阻止不了,只得任那必然会威胁到自己与烨儿的两人出来了,并且也只能眼睁睁得看福王一支迅速发展。
望着烨儿依旧稚嫩的面庞,独孤红心疼不已。
只要此次能够救下烨儿,她把这上位让出去又何妨?毕竟这个位置又怎抵得过儿子的性命?可是,外面那些人却要斩草除根,不给他们母子留一点生路啊!此时的她,心急如焚,没有任何主意。
匆匆赶往后殿,却蓦然听到殿内传来陌生的小儿声音。
啧啧,这里比老爹家还有钱哦。
瞧瞧,这个琉璃盏子,要花不少银子吧。
娘娘,咱把它拿出去卖了吧,到时候你离开我老爹,我还能养活你。
独孤红立时火大。
到底是哪个奴才,那般放肆,趁火打劫,她非要先砍了他不可。
跨步正欲向前,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笑嗓女音。
虽是隔了三年,但这人的声音,她绝对不会忘。
就是因了这人,她与烨儿的人生才有了这番大的变化。
小子,太贪心了吧!居然把主意打到皇家来啦!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哟离开你老爹了。
这两只,自是七娴与死皮赖脸跟着来的长子赫连爱闲。
小爱闲粘起一块水晶糕点又往嘴里塞去,鼓鼓的小嘴不忘说话,糕点屑子满天飞:娘娘,这叫不难白不拿,拿了还想拿啊。
这里好东西那么多,那几样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再叹口气,似是很心痛,虽然那人是我老爹吧,但小爷我公正明理,只人理不认亲。
他那个人既无趣又小气,跟着他没好日子过的。
娘娘,以后你就跟小爷我混吧。
小爷保准给你找个又阳光又大方的男人。
七娴没好气得翻个白眼,再睨一下一旁说得标点符号横飞、越来越兴奋以至于快手舞足蹈起来的某只小鬼,靓靓得来了句:小闲,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得转达给你老爹的。
哪有五岁的小鬼跟这小子一般早熟的,居然劝自家娘亲离开自家老爹。
要叫云凛知道,必有是一顿好打。
公正明理,这小子绝对是在说瞎话!还说自家老爹小气?最小气的该是这小子吧,对自己老爹记恨几年的估计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吧。
七娴此话一出,小爱闲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刚痊愈没有多久的小屁屁,顿时就蔫儿了,哭丧着脸:娘娘,你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哦。
小闲可是你亲亲儿子哦。
拐带娘娘这种事当然哎哟秘密进行咯。
要是让老爹知道,那还得了。
非得一掌劈了他不可啊!七娴一脸好笑:可是你老爹是你娘娘我的亲亲相公哪!没有你老爹,哪里来的你这个亲亲儿子?小家伙一时语塞,抓起盘中的糕点,气鼓鼓得往自己嘴里枉塞。
七娴转头,对向了隔挡住这一室的垂幔:太后娘娘,臣妾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独孤红心下一惊,她确定自己与烨儿没有发出任何惊动里头的声响。
这女人竟然能够知道自己在外头,真是比自己知道的还要不简单呢。
撩开帘幔,独孤红拉着赫连爱烨走了进去。
翊王妃,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竟回了京都。
只是。
独孤红存疑,你是怎样进了这内殿之中?不怪她不能理解。
的确,外头那是重兵包围把守,连她独孤家精卫想要把烨儿偷渡出去都是难上加难。
这女人怎能带着一个娃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七娴高深一笑:太后娘娘忘了银狼暗卫么?皇宫总是在建造之初,会设计一些密道,为子孙作不备之需。
而赫连皇家,自不例外。
这密道所在,却是由每代银狼首领所传承下来。
通过乐儿,她自然轻松得进了宫。
独孤红心里有沉了一下,以为自己与烨儿到了这个位置,虽开始可能会遇到很多障碍,但到底最后会是功成圆满、稳稳坐于这人上人之位。
只是,此刻,她方了悟,她该是怎么努力,都不能在这个位置上青史留名。
那个时刻登上这个位置根本就是个不明智之举。
前帝刚被推翻,人心散乱,难辨忠臣奸党,会让有心人趁机作乱。
那福王便是极好的例子。
眼前这女人该是知道这一点,当年才会毫不犹豫得将帝王之位让了出来吧。
否则,他翊王登上大宝那也是可以的。
想来,一切都被这女人算计到了呢。
正在独孤红思量之际,小皇帝正惊愕得看着那个紫裳小娃娃埋头迅速得消灭着自己喜爱的糕点。
大概是视线过于灼热,小爱闲终于感觉到了。
奇怪得抬起了头来,小家伙正对上小皇帝想上前却又努力克制自己的纠结眼神。
小家伙理解得点点头,从刚塞进嘴里去还没来得及嚼的糕点中抠出小半块来,递了过去:给你!他从牙缝里省出来东西给别人吃,看他多大方伮!小皇帝愕眼。
小家伙见对方久久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一嘟嘴,小手儿又缩了回来,将糕点又扔回了嘴里:不吃拉倒!小爷我自己吃!眼前这个孩子好呆,这个好吃的东西都不晓得享受哦。
七娴瞥眼到这一场景,眼角跳了几下。
自己这个孩子,还能更加无耻点吗?再转眼看向小皇帝,比五年前拔高许多,但脸上却更显怯懦。
大概是自家母亲保护得太过到位,因此竟少了少年该有的活力,生生多了些许木讷。
啧啧,可惜了。
七娴大叹一语。
何为可惜,翊王妃?独孤红抬眼。
自是小陛下可惜咯。
七娴再上下打量小皇帝,这万剐之刑一下。
啧啧,好好的孩子,将会成个什么样子?这句话自然戳中、刺痛独孤红的心脏。
转首望自己小儿,她这一生中,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值得牵挂的人了。
她由来的心血全花在了儿子身上。
又怎能叫儿子受到一点伤害?心思一个回转间,既然七娴能够来去自由,那么带出烨儿,必也是毫无问题的。
当下弯腰鞠躬,头上琳琅叮当作响:求翊王妃助我儿避过此难。
这样一个从小锦衣玉食而后又是国母、甚而太后的女子何时向人这般低下过头颅。
就算当年冷宫之中,她不也还维持着自己的清高之姿?此时,真真是为了自己的骨肉什么尊严都舍弃了。
七娴定定望她,本来只要等那六福把小皇帝逼下位置,云凛再以清贼党为名来坐收渔人之利便好。
可她突然就对这个五年前见过的小皇帝产生了恻隐之心。
也许是自己也有了几只小儿的缘故,心里竟不若五年前计划时来的决然。
太后娘娘说笑了,窃国的罪过,我小小妇人,又能如何?七娴坐在藤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一旁的桌子。
独孤红抬头看七娴,自然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信任,右手并起两指,向天方向:我独孤红,今日以我独孤家祖先之名,向天焰之神起誓,若翊王妃能助我儿逃过此难。
我儿一脉将永不再踏进天焰京都一步,从此于田间山野,只作翊王子民。
接着,又于指间卸下一枚通透碧玉大戒指:翊王妃,这是我独孤精卫首领信物,请收下。
七娴停住了敲击的手指,她知道这里的人对于发誓是多么的看重。
要不然,乐儿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再与赫连云冰见面。
这独孤红甘愿交出自己最后一支伏兵,只为了儿子的一条性命啊。
到底是母亲心思,权势名利终究是比不过对儿子的一颗关怀之心吧。
七娴看看独孤红已然乞求的眼神,接过戒指,起身:也罢。
希望你能记住今日之言。
抬脚,就朝正殿走去。
小爱闲抓起盘中最后一块点心,紧紧跟了上去。
外头,正是刀刃相对紧张之时,独孤家精卫死忠护主,不叫福王一党踏进一步。
玉椅上,六福身上的肥肉比以往更多。
想来,也是这几年来养的。
此时,他正是一脸不耐烦得挥手:赶紧,去把那个孽种皇帝揪出来,不要浪费时间。
他身边的黑衣人不屑得看他一眼,却仍是依言要上前来。
却听里头传来悠然的笑音:六哥,几年不见,你真是愈发得神气咯!六福心脏瞬间停了几个节拍,脸色白了几下。
这个声音,正是他的噩梦啊。
他紧紧盯住布幔之后,直祈祷那声音是错觉。
却在布幔掀起的一瞬间,六福哆嗦了唇。
眼前这素衣的女子,不正是午夜梦回之时,总能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来的人么?那容颜,甚至没因年岁的增长有任何改变,依旧一张无害的娃娃脸。
可他知道,这样的表面背后,是怎样的惨绝啊!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该在南疆么?七娴笑着踏前几步:六哥,别来无恙么?二娘怎么没有来?独孤精卫队虽奇怪翊王妃怎就从里间走了出来,却在七娴抬手间看到了那枚碧玉戒指,立时让开了道路。
他们这些家养精卫,从来只认信物不认人。
你。
你要干什么?你。
你别过来!六福赶紧抓过身边黑衣人,挡在自己面前。
心中对七娴的畏惧不可磨灭。
小妹刚回京都,来跟六哥打个招呼。
六哥真是好不领情!七娴皮笑肉不笑。
目光却是停留在了被六福抓作了挡箭牌的黑衣人身上。
这个打扮,熟悉呢!再向六福四周一望,全都是这种打扮的人物!七娴蓦然眸子一沉。
就说六福哪里来的重兵?原来那个故人又到这里来掺和了么?心下里不禁暗啐了六福一口,这个笨蛋,引狼入室了,还不自知!真当自己能靠着那个人的势力获得这天焰的天下么?第一百四十八章 帝后同主六哥好本事啊,居然请到北瀚皇庭的人来相助。
七娴讥道,小妹倒是想知道,六哥是用什么来做的交换?你……六福张大嘴望着眼前的七娴,惊诧于她一下子就能识破眼前人马来自何方。
回头瞅瞅自己带来的强悍队伍,一下子又给自己鼓了气,北瀚国助我天拨乱反正,一番好意,何来交换只说?七娴突然大笑了起来:六哥比之以前更是天真了呢!转头望向一室已然脸色苍白的大臣们,诸位大人觉得怎样?他北瀚这就那么好心?大臣们自是通晓其中利害。
若这福王益拨乱反正为名推翻小皇帝,那也无话可说。
但偏偏叫北瀚的人马卷了进来。
虎狼之心,怎可不防?就算这天皇权真叫福王取了去,怕也要落入外族人之手了。
你……你胡说什么?迎着七娴逼人的目光,六福壮着胆子再喊一声。
我说的是事实!七娴肃颜,自福王你带了这些北瀚人进了我天皇宫,你便是天的罪人,你还有什么资格到上位去?六福瞪大眼,不知该如何回话。
倒是他前头的黑衣人跨上了前一步:翊王妃,所谓成王败寇。
只要今天这一殿知晓的真相的人全都不在了,福王不就能安慰得上位?众大臣不禁哆嗦了一下,这是很明显的杀人灭口之意呢!六福立时嚣张了起来:对!对!全杀了!七娴懒谑笑一声:阁下确定能杀得了么?你是在指望城中的铁弩队还是城外的精兵?领头黑衣人一下子愣住了,这些都是他北瀚太子殿下亲自布置下来的,该是强占了先机,为何这女人会全都晓得,并且说的这般满不在乎?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说我天雷风军?七娴横着走两步,笑得开怀,很不巧,阁下的精兵哪里不好去,竟占了我天雷风军的山头。
此时,他们该是在雷风军的寨子里做客喝茶呢吧。
在南疆之时,她跟云凛便把最坏的情况给算出来了。
早早就让林允之与二绝去联系了雷野,果真是恰到了好处。
黑衣人震惊了。
雷风军,他怎可能不知道?天皇朝十几年前的传奇军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虽在当年因了北瀚派出的奸细的谗言,使得当时的天皇帝对这支军队不再信任,且杀了两位主帅。
但这支军队的名字依旧留在了史册之上,其势力更是不可小觑。
为什么?这么强的战力为什么会被眼前这女人得去?不等黑衣人说话,七娴食指敲打着下巴,再走回两步:城中铁弩队倒确实是厉害。
不过这里到底是我天的地方,这地利,自然由我皇室暗卫给占全了。
云凛将暗卫交由姬伊睿指挥去对抗那铁弩队,又怎会输了?一丝慌乱自黑衣人眸间划过。
这些本该是计划好好的,怎会被人堪破?所谓出兵于他国,在于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而此时的状况,竟是他们自己唱了支独角戏么?没想到翊王一支远在南疆,竟能够遥控京都之事。
当真是太子殿下小看了翊王爷了。
黑衣人不自觉得向后瞄了瞄。
这一眼,自没有逃过七娴的眼。
七娴漫不经心得理了理云鬓,笑意浮现嘴角:我们一家子跟北瀚太子爷也算是故交了。
你们太子爷难道没有一起来,不想见见故人么?正无聊得蹲在一旁研究墙角的小爱闲一听这话,募然眼前发亮。
北瀚太子爷?他的亲亲爹爹呀!转头,就在黑衣人中积极搜寻了起来。
领头黑衣人皱眉:这等小事,何须太子殿下亲自出马?说着率先拔出了剑,眸中恨意闪现。
六福在后头咽着口水,拉了拉他的衣角:她说外头都被控制住了,是真的吗?黑衣人瞥过去一眼:殿下,外头如何不重要。
只要将这宫内控制住了,你成了这天的主人,还怕那些反贼?六福忙不迭得点头:对!对!那就赶快把这些人全杀了!一副上位者的口吻。
黑衣人再扫他一眼,他有什么资格来命令自己?正在这时,跌跌撞撞进来一个相同装扮的黑衣人,左臂丢失,正在汩汩得往外流血,脸色惨白,似是憋着一口气:大人……话未说完,那人双眼暴突,就倒了下来。
在他身后,慢慢显露出一张翊王爷标志性的温和面孔,一身黑衣上溅满血迹。
此时正踩过眼前之人的尸体垮了进来。
一室人愕然。
重兵把守的外头,这翊王爷是如何进来的?难道杀光了所有人不成?小爱闲不屑的嘟囔了一句:老爹就爱装温和。
转头,继续往黑衣人群里头望。
他刚刚好像真在里头看到他爹爹了。
虽然爹爹一直埋着头,不过以他高超的记忆能力,那人必是他爹爹无疑了。
吱吱,小家伙又开始怪笑。
这回该怎样招呼爹爹呢?坏脑筋已然转了起来。
七娴抬头望云凛,也是不解。
他该是跟镇国大将军一起在外头里攻才对哪!怎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殊不知,乐儿在报与云凛说王妃一个人进了宫后,云凛是怎生的心焦。
云凛斜眼扫向六福:你要杀了本王的王妃么?冷冽的杀气直直射向玉椅上的六福。
六福立时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躲在大玉椅之后,瑟瑟发抖。
这人的眼神,怎生比冰块还要冷、比刀刃更利?似是生生在自己身上剜出了好几个洞一般。
黑衣人也是警惕望向云凛。
他们自然不敢小看能冲破重重宫围到得这里头来的人。
就在这气氛紧张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紫色的小小人影正在慢慢的、鬼鬼祟祟得向着最后的某个黑衣人挪去。
翊王爷,你来得正好。
省的我们到处去找你。
领头黑衣人冷笑一声,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说着,跟身边几人首先挥刀就向了云凛。
七娴向后挥手,独孤家几名精卫立时就上前相助。
七娴自是有重要的人物需要监视。
眼角瞥向未动的黑衣人。
果然那些人看似是护着玉椅之后的六福,实际上却是合围成了护住最后方的那名黑衣人之势。
突然,她瞄到了一只小鬼正蹑手蹑脚得在那人后头做着小动作,立时眼角跳了好几下。
不动声色得转了眼来。
那个故人,必是是要栽到自家长子手上啊!云凛本就心中有气,这些人竟说要杀了七娴!出手自是根力无比,冲上去的几名黑衣人根本是占不得什么好处。
云凛一掌拍向领头那人胸口,那人口吐鲜血,踉跄着就往后退。
七娴余光瞥到藏在人群之中的故人暗地里一个手势,所有黑衣人都动了。
杀招!统统向了云凛!七娴向后挥手,精卫也动了。
一个个对上了黑衣人。
到底是云凛的杀气助了精卫的气势,本是劣势的他们此时气势也是一下子高涨起来,居然能与黑衣人打的不分上下。
六福双脚直哆嗦,避过刀刀剑剑,抱着头就往门口蹿去。
可怕啊!刀剑无眼啊!万一他被伤着了怎么办?还是趁没人注意溜吧!突然,身后一只手伸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要去哪儿?福王殿下!声音也是森然。
六福抬头一看,又是三魂中去了两魂: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这里太恐怖了!正说着,一条被云凛卸掉的大腿就飞了过来。
六福大叫一声,瞪大着眼,挣扎着就又要往外跑。
抓住他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没用的东西!说着,便把六福往前扔去。
碰的一声,六福脑袋重重磕上了玉椅拐角之上,额头一片殷红,倒在了地上。
七娴定定望向那黑衣人:福王无用,不正是太子爷看中他的原因吗?若非无用,太子爷也怎能那般简单控制?黑衣人终于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头颅,一把摘掉顶上的帽子,目光灼灼望向七娴:你果然很了解我!这人,正是故人北堂烬。
七娴笑一声:不过可惜,太子爷这个算盘白打了!北堂烬眸中微光闪过:白不白打不是你说了算。
现在比的是速度。
看看到底是外头的人快,还是本王快!顿了一下,眸里泛出兽性之光,今日这天的大权本王接收了,你,本王也要接收!说着,他飞跃而起,就要朝七娴袭来。
云凛眼见如此,手中更是毫不留情,只听得满殿的哀鸿。
七娴倒是悠悠闲、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直视北堂烬。
北堂烬突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刚跃起身来,就被身下的拉力扯了下去。
立即重提真气,才不至于从半空中跌下来,但他也只能被扯得半跪于地上。
北堂烬皱眉,往后一瞅。
却是惊诧得发现自己的后衣摆竟与身旁系住帷幔的粗绳打成了死结。
难怪升到一半,自己会被一股拉力硬生生得扯下来。
原来如此!可是,可是,到底是谁那么无聊,会做这样的事?正在此时,一个带笑的童嗓穿了过来:平身!爹爹,不用行此大礼!小闲我可是会害羞的哦!说着,小家伙真捧着自己一张小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北堂烬抬头,几步开外,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小鬼,正是自己咬牙切齿,梦里梦外都恨不得砍了的小子。
七娴浑身一个恶寒。
害羞?这小子字典里有这个词么?云凛头顶上开始冒气。
爹爹?这小子叫北堂爹爹?北堂烬眸子鹰鹜到了极致,嘶啦一声,撕了自己后面的衣摆。
腾身,就朝前方的小爱闲扑了过去。
小家伙转身就蹬起了小蹄子:救命啊!哎哎,这么开不起玩笑伮!一字关注这边的七娴跟云凛立时冲了上来,挡住了北堂攻击的双臂。
北堂烬踏空就向后退去。
他自然知道,他一人不可能是眼前两人的对手。
转眼,想要换几人来帮忙,却是猛然发现自己带来的人马此前竟被云凛伤得那般惨重,此时依旧顽抗在独孤精卫之中。
云凛一个旋身,便堵住了北堂的退路。
三人缠斗,继续当日伶人馆未结的纠缠。
七娴、云凛配合着,北堂自是心力不足。
生生接住几掌,已然伤及内腑。
云凛又是一掌毫不遗力地拍出,北堂踉跄着吐着血向后退去。
嘶一声,却是刀入皮肉的声音。
剧痛穿过脑波,直达神经末梢。
北堂低头一看,竟有刀尖穿透过自己的小腿肚。
转眼,竟是那个自己最痛恨的小鬼头。
突然就记起了当日南雨皇宫之中的龙行风,便是坏在这小子手中。
自己居然也是相同的遭遇么?小爱闲也是一脸惊愕。
这回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他只是捡把刀起来玩玩而已,郑学别人举刀呢,这个爹爹就自己冲了过来。
这便是所谓的事有凑巧吧。
云凛并没准备放过这个空隙,飞跃上前,便朝着北堂大穴猛拍。
北堂想要阻挡,却是再也无能为力了。
这宫中一仗,在镇国大将军带来大军后宣告彻底完结。
北堂烬被云凛废去武功,然后与一干人等被押去了大牢之中。
只等择日再与北瀚交涉。
六福狠狠磕在了玉椅上之后,头部重创,又未及时抢救,一命呜呼去了。
朝殿上的大臣因了拉帮人马的打斗遭及秧祸的大有,也有许多被吓晕了的,都被抬下去救治。
大殿一片狼藉。
独孤红牵着小皇帝走出,来到云凛跟前,垂手递上龙印:我儿实不具帝王之才,为天焰皇朝未来,臣妾恭请翔王也登上大宝,主持朝政!此话一出,立时得到大臣们的拥护。
经历了这场变故,朝殿上的大臣自然不敢再生旁的心思。
谁都能看得出翔王的能力与势力的分布之广。
况且独孤太后已然明白表示要带着小皇帝退位。
良禽择木而栖。
他们这些人自然能看清形势。
而镇国大将军及左相几人,本身就是希望翔王爷回来主持朝政的,此时这样的场景,更是叫他们欣喜。
于是,刚刚血洗过的大殿,此时又跪满了一殿的朝臣,叩首拜曰:望王爷为天焰百姓着想,登上大宝!望王爷登上大宝!小爱闲自七娴背后探出脑袋来:咦?我老爹要成了皇帝,那我不就是皇子?云凛横过去一眼,他还没忘了这小子刚唤北堂为爹的事呢!这一眼中的威胁完全转达给了小家伙。
小家伙缩缩缩,缩到了柱子之后,完全隔绝掉老爹的骇然眼神。
心里却在纳闷自己又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家老爹。
七娴笑望云凛,这个时刻,终于到了呢!云凛接过龙印,深深看向七娴,向她伸出手来。
七娴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笑意愈发浓厚,握住云凛伸出的大掌。
他是龙,她便是凤。
他是帝,她便是后。
这个男人的心思从来就是简单而偏执,他是想要她同他一起走上那个位置。
云凛牵着七娴一步一步踏上金制祥云梯,直到高高的站在了上头——站到了龙椅之前。
底下一片愕然。
自古以来,这祥云梯从来只准天子踏上。
虽然没有什么明确规定,但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就算是独孤太后垂帘听政,也只能从后头出来。
此时,他们的新陛下怎就准许一个女人同步其上?但,也只有疑惑,却没人敢提出异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空余高呼在大殿上回响。
福王府,灯笼高悬。
赫连心蕊坐在轮椅之上,已然废掉的双手此时竟在微微颤抖。
她按奈住心下里的激动。
只要过了今天,她的福儿夺了宫中的上位,她便会成为整个皇朝中最尊贵的女人。
这个从少女时代便一直存在的梦想,此时终于要实现了。
可是,福儿,怎么此时还未回来?抬头,看看天上残缺的月牙儿,怎么宫里头一天来到都没什么反应?有那人相助,应该不会出了什么差错才是啊。
焦虑得探头就要朝外望去。
却是心惊得望见了一个素衣的影子。
二娘,看到我失望了么?进门的,正是七娴。
后头,是嘟着嘴、紧紧拽住七娴衣角避难的小爱闲。
他正被自家老爹追杀呢!不就是叫了声别人爹爹么!他老爹还真不懂情趣,到最后不还是自己帮了老爹才拿下那人么?虽然那所谓的帮忙不是他的本意。
但不管怎样,军功章里,也有自己的一般功劳嘛!他老爹居然翻脸不认人,为了那点小事就要狠揍自己,真是没有义气!你怎么在这里?赫连心蕊一脸骇然,你给我滚!滚!福儿马上就能入主天焰,到时候,有你的好看!七娴找了个石凳,径自坐了下来:入主天焰?抬头看看天,二娘,都半夜了,你这白日梦做的也太不合时宜了吧?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来一家赫连心蕊万分警惕:你什么意思?七娴叹口气:没什么意思。
我只是来跟二娘说一声,六哥他去了。
去了?赫连心蕊粗重喘息急促了起来,去哪里了?心下里突然就是不好的预感。
追随他爹,也就是先帝去了。
七娴撑着下颚,望着天上的残月。
这大抵便是因果报应吧。
赫连心蕊本就算不得什么好人。
又因自己的野心使得一双儿女都丧生在这场祸乱之中。
虽然这其中也有自己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到底那两人的死亡全都不再自己的算计之中。
大概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打击人了吧。
尤其是像赫连心蕊这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六福身上,并且期望极高的人。
不……不可能……赫连心蕊瞳孔倏地放大,满脸的灰败。
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低吼,你骗我!福儿福泽深厚,此时必然已经登了大宝!二娘你还真会自欺欺人。
忘了告诉你,今日皇宫里确实是变了天。
不过现在这天是我家相公向往。
七娴悠悠然道。
怎么……会……赫连心蕊沉在心底的一口气瞬间散了去,整个人像烂泥一般没了任何气力,只是背靠着椅背。
眼中茫然,没有任何焦点。
嘴里喃喃。
待会儿宗人府便会来福王府拿人。
七娴撤掉撑住下颚的臂,二娘你做好准备把。
她并不是来看笑话的,只是有点可怜眼前这个女人。
前半生裹在畸恋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后来又在权力刀尖上沉浮。
总结一点,便生生是皇家害人。
亲亲徒儿,师父终于找到你了!正在此时,突听墙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然后某紫衣如风一般飞掠了下来,冲到了七娴身边。
抱住某个胖小子就猛啃。
七娴抬头一看,正是一灰一紫两老头。
嘴角抽搐一下,这俩老头是翻人墙头翻习惯了么?怎么又不走大门?够啦!师父!某小鬼翻个白眼,嫌恶地拿着紫老头的袖子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
呀!七丫头你也在这里呀!紫老头转眼,正对上七娴好笑的眼,立马赔起笑脸来,真是巧呢!我们跟小闲也刚到这里!生生是想要脱逃又把孩子弄丢的责任。
七娴没好气:紫师父,你莫不是在做梦?嘎?紫老头一脸茫然,不明白七娴突来一句的意思。
小闲拉拉紫老头的衣角,一本正经道:师父,我一直同娘娘还有老爹在一起。
你莫不是在梦中与小闲同来的?生生就把话挑明了开来,分明就是想看自家师父的笑话。
七娴嗤一声。
紫老头顿时脸色红白相间了,瞪一眼小家伙。
若不是这小子爱乱跑,经常给他玩失踪,他用得着见这对夫妻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么?这次更是一去便是几个月。
害他跟灰老头两把老骨头天天就为寻着小子到处奔波。
现在倒好,见了娘亲就忘了师父!亏自己还那般疼这小子呢!真是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气呼呼得回头,正对上灰老头怪异的眼神,那张千年不动的棺材脸此时居然出现了裂缝。
灰老头,你干嘛?见到鬼了?奇怪的开口。
灰老头额际抽了抽:见到了比鬼更不想见的东西。
比鬼更不想见?正当紫老头纳闷之际,突听身旁一声颤巍巍的粗哑声音响起:二哥?带着讶然,带着害怕,更有不可思议。
紫老头眼角跳了几下,转头,就急急朝墙头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
他终于明白灰老头说的什么意思了。
比鬼更加不想见的那便是故人了。
七娴愕然望向赫连心蕊。
她刚刚居然对着紫老头喊了声二哥?潜龙?这人真是皇家之人么?可是,他跑什么?紫老头刚要跃上墙头,突然一道强劲掌风从旁袭来,生生把他逼到院子中央。
你欠我解释。
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七娴回头,云凛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院门那里。
小爱闲赶紧往七娴身后钻。
他老爹,那眼神完全是要吞人了。
紫老头苦笑连连,这死小子,出现得还真不是时候呢!云凛沉步踱来进来,到得七娴身边。
怎么了?七娴望向他比平时更为阴沉的眸子。
云凛紧紧盯了紫老头好一阵子,只道一句:我父王,排行第二。
嘎?七娴瞬间瞪大了眸子。
排行第二?二哥?也就是说,这紫老头……紫老头对着旁边灰老头猛使眼色。
怎么办哪?灰老头望天望地就是不网他。
二哥!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赫连心蕊肯定的又道一句,你居然还活着!紫老头叹口气,挥袍转过身来:是,我依旧或者,叫八妹你失望了么?少了平日里的不正经,倒也有几分大气威严。
冤孽哦!居然在有生之年又见着这些人。
一直想要忘记的往事也涌进了脑海之中。
当年,害他的人中,这个素来对他亲厚的八妹也在其中助了不少力呢。
好友顾宁王对他以毒攻毒,使他得以存活,并且常驻一张童颜。
但妻子却是没有那么好运了,当年也只能救得她一息尚存,此后求医十载,都没有救得了自己的妻子。
反倒是,自己钻研出来一身毒术。
他自是丢皇家冷了心,一心只想避世而居。
对于自家小儿,他自也是不愿意云凛再卷入皇家的纷争之中。
这才在当年要求顾宁王喂之一副忘忧散。
只不过,他没想到,小儿那般偏执,报仇之心竟是丝毫未减。
而更令他想不到,自己与儿子居然会在潜龙谷以那种方式见面,甚而有了此刻故人重逢。
哈哈,二哥,你真是骗尽了世人!赫连心蕊狂笑出声,原来你一直躲在暗处,看着我们的笑话。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吧。
枉世人都称你翔王公正贤明,却是真小人!那狂态,似已陷入疯癫之状。
自己当年害了的人死而复生,而自己所有的期望也是全都成了幻影,人至此时,到了这般境地,都会疯狂了吧。
紫老头皱眉,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设计过谁。
一切都是那么咎由自取。
看看当年芳华艳丽的八公主,此时这番认不认、鬼不鬼的样子,便知她的日子是怎生的悲惨了。
是你们!就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大哥,杀了娆儿,杀了福儿!赫连心蕊笑得愈发放肆,愈发的飘渺,我会先去地狱,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哈哈!几人不及反应,那赫连心蕊头一歪,嘴角溢出鲜血,瞪着眼,狂妄的表情,竟然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就这样自尽了。
七娴与云凛对视一眼,这女人,这样的结局,该是最好吧。
紫老头上前几步,合上了她的眼,叹口气:八妹,你也是被这皇家害了吧。
犹记得,当年御花园内,春回大地,春色满园,那少女回眸一笑,惊艳了多少人。
他与赫连心怀便在花园旁边的亭子里对弈。
少女小碎步跑来,给他俩一人戴上一个花编的环儿。
他还笑话为什么给大哥的花环要比自己的大上一圈。
那时的他,忽略了少女与赫连心怀眸中不寻常的柔情哪。
宗人府来拿人的时候,福王府院中空余了轮椅上一具已然冰凉的红衣尸体。
本是鲜红的红色,此时在清冷冷的月光之下,竟是那般苍白无力。
翔王府内,正照顾龙凤胎的海棠被云凛叫到了正厅之中。
由于未举行登基大典,云凛依旧是住在王府之内。
什么事啊?海棠手肘顶了顶七娴,对于一室的气氛凝重摸不着头脑,两个老头子居然也出现了。
最诡异的是她哥竟然一副恶鬼吞食的紧盯紫老头。
七娴怪异的的看她一眼:海棠,你记得你爹的模样么?海棠侧了侧脑袋,怎么又跟她那死鬼老爹扯上关系了?还是答道:不记得。
我出生没多久,爹爹就不在了。
七娴恍然大悟,所以海棠没能人出来倒也正常。
只是,云凛又是怎么回事?努了努嘴:老爷,你怎么就没有认出来?没道理赫连心蕊都能认出来,做儿子的却认不出吧。
云凛一瞬不瞬的盯住紫老头:我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父王母妃的容颜模糊了。
紫老头瞪过灰老头一眼:都是你,喂的忘忧散剂量太少,结果居然只忘记了我跟他娘的脸面。
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脸皮厚到无敌的老头子。
灰老头随即横过来一眼:那剂量是你配的。
紫老头讪讪的摸摸脑袋:那个时候,我刚接触毒经嘛,剂量配错那也是正常嘛。
一番对话却叫七娴几人不明所以。
老爷子,你是不是该把话说说清楚?七娴瞥眼山雨聚积眼底、快要爆发的云凛,提醒道。
紫老头堆起来笑脸:凛儿,海棠,事情就是这样了。
我便是你们父王,我还活着。
来吧,来吧,不要太激动。
他借出一个肩膀给自己这个死人脸儿子靠着哭。
等来的不是儿子的放声痛哭,竟是碰一声巨响。
紫老头浑身一个激灵,一个跳脚就窜到了灰老头身后。
好一阵子才敢探出头来。
却见云凛身边上好的红木桌已然四分五裂了开来。
七娴叹气。
想来也是,一直以为自家父亲已然不在人世,并且一生的目标便是为父报仇,到头来,到头来那该早已如土的父亲居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是怎样都接受不了的事实吧。
再看海棠,嘴张得苍蝇都能飞进去了。
估摸着也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了。
到底怎么回事?云凛已然咬牙切齿了。
紫老头浑身一个哆嗦,他这么明朗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个性格这么不讨喜的小子呢?再抬眼觑一下云凛恶鬼附身一般的眼神,立时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将当年之事叙说了一遍。
当年一招金蝉脱壳,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甚至是瞒过了自己的儿女,他带着奄奄一息的妻子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的皇家。
后来,顾宁王因丧妻之痛也远离了故里,正巧就碰到了到处求医的紫老头。
之后,翔王妃终于经受不住苦痛,去了。
两个伤心人便寻了一处僻远的山谷,住了下来,从此与草木为伍,不再理尘俗之事。
直到那日,七娴与云凛从崖上落下去。
这种日子才结束。
所以,老爷子您是当年的翔王,云凛的爹爹。
而灰师父,就是当年的顾宁王,顾清影的老爹!七娴好笑的打量这一双活宝,到头来,竟是自家人!不过,这生出来的儿子完全性子相反嘛。
她宁可相信顾清影是紫老头的儿子,而自家男人与那棺材脸灰老头是父子关系。
紫老头一边点头,一边偷偷打量云凛的神色:我以为凛儿跟海棠该是在南疆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没想到,当年忘忧散未洗去凛儿的记忆,就成了现在的状况。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相认呢?七娴看一眼慢慢平静下来的云凛。
紫老头有点委屈:也没什么好时机。
其实三年前,云岚那次宫变事件时,我便与灰老头偷偷的进宫里去过。
本想着可以借我们的身份助你们一臂之力的,没想到七丫头自己化解了那场危机。
海棠上去两步,嘴角含笑:原来我爹爹便是你这个老不休。
紫老头瞪眼,死丫头!有说自家老爹是老不休的吗?真真是被云凛那小子给带坏了!我就说小闲的个性像谁呢!原来是随了您了!海棠又道。
紫老头正想叫嚣,随他怎样?总比随了云凛那张死人脸要好吧!突然就见海棠眼角明显的泪花晶莹:爹爹,您还在,真好!没别的煽情的话语,也没责怪,只一句,便道尽了对上天的感恩。
紫老头一下子也哽咽了,抽了几下鼻子,一把抓过灰老头的衣袖,就擦了起来。
灰老头狠狠抽回了衣袖,再白他一眼。
这老小子,越老越没个正形了。
紫老头瞪他:到时候你对着你家小子丫头哭得稀里哗啦时,休想管我接衣袖。
灰老头哼一声:我不用。
七娴溢满笑意:欢迎归来,爹爹!虽然绕了个大圈子,但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乖!乖!紫老头眯了眼,再觑云凛。
这小子,大概心里还在怨他吧。
无奈叹口气。
一口气未尽,云凛竟然开口了:回来便好。
标志性淡淡的口吻。
紫老头的心脏一下子窒住了。
七娴微笑的望向云凛的侧脸。
云凛这个性格,叫他说什么动情的话语也是不可能。
但就这么一句,该是道出了怎生的欣喜。
紫老头自然感受到了,又开始泪眼婆娑起来。
云凛想起什么一般:那帝位,本身就是您的。
登基大典,便改成您吧。
紫老头听罢,抽泣也是停了,一跳几丈远去。
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别!你可别折腾我着一把老骨头了!况且,我还想逍遥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呢!一副避之如毒蝎的样子。
正在此时,一阵高声童笑传来过来——正是蹲在七娴身边听壁脚的小爱闲。
众人挑眉,这娃儿,又突然发个什么疯?只见小家伙站起身来,负手走到云凛身旁,伸手就想够上云凛的肩膀,但因个头缘故,最后只得放弃,一只手拍到云凛的大腿上,一番小大人模样:老爹,现在小爷我可是跟你同辈分咯。
你可不能随便就揍我咯。
七娴一指点向小家伙的脑袋:打什么鬼主意呢?小家伙一本正经道:老爹是师父的儿子,我是师父的徒弟。
那我跟老爹不就是同一辈份了么?一室人愕然。
这小子,倒是精得很哪。
居然算到自己老爹头上了。
七娴抬头,直看到云凛头上青筋动了几许,再低头看一脸得意仍未知晓危险到来的小儿,嘴角一抹笑意不免扩散开来。
坏心眼的不准备提醒自家儿子。
小爱闲正处于极度兴奋之中,已然在设想怎生捉弄自家老爹了。
毕竟现在自己辈份已经不比老爹低了,老爹也该是拿他没辙了才是。
这种感觉,真是飘飘欲仙啊!小家伙闭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飘飘欲仙?飘?小家伙突感不对劲。
他怎么真的飘了起来,怎么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睁眼,却发现老爹那张恶人脸近在咫尺。
自己竟有被老爹一把拎了起来。
啊!老爹!你居然偷袭!小家伙嚷嚷了起来,你可不能揍我!云凛眯眸:今天的帐还没跟你算完呢!唤别人爹爹不说,此时又给他来放这样的厥词。
再怎么论辈分,这臭小子也是自己的儿子!这小子,未免太天真了!拎着小家伙,就往卧室去。
果然,还是该好好教顺一下,叫他懂得敬长尊父,否则,也太没大没小、目中无人了。
一路上撒下小爱闲的哭喊求饶:娘娘,姑姑,师父,师伯,救救小闲啊!爹爹,小闲再也不敢了!爹爹,您就放过我的小屁屁吧!这态度,转换的速度,叫七娴自愧不如。
灰老头镇定的喝茶。
海棠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每天看这两父子斗来斗去的,真是人生一大乐趣啊。
紫老头倒是想施援手来着。
但一看自家儿子那样一张冰山脸,立时就缩了回去。
值得心里默默为小家伙祈祷了。
七娴笑望离去的父子俩。
这两只。
前世必定是冤家吧,幸福感,充斥心头。
第一百五十章 龙帝凤后小皇帝诏书天下,只道禅位让贤于翊王赫连云凛。
同年夏,举行登基大典。
年号雍和。
登基那日,万里晴空。
云凛登上高台祖庙祭祖,祭告其上,封原配姬家七女为后。
此举叫底下众臣怔愣不已。
古来,封后事宜,从来都是在登基大典之后,且后之人选该由众臣共同举荐。
虽说那姬家七女为陛下原配,但众人皆知,那人原先是战家孀寡。
这等女子,又怎能成国之典范、母仪天下?但陛下已然在祭台上如是宣告,他们即使再有意见,也是来不及了。
宫监已然将封后一层层向下传去。
云凛自然知道自古帝王无私事。
帝王的女人,也得跟国家政治挂上钩。
他才有此先斩后奏一举。
除了七娴,他不要任何人到这个位置上来。
与他并肩的,只能是七娴。
于是,天皇朝史无前例,登基大典与封后仪式同一日举行。
云凛乘龙撵、七娴乘凤撵,由众侍卫护着,进了宫。
京都万人空巷,百姓纷纷聚于大道两边,想要一睹龙帝凤后的真颜。
坊间自然不似三年前看笑话似的看着小皇帝登基称帝。
虽然皇家丑闻是禁止外传的,但百姓总有各种途径知晓一些蛛丝马迹。
譬如云岚与小皇帝非赫连皇族骨血,又譬如福王勾结外族,欲分天。
原先的翊王,此时的陛下,便是百姓心中的救国英雄。
而原先的翊王妃,此时的皇后,也是难得的巾帼呢。
一时间,帝后二人多年前的事迹又开始在坊间流传开来。
熙攘的人群外,远远站立着一紫一灰两个老头。
紫老头咧着嘴,难得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然后转身:老灰,咱们该走了。
灰老头瞥他一眼:你不当太上皇,享享清福去?紫老头望望天际,脸上掠过飘渺,感叹道:我们那一代的恩怨终于了结了,我们这些老人家还去凑什么热闹?就随着当年的恩怨一起飘散了吧。
灰老头再深深看他一眼:你被鬼附体了么?什么意思?紫老头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
灰老头悠悠吐出一语:要不你怎么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紫老头闻言,气结,鬓角的发都立了起来。
这灰老头,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
至交了一辈子,没有哪一天不被他这张棺材脸气着。
就跟他那死人脸儿子一样。
喂!呢确定我家凛儿不是你儿子?你确定当年没有报错儿子?紫老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对这种无聊问话,灰老头直接选择无视。
小恶魔不到走了?转移话题。
紫老头撇撇嘴:那小子,整一个白眼儿狼。
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大的,竟然死活都不肯跟我走!灰老头眉毛挑了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反正那小子聪明,基本的药理都记住了。
我就把毒经扔给他,让他自己研究好了。
这样也好,再也不用我们整天找人了。
我们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得去吃遍天下美食了。
对了,上次我们吃到了弋阳村了,下面去哪里?紫老头开始还是气鼓鼓,一说到美食,立时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见灰老头好久不回话,紫老头转过头来:怎么了?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三年前,皇宫,女人……灰老头细细思量道。
不待他说完,紫老头跳了起来:女人?哦哦,你不守夫道!我要告诉你一双儿女去!灰老头横过来一眼:老不正经!胡说八道!我怎么胡说了?你一把年纪还谈女人,才是真正老不正经呢……两人对话渐行渐远,成了远处两个小点.而这件被两人忘记的事情,因紫老头的打岔,再也没想起来,以至于日后七娴知道了真相,咬牙切齿了好一阵,这自是后话。
天皇朝三年来连换三帝,叫各个附属小族无所适从。
各个都在观望之中,谁也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这皇朝的天一变再变,谁晓得第二天,是不是又要换新帝。
为这事,云凛着实纠结了一把。
正在此时,拓跋归代表苗依一族首先进朝表示拥护。
七娴闻之,轻轻一笑。
当年种下什么因,今日里就结了什么果。
苗依既做了先锋,各族各部没多久,便都进朝表了衷心。
南雨、北瀚纷纷派来使节前来恭贺。
对于云凛称帝,凤来没有什么意外,并且高兴得很。
南雨内乱初定,需要强大的同盟国作为支持。
熟人掌握了天,她自然不用担心天会趁人之危了。
北堂行却是忧虑深深,但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毕竟自家儿子任务失败,落入了天之手。
他又不敢明里撕裂这和平的面子,毕竟他北瀚军事再怎样强大,都不能同时抵挡得住天与南雨。
云凛以北堂烬换的跟北瀚的盟约协议后,便放他回去了。
废了北堂的功夫,对这样一个文武全才、处于高位的太子来说,已然是莫大的惩罚。
而此时,天朝堂尚未稳定,首先需做的便是安内,自然没有必有为了一个北堂烬跟北瀚刀戈相向。
对于有功之臣,云凛自是嘉奖,也是为了在朝中更加巩固自己的势力。
雷风军终得平凡,雷野封镇边将军。
在逃雷风军散部编入正规军。
姬伊睿封右相。
林允之封翰林院学士。
二绝不愿做官,便随他去了。
朝堂稍稳,众臣便按奈不住了。
左相多次谏言,后宫乃平衡朝堂势力的重要途径,该选些臣家之女进来,也好稳定臣心 ,叫大家不要东想细想。
云凛每次都置之不理。
终于在登基三月之后的某次早朝之上,有人提出了扩充后宫一说。
陛下,您勤政爱民,实乃万民之福。
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感情也叫微臣感动。
只是,后宫由来未有一人独霸的先例。
微臣商量,选些品德优秀的女子进宫来,一来可为皇后娘娘分忧,二来也不违了祖上的规矩。
礼部尚书如是道。
正是。
陛下,微臣同意庄大人说法。
底下一片附和的声音。
这些人,自然都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对于皇后之位,他们没有争到,自然要为自家女儿争到入宫的机会。
有了皇亲这层保障,他们自然心里就安稳了。
毕竟,谁都怕,新帝会突然翻了旧账。
他们中许多人,当年可都是云岚一派的忠臣。
云凛沉吟片刻,转向姬伊睿:右相大人,你认为呢?姬伊睿上前一步:微臣认为陛下初登上位,后宫之事可不急。
朝中还有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比之此事,不知重要多少倍。
各位大人何不将精力先放在国家大事之上,譬如淮城的水灾,各位大人不如先探讨一下这个。
他自是极其护短的人。
本就是为了帮七娴才入了新朝。
这些个老小子真个儿是吃饱了撑的,想要往后宫送美人来着。
他不清楚云凛的想法,但他自是气着了的,怎么着也要为七娴守住这一关。
礼部尚书不服气了,上前斥道:姬大人此言差矣。
陛下的事难道就不重要么?陛下的事不就是国家大事么?姬伊睿扫了他一眼:本相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扩充后宫事宜适不适宜放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进行。
庄大人难道想叫陛下成为一个昏庸君王?你……礼部尚书又欲还击。
却被云凛一语打断:姬大人说得有理。
后宫之事,往后再议。
此时,先来谈谈淮城治水之道。
众位爱卿,有何提议?陛下已然发了此话,众人此时也只得悻悻然作罢。
云凛却是眼皮直跳,他刚刚还瞥见内殿里悄悄蹲着个某只小鬼头,此时因了堂上讨论的充纳后宫之事后,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小鬼,不要给他添什么乱子才好。
小家伙自然是听风就是雨的跑了。
此时,他的心里是多么的舒畅啊。
他老爹要娶别的女人进来,也就是说他娘娘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老爹再也没有什么资格来争了!小爱闲一路狂笑得回到凤仪宫,搞得路上的宫人一愣一愣的,以为这个小祖宗终于发癫了。
自这个大皇子搬进宫来后,所有人都见识过他的闹事功夫,真是个活泼到极致的孩子,譬如御膳房被他烧过,御药房被他盗过。
所有这些事,都叫人哭笑不得。
进了凤仪宫,小家伙就拿起包袱,搜刮其室内的值钱物什来。
银盏子里那颗超大夜明珠据说是海塔族的宝物,恭贺自家老爹当了皇帝而敬献上来的礼物,被他老爹给了自家娘亲当照明用。
嗯,这个东西绝对能买个好价钱。
爬上椅子,就取下那个夜明珠,塞进了自己的小小包袱中。
转眼,就瞧见了悬在桌前的那对五彩琉璃镯。
这对镯子也是哪个族的进贡之物,他老爹又拿来装饰娘亲的小书桌。
啧啧,真是浪费哦。
伸出小肥手,又把镯子摘了下来,塞进了包袱之中。
再看,那门上的金制流苏联也不错,书架上的那柄镶满宝石的小刀也是价格不菲……小家伙眼冒金星。
发财了发财了,把这些全都拿出去卖了,绝对能够富得流油了。
虽然老爹没有什么好的,但不得不说,娘亲能有满屋子的宝物,还都是老爹的功劳呢。
七娴安抚好一对小的,出到外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她家长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摘取着屋内的珍宝,一脸的贪婪样,嘴角还有一抹傻笑,似是见到了什么美丽的场景一样。
七娴挑了挑眉,这孩子,又受了什么刺激不成?你做什么呢,要把你娘的凤仪宫翻了不成?疑惑的开口问道。
这盗完御药房,这会儿是要盗了自家娘亲宫里?娘娘,小闲正在为我们以后的生活做打算呢。
小家伙头也不回,迅速的再塞进一颗玛瑙珠子。
打算?什么打算?一句话更叫七娴莫名其妙了。
我们要出宫啊!小家伙这才回过头来,上下扫七娴一眼,娘娘,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肯定也是没有藏什么私房钱了。
况且小闲是男子汉,当然得攒点钱养娘娘娘了。
七娴愕然低头看一下自己。
确实,这身装扮,在这金碧辉煌的后宫之中,确实是素了些。
但她就是不爱那些金缕衣裳,穿的跟只金灿灿的元宝似的,虽贵丽,但穿在自己身上,还真是没来由的不舒坦呢。
因此,正装她也只是在封后那日穿过一次。
此后,她依旧是平日里的素衣打扮,平凡的走在宫里都会被女淹没掉。
可是,为什么要出宫啊?她家男人不做皇帝了么?小家伙这才又道:今天,殿上那些伯伯说要选些女人进宫来陪陪老爹呢。
一脸神秘的样子。
七娴轻笑一声,这小子不去做间谍,真是可惜了。
找张椅子,坐了:你又去听壁角了?是侦测!侦测!小家伙义正言辞的更正,小闲我是为了娘娘你的幸福才去关注爹爹的一举一动来着。
要不,谁会理他?说着,还不屑的扬起了头。
好吧。
那你侦测到了什么?七娴好笑。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起来:那些伯伯啊,说要送美美的女女进宫来。
爹爹那叫一个兴奋啊,那张死人脸瞬间就开始放光了,直点头叫好。
真是色中饿鬼哦!其实后头,他哪里知道自己老爹什么反应啊,他只听到有人上前进谏了,一高兴,就给跑了。
但他老爹没有理由拒绝啊!事情一定就如同想象的进行了。
所以,他这可不算骗人哦。
七娴顺着小家伙的肩膀向后望去,门边那个黄袍加身的男人正阴着眸子狠瞪着在自己面前说得激情万丈、唾沫横飞的小家伙。
张了张嘴,就要提醒:你……哪料小家伙太激动了,一下子打断七娴:娘娘,你放心。
老爹不要你了,还有小闲。
说着还拍了拍肥肥狒胸脯,小闲一定会一心一意对娘娘。
七娴愕然得张了张嘴,虽然感动于这小子的决心。
不过,她还是揉了揉太阳穴,这孩子,她今天救不了了。
小爱闲正说到慷慨激昂处,正等着自家娘亲激动得上来抱住他。
来吧,来吧,他不介意娘娘把他的衣裳哭湿。
正在此时,小家伙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望了望窗外,这还是秋天呢,怎么突然变冷了,跟深冬似的。
回头就要叫喜儿给生个暖炉。
对上的,却是一张扭曲的恶鬼脸庞。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估计已经死在背后这双一直射着冰刀子的眸子下头无数回了。
鬼啊!小家伙不自觉的就喊出了声来,手里一哆嗦,手上的包袱直直就往地上掉了去,夜明珠、玻璃珠子叮叮当当滚满了一地。
不等眼前鬼开口,小家伙下意识的一拳就送了出去。
娘娘教育过他,遇到鬼不能怕,要比鬼更可怕。
所以,他是秉承娘娘教导的好孩子。
碰一声,这一拳显然叫屋内的一人一鬼都给愣住了。
那鬼显然没有意识到小家伙会突然出拳,并且就是近在眼前的距离,根本就不会防备。
此时,那鬼左眼圈上生生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小拳印。
可想而知,这小子出拳有多狠。
七娴完全抽了。
她很怀疑,她怎么就能生出个这么强悍的儿子呢?再看那鬼的脸面。
七娴不禁又乐了。
这鬼要顶着这么一张熊猫颜出了这屋,会不会把宫里人吓着,会不会以为是有刺客来袭?只听小爱闲啊一声,一脸无辜样,点着小手指,甜甜的嗓音响起:原来是老爹啊。
怎么一声不吭的出现在小闲背后呢。
把小闲的小心脏吓得,到现在都还‘扑通扑通’跳呢。
七娴暗下里呸一声,骂这小子无耻。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心脏若是不跳,那这小子才不正常了吧。
云凛那眼神完全可以吃人了。
上朝之时,他看到这小子的身影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这不,一下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到凤仪宫来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居然听到了这小子捏造诽谤自己不说,还劝七娴出宫?!还说对七娴一心一意?!反了!真正的反了!最后,竟然还打了他一拳!他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打过了,眼前这小子,还真是第一人了。
好!很好!本来还在偷笑着的小家伙此时终于有了危机意识,小脚悄悄往后慢移,眼看着终于能够跳下椅子、逃之夭夭。
一只魔掌却是迅速袭来,在半空中就把小家伙给拎了过去,抗到了肩上。
小家伙小手捶着自家老爹厚实的肩膀,瞪着小蹄子,就开始哭喊求饶起来:老爹啊!爹爹啊!亲亲爹爹啊!小闲错了!饶过小闲一次吧。
标准的没有节操的表现!七娴暗地里撇嘴,自家小儿绝对做不了地下党。
这种个性,还没逼供呢,肯定已经全招了。
这样的鬼哭狼嚎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个路过的宫人的侧目。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云凛也没因了长子的哭饶而起了任何一丝同情心。
扛进内室,就开始了对长子的每日一训。
云凛还没开始教训,小子的哭声已经凄惨到惊天动地了。
七娴抚额,她是在想象不到,自家长子以后会长成什么德行。
突然,里头女童声:哇一声,和着小爱闲的声音,居然一起哭了起来。
七娴眼角跳了,她怎么忘了,还有两个小的睡在里面呢。
然后,便是云凛冷冷的声音:放他下来!七娴挑眉,这又是什么状况?赶紧推门,就跑了进去。
而里面的场景,怎一个乱子了得,叫七娴实在是哭笑不得。
只见七七小妹正爬坐了起来,十分积极得与站在身旁的哥哥组成童哭阵营,你一声我一声得哭得畅快。
而云凛与小爱闲正以一个物什为界,各立两边。
那个物什,正是自家小儿子——赫连爱姬。
小爱闲高举起小爱姬,挡在自己面前,带着哭腔,嘴里也没忘了说话,一副要死大家一起死的表情:小死人脸人质在我手中。
老爹,你不要过来哦!不可以揍我哦!否则……否则,我就揍小死人脸!居然用自家弟弟来威胁自家老爹!七娴气得没有话说。
云凛阴着脸,一步一步就逼近了上来:你敢揍便揍吧!反正不是七娴,他不心疼。
小爱闲张圆了嘴。
立时明白过来,自己找的人质不够分量,镇不住自家老爹!云凛拔葱一般得把小家伙提了起来。
小家伙手里一个不稳,小爱姬就向下掉了去。
七娴吓得眼珠子就要瞪了出来。
幸好云凛手快,一把就给捞住了。
七娴一下子冲了过去,把小儿子夺了过来,再瞪那边父子俩一眼:都面壁去!一边手下轻轻拍打着小爱姬的胸口,就怕这小子被吓出什么毛病来。
哪晓得小家伙十分镇定的往七娴怀里钻了钻,眼睁都没有睁。
边上本来还在敌对的父子俩此时共同愤怒了。
这小爱姬,绝对是趁机吃他娘子(娘娘)豆腐啊!果真是卑鄙的小人啊!让开,小死人脸!小爱闲扑闪着腿子就要挣扎着从老爹手里脱逃,计划在空中扑到七娴怀中。
却是被云凛死死拽住,怎样都动弹不了。
在父子俩快要喷火的怒瞪之下,七娴怀中的小爱姬小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更为镇定的吐出了一个字:吵!七娴嘴角瞬间抽了几下。
她忘了,她家的孩儿都是妖孽。
当年,小爱闲被抛在空中逛了一圈后不但没有吓着,反而把这仇记得深刻。
想来,这小儿子也不遑多让了吧。
当然,这次小爱闲拐带七娴跑路事件还在准备阶段就被云凛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叫小家伙扼腕了好久,直道是好时机,可惜错过了。
但他不放弃,此后更是多番与云凛斗智斗勇,只为独占七娴。
这自是后话。
云凛把奏折全都搬到凤仪宫来,一边工作一边不忘与儿子争夺与爱妻在一起的时间。
初登帝位,确实事务很杂很多。
云凛经常也是一看奏折便到深夜。
七娴心疼他,这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腰身吃得消么?不会得什么颈椎病之类的吧?于是云凛在前头看奏章,七娴便站在后头给他捏肩捶背。
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她还为战家小妾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夜色,云凛再看账册,她便在一旁给摇扇。
当时她可是一边伺候着,腹里还一边骂着呢。
此刻,她却已是心甘情愿得做着这番事情。
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是奇妙的很呢。
想着想着,七娴自己便笑出了声来。
云凛回头:怎么了?左眼上的乌青因了七娴用熟鸡蛋滚过而消淡了许多。
想起了在战家时候的事,老爷。
七娴不愿意喊云凛陛下。
她觉得那样子云凛似乎就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云凛也乐意七娴这般一如既往得唤。
虽然他仍然觉得老爷这个词很显自己老了,但从七娴口里唤出,确实没来由的亲切。
云凛拉过七娴来,坐到自己的腿上,轻点一下她的额头:我没有要纳后宫。
他从不在七娴面前称寡人。
他有七娴,他不要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七娴轻笑。
这男人的心思,也是忒敏感了。
她只提一下战家,他就能联想到她是不是在说今日小家伙提得广纳后宫之事。
我知道的。
云凛的心思,她怎能不明白?她甚至能够隐约猜出云凛现在这般辛苦努力的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她啊……书桌上,正是摊开的朱砂批示的奏折。
一抹朱红晃入七娴的眼。
古来有训,后宫不准干政,自然也不能碰这些与朝政有关的东西。
此时,云凛却是毫不在意得将这些东西展示在自己面前。
不仅仅是心有信任。
七娴更加相信,就算她向他要了这整个天焰的的大权,他也会给的。
七娴将头轻轻靠在了云凛肩颈上,嘴角效意扩深。
能有一人如此待她,她真是何其有幸啊!云凛轻拍七娴的背,像安抚小宝宝一般:你先睡吧。
好眠,无梦。
半夜里云凛看完所有奏章,才把她搬到床上去,她都没有醒来。
直到云凛细碎深情的吻落到七娴的眼睑之上时,七娴才朦朦胧胧睁开了眼。
一时间愕然。
她记得前世里她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啊。
就算是刚来这个世间的时候,她也是睡得很轻呢。
甚至梦里经常出现那个仓库之中,白域射杀自己的场景,然后醒来便是冷汗淋漓。
什么时候起,自己竟能睡得那么酣畅?抬眼看看身侧满眼温柔的男人,七娴笑了。
是因为他在身边么?所以她才能够放下所有心防,所以她才敢把生命都交给他!第一百五十一章 若如初见秋意,向来是萧索凄凉的。
若加上一曲带有情意哀戚的箫曲,那便更叫人悲怆而心疼了。
七娴卧躺在亭内的藤椅上,耳听得挑花林内传来的源源思念,仰头向上看顶上的日头,那日头似也因了这浓浓的情意而蒙上一层橙色的忧郁色彩。
七娴按了按额,真是个痴情人呢。
可惜,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能互相思念、互相折磨,却不敢相见。
乐儿。
七娴轻喊一声。
黑影一闪,精装打扮的乐儿立时现身:娘娘。
陛下指派给她的任务便是时刻保护在娘娘身旁。
一起听听云冰的曲子吧。
七娴挥了挥手,叫她坐下。
乐儿迷离得望眼桃林,眼内划过一丝落寞与苦涩:多谢娘娘请来高人为安王解毒治疗。
还请娘娘劝劝安王,勿耽误了大好时光。
天下女子何其多,将时间浪费在乐儿身上不值得。
七娴看她一眼:乐儿,你当初誓言道永远不得与云冰相见。
其实这誓言是有可破之法的。
乐儿愕然,不明白七娴的意思。
突然,箫声戛然而止。
不待七娴两人反应,便听一阵嘶厉的似是能刮破耳膜的魔音传了过来,生生破坏了原先那般空灵的气氛。
魔音渐止,挑林中竟传出自家小儿狂妄的笑声:哇哈哈哈,小爷我果真是天才。
七娴冷汗噌噌,想来也只有自家那臭小子才敢在宫中肆无忌惮得抢了别人的箫,搞出那么高的魔音。
接着,挑林入口处,一个小小紫色身影拉着一个灰裳人出现。
七娴转头,本在自己身边的乐儿瞬间不见。
娘娘,娘娘。
小家伙兴奋得蹦了过来,手中舞着一支碧玉箫,我会吹这个咯!我吹给您听听!七娴赶忙制止:别!我还想活的时间长一点。
她可不想自己再一次被这小子那所谓的箫声折磨到。
小家伙对自家娘亲那般不给面了极其不高兴,嘟着嘴就瞪着七娴。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没了以往的病怏怏,此时的赫连云冰确实是俊逸得可以,只是眉间那堆叠起的山丘,显示了他长年的忧思。
不必多礼。
七娴抬手,浅浅一笑,本宫与安王也是许久未见了。
安王的箫技愈发得纯熟了。
娘娘谬赞。
赫连云冰垂首,张了张嘴,似是有事要说,许久,终是抬头,道了出来,请问娘娘,可曾见过‘银狼’暗卫首领?自云岚被禁后,便不准任何人相见。
他想去找云岚问出乐儿的下落,也是无从去问。
现在,只有碰碰运气,问了眼前的新皇后。
七娴眸子向暗处瞥了瞥:自然见过,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呢。
赫连云冰眸中立时盛放流光,急急上前了一步:请问娘娘在哪里见过?可否请她出来一见?七娴哀怨得叹口气:她曾被迫立誓,永不与某人相见。
所以……云冰一脸怔愣。
安王爷,你若有心,自能再与她相会。
只是,有得必有失啊!七娴提醒一句。
娘娘可否为微臣指明?云冰急切再问。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七娴望向飘渺的天际,相见难,相会易,何苦相思,两地愁?安王爷,你自己想想吧。
话,点到为止。
云冰望着地面,慢慢思量七娴的话语。
七娴转眼,正瞧见自家小儿拿起挂在胸前的某个人偶玩了起来。
挑眉,她可不记得,这小子以前有这个东西呢。
不会又是从哪里霸来的吧?这小子,已然成了宫中名副其实的小霸王。
却也没人奈何得了他,谁叫他爹是皇帝呢?怎么样,可爱吧?小家伙见自家娘亲望向自己,立时献宝一般把手中把玩的小东西献了上去,长得跟小闲我一样可爱吧!七娴对无耻小儿的话语不予置评,倒确实为小子手中的那个小木偶惊异了一把。
只见那木头雕刻的小人儿圆圆滚滚,眯着眼睛笑咧了嘴,确实像极了自家的小子,连嘴角的那一抹狡诈都刻画得那般惟妙惟肖。
想来,能做出此番作品的人必是心思极其纯净的。
可是,宫中有这样一个能工巧匠么?昭华殿的那个伯铁给我做的呢!小家伙见七娴看得仔细,立时又得意得补充道。
昭华殿?七娴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昭华殿住的那位能有这般冷清的心思做这个?想来,也是许久未见面的故人了呢。
起身,转向云冰:安王爷,跟本宫一起去趟昭华殿吧。
踏进昭华殿,扑面而来的是阴沉,因长年缺乏人气而显得寒气渗人。
整座宫殿青得不像话。
小爱闲拉着七娴往里走,嘴里还高兴得大喊:伯伯,我来啦!进得内室,叫七娴与云冰吃惊的是,放眼望去,竟全是一些木雕的人物。
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若仔细看去,竟发现所有的木雕都是同一个人物。
虽然表情不同,动作各异,但那个人,七娴怎可能不认得。
那个木雕的人儿,是她失踪许久的三姐——姬三惠。
窗户边上,一个青衣人正在专注于手底下的某只木刻,大体已然成型,依旧是宫装的女子。
此时,他正在细心得刻画女子的脸面。
那神色,没了三年前最后见面时的暴戾,反而是满脸的平和以及温柔。
他左手轻轻抚上木雕三惠的脸面,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仿佛眼前的便是真人儿一般,情意绵绵。
阳光洒了进来,包裹住云岚以及他面前的木刻女子。
两两相望,确是一对温情的人儿。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根本不曾意识到屋中多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儿。
小爱闲回过头来:伯伯就是这样,经常发呆。
哥。
云冰上前一步,轻唤。
云岚这才从梦境中慢慢回过神来,转头,眼神迷茫,然后了悟,接着便是释然。
再转了回去,继续手底下的活计,好似这几人的到来与自己无关一样。
小爱闲蹦上前去,扯住云岚的衣角,便使劲晃:伯伯,那是我娘娘哦。
这小子缠人的功夫一流。
七娴怀疑云岚是被自家小子缠烦了才给他雕了个小玩意儿,要不,以现在所见的他那副爱搭不理的神情,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家小子做那么个小东西?云岚这才又抬起头来,看了七娴一眼:原来是你的儿子……眼神又开始飘渺起来,若我与惠儿的孩儿还在,也该是如此活泼的孩子吧。
哥,你……去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说心里对他有怨,但到底是手足。
见云岚这样一副模样,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云冰,你们回去吧。
云岚继续了手底的工作,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
若是现在给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七娴再扫过满屋木雕的人儿,紧紧盯住了云岚的眼。
云岚手底下停顿一下,笑了,在阳光包围之下竟绚丽起来:我只愿……只愿惠儿能好好得活着。
七娴不再说话,牵起小爱闲,就往外走去。
云冰赶紧跟上。
云冰……突听后头传来轻轻的唤声。
云冰停住脚步。
对不起……云岚轻轻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冰瞬间硬了一下:没关系……哥!前头的七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小爱闲:小东西,你师父不在,那娘娘就来考考你的自学毒经学得如何。
唔,就做一种药吧。
如果做出来了,那娘娘就承认你是个天才。
小家伙立时狂笑一声:放马过来!小爷我本来就是天才。
几人离去,昭华殿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能隐约听到刻刀轻划的声音。
日头西去,手底下人儿的脸面才完全显现出来,又一个活生生的三惠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惠儿……云岚颤巍巍得伸出手去,已然分不清现实或是虚幻,只觉三惠如同往日一般,正温柔得对着自己笑,叫自己的心也跟着轻漾了起来。
木雕之上的冰凉叫云岚一个子清醒过来,眼耷拉了下来,缓缓从袖间取出出张信笺。
那纸张已然破烂不堪、其上的墨迹也是化开了,却被仔仔细细得叠好,小心翼翼得捧着,想来是主人翻阅过无数次才成了这番模样。
就着夕阳,云岚再一次慢慢看了一遍。
妾心如蒲丝,愿缠君心,奈何君心不似吾。
窃以为,君必怜吾,此时方知,皆乃妾妄自菲薄。
妾比江山,君已选。
蒲丝虽韧,总有倦时。
容妾收心,从此君自安心。
但妾终不悔,一切若如初见……云冰望向天边映红天际的云彩,眼中泛出了些许晶莹。
惠儿从不悔,但是,他后悔了。
若是他早点明白,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光景?只要,惠儿能在这世界的某一处好好活着,就算要他死,又何妨?雍和元年立冬时节,岚帝薨。
时值壮年。
消息传开,大家只道恶有恶报。
距离潜龙谷最近的某个僻静村庄里,却有个少妇打翻了篮子,好不容易采摘到的蔬果瞬间滚满了一地。
少妇一身农家粗布蓝衣,却怎样也掩盖不了她的雍容气质。
此时,她正双目无神得望着京都的方向,泪珠子不受控制般汩汩滚落了下来。
来给她送水饺的村中青年阿牛立时手足无措起来:阿兰,你怎么了?他刚刚没说什么吧。
只是闲聊了下外头的大事,最近传得最火的便是前任被推翻的岚帝驾崩的事了。
怎么阿兰听了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虽说阿兰三年前才来这村子,那时候她还挺着个大肚子,但她谦逊有礼、温柔可人,很得村里人的欢喜。
他更是,他早就想娶阿兰了,但就怕自己粗人吓着阿兰。
名唤阿兰的少妇不答话,似是魂已失去了几魄一般。
娘!娘!竹门外头,一个三岁左右、扎着可爱小辫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得跑了进来,黑兮兮沾满泥巴的手上捧着宝贝一般、轻抓一株淡粉色的花儿。
小念娴,快劝劝你娘。
阿牛急急唤道。
小女孩奇怪得看看不断流泪的自家娘亲,再看看手上那朵好不容易采到的花儿,挣扎了下,抬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道:娘,别哭了!念儿把这朵花花送给娘!念儿花了一天,才在石头逢底下采到的哦。
小妇垂眼,正瞧见了眉眼里与那人极其相似的乖巧小女儿,终于忍不住了,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抱着面前的孩子,放声痛哭起来。
同年深冬,安王赫连云冰盲了眼。
这位一直病弱的王爷好不容易才安康了起来,没想到竟又无故瞎了,叫众人一阵唏嘘,只道这位王爷的命数怎生如此不好?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了解此间人的心情,又有几人能够看破表面之下的本质,还有多少人有从此置身于黑暗中的魄力?雍和二年春季,安王府迎来了他的女主人——据说便是当年宫中与安王箫剑合舞、后来安王一直苦苦等待的女子。
一片桃花烂漫之中,箫声悠扬动听,和着剑扫桃花的风声,奏出一曲最动人的歌曲。
女子黑衣精装,回眸向着灰裳的男子一笑。
那男子虽然目无焦点,但似是有所感应一般,竟朝着女子方向绽出了一抹灿笑。
眉间那长年堆积的山丘也是平坦了开来。
挑花雨中,两人幸福的笑意愈发得绚烂,一如初见。
若如初见,君心可变?春来冬去,挑李恁艳。
帝王之权,多少艳羡。
若是无情,何若再恋?君吹箫来,妾自舞剑。
风雨过后,若如初见。
温暖的阳光洒在侧躺亭中藤椅上的七娴身上,耳边是衬了这春景的悠悠箫声,迷迷糊糊,竟自一片挑花飘舞之中,望见了云凛的影子。
你怎么来了?不是正在议事么?七娴柔柔得笑一下。
云凛轻轻搬起七娴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突然想你,就来找你了。
七娴微笑。
这个理由,如此简单,却暖了她的心。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更不会说什么我爱你的字句,但就是这般普通温馨、有时霸道、有时又叫人无语的词句叫她深深陷入了其中,从此不可自拔。
困意很快袭来,朦胧之间,七娴顺着心意轻道:老爷,这样的你,如何叫我不爱?轻拍着七娴的男人瞬间僵硬了一下,眸中尽是狂喜。
低着:你……本欲说些什么的男人,在意识到手底下那娇俏的人儿轻浅呼吸吐出之时,立时就噤了声,怕吵着这人儿的好眠。
轻浅吻上那人儿的额头,眸里,溢满柔情,顿时把满园的春色都比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凛娴酒家雍和三年秋,选秀兹始。
三年之间,大臣们老调重弹过无数回,希望陛下能够扩充后宫,不仅仅是期望能借自家女孩子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还因为当今皇后只孕育二子,那大皇子又不是皇家的血脉,而小皇子,众所周知,懒骨头一根,自也是不能承太子一责。
陛下自然有责任为赫连族继续延续血脉。
这些提议每次都被云凛、姬伊睿及林允之三人唱唱和和的给弹回去。
但三年一轮的选秀却是怎样都避不开来。
云凛负手立于御书房窗前,这三年来,他比任何一个帝王都要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朝纲,治大水、赈灾区、扫乱党,赏罚分明,提拔新人,让整个皇朝终于没因了那两次变天而从此一蹶不振,反而比以往任何一个帝君在位时更显蓬勃生气。
云凛眯了眯眼,看来时间到了呢。
还好,他能够打下这么一个基础。
转身,向了龙案,提笔,便给已成了南雨王夫的顾清影写了一封信。
而这封信的内容,便是她所有计划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储秀宫门口,七娴抬头看了看牌额上那三个刺眼的金字,转首向了身后的长子:你拉我老这儿做什么?身后,正是八岁的小爱闲,比之三年前拔高了个头,那一张圆脸却不曾变,只是稍稍长开了一些,此时正是一脸奸诈的笑意:自然是让娘娘你来看看老爹的女人们了。
以后您可是要跟她们共处咯。
七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么?从来就怕自家娘亲跟老爹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转身,七娴就要离去。
这么无聊的事,也只她家儿子能想的出来。
她倒不如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小家伙赶紧拦住她,这戏还没开场呢,他娘就要走。
岂不是浪费了他一番心意?正巧,储秀宫里头走出一个着湖绿色衣裳的少女,大约十来岁的年纪,昂着头,脸上的高傲显而易见。
此时,她一指点向素衣的七娴:你,去御膳房给本小姐拿盘水晶糕点来!七娴指了指自己:我?有点好笑。
自己好歹也顶着个皇后的名儿吧,怎碰到个小丫头那般放肆?那少女瞪大了眼:大胆,在本小姐面前你竟敢自称‘我’,端的是个没规矩的丫头!七娴再仔细看看这少女,竟有些眼熟,但她确定没有见过这个少女。
大概是声响太大,院中涌出了一群各色衣裳的美丽少女,都是十来岁的光景。
向来,便是今年的秀女了。
连妹妹,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连妹妹,不就是一个丫鬟么,还值得你浪费恁多口水?......连?七娴瞬间了悟。
难怪觉得眼熟,这该是镇国大将军连家的女儿,也就是当年那战家连玉蝶的妹妹吧。
娘娘,您看看,这些莺莺燕燕,可都比您年轻许多哦。
老爹真是无耻,竟想老牛吃嫩草!老爹一定会被这些女人迷的晕头转向的。
您还不如趁早休了我老爹,跟小闲我一块儿出宫去。
小家伙趁机在七娴身边碎念轻语。
七娴忍不住再翻个白眼,就知道这小子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他就从来没放弃过劝说自己离开云凛。
出了什么事?里头声音婉转,端庄走出一个淡黄色衣裳的女子,那气质,真个儿比所有人都更显温婉,却又不失雍容。
冷姐姐,这宫中的丫头好不识规矩。
连玉凤撒娇的拉住冷纤云。
因两家的姐姐走的亲近,因此她们两人的关系向来很好。
冷?七娴轻叹口气。
果真是孽缘呢!这两人,跟她们的姐姐还真是像的很,一内敛,一锋芒。
难道真是命运?以前跟那两个女人共侍一夫,现在又来了这两只?冷纤云扫过七娴一眼,拍拍连玉凤的手:连妹妹,你身份高贵,跟下人一般见识作甚?连玉凤撅起了嘴:我这不是看不惯么?果然,那个皇后必是个粗鄙的人物,连带着后宫的丫头也是粗鄙无比。
粗鄙?七娴挑眉,好久没听到有人骂她了。
这小姑娘,还真是勇敢呢。
冷纤云一把捂住连玉凤的嘴,厉声道:莫胡说!这丫头,从来心直口快,以后必会因此闯出大祸来。
连玉凤一下拉开她的手:冷姐姐,我哪有胡说?听说那皇后原先还是孀寡呢,这种人做我们天焰皇后,真是有辱我们天焰的名声!我就是不服气嘛!七娴忍不住的咳了几声,这些人即使能被钦点上,以后也不过是小老婆而已,居然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来。
能不叫她心内生火吗?不服气?她有什么资格不服气?一旁的小爱闲心里直乐呵,看着自家娘亲愈发阴沉下来的脸庞,直想鼓掌。
继续!他娘娘越生气,他才更有机会将娘娘偷出去,气死他老爹!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连玉凤不屑一顾的看向七娴。
七娴冷哼一声:她是皇后,就是你们的天。
连小姐,就你今天的话语,完全可以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你们进宫前,冷纤雨、连玉蝶难道没有教过你们,惹谁都不能惹了皇后吗?冷眼斜视,素衣在阳光下散发出异样的光芒,那气度,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锦衣的小姐差。
连玉凤、冷纤云俱愣。
不仅被眼前女子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惊到,同时也纳闷于这女子怎能知晓姐姐们对她们的嘱咐。
进宫前,姐姐们确实是一嘱再嘱,道千万不能与皇后作对。
她们自然不明白姐姐们为何会有此一说。
那皇后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怕的?一时间,场中寂静。
有些小姑娘开始悄悄的往后退去,怕被连玉凤牵连到。
你一个小小丫头,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大放厥词?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好!本小姐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谁死了也不足惜?连玉凤只一愣后,又恢复了横声道。
说着,就要冲上前来。
小爱闲正歪着脑袋,虽说他本意是想让七娴离开老爹,但眼前这女人实在是讨厌的紧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撒把毒,毒死她得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的嗷的一声,两只金白毛发相间的大狼跨过众人头顶,其中一只背上还载着一个红衣的小女孩。
顿时,遮天蔽日,大狼从天而降。
金、白、红三色在阳光照耀之下闪闪发亮,晃了众人的眼。
大狼挡在七娴面前。
背上的红衣小女孩粉粉嫩嫩,可爱至极。
小女孩回头,就朝七娴张开双臂,绽出笑脸儿:娘娘!七娴眼皮直跳,自家这个小女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啊,竟在小小年纪就降服了这两只野兽。
那两只小犬狼大概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作怪,长大了竟也对七七小妹言听计从的很。
继小爱闲后,七七小妹成了皇宫里的霸王二号。
弯腰抱起小小七,七娴好笑的望向被一对双胞胎犬狼凶神恶煞慑住的连玉凤:怎么不动了?怕了?连玉凤瞪眼,被激的就又要上前来:你........却被冷纤云一把拉住。
冷纤云到底是比较冷静沉着的,看了看突然乘着大狼出现的小女孩,再看看素衣女子身边一直面露奇怪笑容的男孩子,最后再看看呲牙裂嘴的两只大狼,突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素衣女子,必不是普通人啊!正在此际,只听一阵焦虑的唤声传来:公主!公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照顾七七小妹的喜儿。
正当众人为公主一词怔愣时,只见喜儿又向那素衣女子行了礼:娘娘,您怎么在这儿?陛下正到处找您呢!众人更是惊诧不已。
皇后不应该是金光满身,气度出众么?怎会是眼前这个素衣清颜、毫不起眼的娃娃脸丫头?七娴扫一眼已然呆若木鸡的储秀宫众姑娘们,再定在脸色渐渐苍白的连玉凤身上,懒声道:连小姐,本宫很让你失望么?冷纤云赶紧带头跪下: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福体安康。
七娴不搭理,只盯住一动不动的连玉凤:连小姐,本宫等着你来杀呢!连玉凤到底是小姑娘,虽刁蛮任性了些,却是哪里见过这番场面,一时间没了主意。
冷纤云使劲扯她的衣角,却发现她僵硬的怎生都拉不动。
既然冷小姐不动手,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七娴冷笑一声,这样没见识的小丫头,也想跟她斗?就连她家姐姐当年不也乖乖的在她手底下,这丫头连她姐姐的一成都没学到,还那般狂妄?喜儿,给冷小姐掌嘴!是!喜儿道。
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皇后的命令她从来都不会违抗。
娘娘,连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的紧。
娘娘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连妹妹一次吧。
冷纤云急急道。
不懂事?本宫这不是在教她么?七娴轻笑一声。
喜儿上前几步,连玉凤这才回过神来,惊恐的咋呼道:你.......你不能打我!七娴凉凉的再扫她一眼:本宫就算现在杀了你,你又能奈何?这里可是有那么多人证呢,证明你是怎样对本宫不敬的!正说着,喜儿一巴掌就挥上了连玉凤的脸,掌印隐隐浮现在雪嫩肌肤之上。
自她两年前嫁了宫内侍卫长后,喜儿便变得泼辣了许多。
你......仗势欺人!连玉凤捂着脸,尖利的叫一声。
冷纤云冷汗噌噌,这个连妹妹,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乖。
怎么了?沉沉的男音传了过来,一身印龙金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参见陛下!众人又是一阵忙不迭的行礼。
各个心情激动,她们居然这么快就见到陛下了!云凛直接无视掉这一群,眼里只看到了那个素衣的人儿,这才似是松了口气,直直就走了过去: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你在亭中睡午觉。
一句话,云淡风轻的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云凛身后的姬伊睿撇了撇嘴,这个男人,在平时七娴爱去的地方找不到人后,已然差了侍卫队所有人出动去寻皇后了,就差点将整个皇宫翻过天来。
那番狂躁,他还是头一次见。
跪着的一群姑娘们也是愕然了。
陛下对皇后说话竟然用我!你儿子叫我来演戏给他看。
七娴轻轻笑一下。
这男人刚刚见到她时眸中的狂喜,她没有漏掉。
想来,这男人必是怕自己因了这储秀宫的女人而一走了之了。
云凛狠狠的瞪向了小爱闲。
小家伙蹭着小脚就往七娴身后躲去,嘴里嘟囔着:娘娘,你陷害小闲我!七娴瞥他一眼,这戏也看够了,自然得付些观赏费嘛!就算是自家儿子,也不例外!喏。
有人看我不顺眼呢!七娴朝连玉凤方向努了努嘴。
云凛看都没看,只淡淡向后吩咐一声:扔出宫去!声音里头的冷然却是显而易见。
姬伊睿立时得令,挥手就叫来四个侍卫,完全按照陛下的吩咐,将那连家的小女儿扔出去!他本来就对这选秀厌恶的紧,这不是生生来破坏七娴的生活吗?偏偏选秀是祖制,怎样都推卸不了。
那些个老臣真个儿是趁这次机会,将自家的女儿都往宫里头送了。
要他说,就该全部都整死。
可惜,没有机会。
这会儿,有女人撞到七娴枪口上了,他当然是很乐意的做那杆子枪了。
四个侍卫抬起连玉凤,就往宫门去。
空余连玉凤惊恐的叫声依旧盘旋在储秀宫。
冷纤云惊愕的抬头,只见他们天焰伟大的陛下正向皇后手中的小女孩伸出手来:让我来抱吧。
你别累着了。
声音之中的柔情似是能把冰斗融化了,跟之前吩咐把连玉凤扔出去时判若两人。
小爱闲赶紧上前一步,讨好道:小闲我来抱七七小妹吧。
七娴怪异的看他一眼,总觉得这小子没那么好心,该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小小七一听,立时开心的向哥哥的怀中蹦了去。
小爱闲一把接住,小身子不由往下一沉,皱起了小脸:哎呦,七七小妹,你怎么又重了。
千万别学那小死人脸,横向发展啊!七娴闻言不禁再白一眼。
这小子还真好意思开口。
三个孩子当中,最横向发展的就是他自己了吧。
还好现在长高了些,就三年前那体格,跟机器猫没两样。
云凛扶着七娴:回去睡午觉吧。
七娴回头朝储秀宫那刺目的牌额再看一眼,嗯了一声。
其实,她看的时候,倒也没有多想什么。
但偏执的男人心里依然开始打起了鼓,抓着七娴的手越来越紧。
小爱闲踉跄的抱着小小七跟在后头,嘴里碎碎念起来:七七小妹,哥哥带你去为娘娘报仇。
嘴角一抹标志性狡诈浮现出来。
虽然那女人被扔出去了,他心里可还没有解气呢!他必要让那讨厌的女人为骂娘娘付出代价!小小七扬起一抹狼狈为奸的笑容,小手掌使劲的鼓了起来,直叫:好!好!两只犬狼跟着走了,姬伊睿带着侍卫们跟着走了,喜儿也跟着走了。
一群人来的快,去的更快。
却没有一人搭理跪了一地的秀女们,全拿她们当了空气。
那两个上位者甚至连一声平身都没有说。
冷纤云呆愣了许久,似是有些明白为何姐姐说不能招惹皇后的原因了。
一月后,云凛收到了顾清影从南雨发来的回函,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什么呢,老爷?七娴于清池中沐浴出来。
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还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云凛接过婢女手中的毛巾,便轻轻为七娴擦拭起头发来。
七娴坐下,拿起手边的信笺,看了起来。
却在越往下看,越是张大嘴。
回头:老爷,你准备.......云凛点了点头:那小子够大了。
七娴无语。
才八岁的小子,再怎样算也还是小孩子一枚吧。
云凛看出七娴的未出之语:不用担心,内有姬伊睿几人衬着,外有南雨相帮,不会出什么岔子。
七娴叹口气:可是那小子在别人看来,不是赫连皇家的血脉呢!最起码在朝臣们的眼中,那孩子是战家遗孤啊!云凛看了看七娴依旧孩子气的面孔,道:他那么聪明,这种事,他自己能处理的来。
八年来,七娴面貌竟如同刚进战家那会儿,细嫩的找不出岁月的痕迹。
唉,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变老了,昨天海棠还在他头上找出了几根白头发!这个偏执的男人此刻竟希望自己的妻子快点老去,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七娴会被别人抢了。
七娴听了云凛的话,更是无语。
居然叫那小子自己处理这种麻烦事。
遇到这样的父亲,她为那小子默哀三秒。
云凛见七娴不说话,才又道:如果你觉得不行,那就改成爱姬吧。
七娴脑海里立时浮现出自家小儿子横躺在龙椅上呼呼大睡的场景,立马撇了嘴:算了,还是老大吧。
云凛低身圈住七娴:从此,就只有我们两人,过你想要的生活。
七娴微微一笑,反手抱住云凛。
这几年云凛的过分努力,令她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她从来不担心宫中选秀的问题。
云凛要做千古一帝,就一定要受制于礼,所以选秀在所难免。
但她知道即使宫中再进驻了女人,云凛也不会碰。
只不过,云凛的偏执已然超过了她的想象。
就如同当年与凤来假婚一事上,他也叫顾清影给代替了。
此时,他也是连装装样子也是不想做。
谢谢你,老爷!而在寝宫里头,正抱胸踱步来回走着、计划下一个拐骗娘娘出宫事件的小爱闲,此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道感冒了不成?殊不知,自己正悲惨的被自家无良老爹给算计了。
而自己最亲爱的娘亲被自家老爹快了一步给拐走了!姜,还是老的辣啊~!雍和三年冬的第一场雪过后,正是秀女殿选之时。
那一日,太阳似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膜,就像煮熟的蛋黄一般,挂在空中,融化着屋顶上薄薄的白雪。
正殿内,恭立着一殿的修女。
主位上,却是迟迟候不来的陛下与皇后。
只两位皇子与小公主坐于其上。
准确的说,是小皇子睡于其上。
小爱闲撑着脑袋,无聊的等着自家两位家长的到来,嘴角依旧一抹狡笑。
他可是完全计划好了呢,只要等他老爹选了这些女人中的一个,他就有办法让娘亲跟他走。
从此,便没有人能再跟他抢娘亲了!等来的却是姗姗来迟的传旨宫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寡人由来身体有恙,帝位三年,已觉力不从心。
现将皇位传于大皇子赫连爱闲,盼众臣尽力辅佐。
另,寡人为皇子求得南雨长公主为妻.......圣旨出,整个大殿全都傻了。
本来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秀女们瞬间就泄了气。
小爱闲眼神直发愣,这种状态是他自出生头一次。
小小七哇哇大哭起来,直喊爹要娘。
最镇定的莫过于小爱姬,只睁眼似是有点幸灾乐祸的看了下哥哥,立时又闭上了眸子。
那一日,天焰皇朝历史上最为勤勉的凛帝带着皇后一起消失了。
至于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很久以后,这在天焰都是个谜。
寝宫之内,小爱闲碰、碰的砸桌子。
痛心疾首啊!他娘亲居然抛弃了自己,跟那个死人脸老爹一起跑路了!还把那么一大摊东西扔给他!一定是老爹搞的鬼!小爱闲恨得咬牙切齿。
卑鄙啊!转身,便看到了在床上睡的正香的某个小死人脸。
灵机一动,小爱闲的脸上立时浮现了出了一抹阴笑。
小死人脸啊,算你倒霉了。
所谓死鸡鸡小弟不死本小爷。
谁叫鸡鸡小弟,你投身做了本小爷的弟弟呢?吱吱,小爱闲标志性的怪笑了起来。
正闭目养神的眸小子突然浑身打了个寒战。
凛帝消失后半月,天焰八岁大皇子因思念父母成疾,不治而夭。
凛帝最后一纸诏书也成了空纸一张。
众臣经过一致商议,决定拥立五岁的小皇子赫连爱姬为帝。
南雨派来使者,周岁长公主改嫁于天焰小皇子。
第二年春,小皇子登基,年号羲和。
他在位四十年,开创了天焰皇朝又一个盛世。
而这位皇帝,也成了千古第一睡帝。
天焰远离京都的某个乡间小镇上,今日里来了一对夫妻。
男的冰颜冷脸,吓退一帮路人。
可那男子望向身边妻子的眸子却又柔的似是能滴出水来,叫众家女子羡慕的紧。
再看女子,一脸温和笑意,叫那张并不出众的容颜也是盛放出了一些另类的光彩。
突然有人摸了摸脑袋:我好像见过他们呢!什么时候呢?夫妻两人在小镇上唯一一家酒楼前停住了脚,只见牌额上书着凤来酒家。
等在门口的账房几人眼前一亮,立时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新掌柜的、老板娘,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女子轻笑一声:你们倒是积极呢!账房开心道:自从凤掌柜离开后,我们酒楼已经歇业许久了。
有新掌柜到,我们当然高兴啦!女子抬头看看顶上的牌额,摸着下巴:掌柜换人了,这酒家名字也该换了吧。
该换!该换!账房向后一扬手,身后几人便抬着一块红木匾上了前来,老板娘,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女子愕然,他们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凤掌柜来信叫准备的!名字也是风掌柜给起的。
您看看,合不合意?账房解释道。
女子这才了然。
掀开红布,匾上的名字立时显露了出来——凛娴酒家。
这对夫妻,正是失踪的云凛和七娴。
七娴失笑,这名字,果然是凤来的风格呢。
回头问云凛:老爷,这名字可以吗?云凛一本正经的点头:很好!他喜欢自己的名字跟七娴的放在一起。
七娴转向账房:那就找人换了招牌吧。
后面的人赶紧拿梯子做起了准备。
狗子,别看了,快来帮忙!账房朝里头某个正在看告示的小伙子喊了一声。
狗子哎了一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张皇榜。
什么东西?七娴奇怪的问了一声。
我昨天去城里拿回来的。
账房叹一声,唉,大皇子真是可怜了。
七娴眉毛一挑,大皇子?可怜?去过狗子手中的皇榜,夫妻两个便看了起来。
看罢,七娴怪异的回眼瞅了瞅云凛:你儿子死了。
云凛额际抽了抽:那也是你儿子。
思念成疾,伤心过度,不治而亡?鬼才信!我可生不出这般陷害自己弟弟的儿子。
我儿子该是更乖巧、更可爱、更苗条、更听话.......七娴叨叨了起来。
蓦然,一个带着笑意的童嗓在身后响起:娘娘,没有比小闲我更乖巧、可爱、苗条、听话的孩子啦!七娴顿觉黑线布满额头,真不害臊!转头,后头身负小包袱,脸圆的跟球一样的紫衣小子不是自家那个病逝的长子又是哪个?小子眼睛眯眯,一个百米冲刺,就朝着七娴扑了上来,嘴里还不忘激动大喊:娘娘!云凛身形一闪,就挡在了七娴身前。
他可不容许七娴抱除他之外的任何男性生物,儿子也不行!于是,小爱闲生生的就跳到了自家老爹身上。
云凛双手死死拉开自己与儿子的距离。
父子瞪眼大战立时拉开了帷幕。
瞪!瞪!瞪!小爱闲万分不满,立志要在老爹脸上瞪出朵花儿来。
云凛更加不满。
脸上的肌肉抽了好几下。
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他与七娴两人独处的日子,看来是要泡汤了!小爱闲突然阴测测一笑,扬手,就朝面前老爹撒了把白乎乎的药粉。
那可是他根据师父的毒经制作出来的定身粉。
他要老爹再做一次雕塑!可惜,不等他得意完毕,小家伙立时发现了不对劲,立时就想哭了。
他正被他老爹死死的拽在半空中呢。
也就是说,他老爹是动不了了,而他自己,也成了雕塑手中的一个装饰!七娴张了张嘴,强!今天这个雕塑实在是太完美了!老板娘,匾额换好了!账房向七娴汇报道。
再回眼怪异的瞅瞅新掌柜跟小公子,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咳咳。
七娴忍住笑意,吩咐道:那便放鞭炮庆祝开业吧!账房几人立时拿出准备好的长节鞭炮,用竹竿挑上。
噼里啪啦,喜庆的炮竹响声传至整个小镇。
人们纷纷避开乱飞的炮竹烟花,偏偏路中央,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没有动静。
经过的人们都会啧啧叹一声:可惜了一副好皮相,居然是两个傻子!小爱闲哭笑不得。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他终于是体会到了。
再抬眼瞧瞧自家老爹愤怒的喷火的眸子,那热烈程度比那鞭炮还要强烈,小家伙已经在思量要不要先给屁屁涂上些痒粉之类的小毒!七娴望望天边越来越明亮的云彩,嘴角笑意盎然,这日子,热闹咯!番外卷 001 妾为蒲丝绕君心(云岚说)一冷清的月光洒在了这座原先光华无限、荣耀万分的宫殿之上,它由来是天焰天子的寝宫,它有一个号听的名字——昭华殿。
而我,便是掌握了这昭华殿十几年的人——赫连云岚。
我扶着窗棂,望向了那一轮尚缺一角便能完满的月亮,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耳后,是宫监有点尖锐的声音:太上皇,皇后娘娘吩咐给您送来安乐丸,望太上皇不要为难奴才。
您早早吃了,奴才好交差,太上皇您也可以解脱。
听罢,我微微一笑。
皇后?是那个素衣谈笑、却能运筹帷幄的女子,是那个我千算万算、却给漏掉的女子,是惠儿的妹妹啊!也是呢!我这样一个天焰前皇帝的存在,虽然已经没有势力能够威胁到云凛,但是在他们心中,我总该是根刺吧。
自然是要早早拔去为妙。
那女子,真是为了云凛愿意承受所有不好的名声呢。
一如多年前,朝堂上那次惊心动魄的刀山火海,也是由她一手操作。
而这次对我这个名义上太上皇的暗杀,也是由她来下手呢。
谁人不知,要做千古一帝,便容不得一丝的污秽沾了那帝王的手。
那女子,该是爱极了云凛,所以才愿意将所有会在历史上留下争议的话柄全揽在自己身上。
云凛能有妻如此,是他之福。
我不羡幕,也不嫡妒。
平静得令我自己都觉得诧异。
若是以前的我,我大概会歇斯底里了吧。
毕竟那女子,本该是我的女人。
可惜,命运弄人,她最后竞去了云凛的身边。
若是以前的我,我大概会想,如果一开始的轨迹没有弯曲,那女子会不会像帮助云凛一样帮我守住皇位,我的结局会不会就从此不同。
而此时,我却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甚至,对那原先我视为比生命中一切都要重要的皇位,现在之于我而言,都没了吸引力。
我从袖中最后一次掏出那张已然模糊了字迹的信笺,上头是惠儿留给我的唯一可以思念的东西。
蒲丝虽韧,总有倦时……我一直在想,惠儿当时该是被我伤了多深,才叫她那般温柔的性子写出了这般决绝的话语。
想来,我真是一次又一次得辜负了惠儿的情意。
初时,只抱着利用她的心态,虽将她封为后宫四妃之首,但我明知独孤皇后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为难,我都无动于衷;后来,我又装作不知得任五娆害死了惠儿最为疼惜的小皇子。
皇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后宫女人三千,我想要多少孩子,她们都能为我生。
但看到当时惠儿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心里竟是有说不出的苦意。
直到清惠宫走水,我方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但那时,我只道只要惠儿不跟我的皇位起什么冲突,我必是能爱护她一辈子的。
只是,后来的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或者是天意?抑或是缘分终浅?我竟是再也见不到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了!在这清冷的殿中几年,对惠儿思念泛滥的我终是明了,那种爱,不是权力的宽广、身份的高贵所能代替得了的。
那种疯狂的想念,虽未海枯石烂,却真正是刻骨铭心。
我其实是感谢老天的,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明白过来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我后悔的是,最后一次见惠儿,我对她,竟是那样地粗暴……那天,云凛的皇后问我,若让我许一个愿,我想要什么?我说,我只愿惠儿能好好得活着。
现在,我依旧如此希望着。
只要惠儿能够好好的在某处活着,要我死又有何难?我转过身来,平静得取过宫监手中托盘里的白玉瓷瓶,倒出那剔透得如同水晶珠子一般的药丸,放到了嘴里,一仰头,便咽了进去。
都说,人之将死,其思也善。
那一刻,我想起了过往的许多许多事。
我想起了我那在深宫之中郁卒而死的母妃。
她是那么得懦弱,宫中任何人、包括宫监婢女都能欺负我们,她却不敢做出任何还击,每天只懂得躲在壁角暗自垂泪、顾影自怜。
我对母妃实是谈不上欢喜,我记得那时候总在没人的地方向天嘶吼,为何我会生为这么懦弱的女人的儿子?我想起了暴躁却又整日里忧心忡忡、最后终于早逝的父皇。
我想我是恨他的,因为他的毒新厌旧,才使母妃、我,还有云冰尝尽了人下人的滋味。
但我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喜欢他,因为要摆脱原先的日子、要获得权力,就必须得到这个男人的欢心。
我想,我便是从那时候起,便只爱权力了吧。
那种缺失的安全感,也只有这个皇位,才能给予得了我。
以至于,后来我竟然下手害了自己的亲生弟弟。
利欲熏心,我觉得身边所有人都不可信,都对我这好不容易才取得的皇位有所企图。
我斩杀有功将臣,压迫有才之士,当时,我并不以为有什么错。
可是,云冰是我的弟弟,我竟然也怀疑了他。
我给他喂了毒,其实那毒是无解的,我当时只想一了百了。
若是云冰死了,我便没了这个后顾之忧。
我骗乐儿说,只要地尽心为我办事,我会定时给云冰解药。
其实,那个解药,不过是皇宫的营养补品罢了。
所以,云冰一天天得衰弱了下去。
当时,云冰与乐儿的感情我实是无法理解,只道云冰定是为了皇位才接近乐儿。
我便叫乐儿发了毒誓,就此两人不得相见。
我想,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云冰了吧。
幸好,据说出现神医,为他解了身上的剧毒。
只是,他和乐儿……都是我的错啊!天上那轮不算圆满的月亮依旧照射着清冷冷的光芒,朦朦胧胧的光线之中,我看向了满屋子惠儿的木刻雕塑,喜怒哀乐,各式神色。
迷蒙之中,眼前的雕刻们似乎变成了真正的惠儿。
我笑了。
就让我在惠儿的包围之中去吧。
我缓缓得瘫在了地上,眼前越来越黑,脑里越来越沉。
惠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希望能有一个真心疼你、一心只为你的男子好好照顾你。
若有来生,我必不再负你……睁眼,周围是一片漆黑。
我轻轻一笑,心里却是没来由得轻松。
我这是到了阴间么?还是地狱?想来,我那般没心没肝的坏人,该是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我只盼,能尽快赎罪。
然后,转入轮回,我便能再去寻惠儿了。
头顶乌云散去,月的光华洒满大地。
我抬头,很是纳闷,阴间也是能够看到月亮的么?怎跟我在昭华殿见到的一模一样,缺了纳闷一个角。
垂下手来,我竟碰到了一个松软的灰布包袱。
我立时就纠结了,难道往阴间的路也是需要带包袱前进的?打开,里头竟有几件素衣,一些碎银,然后是火折子之类的必备物,最上面还有两张信笺以及一个小小的惠儿的木雕像。
一张已然破损许多的信笺我很熟悉,那是惠儿留给我的。
我欣喜若狂,黄泉路上有惠儿的这张信笺以及木雕相陪,是不是能够减少些许我的寂寞?我打开另一张信笺,上头是我不认识的陌生字体,秀气中又带些豪爽的气息。
只见上书:岚帝已死,好自为之。
落款为娴。
我顿时就怔愣住了。
不过-会儿,我便明白了过来:我,还活着!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必定跟皇后赐来的那颗安乐丸有关。
那人,将我从昭华殿那个困了我半生的牢笼中解放了出来!心里,依旧是平静无波。
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变得这般无欲无求了——死不惧,生亦不喜。
我跪下,向天叩下三个响头。
既如此,便容许我再苟活一段时间吧——我,真的,再想见一次惠儿。
只要,确定她还好好的,便可以了。
拿起包袱,我踏上了寻找惠儿的道路。
岚帝已死。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赫连云岚其人。
我的名字叫做,荀三。
我凭借着在宫中因思念惠儿而练就的木刻手艺赚钱吃饭,一路寻着惠儿。
我穿过了一城又一镇,一镇又一村,终究是没有找到惠儿。
但我不灰心。
天焰找不到,我便去南雨找;南雨找不到,我便去北瀚。
有生之年,只要再让我见一眼惠儿,我就满足了。
冬去春来,鸟语花香之季,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
这里山明水秀,天高气爽,纯朴气息到处可见,令人极其舒服。
我突然有了个极其奢望的想法,若我能跟惠儿在这样的地方携手到老,不管世事,那该多好。
正在此时,我眼前一晃,一个着蓝布粗衣的女子自我眼前划过。
我呆愣,那侧脸,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么?急急的,我就冲了上去。
却被从侧面出来的小贩撞翻在了地上。
等我再爬起来,抬头四处张望,已然找不到刚刚的身影了。
正当我失望之际,突的,在不远处卖伞的小摊前,我看到了同样的粗布蓝衣。
那人正撑开一把纸伞,档住了脸面。
我欣喜得穿过众人,以我今生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向来平静的心湖里终于漾起了波纹:惠儿……那人收起伞,回转头来。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张脸,只是一张平凡的妇人之脸,根本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惠儿。
那女子奇怪得看着我。
我赶忙松手道歉。
不禁自嘲,大概是我太过于思念惠儿,因此出现了幻觉吧。
我找了块空地,打出木刻的招牌,准备一如以往,赚点路费。
刚安顿下来,我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甜甜的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谢谢阿婆!我抬头,正瞧见一身花衣,虽是简朴,但很是干净整洁的小女孩走在大道中间,大约四岁的模样,梳两条小辫子,小脸儿白里透着红,煞是可爱。
似乎村里的人都认识她,小女孩走过的地方,那些婶婶、婆婆们都会往她兜里塞些糖果之类的小东西,看来这孩子是极其受大家喜爱的。
小女孩有礼貌得一一道谢。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她转眼便向我看了过来,露齿乖巧一笑。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突然一暖,有—种极其亲切的感觉。
小女孩蹦蹦跳跳得向我走了过来:伯伯,念娴没有见过您呢!我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伯伯今天刚到这里。
你叫念娴?好名字呢!这名字让我想起了那个放我解脱的女人。
小女孩歪着头,笑得开心:是啊!我娘也说念娴是个好名字,说我以后一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
我点头:嗯。
小念娴的娘说得对。
伯伯给你雕个木刻,好吗?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一个合我缘的孩子,我自然要为她雕个像,给这孩子留个纪念也好。
小女孩嘻嘻笑:谢谢伯伯!小家伙乖乖得坐好,我从包袱中取出刻刀以及早就准备好的木头,便开始细细刻画了起来。
这次雕刻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手,竟是没多久,便完工了。
我细细观量手中的雕刻小人儿,才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之间,竟与三惠是那般相似,难怪我竟刻得那般顺当。
我刻塑惠儿已然不计其数,这样的眉眼刻法,我自然已经熟记于心。
伯伯!伯伯!突见眼前一张小手晃动着,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因思念惠儿而恍了神。
我微笑得递过木刻小人儿:喜欢吗?小家伙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奇与欢喜:跟念儿好像呢。
我好喜欢!我再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喜欢就好!心里却是没来由的难受起来,惠儿的孩子该也是这般可爱、这般像她吧。
小家伙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伯伯,念儿求您件事,好不好?什么事啊?我笑道,伯伯能做到,一定帮你。
小家伙喜悦得神采都飞扬了起来:伯伯,您跟念儿回家。
帮我娘也刻一个,好不好?你娘?我问。
嗯,小家伙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娘不开心了好久。
伯伯为念儿刻的这个人儿,念儿好喜欢,好开心。
念儿就想,如果伯伯为娘也刻一个,娘应该也会像念儿一样开心了吧。
我心里更加暖意融融,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真是很有孝心呢。
于是点头:好。
伯伯答应你。
我怎么会拒绝这个孩子纯真的请求。
虽然我并不认为一个木刻就能让她娘开心起来,毕竟大人的世界并不如孩子的想象一样来得简单。
竹篱笆里头,一个着粗布蓝衣的少妇正安静得坐在院里木桌旁,腿上放着一个小竹篮,里头是针线以及鞋样,少妇正仔细得缝着手里的新鞋底。
那么大的鞋扳,必是男人的。
而我,站在篱笆外头,久久不能动弹。
那张侧脸,我不会认错!我看过了那么多次,我思念了那么多年,我刻画、梦回了那么多回,我怎能认错?老天不负!我终于找到了惠儿!我颤抖得向篱笆伸出手去,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清朗的男音:阿兰,\'饭做好了,念娴怎么还不回来?伴随着声音,一个皮肤黝黑、长相憨厚的青年走了出来。
我心里微微一颤。
惠儿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青年:阿牛,麻烦你了。
那叫阿牛的青年憨憨一笑,黝黑的面上泛起了红潮:阿兰,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为我做新鞋,我来做饭,那也是正常。
我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这样的对话,我不想明白都难。
低下头来,瞅瞅奇怪抬头望我的小念娴,我更加了悟。
这孩子,难怪那么像惠儿,竟真是惠儿的孩儿呢。
她该是惠儿跟那个唤作阿牛的青年的孩子吧。
瞬间,我竟不知自己是怎番的心情。
是苦?是涩?是喜?是甜?虽说,我希望有个男子能够代替我照顾惠儿,但真正见到这样的场景,顿时竟叫我不知所措了。
我细细打量起那个男人来,虽不是什么富贵相,但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有他照顾惠儿,我该放心了。
我仰头,望了望天上流动着的白云,拼命抑制住溢出眼眶的泪水。
老天已然是很誊顾我了,竟终叫我见到了惠儿。
我该知足了。
现在,我该是把命还给天,还给那些因我而死去的忠良了。
我后退,就要悄悄离开这平静的一家。
小念娴却拉住我的衣角,急急喊了声:伯伯,你要去哪儿?里头两人的目光立时被吸引了过来。
我知道躲不过了,定定得就望住了惠儿。
我突然有点害怕,万一我从惠儿的脸上看到厌恶怎么办?毕竟原先的我,怎能配得上这般美好的惠儿。
惠儿的脸,一如我记忆中那般,美丽、温柔并着贤惠,然而,眉眼中却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思。
我的心瞬间痛了一下。
惠儿她很不开心吗?她过得不幸福吗?只见惠儿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来,身上的竹篮滚落在了地上,手里的鞋板也掉了。
只听那青年在一旁焦虑得喊着:阿兰,你怎么了?我想掉头就跑。
我是不该出现来打破惠儿的生活的。
但是,腿却是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钉在了那块土地上一般,一动都动不了。
我只能见惠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愣愣的眼神,不可置信中、似又夹杂着狂喜的表情,嘴里喃喃:陛……陛……我只觉得有热热的东西,滚烫了我的脸面。
隔着篱笆,惠儿的手轻轻抚了上来,抖着唇:岚……你来接我了么……番外卷 002 妾为蒲丝绕君心(云岚说)二我清楚得看见了她的泪、她的喜。
惠儿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不是那不可触及的陛下二字,而是岚。
我的心,被莫名的喜悦充斥着。
是不是说,惠儿一直没有忘记我?我轻轻摩挲着惠儿的手,那只本来细嫩光滑的手掌,此时我竟能感觉到那中央的茧子。
顿时,又是一件心疼。
惠儿依旧似是在梦幻中低喃:岚……我等了好久……我跟你走……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先去……纵然我再迟钝,又怎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情意与坚持?这便是我最爱的女人!这便是我一心寻找的女人!这就是在我心目中,把皇位都比了下去的女人!我默默向苍天乞求: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真的不想离开我的惠儿。
我想,我是贪心了。
我原先只道,只见她一眼便好,只要她好好的便好。
可是,此刻,我心中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却是怎样都抑制不住了。
我留恋的不是我追逐紧守了半辈子的权力,我留恋的只有眼前这个说要随我而去的女人。
我……来接你了……我听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如是说道。
就算惠儿跟了那个男人又如何?就算惠儿有了个那么大的女儿又如何?只要惠儿心里还有我,我就算再做一次恶人,抢了惠儿,又如何?就让我死后下到阿鼻地狱吧。
只要,只要再借给我一点年华,陪伴在我最爱的女人身边。
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念娴拉着我的手,兴奋得跑到买糖的阿婆那里。
阿三,收摊了啊?阿婆笑眯眯得问找,娴熟得包了满满一纸袋的糖葫芦,多得差点就要溢出来。
我微微一笑,递给她双份的银两:是呢,阿兰叫我今天早点回去。
阿婆只拿了一份糖钱,把剩下的又塞给了我,有点嗔怪:阿三,你怎么还是那么见怪。
小念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糖就算送给她吃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夫妻两个赚钱也不容易,自己好好攒着。
我点头道了谢。
这里的人总是这么热情与淳朴,是我半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喜欢的人们。
我回头看看开心吃糖的小女儿,心里又是一阵感激与欣喜。
我感激上苍对我的厚爱,为我与惠儿留下了这个女儿,留下了我与惠儿还能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性,化解了当年我差点铸成的大错。
我抬头,呼吸着这个村子新鲜静致的空气。
来到这里已经一年,我自然知道了惠儿与那个青年没有什么,知道了小念娴其实是我的女儿。
更加知道了我曾经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直至现在想来,我依旧心内十分懊悔与绞痛。
我当日竟然把怀着身孕的惠儿推倒了桌角之上!但问时,我又是十分庆幸,还好,孩子平安。
否则,我想,我与惠儿便是无可挽回了吧。
我十分感谢惠儿口中救了孩子的那两位高人,若非他们,恐怕,我跟惠儿的缘分就终止了。
爹,你看,那是你刻的小猴子呢。
我顺着小女儿的手指望去,不远处,一个少妇手中正抱着一个哇哇哭闹的婴儿,少妇另一只手正拿着一个木刻小猴子逗弄着孩子。
婴儿大概觉得新奇,竟是停止了哭闹,咯咯笑得欢快。
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自己雕刻出来的东西能够令别人开心,我自是欢喜得很。
一年来,我在这村中自是继续以木刻手艺为生。
这里的人,都叫我木刻阿三。
突然,我的目光落到少妇的手腕上,那是一个古金的镯子,虽不是很贵气,却将一个毫无光彩的女人点缀了起来。
我猛然意识到惠儿身上竟是没有任何饰物,就连簪子,也只是个很黯淡的木簪。
我突然心疼起来,我的惠儿,该是佩戴这世界上最为高贵饰物的女人!同时,也为惠儿委屈,若惠儿当初跟的不是我,她的日子也不会到今天这般艰辛。
我掏出钱袋里这几日木刻赚的钱,决定送惠儿一份礼物。
虽然现在的我再也没有能力给惠儿什么金银珠宝,但我可以给她我的全部。
远远的,我便瞧见竹篱笆前那一抹蓝色的女子身影,虽是粗布,却也掩饰不了她的芳华。
惠儿正一如以往,在家门口温柔得迎接了我的归来。
我们的日子,平静得如同真正的山村夫妇。
而这一年,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光。
小念娴开开心心得奔进了屋去。
惠儿则为我解下了背篓。
娘,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菜?我扶着惠儿走进屋去,小念娴正歪着脑袋看着一桌的菜奇怪得发问。
我朝桌上望去,三碗面条正散着热腾腾的气儿,上头几颗葱花儿,桌中央更有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豆芽儿汤,甚至还有一小盘红烧肉。
虽然,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农家菜式,可是要知道,这些都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才会奢侈一回一下子煮那么多。
我也奇怪得看向了惠儿。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么?惠儿轻轻一笑,摸了摸小念娴的头,而后温柔得看着我:念儿,今天是你爹爹的生日呢。
我一愣,我的生日?似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昭华殷禁锢五年,又有谁会记得这种事情?心里,顿时是无以复加的幸福感。
惠儿见我不说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与抱歉:相公,我知道这比不上以前的诞辰盛宴,但这些全都是我亲手做的,面条也是我自己擀出来的……我牵起她的手来:惠儿,今生有你,足矣。
惠儿怔住了.瞬而柔柔得笑了:我也是。
我从怀中掏出用布一层一层包好的东西,递给了惠儿。
惠儿一阵惊愕。
我笑:送你的礼物。
惠儿拆开,出现的是一个翠色的玉簪子,尾上是缠绕着的蒲丝状。
那玉,虽不是最纯色的好玉,却是我精心挑选、花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买来的。
惠儿久久不说话。
我急了,怕她不喜欢:对不起,惠儿,我以后会更加努力赚钱,买更好的送你。
惠儿摇了摇头,抬起了眼:我很喜欢。
相公,帮我簪上吧。
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晶莹。
穿过惠儿柔顺黑亮的发,玉簪固定在了发间。
好看吗?惠儿问我。
我点头,痴迷得望着她。
我的惠儿,不管是怎样的装扮,都是那么好看。
惠儿脸儿粉红了起来,抚了抚簪子。
那动作,跟摸宝贝一般。
脸上的欣喜,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在宫中时,我赐过那么多珍宝给惠儿,却从未见过她今日对这簪子流露出的这般欢喜。
小念娴也拍手:好看!娘真好看!惠儿抬头,笑得灿烂:相公,吃饭吧,菜都凉了。
我去厨房端酱料。
说着便往后厨去了。
我与女儿刚坐下来,就听外头传来清凉的女声:有人在么?讨口水喝,可以么?我一愣,这个声音,我怎么可能不认得?走出门外,篱笆外头站着的,正是去年皇朝失踪了的前皇后,姬七娴!她见到我,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倒是她旁边的小子开心得叫了一声:伯伯,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我这才看过去,传说已亡的大皇子此时正精力充沛得站在自家娘亲身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要多精神便多精神。
这孩子,比之三年前,拔高了许多,那张脸,却依旧是喜感的圆润。
你在这里。
那我三姐呢?那个从来情绪不外露的女人此时竟是激动了起来。
正说着,惠儿的声音传了出来:相公,是谁啊……从厨间回来的她走了出来。
惠儿和那女人同时没了反应。
而后,那女人冲了进来,惠儿也跑了出去。
望着院子里紧紧抱住的姐妹,我突然嫉妒了那个女人,能得惠儿全心的爱护。
我知道的,自从传出凛帝与皇后失踪的消息后,惠儿就一直担心着她。
三姐,三姐,我找了你好久!那女人完全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得蹦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过得好不好?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惠儿笑道: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倒是现在看到小七你好好的,三姐便放心了。
正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气袭来。
抬头,一个白衣的男人立在了篱笆门前,冷着颜,寒着眸。
只听爱闲一声怪叫:老爹,你怎么追得那么快?脚底下更是生风,逃到了七娴身边来。
我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个样子的云凛,才是他的真实模样吧。
我从来都是知道的,云凛就是战家当家。
但我不清楚的是,到底哪张脸才是他的真面目。
云凛淡淡扫过我一眼,跟看陌生人一般,只恶狠狠得盯住跟七娴抱在一块儿的惠儿。
我立即上前几步,护住惠儿。
云凛的眼神,让我害怕。
我怕失去惠儿!七娴回头瞧瞧,一脸无奈:老爷子,我抱的是我三姐。
你不要乱吃飞醋。
我愣然,云凛那眼神是在吃醋?云凛几步飞跃过来,拉开了七娴:你只能抱我。
我张大了嘴,这个男人,竟说出了这么任性的孩子气的话来?当然,这顿饭,自然增加了三个人。
一顿饭中,七娴与惠儿一直有说不完的话。
当七娴听到惠儿说当年带她出宫的是一紫一灰两个老头时,七娴把筷子摔得叮当响,直道那两老小子居然没有告诉她那么重要的事。
爱闲紧紧靠着念娴坐着,远远避开云凛并作警备状态。
据说,这小子把七娴拐出了家门,云凛是追妻子追出来的。
而我,却仔仔细细观量起了云凛来。
我在想,他到底是怎样的根、怎样的骨,与我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最后竟只为帝三年,便离开了那个人人艳羡的权力之巅。
云凛没有看我一眼,视线一直温柔得停留在身侧的七娴身上,时不时得为七娴夹上几筷菜去。
此时的他,身上竟是没有任何一点锋芒,普通得如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丈夫。
七娴回头向他一笑,然后,我便看到了云凛眼中亮光闪闪。
我突然就有些明了,帝王之位虽是无限诱感,又怎比得上心头人的回眸一笑。
这个道理,我不也很明白么?我望向惠儿,惠儿似是有所感应,同时转过头来。
轻轻一笑,那么温暖,如同春日里的阳光。
为了这样的笑容,我愿意做那只飞蛾。
就算死,也要扑向那团燃燃的火焰。
我们的日子便这样安静得过着。
我是乡间木刻人,带着妻女踏寅得讨着生活。
妻子温柔贤惠,女儿懂事乖巧。
我觉得很快乐,却总是害怕某一天醒来,这一切都会化为泡影,然后我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多么美好的梦。
毕竟,我这样的人,还能偷得这般的幸福,会不会叫神灵都愤怒?记得七娴走的时候,如是道:你是荀三,你只是我姐夫。
我想她大概发现了我的不安吧。
也是,她那般心思灵巧的人,怎能知晓不了?惠儿该是也知道的,她有一天对我说:相公,我们到其他地方去吧。
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地方。
她是那般善解人意,善良得叫我每每都想哭。
我摇头说这里很好。
我知道的,她对这个地方、还有她的妹妹都有深深的不舍。
我怎能叫惠儿永远都见不了自己最疼惜的妹妹?鸡鸣三声,我睁开了眼,手习惯性得伸向了内侧,却是空空如也。
我顿时慌了,赤脚一下子跳下了床:惠儿!惠儿!果然,那些美好的东西,都是梦境么?相公,我在这儿呢!镜子前头的惠儿转过了头来。
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我这才舒了口气。
看着惠儿未梳的长发,我走过去,拿起梳子:我帮你梳发吧。
惠儿惊愣不已:相公……我已然开始了手底下的工作。
惠儿的头发如同绸缎一样顺滑,梳着发,我真切得感受到了惠儿就在我的身边。
透过镜子,我望见了她有些发红的眼圈:惠儿,以后我天天帮你梳发吧。
静了—会儿,我听见了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好!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照进了竹屋里来。
我默默向天焰之神祈祷,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许来赎罪,这辈子暂且借给我,可好?番外卷 003 我和冰山有个约会(小顾篇)一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放火烧了很多冰原,所以这辈子才会处处碰到冰山,结下不解的孽缘。
风城顾府的后花园里,有一天突然多了一个白袍的男孩子。
他负手临风而立,很是老成。
不似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还爱在泥里打滚的脏兮兮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云凛。
那年,我四岁,云凛七岁。
娘亲告诉我,那是父亲好友的孩子。
我开开心心地蹦到他面前,非常友好地将我吃剩的好酪递了过去,扬起了我自以为最是迷人的笑容:你好!我请你吃东西!你跟我玩,好不好?他没有说话,甚至脸色变都没有变,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面瘫脸这个德行。
但是,当时,我肯定得到看到了他眼里对那奶酪的嫌恶,以及对我似是望傻瓜一样的打量。
了吧,那块奶酪我已经舔过,湿哒哒的,是挺恶心的。
但是,昨天我把这样的奶酪给了后院里的大黄狗吃,它不也吃得挺香?还有,这孩子的面部表情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他那双眼珠子还在动,我会以为僵尸横行了。
我随手扔了奶酪,再扯起我的嘴角:来!跟我学!要这样笑,才能得到别人的欢喜!他看着我,终于开了金口:你的笑……好看吧!好看吧!我得意地想。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漂亮的小孩子,府里所有人都夸过我,甚至那些帮忙的婶婶们见到我都会狠狠地亲上一口,说我长大了,绝对是妖孽一枚。
我昂起了头,摆正了姿态,等着面前的孩子膜拜我。
……真欠扁!正当我忘形之际,那破孩子居然接了这么一句、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我想,这孩子一定很讨厌我。
我向来不爱热脸贴向别人的冷屁股。
于是,我耷拉着脑袋,准备撤。
突听那孩子在我背后问道:你不是让我陪你玩吗?我愣了一下,大喜。
这可是头一个愿意跟我一起玩耍的孩子!因为农艺,城里没有哪家的小孩子敢跟我结伴。
就算弥勒佛城主家的小孙子,也被城主勒令只能对我恭恭敬敬。
我觉得那样子的孩子实在是无趣得很。
他们了也尽量避开我,耍玩从不带我。
我自然是识趣的人,也不去为难他们。
没人跟我玩,我便跟后院的黄狗玩;没人跟我做游戏,我便自己左手跟右手斗。
而这回,竟出现了这么一个不一样的小孩,我心内又怎能不高兴?整个下午,我玩得极其尽兴。
虽然这个孩子很奇怪,不爱说话,不爱笑,却是一个很好的玩伴跟听众。
他听我胡说八道,他任我胡乱撒泼。
我折花,他便给我做了环儿玩;我爬树,他便在下头垫好松软的稻草;我打鸟,他便架起烤架给我煮鸟蛋。
我大笑着狂妄对他道:虽然你顶着一张死人脸,不过看在你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就让你当我上弟好了。
我明显地看到他的脸皮抽了几下,却仍旧随便我叫嚣胡闹。
娘亲后来跟我讲,她第一次看我笑得那般开心、那般肆无忌惮。
不是习惯性得扯起嘴角,而是那般清亮亮的笑容。
就因为他,小小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畅快之极。
我想,我该是个孤独的孩子,是云凛将我从那个孤独之境拉了出来。
那天傍晚,云霞布满了天际。
云凛背起了累极了的我,从花园里我的房间。
我将脸儿贴到他不算宽阔的背脊之上,竟是没来由得安心。
那种感觉,温暖得如同娘亲一般,沁入了心扉,刻在了心底。
我侧着头,迷迷糊糊之中,一抹草绿映了眼帘,夹杂在花丛中,快速地向云凛和我游离了过来。
我脑子一阵子空白,只见那草绿色一跃三尺高,便向我的大腿飞了上来。
啊字不及出口,却见云凛一手抓住了草蛇的尾巴。
而草蛇已然愤愤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殷红顿时在白衣上印出了朵儿花儿,刺了我的眼。
我一下子就懵了,只能见着鲜血从云凛臂膀上汩汩而出,顿感自己的力量弱小,力不从心。
哇一声,我便趴在云凛的背上哭了。
云凛狠狠耍开了草蛇,另一只手紧紧护住我,死死与草蛇对峙着。
我的哭声终引来了家里的仆侍。
草蛇这才悻悻地游走了。
云凛轻轻放我坐到一旁的石块上,拍了拍我的头,道:我适合明亮的笑容,比阳光还漂亮。
我望着他疼得有些苍白的面孔,听到我一直盼着的赞扬,心里却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只觉有生第一次,心内纠结得痛。
比我一个人跟影子玩,还要难受;比我最好的朋友大黄狗生病了,还要难受。
泪水不止,哭声不断。
我捧着他的胳膊,红着眼睛:疼不?仆侍们早散了去请爹爹和大夫。
云凛再拍拍我的头:小家伙,你笑了我就不疼了?我半信半疑:真的?他道:真的。
声音很柔。
我脸挂泪珠,嘴角一扬,就扯出了笑容。
然后,咚的一声,云凛生生在我面前,便倒了下去。
那天,据说我的哭声把整个顾府都给震惊了。
不管娘亲怎样安抚,我都停不来。
直到父亲点我昏穴,我才昏睡了过去。
幸好草蛇无毒,云凛没有大碍。
但我一直昏睡着,却错过了云凛离开顾府的时间。
我生气得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后花园的花花草草倒霉拔了,直到小小的手上起落无数的水泡。
我问娘亲:云凛什么时候再来?娘亲笑道:小影很喜欢云凛吧?我红透了脸,扭捏着手:鬼才喜欢那个死人脸呢!他哪里有小影我可爱?娘亲很是了悟的笑容,一脸不用害羞,我都知道的促狭:云凛说到你下次生日的,他就会来了。
我顿时咧大了嘴,高高兴兴地跑到房里,爬到了凳子上,扯掉了一年的日历,直到翻到下一年我生日的那一天才停止。
我取下日历,又去找娘亲:娘,娘,我生日到了,云凛怎么还不出现?娘亲瞬间愕然。
然后她便开始抿嘴偷笑。
她使劲揉搓着我的头发:傻小子,还说你不喜欢云凛?我乖乖地等着我的下一年生日。
若是以往,我对生日根本不会有什么期盼。
因为我的生日每年都一样,穿上新衣,接受府里众人的祝贺。
无趣得紧!可是,那一年,我却对生日多了许多希冀与热情。
因为,我在等着云凛实现他的承诺,我等着再见云凛的那一天。
自然从娘亲那里,我知道了日子不是我撕了日历就能过去的。
虽然焦急,我也只能静静等待。
在我生日前一个月,云凛却提前出现了,是父亲从京都带回来的。
听仆人来禀报的时候,我的心里瞬间如同开满了春花儿一般,欣喜溢满了出来。
我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把那仆人吓了一大跳,直喊:小祖宗,你悠着点儿。
我冲到云凛房间前,这才整了整面容。
我不能表现得太过兴奋,否则会让云凛得意。
我当时这样想着。
推门进去,只见云凛邻桌而坐,依旧一袭白衣,依旧是没有表情的面部。
可是,当时的我依旧感觉到了云凛的改变之处。
不说他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庞,只他周身的气息,跟一年前已然完全不同。
若说以前云凛的身边是温暖的,那么此刻的云凛身边便是冰寒彻骨。
云凛抬头看我一眼,那眸中的冷然与恨意叫我的心又不一次揪了起来,那疼痛,如同一年前云凛为我而遭草蛇咬了之后、我心内的那般揪痛。
我望着那样的云凛,迟迟都不敢上前。
不多时,娘亲便来了。
她抱起我,走出了云凛的屋子。
我越过娘亲的肩膀看云凛那寒意渗人的身影,心里越发得疼痛。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以笑美人著称的娘亲此刻竟也是眉头紧锁,哀叹连连。
娘亲抚了抚我的头:小影,云凛现在很伤心、很难过,你不要去烦他。
他为什么伤心难过呢?我问。
娘亲叹了口气,眸里是说不出的愁色:小影,如果娘亲跟爹爹离开了你,你会难过么?我抱住娘亲的脖子:小影一定会哭死的。
娘亲亲了亲我的脸颊:那小影现在该知道云凛的心情了。
我顿时红了眼圈。
傍晚,云凛没有出来吃饭。
父亲让人把饭给送进了云凛的屋。
我吃了几口,便也没了胃口。
月色朦胧之时,躺在床上,我怎样都睡不着。
终于,我忍不住,下了床,又去了云凛的房间。
屋内,黑漆漆一片。
云凛,你睡了么?我轻喊。
推门,抬头正对上了一双蒙上了一层灰的眸子,在云凛白日坐着的地方。
我走过去,摇了摇云凛的胳膊:你是不是要哭?我把肩膀借给你。
云凛不答话。
我抽了抽鼻子:我把爹娘分一半给你,好不好?云凛看了我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我帮你哭。
哭完了你就要好起来!抱着云凛的腰身,我嚎啕了起来。
蓦然,身上一紧,一双臂膀圈住了我。
云凛把头深深埋到了我的肩上。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云凛隐忍地浑身颤抖。
我感觉到热滚滚的珠子自颈间落了下来,晶莹剔透。
伸手接住,珠子立时融化了开来,浸湿了我的手。
好久,云凛才松开了我来,淡淡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
我听父亲说过,云凛从未哭过。
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云凛竟然选择了在我面前!是不是说,云凛打心底里是很喜欢我的?云凛的眸子僡发得坚定起来,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你想做什么?我问。
报仇!云凛毫不犹豫得吐出了这两个字。
好!我帮你报仇!五岁的我并不知道仇人是谁,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报仇。
我只知道我不要云凛那么难过。
只要报仇能令云凛开心,我愿意花上我一辈子去帮助我最喜欢的朋友。
番外卷 004 我和冰山有个约会(小顾篇)二我从榻上坐起了身来,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梦回到了小时候?望着手上云凛传来的信件,我笑了。
云凛终于做到了!他终于坐上了天焰的皇位之上!想来,自云凛八岁起,我们已经努力了二十多年了呢。
我五岁起拜师学艺,研武读文,只期有一天能帮上云凛的忙。
少时,我便承袭顾宁王之封,并以文武绝艳名传天下。
终于,在我十八岁那年,便被当时岚帝相中,调到京中,做他谋士。
自然,这些只是表象。
云凛不能来京,我便是他在京中的影子。
我替他观望京中众臣之况,我利用岚帝善疑之心,暗地里挑拔了好些真心为他的臣子之间的关系,让那些人灰了心、离了意。
我承认我不是好人,在岚帝对付雷风军那件事上,我也是推波助澜了的。
我本意是想那支军队若能为云凛所得,那必是对云凛极为有利之事。
只是,我低估了雷风军对皇朝的忠心程度,以至于叫那支队伍在外闲散了十年。
我本来极其担心云凛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云岚。
云岚汲汲为权,而云凛一心报仇,最后会不会也成为那样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物?还好,上天派了一个七娴来,补上了云凛心上的那个缺口。
那年,七娴被云岚召进宫中,而云凛居然第一次失了理智,顶了翊王的颜,竟跟着进了宫、只为确保七娴安全时,我便知道他陷进去了。
虽然,我一方面为云凛开心,终于有人能令他真心相待了。
但同时,我又很担心,七娴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毕竟,云凛的路跟一般人不同。
若没有相当的能力,待在他身边,也只能成为他的弱点以及绊脚石。
更何况,那个姬家,也是个是非之地啊!果然,云凛被岚帝留在了京中,再也不能以战家当家的身份回云城。
京都自是危险异常。
那次岚帝火药轰炸,若不是我及早得知,只怕云凛难逃一劫。
我劝云凛,不能为一个女人暴露自己,怎能为她让我们那么多年来的隐忍化为乌有?云凛只道,报仇要继续,而那个女人,一定也要是他的。
我当时不明白,为何那姬家小七会那般惑了云凛的心。
直到北堂烬再一次秘密入了天焰,而我被岚帝委任了跟踪北堂的任务后,我才终于了解到云凛为何那般心仪那个女人。
那个女子根本不同于传闻温柔贤惠,甚至是狠辣决绝的。
不说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战家,单她对北堂那名利的诱惑不为所动,已然叫我赞赏不已。
而她浑身散发出的冷然以及决然,尤其她眸中那淡漠到拒任何人于无形之外,竟与八岁以后的云凛是那般相似。
那是经历过或是看透了的沧桑。
那时,我方确定,这姬家小七,必不是普通人。
其后的事实证明,七娴果然是最适合站在云凛身边的那个人。
我想,是不是因着同样的气息,所以这两人才能互相吸引,而后才能生死不渝……举起信来,我继续读。
可是下面那句话却叫我皱起了眉。
潜龙谷二老,紫为吾父,灰即汝父。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父亲,明明很早以前便过世了啊!那灰老头?我努力回想起他的容貌,一副标准的棺材脸,看上去倒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实际上却跟那紫老头是活宝一双。
那人,怎么可能是我父亲?我的父亲该是……可是,我在脑海里却怎样都勾勒不出父亲的模样?我一时间愣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个疑惑没有困惑我多久,我只道云凛是拿我寻开心。
很快,我便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云凛的事已经解决,而且他身边已经有了相伴一生的人儿。
我,也要加把劲儿了。
望着凤来认真批阅奏章的侧脸,我一时迷离了开来,那眼侧的红色胎记在我眼中也成了朵儿花儿。
不知从何时起,我心底里竟爱上了这个外表冰冷内心却火热的女人。
当年,凤来举弓射向龙行风的那一瞬间,她眸中的痛苦与挣扎,我是见得一清二楚的。
那时,我的心,陡然颤动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从来与我不对盘的丑凤竟驻了我的心。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女人。
我知道凤来受过龙行风的伤害,对感情之事必然看得淡了。
她,必是不会轻易再爱了。
不过,没有关系。
我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与凤来慢慢耗。
她一年放不开,我便再等一年。
我当然没有龙行风与凤来那般青梅竹马的优势,但我对凤来的心,必是龙行风比之不及的。
我突然记起某一年,我被凤来捉弄后,曾放言,若不扳回一城我便跟凤来姓。
撑着头,我咧嘴乐了。
看来,果真是天意呢!注定了我要跟凤来姓了。
她是南雨女帝,我要成为她的男人,就必须舍弃自己的姓。
我做事,向来只凭喜好。
以前,为了云凛,我天天在我最讨厌的朝堂之中往来;现下里,为凤来,我依旧甘愿做任何事,即使叫我嫁与一女子。
凤来听到我古怪的笑声,抬头,向我投来奇怪的一瞥:你今天怎么了?坐这里发了那么久的呆?我灿然一笑:丑凤,你娶我吧!凤来眉毛挑了好几下:你确定今天没有发烧?我叹口气:丑凤,我可是很认真得求婚呢。
凤来愣了一下,上下看我一眼:有你这样吊儿郎当的求婚样么?我呵呵一笑,单膝跪地,从袖间掏出一支金色的指环,递到凤来面前:我天焰顾清影,今日向南雨女帝求婚。
此环表吾心。
凤来愕然:你之前消失一个月就是去炼这东西了?所以你手上才有那些烫伤?我笑:只不过一些小伤罢了。
你不是说过,希望有一个男人拿着这样的指环来向你求婚么?这个金色指环是七娴提过的,她说在有的国家,结婚时便会给新娘戴上这种指环,表示情比金坚。
当时,凤来睁大了眼睛。
我怎会漏了她眸中的渴望。
我知道,她其实是羡慕那种情比金坚的感情吧。
凤来不再说话,只是看看指环,再看看我,眸中复杂。
我笑望她: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什么答复,我可以等。
等你完全忘了那人,等你愿意接受我。
不过,我还是要把你先预定下来,我想用这个小东西把你圈住!反正一个三年也过去了,我不在乎再多等几个三年。
抬起凤来的左手,我把金指环套到了她的中指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尺度。
我亲手炼制的环儿,又怎会不合适?我满意得看着那指环衬着凤来雪白的肤色,上头刻着的影、凤二字此刻也泛着晶莹的光泽。
抬头,正对上凤来意味不明的眸子:我不会娶你的!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三年来,凤来从未如此明确得拒绝过我。
她的态度,甚至有时候让我觉得其实她是有些喜欢我的。
而现在这一句,却似是向我宣判了死刑一般。
我一时间没了反应,只怔怔得盯着她,难道我不管怎样做,都比不了龙行风在她心中的位置么?却见凤来突然柔了眸子,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指环,带着些许坚定:我要嫁给你!突如其来的话语又叫我懵住了。
心,从极底的冰寒炼狱又浮了上来,直升到半空之中,却不敢相信事实。
凤来低了眉,弯起了唇:我一直等着你求婚,只要你说,我便嫁给你。
而那个人,早就不是困住我的心魔。
我蓦然记起,这确实是我第一次求婚。
以前,我只道要给凤来一些时间来忘掉过去,我只要陪在她身边便好。
我顿时想要拍死自己,竟自以为是的错失了恁几年的时光!我于你,不是南雨女帝。
我只是个普通女人,我只想嫁给你,我只想做你顾清影的妻子。
凤来望向我,如是道。
我立时便明白了她那句嫁的意思。
凤来的夫只能是她的臣子,从等级上来说,便是比她低了一级。
即使我心甘情愿,她也不愿那般对我。
她只愿做我的妻,她只要我做她平等的夫。
作为一个帝王,又有多少人有这个魄力说出这般话来。
此刻,我终是确定,凤来的心意同我一般,甚至比我更是决绝。
我该是明白的,凤来性子上,有跟云凛相似的东西——若对一个人好,那他便不容得这人蒙受一点委屈。
而我,一直被这样的东西吸引着。
趁着云凛登基的时机,我与凤来到了天焰风城顾府。
凤来说,既是嫁我,自然要在顾府举行婚礼。
而这场婚礼,不是女帝娶夫,自然不用朝臣参加。
只得好友几人观礼便成。
到场的,也只有熟识的一些人:云凛夫妇带着他们的大恶魔,二绝与若水,林允之与海棠,以及我的妹妹倾城与她的丈夫君毅。
倾城那丫头本就对苗依战神君毅一见钟情,这几年的功夫,还真叫她磨到了这么个相公。
那天,我看着凤来一袭火红嫁衣由七娴搀扶着跨进大门时,我的心内,激动不已。
不似多年前,我替了云凛,在那百官朝贺的大殿之内的冰冷婚礼。
这场嫁娶,虽没有那时华丽,但却是一场真正的、温暖到心窝的婚礼。
我牵了凤来的手,望着红纱之下凤来若隐若现的面庞,笑意又溢满了脸面,从此,凤来便是我的妻!正当我与凤来要拜天地之时,外头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你个灰老头,儿子娶媳妇儿,都还不慌不忙的,再晚了,你那新媳妇茶就喝不到咯。
调侃意味十足。
你急个什么劲儿?淡然无波的声音。
我回头,那灰、紫两个老头正跨了进来。
爹!倾城一阵惊呼。
我愕然,只眼睁睁得见倾城向着那灰老头冲了上去。
爹,你终于回来啦!倾城虽是意外,但似是对老头儿的复生毫不惊奇。
那态度似是迎接一个回家来的远游老爹一般。
我呆愣,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倾城,咱爹不是过世了么?我讷讷问道。
哥,你说什么呢?倾城莫明望我一眼,对外虽说,爹爹已然过世。
可爹爹不过是出走了而已,你不记得了么?我拍着脑袋,怎么都想不出有这么一段。
七娴拍着手,道:之后再叙离别之情。
先拜堂,别错过了吉时。
紫老头乐呵呵,拉着灰老头就坐上了高堂之座。
我虽是疑惑,但到底还是照旧进行着婚礼。
拜堂完毕,凤来被送进了新房。
而我,被男人们拉着去喝酒。
我肯定,他们是存着坏心眼的,一个接着一个上,只待把我灌醉。
但我是谁?又怎会猜不到那些个人心里的小九九,这样的日子,他们是想看我闹笑话呢。
所以,我早就买通云凛家的小恶魔,以他最爱的小花糖两包换了些醒酒的药物。
看着醉满一桌的人儿,我毫无阻碍、得意得进入了新房。
人生两大乐事,自是金榜题名与洞房花烛时。
金榜题名,我却是毫无兴趣。
而此刻的洞房花烛,倒是我期盼了许久的。
过了今夜,凤来便真正是我的妻子了。
房内,凤来正蒙着盖头端坐床边。
我拿起喜秤,挑起了红色的喜帕。
都说新娘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此刻的凤来在烛光映照之下,真是美得不似凡人。
但我是凡夫俗子,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面前,又是洞房之夜,我自然是要做点什么的。
红烛摇曳,喜服凌乱,缠绵之际,鸳鸯也羡。
可是,关键时刻,我却是趴下了,什么都干不了。
怎么了?凤来已然情迷之时,迷乱着眸,问道。
我欲哭无泪,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家兄弟到了关键时刻,就熄了火。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一声笑嗓响起:宁王爷,忘了告诉你,我家儿子的醒酒药里,我擅自加了一些不举的药材。
很明显是七娴的声音。
旁边还有云凛假装咳嗽的几声,自然是帮凶。
另外几人的嗤笑声已然连掩饰都懒了。
我悔之捶床。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洞房花烛之夜,我只得拥着心爱的人儿,乖乖得入眠。
梦中,白茫茫的一片雾中,我竟是见到了一个灰衣的男人,却是怎样都看不到他的脸面。
那人身后,是一个小小身板的粉嫩男孩子,一直追着前面的灰衣人儿的背影。
男孩儿喊着:爹!爹!你去哪儿啊?那灰衣人回头:小影,爹要去找你娘。
忘了爹吧,好好照顾妹妹。
雾渐散去,灰衣人的脸显露了出来,竟与那灰老头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我蓦然睁眼,终于记起了为什么自己会忘了自家爹爹。
原来我竟然遵从了爹的意思,将他自我的记忆之中消除了去。
我转眼望着凤来熟睡的面庞,笑意情不自禁得浮了上来。
我爹是面色不动的棺材脸,我挚友是面容冷酷的死人脸,我妻子是颜色冷清的冰山脸。
果然,这辈子,我与冰山是极其有缘着呢。
目送着护送南雨长公主远嫁天焰的车队远去,我揽着凤来的肩,笑得很是开心。
凤来看我一眼,嗔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小爱姬还是个孩子,怎镇得住那帮子大臣?女儿此去,怕是日子也不会好过!我拍拍凤来:云凛既然敢撂下这个摊子,那一定是在朝内安排好了的。
最起码最近一些年内都不会出事。
至于以后,就端看小爱姬的能力了。
至于小爱姬,是云凛与七娴的儿子,又能差到哪儿去?望了望天边,我又笑了:我只是在为女儿开心呢,能嫁一个好丈夫。
凤来白了我一眼:才多大点的萝卜丁子,你就知道他能成好丈夫了?我乘机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我自然知道!这辈子,我遇到了那么多冰颜的人。
凤来,云凛,爹。
每一个,却都是世上最为至情之人。
我自然有理由相信,那个继承了云凛血统的小爱姬,定会是另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番外卷 005 小小闲的自白(拐母记)小爷我的名字叫做赫连爱闲。
这个名字,自然是我家那个无良老爹取的。
据说,老爹当年直接扔了个爱娴的名字出来。
他也不想想,小爷我是个男人诶——虽然娘娘说我还是个小兔崽子,但是我是男性生物,那是毫无疑问的。
那个从来都对我缺乏骨肉之情的老爹居然给我取了个那么娘的名字!可想而知,我心内是怎样的愤怒啊!还好,我有个聪明娘娘,将娴字给改了个同音字。
咳咳,说起名字,我比较同情我的死人脸鸡鸡小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老爹冠上了爱姬之名。
难怪懒人如他,连出生的懒得哭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叫唤后,会怒瞪了眸子。
所以说,老爹的取名医术实在是有待提高。
我爬上椅子,拍着老爹的肩膀,如是跟他道。
嗯哼,这感觉真好,站在椅子上,我便能居高临下,俯瞰我那不可一世的臭屁老爹。
他这个阴人,这感觉真好,看都没看我,居然下盘一扫,扫断了椅子的一只腿。
只听见轰的一声,木椅子瞬间塌了下去。
还好小爷我反应敏捷,一跃下了地,这才免了我与大地。
废弃椅子的亲密接触。
老爹黑着脸:大半夜的,不要去打扰别人。
我气哼哼的,不就是昨夜在他跟我的可爱娘亲制造人类的关键时刻,我闯了进去么。
看看,我这老爹居然小心眼的记恨到了现在!切!若不是我要救我可爱的娘亲与水火之中,小爷我才懒得理他这个老死人脸呢!正当我跟老爹正准备爆发凛娴就加第n次大战的时候,只听见我那伟大的娘亲凉凉的来了一句:账房,算算他们两个今天又打坏了店里多少东西!老规矩,一人一半债务,记在账本上!账房伯伯于是很奸诈的快速拨弄起了算盘。
而我,正准备对可爱娘亲发动撒娇攻势的时候,老爹这个阴蛾子居然又仗着他手长脚长的优势,快了我一步,搂过我最爱的娘亲的腰,顿时柔了声音:七儿,来,这是我刚采摘的果儿,你尝尝!说着扶着娘亲坐了下来。
我浑身一个哆嗦,七儿?这老家伙还真够肉麻的!听听那声音,跟抹了蜜似的!只听老爹又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跟那小子一般见识的。
我翻了个白眼,很不给面子的在一旁做呕吐状。
老爹阴寒寒的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来。
我很明显得读出了里头的意思。
他那双死鱼眼完全透露出这样的信息:滚远点儿,臭小子!我撇撇嘴,勾起小拇指,挑衅地看了回去:小爷我偏不滚!有本事你来打我啊!这几年来,我已经将惹是生非的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完全能够明白怎样才能挑起老爹最深刻的怒火。
果然,老爹怒瞪着眼睛,摩拳擦掌的就要向我发动第二轮攻势。
我回眼挤出一滴眼泪:娘娘,小闲今天很乖哦!爹居然还要揍我!小闲果然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哦……只见娘亲眉毛挑了挑:老爷,小家伙今天还算乖啦!就放过他吧!嘿嘿!我就知道这一招对娘娘很管用啦!娘亲最讨厌听到说我几个孩子不该来到世上的话语。
而且,只要娘亲吩咐的,老爹都会照做。
看老爹那满眼不甘心的样子,我得意得吱吱笑啊。
老爹啊老爹,纵然你再得娘亲欢喜,也比不过我这个从母胎里出来的儿子啊……不等我笑毕,只见一只大掌迅速伸向我的领间,将我拎小鸡似的拎到了半空之中。
这种架势,我怎么可能不认得。
自从出生起,我便被老爹以这种方式扔飞过无数次!我张口就要交正在与账房伯伯说话的娘亲替我解围,顺便看看她相公、我老爹的恶行!哪料我那老爹眼疾手快,早就看出了我的意图,一指点向我的哑穴!我说过的老爹很阴吧!他就是这样一个对儿子毫无同情之心,毫无关爱之情的烂人!顺着熟悉的抛物线路线,我悲催的又成了一次空中飞人。
穿过窗子,我向着屋外那颗百年大树飞了去。
我很明显的看到那树干上有我之前被扔飞过来时撞出的人形凹坑。
我十分同情它,我恨得怀疑终有一天,这棵大树会被我老爹残害致死!虽然撞击它的直接犯人是小爷我,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家老爹来着。
我可是很明理的!我默默祷告着,大树伯伯啊,你要有灵啊,一定要找我拿挨千刀的老爹报仇啊!砰的一声,我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紧紧抱住了树干,缩了缩脖子,避免了我俊俏的小脸蛋从此毁容。
树下,是村子里来往人们嗤笑之声。
我瞬间觉得脸上热气直往上冒。
都是老爹的错啦!让如此聪明绝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小爷我当众出了这么打的糗!所谓均值报仇,十年不晚,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自然也要让老爹常常吃瘪的滋味!我顺着树干滑下来的时候,如是发誓道。
转头,正看到隔壁村子里那个一直对老爹觊觎着的美貌何寡妇躲在草谷后面,痴痴地望着我家老爹。
哎!我对这女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苟同,居然会看上我那个外表看上去不怎么样,实际上肚子里更是一肚子坏水的老爹!我伸出食指,习惯性得挑了挑额发。
还好!我继承了娘亲的优良血统,没被老爹那张死人脸的基因祸害到!否则,世上就缺少了小爷我这样帅气的公子哥儿了!突的,一个主意冒入了我脑海之中。
我忍不住又得意了起来:老爹啊老爹,所谓无毒不丈夫,不要怪儿子我不仗义了!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咧开了我最明媚,而被我可爱的娘亲称之为最阴险的笑容,负手走向了那何寡妇。
姨姨,我爹爹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扮成乖宝宝,从怀中拿出一条昨夜从老爹房里偷出来的内裤。
本来是想往这裤子上撒些毒药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这番用处。
给……给我的?那女人激动得满脸通红,伸手哆哆嗦嗦地就接过了那条内裤,像是捧了个香馍馍似的。
啧啧,我真的很想叫这女人去找个大夫看看眼睛。
但是计划尚未成功,小爷我仍需努力。
不能在此坏了计划。
我笑眯眯得道:是给你的。
姨姨很喜欢我爹爹,对不对?其实我爹爹早就相中姨姨你啦!看着那女人傻笑的神色,我继续道,但是,你知道的,我娘亲管的可严了!如果,你拿着这东西去找我娘亲,就说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了,我娘亲再不同意,也会让你过门啦!真的?那女人显然十分激动。
我拍了拍胸脯:真的。
心下里却是窃笑不已,我知道娘亲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背叛,我这般嫁祸,还能不成功?可是,姨姨,你必须在我爹爹不在的时候去找我娘亲。
要给爹爹留点面子,对吧?我又提醒道、若是老爹在场,这出戏肯定是唱不下去啦!自然是要支开老爹,我才能有时间带着娘亲离家出走啊!看着那女人点头如捣蒜的傻样子,我有点同情她了。
待我跟娘亲走了之后,这女人估计会被老爹暴揍吧。
那何寡妇果然听话,第二天一早便拎着老爹的内裤,杀到店里来了。
老爹如往日一般,出去锻炼身体了。
因为娘娘保持着十年如一日般的年轻面庞,令他十分有压力,生怕出现个比自己年轻的,把娘亲给抢去了。
他这才奋发,只为能锻炼出配得上娘亲的年轻身体。
要我说,他那真是白费心机了,他在锻炼,又怎能有小爷我年轻?小爷我可是立志要独占聪明可爱的娘亲的!因为我那么美好的娘亲,配老爹那么个阴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娘亲一脸好笑得望着那一直叫嚣着的何寡妇。
这便是娘亲最吸引我的地方,不管对待什么都是一副山崩于前而色不动的神态,真是太有气场,太有魄力啦!自然,我从不指望那何寡妇就能撼动娘亲,当然要聪明绝顶的小爷我在一旁煽风点火咯!哎,老爹也真是的!吃干抹净就算了,居然还留下了那么大的证据,给人抓住了这么的的一个把柄!啧啧,这不是要娘娘你不好做人么?说着,我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娘亲。
娘亲看笑话似的看着我:那依你说,娘应该怎么办?我心下一跳,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娘亲那犀利的眼神穿透过我,而我的这一切小把戏,竟然无所遁形了……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我安慰自己,哪个男人不偷腥,我的安排那般天衣无缝,娘娘又怎么会识破?我轻咳了一下,镇定了心神:娘娘,要我说,像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小闲我另外给你找个又帅气,又多金,最重要的,是和小闲我一样,表里如一,心里光明的男人!娘亲笑弯了眼睛:小东西,你说笑吧!你表里如一,心里光明?我再咳两声:我知道的,娘亲,你这是在叫我做人低调吧,即使是事实,也不要轻易说出来。
娘亲顿时愕住了颜。
我很明白,娘亲没有想到我竟能猜到她的心思。
我得意洋洋的作如是想。
另一边,何寡妇又开始了泪水攻势,喋喋不休起来。
直道若不让她进门,她就要去投湖自尽……我撇撇嘴,这女人,演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像。
不过,这正好给了我趁热打铁,趁火打劫的机会。
我扯了扯娘亲的胳膊,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娘娘,老爹这次的行为,绝对不能再纵容啦!有一就有二,老爹以后绝对会给您戴更多的绿帽子的啦!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小闲一定会为你找到比老爹好很多倍的啦!娘抚了抚额头,终为我所动:好吧,我就随你走吧!正待我按捺下蹦跳欢呼的冲动时,又听见娘轻轻地嘟哝了一句:你这回惹大发了,不出去躲躲,你爹怕是要把你剁咯!咦?什么意思?饶是小爷我这般聪明的脑袋,都想不明白娘亲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我总算把娘亲拐了出来,不是么?我终于迈出了没有讨厌老爹,只有最亲爱的娘亲的幸福人生的第一步!我哼着小曲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回房拿了早就打点好的包裹。
娘亲一脸惊讶:你怎么那么快?我得意地笑:山人早有准备。
这个包裹,我可是自几年前,就开始备着啦,里头可有许多当年我从皇宫偷渡过来的宝贝呢。
当然,好孩子如我,自然不会忘了给老爹留下字条。
春风吹起,桌案上一张白纸飘飞了起来,一眼望去,上头是多么有凌乱美的字体啊。
只见上面留着:老爹,以后娘娘就由小爷我照顾了。
当然,儿子我还是很有孝心的。
以一换一,很划算啦!那何家姨姨,就留给你好啦!署名是人见人爱,娘娘最爱的儿子闲。
附言为:老爹,忘了告诉你,这张字条被小爷我洒了一日哭。
您还是赶紧找个屋子,把自己藏起来吧,不要老泪纵横得让别人看笑话了。
可想而知,老爹看到这张纸条儿会是怎样的红黑交加的面色了……包袱款款,携带着娘亲,我无比舒畅得跨出了阴人老爹的领域。
可爱的江湖,小爷我和娘娘来啦!番外卷 006 小小闲的自白(逃家记)话说,没有老爹在身边的日子真是太惬意啦。
当然,如果眼前这只色迷迷的大肥猪能不把眼珠子一直停留在娘娘身上,我会更加开心。
这是官道旁供过往旅商歇脚的茶棚。
我与娘娘半刻钟前刚到,本来倒是挺雅静的地方,此时竟因了这只又矮又胖的讨厌鬼而乌烟瘴气起来。
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那人浓重的口气。
哟,小娘子一个人么?路上不嫌寂寞么?不如大爷我跟你结个伴儿?那人抖擞着一脸的横肉,毫不客气得坐到了娘娘对面。
很老套的搭讪方法。
娘娘继续喝凉茶,没有抬头。
对于娘娘的魅力,我是毫不怀疑的,小爷我最爱的女人,自是人间翘楚。
但是,眼前这只大肥猪,脑满肥肠,满脸麻子,叫我心生厌恶到极致。
比老爹更加丑、更加可恶,还妄想着我的娘娘?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跟老爹一样,无视了我的存在!什么叫做一个人,他难道没有看懂啊娘娘身边坐了个如此帅气、英俊不凡的小爷我么?我咳了两声,以彰显我的存在。
那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哦,这位是小娘子你的弟弟么?话刚完,就听见噗一下,娘终于有了反应,刚喝进口的凉茶完全喷了出来,洒了那大肥猪满面。
零星的绿茶沫子顺着他的眉毛、脸颊滑落了下来,十足的滑稽相。
娘亲依旧没管那人,只转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小东西,是你长得太老成了,还是我听错了?我笑弯了眉,拍;额拍那大肥猪的肩膀:这位大哥,你看,我俩长得像么?那人愣了一下,忘了发火一般:像!娘亲说过,我的笑容很无害,而且亮得能磨灭所有人的怒火。
当然,除了我那面部神经缺失的怪胎老爹。
自然,眼前这个大肥猪是普通人,又怎能抵抗得了我的小闲无敌笑?我搂住娘亲的脖子,很满意那大肥猪的答案:果然,我们很有夫妻相呢!既然这肥猪那么乖,小爷我就好心点,不把他玩死了吧。
啊欠,突的,我没来由得打了个喷嚏,瞬间感到浑身寒意阵阵。
我咧了咧嘴,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个冷冽道极致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谁跟你有夫妻相?嗯?其间的威胁恐吓意味显而易见。
不待我回话,那个声音接着响起:放开你的爪子!战爱闲!声音明显增加了好几个八度,冰冻程度等级自然更高了。
我迅速松开了抱住娘娘的手,乖乖得坐好。
抬手,那负手走进来的一身白衣、假装优雅的男人不正是我家那怪胎老爹么?爹爹,才半月呢,您果然是神行太保啊,速度真是快啊!我深知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忍得一时,才能过好一世!于是,我极其馅媚得露出了汉奸嘴脸。
娘娘忍住了笑意,看我一眼:你那么乖,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老爹自以为很酷得来了一句:你想我时候追来?那大肥猪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来:你们的爹爹?嘎?我们的爹爹?一句话那叫一个晴天响雷啊,绝对的掷地有声啊。
娘娘顿时张大了嘴,而老爹那张脸真是堪比锅底了。
哈哈哈哈。
我肚肠一下子纠结到了一块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拍着桌大笑起来:老爹,你果然够老哦!所以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哦!果然,老爹配不上我的年轻娘娘哦!顿时,我对这大肥猪的好感度飙升了上来。
这句话对老爹来讲,杀伤力那叫一个强啊。
我甚至看到店里头许多客人都捂着嘴偷笑。
老爹阴沉着眸子,走上前来几步,尾巴揪起了那大肥猪的领子:你看清楚!我,是她的相公!我眼前一亮。
小爷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我抬手便扔下特制的烟雾弹。
左手提起包袱,右手牵起娘娘,就冲出了茶棚,再次向着光明的未来冲了去。
末了,我自然不忘告诉老爹一些事实。
浓烟弥漫,我得意洋洋的声音传了进去:老爹,是不是感觉到浑身无力了呢?本来这个烟雾弹是没有毒的,可惜我早先就在那肥猪身上撒了些辅药。
两者相加,就是比软筋散更加厉害的毒哦。
老爹,这可不关小闲我的事哦。
是老爹你自个儿要去碰那肥猪的呢!不过,老爹,你不用担心啦,这药,一天后自然会解啦。
什么叫螳螂捕雀黄雀在后,什么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小爷我极其完美的诠释了出来。
临风而立的我,此时心内饱含着成就感。
只听烟雾中暴吼出了一声:战、爱、闲!一个字一个字迸发着,似是要吃了人一般。
我撇了撇嘴,老爹还真是会装样子,已然这样一副死鱼待宰的模样了,还不忘撂下狠话!嗯嗯,这种宁死不屈的精神还是值得我学习的。
娘亲敲打着下颚,再怪异得看我一眼:小子,以为娘的经验来看,你还是赶紧向你爹认错为妙。
说不定还能留一个全尸。
吼!娘娘好坏哦,居然吓我!我眯起了眼,一个绝妙的主意入了脑:娘娘,小闲若是换了老爹,那这个老爹不就没有理由、没有身份来揍小闲咯?娘娘警惕问道:你想干嘛?嘿嘿。
我奸笑几声,娘娘,小闲来为你选夫啦!很明显的,娘亲的嘴角抽了几下:你这小子,果然是不要命了。
但那神情,明明就是看戏的表情,一点儿都不想阻止我。
所以,我说嘛,我与娘娘才是一国的。
娘娘打心底里,还是支持我的。
我将选新爹爹的地点定在一个小村庄里。
娘挑了挑眉,问我:小东西,你想要一个庄稼汉做爹么?我摇着头,晃着脑:我的爹爹首先需要具备的品质便是不能跟小爷我抢娘,我想了半天,庄稼汉最为老实了,应该能做到这一点。
娘咳了几声:小子,想得还挺周到的啊。
我大笑三声: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的儿子!只听娘亲很无奈得来了一句:我也想知道你是谁的儿子……这句话,被我自动解读为娘亲因为有了我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儿子而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我拿出路上在卖艺人那里顺便摸来的铜锣,哐当哐当就敲了起来:过来啦!都过来啊!今天小爷我要为娘亲选夫君啦!果然,这一招吸引了远远近近一些看热闹的聚集了过来。
娘亲拍了拍额头,估计是对如此聪明的我能想出这么一手已然无语了。
我扶着她坐到了了阴凉树荫下的草垛上,这才转向前来应征的汉子们。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小爷我是从外乡而来,今特为娘亲招亲。
还望各位多多捧场、多多支持!下面的人从一脸茫然,再到恍悟:原来是孤儿寡母呢,哎,真是可怜啊。
我偷觑了下娘娘,她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咳咳,老爹,儿子我可从没有咒过你哦,是这些人自己理解错了啦。
到时候千万别把这桩罪加到儿子头上哦。
哗啦一声,我解开了身上的包袱,金灿灿、闪亮亮的珍宝立时显现了出来。
自然,我娘娘除了小爷我以外,还有这些陪嫁的东西。
那些人瞬间都愣直了眼。
果然,人们的热情瞬间迸发了。
小哥儿,你看看我怎模样?符合条件不?去!你这个杀猪的也配得上人家水灵灵的夫人?小哥儿,我家祖业殷实,你与你娘跟了我,必能安安稳稳过下辈子。
一边儿去!你家里不是已经有个小娘子了么?……一时间,场面火爆,难以控制。
娘扯了扯我的袍子,低语:小子,你是准备把你娘我卖了么?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娘,放心好啦。
小闲一定会为你找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的。
转头,我再敲几下锣:大家注意咯。
首先,家里已娶亲的请自动出去;第二,年过二十八的,请自动离开;第三,脾气暴躁的,请自行山人;第四,家里财富比不得天焰战家的,也请绕道而行。
顷刻间,大静。
只听得众人吸气的声音。
小哥儿,你拿我们寻开心吧。
终于,有人出了声。
小爷我可是很认真的。
我已经将条件开得很低啦。
小哥儿,前三个条件还可以接受啦。
这第四个条件,你觉得在天焰能找得到么?也是哦,有谁能富得过已然流油的我家老爹?可是,若比不得战家,会让我娘受委屈的啦!我也好纠结呢。
小哥儿,你倒不如去皇家找找!有人嗤笑出声。
倒是叫我脑海里灵光一现,是喔,确实是个好主意呢。
转头便向了我亲亲娘娘:娘,咱去北瀚吧。
北堂爹爹的条件还算不错啦!最主要的是,我极其有把握能够制住北堂爹爹啦。
娘娘撑着下巴,一脸促狭的笑意:好啊,如果你背后那个人同意的话。
只听得身后咯吱咯吱的骨头作响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个狂放低压的是哪一只。
恶鬼来也!大家快撤啊!我扔了锣,大喊一声,拉起娘娘,又开始了逃亡生活。
虽然身后的骚乱给我争取了一些跑路的时间,只可惜,小爷我这次的拐母逃家计划终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所幸的是,最后竟被我误打误撞,找到了三三姨姨。
所以,娘娘以此为我向老爹求情。
再加上我认错态度良好,老爹便罚我关了三月紧闭。
可是,老爹那间破屋子,哪里关得住小爷我。
反正小爷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跟老爹那个老头子斗。
终有一天,我可以强大到不用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然后光明正大得带走娘亲。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可惜,没过多久,我连同我的小包袱便被老爹从凛闲酒家扔了出来,只道不找到媳妇儿不准回家。
天晓得,小爷我才十岁诶!老爹居然以这个理由赶我出门,会不会太强悍了些?不过,小爷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自信,以我这俊俏的脸蛋,骗那么十个八个小姑娘回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到时候,哼哼,看老爹还能说什么?我悄悄潜进娘亲的屋子,信誓旦旦得对娘亲保证,即使小闲找了媳妇儿也不会忘了我最爱的娘亲的!当然,还没有听到娘亲称赞我的回话,我便被那阴人老爹又给踹飞了出来。
我一瘸一拐得走出了小村子,再转头看村那头的凛娴酒家,我发誓下次回来时一定要把那招牌换成娴闲酒家!番外卷 007 家有书呆(一)清棠园星夜繁华的门口,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额头一点朱砂痣的男人。
饶是我见过美人无数,也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够兼具端庄与妩媚于一身。
而那个男人,偏偏就是这样的存在。
清波似的眸子,加上妖异的额间痣,让整个人一下子显得不真实起来。
看他一脸局促的样子,我突然来了逗弄他的兴致。
我摇着蒲扇,挂到了他身上:呦,好俊俏的公子爷,以前没见过呀。
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棠姐给你介绍几个姑娘,包管叫你此趟必不虚行。
这种事情,我自然从没有做过。
纵然我为此间老鸨,见过不少香艳场景,但必要的自我保护,我自然是明白的。
那男人果然不负我所望,居然红着脸,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结结巴巴得来了一句:姑娘……请自重。
愕然之余,我莞尔。
这样的男人,可真是极品呢。
在这园子里待得久了,见到的男人都是来者不拒型的,如此美丽又羞涩的品种还是头一次见。
这样好玩的事情,我又怎能错过?对他,我继续行逗弄之举,只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免俗?或者,这人只是外表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个伪君子?事行一半之时,却被一声轻咳打断——是与他同来的小公子。
我转头一看,立时就想欢呼大叫。
那哪里是什么小公子?分明是个小女子!并且,她正是我那逃家的嫂嫂。
我早就接到若水捎来的信函,把战家的事与我说了个大概,并且附这女人画像一张。
饶是她作了男装打扮,又怎能逃过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我比较有兴趣的是,这女人怎有那样的魄力,居然弃夫出走?我更加有兴趣的是,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叫我哥那般上心?毕竟,这女人,居然能叫哥哥追到盈城来!我叫那女人顶替了园子里的一个美人上台献艺,让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令她不能逃开哥哥的视线。
若非如此,怕是这女人又会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看着哥哥怒火冲天挟着七娴自台上而去时,我立时明白哥哥定比那女人陷得深!不知为何,我突然又想起那个与七娴同来的迂腐书呆,当然,我已知道他便是皇朝富有盛名的美人林家公子允之。
我更是知道了他差一点就是娶了七娴的那个男人。
虽与这书呆接触不甚多,但我很明显得能看出他眼中对七娴的喜爱与保护欲。
瞧他此时眸中盛放的怒火,便能看出七娴在他心中的不同。
我怎能让这样一个劲敌去破坏哥哥的好事?立时,我挡住了他的去路。
自然,我知道,对他不能用强。
我攀住他的身子,拿出早就加了料的酒盏,递过去,只言他喝了酒,我便放开他。
他毫不怀疑,一口饮尽。
但他眸中对我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令我心内极其不快。
我自己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扮演这样的角色必然会经常得到他们这些自认清高的公子哥的白眼与不屑,并且,我该早就习惯了。
为何,此时面对他,我的心,竟是没来由得静不下来?但我也没作多想,只道是被这么迂腐的人教训很不是滋味。
我踢了晕倒的他几脚,权当解恨。
而另一边,我又为哥哥创造机会。
哥哥想要的东西,我自然都会帮他。
皇位如是,女人如是。
雅间里的春毒,是我事先便布置好的。
中了春毒之后七娴的安全问题,自然不用担心。
毕竟,这里是我的地盘。
此举,确是促成了一夜好事。
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晓自己会为这一夜付出怎样的代价!第二天,那呆子一脸痛惜得拉着七娴出去后,哥哥自然脸色阴沉地追了去。
而我,竟也鬼使神差得跟了上去。
哥哥那是担心有人拐了自家娘子,那我又是怎样的心思?当时,我很不理解。
月老祠前,那林书呆拎着只写了一半的合欢牌没说什么,默默退出了那场三角之恋。
我看一眼合欢树前依旧貌不合神更离的哥哥与七娴,突然不明白,那林呆子怎就突然放弃了?他这样的人必不会说假话,他之前说的那番要娶七娴的话语必是出自真心。
既如此,他怎就不争取?我带着疑惑,尾随着那呆子而去。
月老祠后头的湖边,那呆子站在岸提上望着手上的牌子发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了出去,心里烦闷,厌恶他的懦弱:喂,喜欢就去追啊!何苦装老好人,背地里又暗自伤神!那呆子难得的没有反驳,也没有对我报以轻蔑以及仇视的眼神,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柔柔一笑,眸中的风情叫天地瞬间失色:我是为戚妹所折服,并且我相信戚妹会是很好的妻子。
本来我也觉得那般三心二意的男人配不得戚妹,可今日一见,方知那人怎可能不是一心一意的心思?那般偏执与决绝,才是真正能配得上戚妹之人。
你说得对,我喜欢戚妹,但我更加知道,有了那男人的存在,戚妹心中的人便不可能是我。
我又何苦去淌了这趟水?举起手中的合欢牌,他远远抛进了湖中。
看着板牌自空中划出的优美线状,我的心里突然舒畅了开来。
我拍着他的肩,笑道:呆子,没想到你还看得满开的嘛!我还想着相识一场,要不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你哭诉一气呢。
呆子就是呆子,完全不解风情,竟横了我搁在他肩上的手臂一眼,又开始了义正言辞的廉耻教育:你虽出自花楼,也不该这么轻践了自己。
作为女子,怎能对男子那般动手动脚……愕然之余,我只觉有想扁他的冲动。
这个呆子!七娴又溜了,哥哥继续追人。
林书呆则被雷野扣下做了雷风军的军师,留在了盈城。
因此,我便多了跟这呆子接触的机会。
而每次碰头,终是以不欢而散作为结局。
他看不惯我的作风,我气急他的顽固不化。
雷野有一次打趣道:冤家从来都是变成恋人的前兆!你俩这般行为,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隐藏了别样的心思!我暗啐,这个大老粗,平日里也不见他这般巧舌,怎能说出如此绕口的话来?心里却是没来由得跳了一下,竟觉脸面有些发烫。
林呆子则是煞有介事、一本正经道:雷兄,此话差矣。
在下只是教导海棠姑娘作为女子的基本之礼法,怎算冤家之说?在下本着一颗诚恳之心,又哪里来的别样的心思?话毕,我顿时就有了掐死这呆子的冲动。
以至于此后好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理这书呆。
但盈城能有多大,怎可能永远不见。
待我带着足够的粮食衣物到了贫民窟冒儿胡同时,竟与那呆子不期而遇。
那时,我方知,孩子们口中的那位经常来教他们识字念书的先生便是那林呆子,老人们口中总帮他们换褥洗被的年轻男子还是那林呆子。
看着那书呆如主妇一般为一大院子的寡老孤儿煮饭而忙得漂亮的脸面被灶烟熏黑却不自知时,我不自觉得笑了。
而心,也跟着沉沦了几分。
我想,本来我该与那呆子终是无缘吧。
毕竟,在他心里,我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种女子。
直到那错误的一夜发生。
书呆看着床上的落红发呆了整整一天。
而我,气急得去找七娴。
那个罪魁祸首,却是早就逃之夭夭。
只留字条一张,道珍惜情缘。
我苦笑无言。
这个不是我想珍惜便珍惜得了的。
当然,那时,我便懂得了自己的心。
若是那夜来的是旁的男人,怕早就被我一刀砍死了。
既要发生,我庆幸当时到的是林书呆。
那日后,书呆便消失了。
我也没找他。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绝对是他那个老古董接受不了的。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微凉。
我在那人心里,终究是排不上名次吧。
但三天后,他竟再次出现,并说要娶我。
我的心里,瞬间狂喜。
一切却在他下一句的负责之词中冷却了下来。
我不禁心觉好笑,我怎就没有想到,这个呆子,即使不喜欢,必然也会因了责任而娶一个女人啊!我笑着拒绝,故作不在意。
而在转身的瞬间,觉得心酸无比。
独留呆子一人眉头紧锁。
而后,书呆将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到极致,天天到清棠园报道。
甚至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终于食髓知味,爱上了花楼这个地方。
但他每次来,都要一个雅间,再叫人把我喊去。
然后便是同样的求婚话语。
以至于后来,清棠园已然没有女子愿意接待这个客人。
毕竟,这男人美则美矣。
但谁又愿意听一个老古董天天对你讲一些知耻从良的道理?而我,不是不为他的坚持打动。
只是,我犯上了女人的通病——嫉妒与怀疑。
我嫉妒他对七娴的喜爱。
他可以直言不讳说出对七娴的欢喜,可是这种话却从未对我讲过。
番外卷 008 家有书呆(二)呆子纠缠不休,而我亦深深心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
一直以来,我的生命中只有哥哥与宁王爷两个男人,何时见过这么一个又呆又固执的笨蛋?而后因了哥哥在京都出事,遣了我去云城照顾七娴,才叫我有机会避开那书呆。
想来,一阵子不见面也是好事。
好让我们双方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我只道,他要娶我之言开始是为责任,后又加上了冲动罢了。
或许,这一段时间过后,他会想明白,其实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书呆竟一路追了来。
那呆子的功夫必然是无话可说,至少我赢不了他。
于是,便成了一路你追我赶的情形。
而因了我的不良脸色,他终在我三步之外,不敢越前。
哥哥,买我一朵花吧,送给前面的姐姐吧。
耳听得身后不远处卖花的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机会!正好可以甩了这个跟屁虫!我心下一动,正欲疾步前行。
此时小女孩的声音又响起:哥哥跟那姐姐真是极配呢。
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这孩子,到底从哪里看出我与那呆子配了?我这一精明能干的女子,与他一脸酸儒呆相差得极远吧。
回头,呆子正扬着一脸温润的笑意,抚着小女孩有些脏乱的发:整篮花,哥哥都买下了。
于袖中掏出碎银,便塞到了那孩子手中。
哥哥……太多了……小女孩诧异道。
书呆只从篮中取出野花儿,轻浅的笑意挂上了唇际:去买点吃的吧。
笑容照红了那小女孩的脸蛋儿,加速了我的心跳。
心里一阵不舒坦,我突然有种把那笑容圈禁住的想法,我希望那般温润的笑容只为我绽放。
这一瞬间的念头让我吓了一大跳,叫我立时压了下去。
心里酸意盎然,想来,他竟是从未对我露出这般的笑容吧,那般包容、那般体贴。
于我,这呆子从来就是横眉怒目、或是无可奈何。
既如此,我又在痴望什么?脚下加速,却终因错过他买花时的那大好时机,我还是没有甩得开那呆子。
饭馆里,我径自坐下,叫了饭菜。
那呆子跟着进门,竟是毫不在意得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就想不明白了,平日里从来对女子保持三尺距离以上、彬彬有礼的他怎就偏偏对我这般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就因为那荒唐的一夜,他就要顶着世俗的帽子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么?一想起他口中的负责,心火便没来由得大了起来。
我猛一拍桌子,声音里多了平日里不会有的烦躁:你这书呆,那晚不过形势使然,只睡了一觉罢了。
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笔勾销不就好了!况且我也说了不用你负责了,你还想怎样?我警告你,离本姑娘远点儿!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时未及想,说完看到那呆子脸上可疑的红云方悟到自己这番话会引起人们怎样的遐思与联想。
但我从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
这般言语,于普通女子而言,或许太过放浪形骸了些。
于我,不过尔尔。
毕竟情势需要,为打探情报,我常踞花楼、酒楼这种地方,更加大胆、放浪的言辞什么没有听过?饭馆里顿时有不善的目光向我射来,甚至,我竟能听到其间的议论之声。
这女子,穿得便这般花哨,果然,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吧。
真是好不知耻,居然把那种事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得那般凿凿有声。
这女子,媚狐子一个,合当千人枕。
……世人从来如此,听风便是雨。
况且,于世俗眼光而言,我这样的女子必是要遭到这般的言论攻击。
我无所谓,流言于我,不算什么。
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便成。
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充耳不闻,只当蚊蝇嗡鸣。
我也没那个精力、那个兴致与这些不相干之人一一辩论。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那书呆竟然拍案而起。
砰一声巨响,我看到了桌中央的裂缝。
抬头,竟看到那呆子脸上毫不隐忍的怒意。
这怒意,不似平日里对我乖张行为的厉声叱喝时的情状,也不似以往被我捉弄惹气后的神色。
这样的表情,当日清棠园中,七娴被哥哥掳去后,我也曾在书呆脸上见到过。
我愕然,即使是脾气温和如神佛般的书呆,也会有这般暴怒的神色?我更加愕然的是,他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一室本还窃窃私语的众人一下子住了嘴,皆莫名其妙得望着书呆。
书呆深吸口气,似是要努力收敛起自己的怒意,环视一众:诸位父老乡亲,不知旁人家的事,请勿乱发评论。
如此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不怕折了阳寿么?我端着茶盏的手微顿,心轻轻颤了一下,原来这呆子是为了我发了脾气么?是不是说,我在他心中,已然能与当日七娴的地位相堪?我抬眼,正对上书呆气得有些发黑的侧脸。
目瞪眉蹙,只待旁人再说一句,他便要冲上去似的。
这时,有个身上满是俗气金饰、亮光闪闪的大户人家夫人似是有些不服气,不屑道:那女子难道不是烟花之地的小狐狸精么?公子何必为这种人说话?书呆紧紧盯住那人,不发一言。
我明显看到那妇人面上的羞涩。
美人魅力就是大,尤其是如书呆那般的男子,美似画中仙,又如林中妖,概是下至八岁,上至八十的,不管男女,都能通吃吧。
瞧这妇人,便能明白。
书呆此时淡淡启唇:那是在下的未婚妻。
夫人未作了解,便如是诋毁道,真真是违了妇德。
于这一点上,我家棠儿能原谅你们胡言的心胸,便是你们怎样都企及不了的。
夫人难道是羡慕我家棠儿的美貌,所以才出口污蔑?须知,相由心生。
夫人这般攻击人的恶俗心肠怕是戴上再多的金银珠宝都是弥补不了的。
众人诧然,各种神色皆具:张大嘴的,瞪大眼的。
总之,便是被书呆的架势镇住了。
那夫人羞愣。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甩了银两便夺门而出。
而我,一时间不知摆出怎样的神色。
饶是我猜出了这书呆或子曰讲理、或如哥哥那般出手揍人的各种反应,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般的话语。
这话语恁般尖锐,于我,却是那样顺耳。
一般人,又有谁会为了一个烟花女子的清白而跟旁人辩驳不下,甚至是为了那样的女子而颠覆了自己以往如玉的形象,而成了一个刻薄的人?若是普通的公子哥,遇上这种事,该是避之不及吧。
毕竟,又有谁,愿意为一个青楼女子而抛弃声誉,有谁敢在大众面前承认那花楼里的女子是我的妻子?花楼里待得久了,负心薄幸郎自是见得多了。
这般实心眼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顿时,我只觉心内一股热流划过,暖洋洋的,如同春日里的第一道阳光。
原来,男人有如哥哥那般偏执的、有如宁王那般仗义的,更有这样一个外表呆傻内里更是傻呆到极致的!心内愉悦得,我直想笑。
书呆转过头来,似是怕我难过一般,柔了嗓音,安慰道:莫理他们。
我止住笑意,勉强板起脸来:谁是你的未婚妻?不要乱说话!还有,不是叫你滚远点了么?还在这儿做什么?对于他的反应,我虽是窃喜。
但我总归有自己的骄傲与那一文不值的面子作梗,又怎能给他怎样的好脸色?但这回,旁边竟没有人再嘀咕私语了。
大概是被书呆之前的架势吓到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或许是将我与书呆的对话自动划归为小两口的吵架——因为我看到了旁边小二哥脸上尽是促狭的笑意。
不是我不走,只是……书呆大概没料到我依旧这般凶神恶煞,答得有些讷讷。
那还不走?我瞪眼,明明知道自己无理,偏偏想要一逞欺他之能。
姑娘,小二估计是看不下去了,走了上前来,馆子里满客了,是小的让这位公子来此拼桌的。
书呆忙不迭得点头。
我这才意识到周遭的食客情形,真真如此,看来,我竟是将全副精力放在了那书呆身上,完全忘了周围的环境。
虽觉赧然,但我还是无理取闹着:拼桌可以,跟旁人拼去。
看着你的脸,本姑娘没有胃口。
书呆一脸的正经:那在下便将脸蒙起来,如何?话里的认真意味显而易见。
他甚至已然要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巾来,作遮面之用。
小二终于忍不住得吃吃笑出了声。
看客们也开始捂嘴轻咳。
我气结,瞪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死心眼的呆子?端起的茶盏本欲挥出去,煽了他那一本正经的面庞,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呆货。
但我也只心里想想,却始终下不了手去。
不要误会,我只是怕浪费了这茶盏中上好的龙井,我只是怕碎了这虽不甚名贵倒也颇须费些钱财的茶盏子,我才不是心疼他,怕他受伤!番外卷 009 家有书呆(三)当我故意在云城东拐西拐绕了好些弯子才到了目的地战家,本以为已经甩掉了那呆子,哪料与七娴话未说完,他便出现了。
我为避他,往了后院客房,甚至一时心急,忘了我这是初到战家,该是不认得路才对。
我嘱托七娴不要向书呆透露我的行踪。
但当那呆子出现在战家客房内惬意喝茶吃点心的我面前时,我便知了自己被那女人出卖了。
我指着外头沉沉的暮色,故意道:书呆,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旁人说闲话么?那呆子果然一脸赧然的暗红色,连连退后好几步,才道:海棠,我明天就会回盈城。
戚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我一听,便气了。
想来,这呆子专程半夜来找我,便是为了七娴么?那战家当家新丧,不正好给了你趁虚而入的机会么?你怎就不自己留下,好好照顾她?我与你很熟么?你怎就放心把你的心上人托付给我?我咬牙切齿得如是道。
我想,我当时的声音必是阴阳怪气至极的。
虽然对自己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酸意感到唾弃,但我总归没有压抑得住,爆发了出来。
屋里顿时便没了声音,只剩下我与呆子的呼吸声,相应交错。
我抬头,那呆子正一脸严肃得望我,盯得我浑身发毛。
我侧过脸去,心里依旧酸意不停:看我做什么?我哪有你的戚妹好看?那呆子这才一本正经道:海棠,怎可妄自菲薄?况且皮相而已,无需那般在乎。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
谁跟他在讨论皮相问题?只听呆子又道:我把戚妹当妹妹看。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将妹妹交与你照顾,比较放心。
我愕然,本来要发作的话语此时也是无声无息得消化在了肚里。
一句话,没有煽情,没有修饰。
只简简单单的一句我放心,便道尽了他的信任么?从小,我便知道自己的责任与任务——报仇以及争上位。
哥哥将我交与各式人来锻炼我的武功与能力。
我所见的,都是一些精绝到极致的人物,各个腹里都装着各式阴谋阳谋,就算阳光如顾清影,也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物。
此后,我长年管着翊王府侦查系统,接触的,更加是心思不明的暗地里行动的人物。
我何曾见过这样一个心思简单的人儿?所有的想法全放在了脸上,完全不用费心去猜测。
一时间,我心内明亮了起来。
我知道的,这呆子对七娴早就没了念想。
当日,他把那合欢牌抛入湖中时,已然将那一段感情埋葬了。
这是我亲眼所见,我怎能不明白?他这般认真、连说谎都会脸红的人,自然说出口的必是心里所想。
只是,看着那呆子对七娴颇为紧张的神色,我的小女人之心就开始作祟了起来。
我的一番无理取闹只不过是想要呆子将心思转移到我身上来,只不过想让呆子知道我吃醋了。
可惜,我算错了。
呆子又岂是一般人?他这般老迂腐又怎能理解我这种普通小女人的心思?望着书呆那虽漂亮异常却是一板一眼的面孔,我嘴角一抹轻浅笑意漾起,突然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可笑了:你这呆子,还真难让人生气啊!书呆愣了一下,大概终是没弄懂我前后的态度变化之大,一脸的莫名其妙,摸着脑袋,不知所以然。
此时的他,那呆相更甚。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家里都是一些精明的人物,多这么一个书呆,必有有趣得紧。
此后,天焰皇室便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根本容不得儿女情长的时间,我与书呆各自守着自己的任务。
他是雷风军的军师,是与翊王方面实际上的接洽人。
毕竟,有谁会怀疑,这样一个谦谦公子,会是所谓叛军之首?我也曾问过他,为何要帮那支军队。
他答:开始只是仁义所需,后来算是替代了戚妹,再后来……他停住,笑而不语。
那种温润到极致的笑意让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为你!望着他的笑容,似是经历了个天上人间一般的时间,我听到他的声音从九霄天外传过来,穿过耳膜,直达心底。
哥哥与七娴那般天上地下、生死相随的情感不是所有人都会拥有的。
比如,书呆这种温吞的个性便作不了这般激烈的承诺,但通常他一句简单的话语,便能诉尽他的情真意切,便能叫我心内感激不已。
他的一句为你,我便能理解这呆子置于其间的情意。
若非如此,他怎愿意舍弃平凡的身份与生活,舍弃安稳的幸福与未来,而卷入这场本与他无关的硝烟之中?我想,这样的呆子,我若是错过,该会后悔终生吧。
而后两年半,哥哥与七娴放任京都动乱,带着我们回了南疆,表面上算是过着安稳的日子。
七娴也曾提议我与书呆完婚,毕竟几年耽搁下来,我的年纪也算不小了。
但我知道的,那时还不到时机。
不到真正稳定的一刻,我嫁与书呆,那书呆的家族便会多一分危险。
书呆只道没关系,他想办法周旋。
我明白的,他只是不想我受了委屈,不想我没名没分。
这呆子的心思,便是那么简单,却是能够温暖我的心。
他如此真心对我,我自然不能叫他因了我遭遇危险。
婚事,便因我的不同意被搁置了下来。
呆子以为我还未接受他,大半夜跑去找七娴咨询,自然被我那眼里容不得旁的站在七娴身边的哥哥踹飞了出来。
七娴摇着头,无奈得对我道:你还是跟那呆子说清楚的好。
否则以他的较真劲儿,他自个儿真的很难想明白。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书呆为什么拒绝他。
我只要以我自己的方式爱他、保护他便好。
雍和元年,我与书呆终于结束了长达五年的追赶史。
哥哥赐婚与我和书呆。
那一天,百官来贺,热闹非凡。
爹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现身,便由哥哥与七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得坐了高堂位。
隔着红色轻纱,我完全能够感受到那呆子眼中的热切与兴奋。
一拜天地!弯腰拜下时,我耳听得众人啧啧称赞相配的言辞。
轻轻一笑,心中无限喜悦。
二拜高堂!哥哥与七娴微微侧开了些身子,我们拜向了帘幕后端坐着的爹爹。
夫妻对拜!我转向书呆,笑意深深涌了上来。
此一拜后,我便是书呆真正的妻子。
此后,风雨相伴,不离不弃。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突听周遭一阵爆笑。
我不明抬头,透过红纱,正瞧见那呆子居然翘着臀对着我,而正面,却向了一边的小爱闲深深作揖了下去。
我愕然,真是无话可说。
这呆子,怎能呆到这个程度?只听小爱闲奸诈的笑嗓响起:姨夫免礼。
如此新婚之礼,侄儿真是受不起。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其中,以顾清影为甚。
那厮,完全为了看笑话而来。
他正为了自己新婚之夜那般出糗而心内不爽着呢。
呆子这才愣愣抬头。
我敢肯定,他此时必然是羞红了面皮的。
好在喜娘机灵,赶紧喊道:送入洞房!这才免了我一同沦为笑柄。
我坐在张满红幔的喜床之上,等待今日的新郎官。
心里的激动与悦然自是不言而喻。
过往与书呆的一切,那画面竟在眼前一一闪过。
等待的时间也是甜蜜至极的。
不知过了多久,书呆醉醺醺得进来了。
我知道,外头那些要闹洞房的,必是被七娴拦了下来。
吸取顾清影那厮的婚礼经验教训,我很明白搞定七娴一人的重要性,否则以她那手段,不定这洞房又要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因此我顶着被七娴笑话的压力早早就拜托了她为我把着这洞房一关。
书呆挑起了我的喜帕,只愣愣说了句:海棠,你真美。
我笑,这呆子,艳红的袍子加上因酒醉而迷蒙的双眸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妖媚异常,那种蓬勃的美,足以叫任何一个女人嫉妒到疯狂。
他竟然不自知。
而这个人,居然是我的!我伸出手去,帮书呆解起了衣裳来。
若是让这呆子自己来,怕是不知又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呆子的自制能力之强,我不是第一天知道。
以往就算再醉酒,他也不会如普通男人一般酒后乱性。
所以,除却那年春药事件,我与书呆再也没了其他实质上的亲热。
就算平日里的牵手亲吻,也都是我主动着,而这呆子谨礼到每次都悔之半天,搞得我像是在强暴他一般。
正在这时,呆子一把抓住我的手,递到唇边,轻轻吻上。
轻浅的鼻息叫我心内顿时痒痒的,只得呆呆得望他。
我感觉到,脸上瞬间如火烧一般。
这呆子,什么时候做过这般调情的事了?呆子轻轻圈住了我,眼里的温柔立时叫我融化了,我只能感到细碎的吻落到了脸上、颈间。
正当迷蒙之间,突听吱呀一声响,瞬间将我的神智拉了回来。
随声望去,竟见房内橱门开了。
正在愕然之间,只见那皇宫二号恶魔七七小妹一身红衣,晃荡着小腿,从里头急急走了出来,嘴里直喊嘘嘘。
我无语。
为什么这孩子会在我的新房内?还好,她有了尿意,这才自己出来了,否则,我与书呆不就教坏了孩子?只是,多么好的气氛啊,就被这丫头给破坏了!哎!七七小妹捂着屁股,跑过来,扬着无辜的眸子,直拉书呆的袍子。
书呆回过神来,无奈得抱起了孩子,晃晃悠悠当起了免费奶爹来。
嘘嘘完后,小小七扬着舒畅的神色,居然又要爬回柜子,嘴里还嘟囔着:看戏!看戏!我嘴角抽搐下,恶魔啊恶魔!有这么戏耍自家姨姨的么?一把抄起小家伙,便递出门外,交给了外头守夜的侍婢。
刚闭上门,书呆便从后头圈住了我,继续之前未完的事业。
深深一个吻,被小小七打断的热情立时又升了上去。
衣服洒满一地,直到床边。
躺倒在鸳鸯锦被上,我的眼里,只剩下了这个满脸酡红的男人。
呼吸急促。
我甚至在这个平日里总是之乎者也的男人眼中看到了称作情欲的东西。
咳咳,这床不会塌了吧?一声笑嗓童音突然插了进来,让本已迷乱了心的我顿时清醒过来。
循声望去,只见那皇宫头号恶魔正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书呆赶紧扯过锦被,把我俩都给包了起来。
啧啧,太激烈了啦。
小爱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书呆,一本正经道:姨夫,小闲看过药理哦,纵欲过度,会肾虚哦。
我只觉头顶无数条黑线。
纵欲过度?这欲还没纵呢,就被他们兄妹打断了两次,哪里来的过度之说?你……你……书呆已然被这么劲爆的话语刺激得说不出话来了。
滚!我腹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字,冲着那臭小子吼了出来。
小子一脸恍然大悟:哦哦,我明白了,这个我也学过,姨姨你这是欲求不满,拿小闲出气哦。
我只觉浑身骨头咯吱咯吱响,直想捏死眼前这个小人儿。
小家伙危险意识极强,向后跳去了好几步:姨姨,你这样子好恐怖,小心吓着姨夫哦。
我推开身上的书呆,咬牙切齿得就要坐起来。
小爱闲立时怪笑得跳出了屋去。
我抱歉看向书呆:相公,这些孩子太闹腾了。
书呆晃着脑袋,第三次继续之前的事业。
我听说过,今天拿出的酒都是宫里秘藏百年的珍酒,都是后劲儿足足的。
看书呆的样子,该是酒劲儿上来了。
即使如此,那呆子居然还不忘今日的事业。
我笑,随着他赋予我的快乐而再次沉沦。
正当紧要关头,只听见一声冰冰的童音响起:吵!我眼角直跳,不好的感觉立时升腾起。
我认识的人里头如此惜字如金的只有一个小子。
侧头,正瞧见一双小脚丫子从里头的锦被内探了出来。
书呆立时捶床了,大概因了酒精的作用,竟有点泣泪的感觉。
待把小爱姬也送出去之后,为确保不再被打断,我把屋子整个儿都检查了一遍。
若再出现个打岔的,我怕书呆会疯了。
等我确定再无不相关人士后,这才媚着声音喊了声:相公!却是得不到任何反应。
爬回床上,我这才发现书呆竟终没敌得过那酒劲儿,睡了过去。
我好笑着给他盖上了锦被,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我直觉得想要抽出手来,却没想到这呆子睡觉时的手劲儿竟也这么大。
海棠!只听呆子梦中嘟囔一句。
我轻轻一笑,不知这呆子又要在梦中怎样教训我了。
却在听到下一句时,我愣住了神。
我的娘子!呆子如是道,话末,嘴角竟扬起了无意识的一抹温柔笑意。
好半晌后,我贴上呆子的胸口,低低答了一句:呆子,我的相公!一句话,一个笑容,却抵得上无数甜言蜜语,叫我沉沦在这呆子的情深之中再也无可自拔。
这,便是我家的书呆,我愿意用一生陪伴的呆子。
番外卷 010 千古第一睡帝(一)娘曾抱着我,很是疑惑得如是道,小子啊,你咋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该爬的时候躺着,该走路了,你还躺着!难道你也是穿来的?她说的穿不穿我想了一秒钟后没有弄明白,决定忽略掉。
但是,她也不想想,咱家孩子哪一个正常了?我常常在思考,是不是赫连爱七那个小妮子与赫连爱闲那厮吸收了所有活泼的精华,以至于我成了懒骨头一根,而他们,则是过分活泼!况且,家里已经有了那两只精力过于充沛的小恶魔,何须我再添上那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懒,从不妨碍我聪慧头脑的成长。
夫子教过的东西,读一遍我就能记住;武师耍过的招式,我能耍得比他更漂亮。
只是,我懒得动弹罢了。
在我看来,大好的时光,用来之乎者也,或是耍得一身臭汗,实在是浪费。
因此,我不能理解整日里将皇宫整得乌烟瘴气的那两只以兄妹自称的家伙。
我更加不赞成那般气焰嚣张、给人以防备之心的做法。
而那两只,是于不动声色中杀人于无形。
在我一次次在爹爹与赫连爱闲那厮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坐收了渔翁之利后,娘道,小子,莫不是你才是最黑的那个?听饿了这话后,我很难得得起身找了面镜子,仔仔细细得审视了自己一番,发现自己皮肤白皙,嫩里透红,漂亮得紧。
于是,再度忽略了娘的这句话。
而我起身后做的这番动作,却把整屋子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喜儿姨姨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嘴一直大大得张着。
海棠姑姑手底下立时打碎了一只茶盏。
允之姑父扶着额头,直叹做梦。
二绝舅舅居然狠狠踢了下铜制的门板,然后抱着脚就在那儿跳。
对于他的动作,我理解为他是想证明一下这是现实。
赫连爱闲摸着我的脑地,大惊小怪道:鸡鸡,你没发烧吧?还是鬼上身了?瞧他满脸的促狭,便能知晓腹内又是什么坏主意了!赫连爱七拍着我的肩膀,痛哭流涕:小弟,姐姐好高兴你终于动了!那动作大力的,差点把我拍成内伤。
让我很是怀疑她那不是高兴,而是痛恨!爹爹拎起我的后领,看了我一眼:长得跟我真像!我真是无语到极致!谁跟他那个死人脸像了!好歹我也是个长得像娘亲的帅帅的死人脸!娘亲最是镇定,拨开我身上的三双狼爪,抱了我去,放回了床上: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小弟要睡觉了!看吧!就数娘亲最得我心,最懂我的心思。
这样的娘,我怎能不爱她?但在家中,爱娘亲的又岂止我一人?爱七如是,爱闲如是,爹爹更是!于是,爹爹因为娘亲,舍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只为能够永远只陪在娘亲身边。
那种感情,虽然我还不能理解,但却深深得扎根在了我的心中。
而爱闲那小子,更是无耻死遁,追随了娘去了。
皇宫,顿时冷清而又无趣了。
爱七也不再整日里没心没肺得笑了,那幽怨的眼神叫从小带她长大的喜儿姨姨都不敢靠近。
她的心思我能理解,毕竟我跟她是同胞出声,心灵相通。
那种被最亲爱的人遗留下来的难受,我深有同感。
终于有一天,她带着两只小犬狼也离家出走了。
而最后,禁锢在这深宫之中的,只有我这个名义上的六岁小皇帝了。
我躺在软榻上,望着夕阳那艳丽如血的色彩,立时决定留下来当这个皇帝了。
我不似赫连爱闲那小子想得那般简单,我不认为跟在娘亲身边便是爱她的体现。
我想,若我能打理好这个国家,不用麻烦爹再回来,不为娘亲现在的悠闲生活添增烦恼,才是真正爱她吧。
姬家大舅舅请来各个领域的顶尖人物教我天文地理、文治武略。
我本来悟性就高,再加上现在有了目标,学习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我不想像爹爹一样做千古一帝,我只是为了娘亲,而必须将这个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因此,我没了一般皇帝对龙椅那般的诚惶诚恐,我成了第一个在龙椅上呼呼大睡的帝王。
姬家大舅舅甚至十分善解人意的在龙椅上铺了好几层的软毯。
所幸大臣们素来知道我的秉性,虽私下都摇头叹息,为天焰的未来担忧不已,但总归明面是上没有说什么。
我也不说甚,我记得娘亲以前教过我们几个的道理——韬光养晦。
况且,现在朝里有摄政王姬家大舅舅领着一帮子爹爹提拔上来的新人坐镇,外邦也算安定,这些个老臣也没有能力翻出个什么大浪来。
但他们终是吸取了爹爹女人少而子嗣少、只得赶我这样一个懒子上架这么一个经验教训,居然将当日要给爹爹的秀女全都转给了我,以至于我六岁的年纪,已然后宫粉黛三千了。
姬家大舅舅皱了皱眉,终是没有辩驳得了那些老臣的提议。
我闭着眼,只觉好笑,叫这些个女人进了宫,又能怎样?难不成他们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非要叫自家的女儿进来亲身体验一下?我盘算着,到底先拿哪个开刀为好?还在我没有琢磨出到底从那个人开始下手好,偏偏就有个女人不识趣得自己凑了上来。
我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望那个恭立一旁的素衣女人——那装束,分明是在学娘亲。
这个女人,我认识,是冷相爷的女儿,冷纤云。
朝里好些人主张立她为后。
姬家大舅舅道,后位已许南雨公主。
也未压得了冷相的那些支持者。
陛下,今日,便让臣妾伺候您吧。
陛下只需把臣妾当做您的娘便好。
那女人扬着一脸似是温润慈爱的笑意,柔柔的道。
这女人倒也有几分聪明,懂得扮演我最在乎的女人,来讨我的欢心。
该是把我当做普通的孩子,想以她那拙劣的母性唤起我对她的信任。
可是,她错也便错在这里。
我的娘亲,又岂容她扮演?我侧了个身:三十大板。
冷宫。
身边的小豆子是姬家大舅舅选派过来的,极为了解我的说话方式。
上前一步,状似恭谨的嘲弄:云贵人,陛下吩咐了,请到敬事房领三十大板。
奴才会为您在冷宫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屋子的。
冷纤云一脸惊愕:陛下,您……在跟臣妾说笑么?我闭上了眼,不予理会。
哪个有空跟她说那么冷的笑话?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小豆子明白我的怒气,叫了侍卫拉了一脸苍白的冷纤云下了去。
消息自然很快传开了去。
冷相当夜便进了宫来,直闯昭明殿。
小豆子拦都没有拦得住。
陛下,小女到底犯了何错?需要承您恁样的惩罚?这叫老成以后怎么在众位同僚之中抬头?老相爷说得振振有词,愤慨异常。
我继续躺着看着手中的书,未作搭理。
陛下,请给老臣一个合理的解释!老相爷咄咄逼人,真是把没有姬家大舅舅在身边的我当做了软脚虾了。
相爷勿急,寡人正在看天焰之史,方知寡人对云贵人之处责不合规矩。
我放下书册,淡淡道。
冷相昂起了头,似是胜利的得意:陛下知道便好!小女纤云不说国色天香,也是天生丽质、贤淑贞德,堪称女之典范,必是能母仪天下。
我眯了眯眼,这老相爷还真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啊!按照史之记载,对太后不敬之贵人,当,赐死!我不急不慢道,颇为欣赏冷相此刻那副张嘴瞪眸、不可置信的神色。
对了,冷相怕是不知吧。
云贵人居然学太后装扮、竟然对寡人说把她当做太后偏好,这不是妄想取太后而代之么?冷相说,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寡人是不是该赐死啊?我去了声中素来的懒意,冷道。
冷相概是没料到从来任他拿捏、从不反抗甚至从不吱声的我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完全看愣了我来,只我……我……了半天,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冷相不说话,那寡人就当冷相默认了。
来人……未等我将诛杀令传达下去,只见相爷扑通一声跪了地,这是他今日闯进这殿内来第一次如此恭敬。
陛下,云贵人年纪尚小,不懂这其中规矩,还望陛下饶过云贵人一次……恳请陛下,看在老臣一片丹心的份上,放过贵人一次吧!看着相爷终于低下来的头,我瞬间神清气爽:既然相爷如此说了,寡人自然要卖相爷一些面子。
自然,事不能做绝。
至少,在我能力足够之前。
老相爷立时磕头,忙不迭得谢恩:谢陛下隆恩。
老臣还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成全,老臣突然发觉,云贵人实无大雅无为妃之德。
恳请陛下遣回云贵人!望着老相爷额角的冷汗,我心内好笑:自然不成。
进了宫的女人,便生是皇宫的人,死是皇宫的鬼!相爷难道不知?再则,云贵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寡人一言既出,又怎能随意更改?冷宫,倒是适合云贵人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既知今日境地,又何必当初要争破了脑袋把女儿往这宫里头送?既然进来了,自然要陪我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咯!我又怎会把这么好的玩具乖乖得还回去?老相爷又欲说什么,我已然闭上了眸子,喊一声:小豆子,送冷相。
小豆子立时上前去,把仍不乐意不甘心却已经不敢发作的冷相送出了门。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终于可以美美得睡上一觉了。
想来,这一出杀鸡儆猴,能让朝里那些老臣以及后宫那些女人安生好一阵子了吧。
哎,大晚上让我动了那么多嘴皮子,还真是累呢。
陛下……耳边是小豆子有些讷讷的声音。
我动了动睫毛,表示我正听着。
只听小豆子深深吁出了口气:还好,还好!陛下您终于恢复正常了。
奴才还以为陛下中邪了呢……居然说了那么久的话!番外卷 011 千古第一睡帝(二)最有望成为皇后的云贵人被发配冷宫,冷相求情,无功而返,这一八卦消息自然很快传遍整个朝堂。
早朝时,那些大叔大伯们首次消停了下来,没人再为后位那个宝座而覲言不止。
毕竟,最有权势的左相斗吃了哑巴黄莲苦,还有谁,敢上前来挑战皇权?即使那个皇帝才是六岁稚儿,但,一次发飙、一场立威后,又有谁敢再小看?少了那些吵吵嚷嚷,倒是能让我回笼觉补得更为欢畅。
直到凤羽来朝,立后事宜这才又被提上日程。
不过这次,没人再敢发难。
陛下,祭祖的时间到了。
耳边,是姬家大舅舅恭敬又带着怜爱的声音。
我微微睁了下眼,面前的铜镜中,映出了我早已被宫人换上的鲜红色的印金小喜服。
是了,今天是我迎娶皇后的日子。
我不禁想叹气,我不过六岁而已啊,虽然承了爹爹比较沉稳的面相,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吧。
居然要我成亲?虽说现在后宫已然充斥着那些个老臣家的闺女,但那些到底只是摆设而已。
可迎娶皇后这总归是件大事,怎在此刻也显得如此随便?新娘是顾叔家的长女,也就是南雨国的公主。
不过两岁的一个小玩意。
于是,这场婚嫁怎么看怎么像是过家家。
大舅说过,这是爹爹走前安排下来的。
我自然知道,这本该是爱闲那厮的妻子,只不过那不顾兄弟道义的小子把责任一并推给了我。
我本想着定亲便定亲,反正离长大还有那么长时间。
中间的变数还不定呢。
哪料,顾叔竟早早便把那孩子送了来,命曰速速成婚,美其名曰感情要从小培养起。
我由着摄政王大舅抱起,出了去。
因着我懒惰的性子,再加上皇后根本还是一个奶娃娃,因此,本该仪式繁杂的婚礼,终在皇后蹬着小腿的啼哭中匆匆结束。
礼成,便是龙辙凤撵游车京都,举国同庆。
龙辙中,我斜躺着,接受这道旁上人们的注目礼。
他们概是好奇我这个小皇帝吧。
突的,我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温柔视线,过去五年内,这抹视线总会盘旋在睡着觉的我的头顶,我永远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这个感觉。
睁眼,翻身,便朝向了目光出望去。
人群深处,一个素衣的女子,挂着淡淡的笑意,虽不显眼,可我却是一眼认出来了——那便是我最爱的娘亲啊。
爹爹一身白衣,负手立在娘亲身边。
另一边,赫连爱闲那厮正扯着嘴对我遥遥做着鬼脸。
呯一声,我立时坐了起来,撞到了龙辙后头的靠背都不自知。
倒是惊得一旁的小豆子再次以为我中了邪。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叫出声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龙辙经过娘亲、然后错过。
我握了握拳,按捺下去找娘亲的冲动,慢慢躺倒了下来。
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决定留下来当这个帝王,自然不能为娘亲惹去麻烦。
我愿为帝一世,换得娘亲逍遥人生。
只要娘亲能这般看着,我便足矣。
昭明殿中,我与小皇后齐头横躺在了喜床上。
想起喜娘临行前的吉语——恭祝陛下与娘娘早生贵子——我便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听听!这是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与一个两岁的稚儿该说的话么?我不舒服得翻了个身,这床褥底下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实在是挌得令人极其不舒坦。
此时,正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泉,叫人顿时起保护欲望,竟叫我一下子看愣了。
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便是我的小皇后凤羽了,这样看来,倒还算赏心悦目了。
可是,视线往下移的一瞬间,我立时就不这么想了。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流着恶心的哈喇子,并且一脸便秘样得望着我。
我心里立时就给我的小新娘作了评价,只那双眼睛比较耐看吧。
小玩意扭着身体,小手扯着我的衣角,极其难受的样子,嘴里嘘嘘嘘嘘一通乱叫,我根本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向来,我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从未见过比我更小的孩子撒娇。
此时,看到那莲藕似的六节状小胳膊,我的父性光辉瞬间照耀了开来。
我想,估计她是被床褥下面的小东西挌得慌吧。
我难得好心得起身,伸手便挪开小玩意身下的枣类干果,希望还能还她一片舒适之床。
毕竟是顾叔的女儿、我以后的妻子,我自然要好好照顾。
即使我当时并不能理解男女之情,但道理我还是懂的。
可只一秒钟的功夫,我便后悔了——为了平生第一次的如此勤快、大发善心、多管闲事,我深深的追悔之中。
不要问我为什么。
若是在你将手掌伸到被单下头的那瞬间,上头的人居然尿了。
你还能保持怎样的绅士风度?望着上头那丫头的一张便秘脸终于舒展了开来,我的嘴角却是不停得抽搐了。
尿水透过丝质床单,浸湿了我的手。
我瞬间无语,这丫头都两岁了,居然还尿床!想当年我与赫连爱七两岁之时,那可是什么都能自理啦!正当此际,这丫头突然极其满足得叫唤了一声,令我想起了被赫连爱七带走的那两只大犬狼排泄后的舒畅神情。
立时,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只听咕咚一声响,我只觉得手上一阵沉甸甸、热乎乎。
冷汗噌噌,不用看,我便能猜着这丫头又诞生了什么样的好东西。
现在的我,真真是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迅速缩回手来,骚臭味早在殿内弥漫了开来。
小姬!小玩意抱住我的胳膊,如是叫道。
我嘴角抽搐得厉害。
到底是谁告诉她这个名字的?看来得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小女子何为夫纲、何为帝威了。
可望着床上那只咧着嘴媚着眸对我笑得那般灿烂的小玩意,我举起的手掌却是怎样都落不下去。
大概是解决了三急,小玩意开心极了,不安分得在龙床上滚来滚去。
于是,在咯咯讪笑之中,金丝大红喜被上顿时抹开一丛一丛的金灿灿。
无力感,瞬间弥漫全身。
这丫头的破坏功力,真是堪比我那两位离宫的兄姐啊!我看着那个漂亮到耀眼的笑容,突然有了预感,这辈子,我怕是都要栽倒这孩子手上了。
野史曰:羲和元年,姬帝大婚。
帝性素慵,却甘为二岁羽后换衣清洗。
谓之一见钟情。
自从皇宫里面来了小皇后后,我就像是多了条小尾巴。
到哪儿,小凤羽都跟着,然后小姬、小姬得叫个不停。
宫里人都说陛下与皇后感情果然好。
只有我知晓,概是皇宫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凤羽才会这般粘着我吧。
我向来不是自作多情的人,这种事情我清楚得很。
自从娘亲、爹爹、爱闲、爱七相继离开后,我早就做好了一个人在皇宫过着的觉悟。
而凤羽丫头,终有一天也会厌倦这皇宫的拘束、向往宫外的那一片天空吧。
到那时,我自然要放她离开。
既如此,我又怎能放任自己的感情倾泻在这么一个不确定之上?姑姑领着她三岁的儿子林沐阳进宫来看我。
小沐阳结合姑父与姑姑的优点,长得是我见过的孩子之中最漂亮的。
自然,也继承了姑父的谦和儒雅,小小年纪,便懂礼得紧。
本来还像八爪章鱼一般粘着我不放的小凤羽立时便被小沐阳吸引去了。
毕竟,年纪相近的人,更有话题,不是么?再者,跟能言会道的小沐阳比起来,我这么一个只会睡觉的闷葫芦,任谁都会厌倦吧?我望了望阳光下对着小沐阳笑得灿烂的凤羽,闭了眼继续睡。
姑姑摸着下巴盯了我好一阵子:不像啊不像!小弟,你跟你爹还真不像!若是你爹,要有旁人跟你娘说话,你爹怕是光放冷气都能把那人冻死。
你怎么无动于衷呢?我懒得睁眼。
我从来没承认,我跟爹爹像。
我从来都愿意给人自由选择的机会!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鼻息钻进一股奶香味,怀里也觉得软绵绵的,一种温暖的感觉充斥自在了我心头,就像小时候窝在娘亲怀中时的感觉。
睁眼,正对上小凤羽睡得正酣的粉嫩脸面,近在咫尺。
我愕然,这丫头什么时候钻到我的榻上来的?她不应该跟沐阳耍着么?呵呵,我在想这丫头会不会被小弟你养成同样懒惰的性子,居然只玩了一刻钟就说要睡觉。
而且,就只愿意待在小弟你的身旁睡,任我费了恁大的气力。
也没劝得动她回房。
旁边传来姑姑打趣般的低语。
怀中的小丫头因了我的动弹,似是有些不安心,伸出胳膊,便紧紧抱住了我的脖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继续睡去。
心里募然划过一丝道不明的喜悦。
是不是说,小家伙选择的是我?反手,我轻轻抱住了小凤羽的背。
我想。
我果然是有着爹爹的血统的——既然选择了我,那我便不再容你逃离、这个皇宫的人生,从此便由你来陪我走过,凤羽!番外卷012 特别篇(一)这件事发生在云凛为帝前,一家人南疆生活的几年之中。
这天,几个女人坐在一块儿嗑瓜子闲聊,无聊得讨论到几个男人中谁最笨。
哎,这个,没得比了。
海棠一摊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有谁比林书呆更呆的吗?隔间打着联络感情、实则竖着耳朵听壁角的两个男人闻言望向了一边一脸无可奈何的林允之: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摇头晃脑的样子让其余两个男人心里极其赞同海棠的话。
凤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来,憋着笑意道:他只是迂腐了些,要论笨蛋程度,还是顾妖孽更甚。
你们不知道啊,人家都是骑牛来着,偏偏他,让牛给骑了……嘲笑意味不言而喻。
顾清影满脸的纠结,这件事,那女人还要记上多少年?听着隔间女人们欢快的笑声,顾清影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形象毁于一旦。
他看了看云凛:你说,她们比这个,有意思么?云凛镇定得喝一口香茶,鉴于祸未殃及自身,淡淡来了一句:挺有意思的。
还是自家娘子厚道啊……未等云凛喜滋滋得想完,那厢七娴发话了:林大哥不过书生习性,小顾同志勉强可以说是心思单纯,跟我家老爷一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哎,昨天他居然指着一棵葱一本正经得教我家小小七,说那是蒜……我真怕孩子被他教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隔间那个刚刚犹在得意的男人顿时脸上黑了几圈。
难怪昨日七娴听完自己那句话后怪异得看了他许久,害他误以为七娴终于发现了他的魅力所在。
顾清影正欲打趣云凛,却听门哐当一声响了起来,二绝一脸急匆匆得闯了进来:宁王爷,你在南雨恁久,就真的不知道若水的下落?顾清影默然,云凛默然,就连林允之也默然。
云凛起身,拍了拍二绝的肩膀:你,还需努力。
转身,出了门。
林允之起身,一脸同情:二绝兄,于你相比,允之自叹不如。
跟着出了门。
顾清影一脸的悲痛欲绝:二绝,最呆之称号,舍你其谁?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到现在还不知若水是男是女的笨蛋,果真是绝了。
他得找个地方大笑一通,否则,他怕把自己憋成内伤来。
门外,响起顾清影毫无顾忌的大笑以及林允之掩嘴忍笑的怪声,间或着云凛的轻咳。
门内,二绝扬着明媚的桃花脸,头顶无数问号,自语道:这群人,都怎么了?另一室,几个女人齐齐望向眯着狐狸眼的若水。
若水惬惬意剥了颗瓜子,这才点头道:好吧。
我承认,最笨的是这一枚。
番外 013 千古第一睡帝(三)陛下……请让皇后娘娘不要再拔老臣的胡子了……老太傅疼得眼角直跳,却不敢伸手去拨开拽住他胡子的凤羽。
皇后凤体,谁敢冒犯?只得向我求情。
我微微抬眼,看着凤羽一脸的气怒样,正想出声制止。
却听小凤羽嘟嚷了一句:讨厌,打小姬!我微愣,忽然就明白了凤羽突来的怒意是为哪般。
她那是为我心疼呢。
刚刚我在课业途中睡着,被老夫子的戒尺微微碰了一下,结果,小玩意才怒了吧。
忽的,心里像抹了蜜一般。
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之中,被人心疼的感觉还真好呢。
我抬了抬手:小凤儿。
小家伙高高兴兴得蹦了过来:小姬,跟我玩啦。
我轻摸下小玩意的脑袋:羽儿乖,再等一会儿。
这个举动让我想起了父亲跟孩子。
虽然我那个爹爹从未这般友好得对过我们几个。
小家伙不甘愿得坐回到了一旁的矮榻上,模样委屈极了。
我自然知道,因为我每天需要学习许多东西,不能全天候陪着小玩意耍玩,小玩意必然是寂寞极了。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望着小家伙不断踢动的小脚,却又隐忍的小脸,我的心里一阵纠结。
陛下,礼部尚书庄大人求见。
此时,小豆子进来禀告。
我点下头。
小豆子得令传人。
礼部尚书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进来:微尘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老尚书行礼,那个漂亮小女孩竟也跟着有模有样得拜了起来。
小豆子代我问话:庄大人有何事?老尚书拉着那小女孩躬身道:这是老臣孙女,唤作庄雅,今年四岁。
老臣想,皇后娘娘在宫中没个同龄的孩子做玩伴,未免孤独了些。
特将小雅送进宫来,只盼能为陛下分忧。
老太傅抚着胡子,连称好主意:陛下,娘娘一直跟着您,也不是办法。
让宫里多些孩子,也比较有利于娘娘的成长。
我心里有些不乐意,自然不认同老太傅那番孩子多了便有利身心发展的理论。
要那么多人出现在我的小玩意身边作甚?同我争抢么?况且老尚书这番好心还真的有待商榷的事情呢!我可不认为这些当年在朝上逼着爹爹扩充后宫的老家伙有着什么样的好心思。
此时,却见那叫做庄雅的孩子大大方方的走到凤羽面前,伸出手去,扬起笑脸:我们去玩吧。
小凤羽睁大了眼,咧了嘴,嗯一声高高兴兴的与庄雅手牵着手出了去。
我眼角余光瞥到了老尚书嘴角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翻了个身,我换了个舒坦的躺姿,视线回到了书本之上:想来,那冷纤雨之事还未让这些人学乖呢。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这回,倒是换了个法子,想从小凤羽方面着手么?确实是好主意呢!不过若能让小凤羽开心的话,我倒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晚膳的时候,小凤羽带着庄雅一起出现,她扯着我的衣角,殷殷请求:小姬,你让小雅留下来好不好?望着她那期盼的眼神,我怎样都拒绝不了。
扫一眼不远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我心下更加明朗化。
小凤羽自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要求我答应才行,必是有人对她进行了教导。
而这个教她的人,自然便是那个看似优雅极了的小女孩。
这倒是有趣了,这小娃儿想跟我比心机么?小小年纪,有这种智慧,该是值得称许了。
可惜,还是太嫩了点。
她想留在宫中,我便遂了她的意或者说那背后之人的心又如何?我点了点头,小凤羽高兴的踮起脚尖在我脸上亲上了一口,然后又乐呵呵得招呼她的新朋友去了。
小豆子拿起银匙,喂了我一口莲子水果汤,再看一眼那边为小凤羽剥虾、极其尽了姐姐职责的庄雅:陛下,那庄家小小姐果然很会照顾娘娘呢!我扫了小豆子一眼,都说跟聪明人在一起,那人也会跟着聪明起啦,我怎不见这小豆子有什么长进?那个肚里另有心思的人会把自己的心眼刻在脑门儿上招摇过市么?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这颗豆子送回大舅舅那里继续培养几年。
小豆子明显浑身颤了几下:陛下,奴才说错什么了么?奴才怎么感觉您的目光那么不善呢?看看,这颗豆子除了智慧没长外,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陛下。
十二岁‘银狼’暗卫首领小楼跪于阴影处。
自上届首领嫁与安王后,因要避嫌,乐儿姨姨便逐渐不管暗卫之事。
这个小楼是我亲自在新人中挑选出来的。
登基过后,乐儿姨姨便说要新帝要有新气象,正好选一个新首领,她也可以卸下肩上的胆子,专心陪云冰王叔。
当日,我便被她带到了银狼训练基地。
她给我看的候选人自然都是能力卓绝的,但我总觉得那些人缺少了些什么。
突然,我的目光便被人群中极不起眼的这个小少年吸引去了。
他站在队伍的后头,不算出众的五官,偏偏长了一双老鹰一般锐利的眸子。
暗卫所有人都垂首、不敢直视我,因为他们接受的便是只需服从的教导。
偏偏就只有这个少年抬着头与我直视,不是畏惧、不是尊敬,更不是服从,但其中的霸者气息,我在爹爹的眼中也见到过。
我当时一指指向他:就他了!这一句让乐儿姨姨吓了一跳、甚至有些为难的。
她说小楼不是银狼本部出身,虽经由上上届首领推荐进来,但其武功智谋必然是比不得本部从小培养出来的暗卫来的强。
我挥了挥手:那便比试一下吧。
乐儿姨姨召来她认为最适合接任银狼首领的一人,又换来小楼,叫他两人进行公开比试。
但结果却是极其出乎她的意外的。
小楼只一瞬间的功夫便将剑尖指向了那人的心脏。
其中压抑的冷戾,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到。
当时我就在想,若对手是真正的敌人,怕那一剑早就刺穿过去了吧。
乐儿姨姨还是有些犹豫。
她道因小楼实在是太特殊,进银狼队伍时间不长,实在是看不出他的忠诚度。
她不能把我的命押在这样一个未知的人物身上,否则她对不起我爹娘。
我倒是不在意。
她不敢,我敢!我知道我这个新帝加童帝要在朝中立稳脚跟,除了爹爹为我创造的好条件之外,我自己也必须开辟出自己的道路才行。
而在这首先,我就必须培养起自己的心腹团队才行。
小豆子算一个,他那人平时也许有点天真,但在关键时刻从来都不会掉链子。
这个小楼身上的气息我喜欢,我便收了,又如何?人生便是赌博,赌得大了,要么便是一无所有,要么便是硕果丰收。
我的眼光继承自娘亲,又怎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便将自己的性命赌在这个少年身上了。
而多年之后的事实证明,我的赌运果然够好。
这个少年终未令我失望。
今日庄家小小姐趁玩耍之际把娘娘一个人关在木箱里半个时辰。
小楼不带感情的向我进行汇报。
嗯。
我侧了个身,压抑下怒火,示意他接着说。
属下将她关在了思过暗房,三天三夜内不会有人给她开门,给她被褥,给她吃喝。
小楼接着禀报。
我放心将庄雅那个鬼心眼的孩子留下来,便是信任眼前这个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小楼。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狠,因为我的这个暗卫绝对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不管对手是老人、女人或是小孩,他都可以眼睛不眨的给他们最残酷的判决。
若是以往我也许会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四岁的孩子严厉了一些,但此次,我没有任何意见。
因为她碰了她最不该碰的人!小凤羽自然因庄家姐姐突然不见来寻求我的答案,我只道那庄家姐姐想家便回去了。
小孩子总是贪鲜,很快便把这事连同着庄家小小姐忘了,继续快乐得过着她无邪的日子。
这世间的一切肮脏由我一人承担便好,我怎能让这些算计、手段去荼毒小凤羽的纯真?我的小凤儿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便好。
小凤羽忘了,自然有人记得牢牢的。
庄大人联合了几位老臣第二天便急急来了宫内,向我求情,只道那不过孩子间玩闹,这样的处罚未免太过苛刻。
我扫眼跪了一地的人,只说了一句:不是孩子!她是皇后!庄大人张了张嘴,似是又要说什么。
我负手站起身来,立在踏板上,俯视一地:而寡人,是天焰帝王!众人微愣,或是没想到一向懒惰成性的我也有双脚着地的时候,或是终于明白了我的话中之意。
我是帝王,便是他们的天,便是这天焰的天!凤羽是皇后,便是这天焰除了我之外最尊贵的人物!他们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来对我和凤羽指手画脚?三天后,皇宫思过暗室终于打开,庄雅出来的时候,恐惧与绝望的灰暗早已淹没了她本来灵气的一张小脸。
再加上,冷饿交加,她立时便病倒了,据说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捡回了条命。
此后,这个在官家小姐中很有名气的漂亮小女孩便变得唯唯诺诺、神经兮兮了。
野史载:羲和二年,姬帝怒起羽后,四岁稚女从此陨落。
自此,众臣无人敢打后宫主意者。
番外卷 014 千古第一睡帝(四)陛下,北瀚使者到。
小豆子在我耳边轻道。
我睁眼,正对上那个略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据说是北瀚三王爷。
他正张大嘴望着我,很是不可置信,他大概是没见过比我更加不尊重这龙椅的皇帝了吧。
我对北瀚向来没有好感。
那原先的北瀚太子、现在的北瀚主上与爹娘之间的恩怨,我自然是知道的。
北瀚一直野心勃勃,尤其以那北堂烬为最。
及至那年北堂烬被爹废去了功夫,北瀚才稍事平静,没再掀起多大的浪来。
此番派了使者前来,又是为了哪般?只听那北瀚三王爷咳了几声,终于回了神,道:我王派臣前来天焰,向天焰陛下提亲,从此两国结成秦晋之邦。
和亲?我歪了脑袋。
那北堂烬这又是唱哪一出?我想起了多年未见的爱七,不要说根本不知道她在何方,就算知道她仍在皇宫,我也不可能让她进那狼窝。
但这毕竟是国际交往,处理不好,会给北瀚留下出兵的借口吧。
虽然我并不怕打仗,但总是麻烦得紧,并且劳民伤财。
爹爹留下的国家,我自然要对它负责。
反正是和亲,只要找个女人送去北瀚就行。
晚上左相来找我,只道愿为国分忧。
我楞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是想为前些年被我关进冷宫的小女儿冷纤云求生机吧。
要不是他提起来,我还真是忘了这号人的存在。
我记起娘说过爹欠了冷家一个交代,现在我便替爹还了这份情吧。
当下,我就让小豆子召来了冷纤云。
冷宫几年清修,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静了。
小豆子念了我的诏书,大意为帝大恩,特封冷纤云为德善公主,婚与北瀚王云云。
左相激动的连连拜恩。
冷纤云却只是低头福了福身,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我没在意,我的目光锁定在了曲挢上正向昭明殿愉快奔来的素色布裳的娇俏影子。
宫中女子都是丝绸做裳,就算婢女,也不例外。
会穿布裳的,除了凤羽,没有他人。
我挥了挥手,让左相几人先行退下。
但当时,我若仔细些,也许我就能发现冷纤云眼底的恨意,凤羽也不至于遭了那样的劫数。
…小姬,这是宫外永兴记的豆浆,我可是一路放怀里捂回来的,还热着呢。
来,尝尝。
凤羽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银碗,献宝似的奉到我面前。
那一脸如花的笑容,竟让我在深秋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
十二岁的她已经初现倾国之姿,以至于即使她一身素裳,都比那些华裳粉饰的女子还要耀眼。
我看了看那白得纯净的豆浆,这是宫外的东西。
她又出宫了。
我一直知道,她喜欢宫外。
想来也是,从小就被困在这个无趣的宫内,看着经年不变的宫殿,怎样都会厌烦吧?我心内不自觉烦躁。
我想,其实我是不相信自己的。
我怕,在凤羽心里,我终究会比不过那些新鲜玩意,我怕,凤羽接触了更多人后,终会弃了我。
虽然,这些年,凤羽一直算是与我相依为命,但鸟儿大了,终是会飞的。
虽然我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我会折了那鸟儿的双翼,我会强迫她留下。
但,我其实是想看她心甘情愿的只为我一人停驻。
小凤儿,你喜欢外头吗?我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
当然喜欢啊!凤羽笑得一片向往。
我只觉心里很沉。
果然……却听凤羽又道:因为那是小姬你在管里的国家呢。
我啊,每次出去看到大家开心的过着日子,我就很开心,小姬你的心血果然没有白费呢。
说着,她那十年从未变过的清澈眸子此时亮晶晶的,我啊,最喜欢小姬了!所以小姬的国家,小姬的子民,我都喜欢!情意绵绵的话语却被她说得那般自然,彷佛本该如此。
我的心猛然雀跃起来。
凤羽不会说谎,所以,她喜欢出去,是因为我?而我,在她心里排着第一的位置?赶紧喝豆浆啊。
凉了就不好喝了。
凤羽自然不会体会到我变化万千的心情,依旧献宝似得举起银匙。
我张口,喝下。
清甜溢到喉咙,连到心里。
那时的我,还处于无限欢愉之中,没发觉阴谋正慢慢向了我的小凤儿靠近。
冷纤云登上去北瀚的马车时,凤羽自皇宫失踪了。
…阴影处跪着愈发冷硬的小楼,一字一句的汇报着:宫中天焰军防图被作了拓本。
冷纤云生母为冷相三夫人,原为北瀚舞姬。
所以?我捏着拳。
我不想听分析,我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我的小凤儿到底在哪儿。
冷纤云为北瀚卧底,皇后娘娘被北瀚掳走。
小楼低头道。
我心中骤恨。
北瀚卧底于我,不算什么。
军防图被盗,我也无所谓。
只是,他们不该动凤羽的!找人将冷相九族全部逮捕,送宗人府待办。
我听见自己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嘴里吐出。
小豆子看了看我,咽了咽口水,终是没敢说什么,领旨下去了。
我知道的,冷相该是不知情,而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九族,更是跟此事离了十万八千里。
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会不会迁怒又是另一回事。
再怎么说,冷家也是凤羽被劫的契因。
只要凤羽有一点伤害,我就让这些人不得好死!急令下去,截住北瀚的车队,不准他们出国界。
是。
小楼得令就要退下去。
给寡人准备快马。
望着黑幕中依旧圆满的月亮,我想起上一次月圆,凤羽还搂着我道,以后要陪我看六十年的满月,直到我们是老公公老婆婆了,牙齿掉光头发花白了,她也会陪着我。
我心里没来由的惊慌。
小凤儿,你向来不说谎,这次,你不能骗我!等我!一定要等我!小楼惊愕的望我:陛下,宫里需要您坐镇。
况且,北瀚说不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要引陛下入圈套。
再者,他们还要靠皇后娘娘这个护身符保命,不敢乱来的。
娘娘暂时该是安全的。
一向冷言寡语的他竟然一口气说了许多。
坐镇?这皇宫,干我何事?更甚,这天焰,又干我何事?若我的小妻子平平安安,我继续是天焰帝王。
若否,那么,北瀚还有天焰,都去陪葬吧!…我是眼睁睁的看着凤羽在我面前掉下去的。
那是万丈悬崖,下面是湍急的海流。
流向是不明海域。
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我只觉心脏在那一瞬间就窒息了,没有感觉,没有痛楚。
我茫茫然向前踏步,像是走在真空之中,飘飘然,没有实感。
小豆子和小楼死死的抱住我,该是怕我想不开。
我张了张嘴,想叫他们放开我,却是怎样都说不出话来。
旁边遥遥传来冷纤云撕心裂肺的声音: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我这才转过头来,盯着她脚边那把刚刚划花了凤羽的脸、现在上头还沾染着凤羽鲜血的刀子。
呵呵。
我听到自己笑了起来,轻轻的,直至像是疯狂一样的笑。
寡人怎么舍得杀你呢?寡人呢,是谁起的这自称?真是讨厌!我还有小凤儿,我怎么可能是孤家寡人?我要你,生不如死!我听见,一个字一个自从我嘴里迸出,居然融合着笑意。
陛下,您不要笑。
小豆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大概是我平生第一次笑把胆小如鼠的小豆子吓到了吧。
看看,这颗豆子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胆子怎么还跟芝麻粒一般大小?瞧瞧人家小楼,不过就是脸色煞白了点。
难怪以前小凤儿常爱捉弄小豆子,以吓唬小豆子为人生一大乐趣。
陛下,您要哭就哭吧!小豆字接着道。
我瞥他一眼。
切,这小豆子可真是乱说话!我怎么会哭?我哭了一定会被小凤儿笑话的。
放开!我不悦的对紧紧攀在我身上的两人道。
我的身,只允许小凤儿近而已。
这两个男人,呃,好吧,其中有一个不男不女,反正就是两个不是小凤儿的人离那么近,做什么?陛下,您保证,您不会做傻事。
小豆子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
小楼也是紧紧盯着我。
我不耐烦:寡人会做什么傻事?小凤儿还等着我回去呢!小豆子跟小楼对视一眼,怕是以为我神经错乱了吧。
但终究慢慢放开了我。
我蹲下,捡起那把刀子。
上头的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艳得不像话。
小楼跟小豆子又开始紧张了。
陛下……却是下一秒,停住了话语──因为我手上的刀,不带一丝犹豫的斩了冷纤云的四肢。
碰 一声,冷纤云光秃秃的身子掉落地上,鲜血慢一拍的从截肢处大量涌了出来。
那女人惨烈的哀嚎声此时在我的耳中,竟是如此悦耳。
旁边本来抓住她的暗卫此时每人手里只剩一截胳膊,呆傻在原地,没了反应。
不远处那早已被砍成重伤的北瀚三王爷终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晕了过去。
小豆子转过身,就开始吐。
小楼盯着我,不说话。
风里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伴着尖利女音作衬,为何让我觉得如此畅快?这刀,果然够锋利呢!我笑着赞道,不知道划在脸上会是什么感觉?本作品由派派txt文学论坛 【面具下的叉子】整理收藏。
本文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paipaitxt.com/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