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一拳挥出去。
凭什么要你们这样:要搂就搂,要抱就抱。
转脸却又打又杀,六亲不认?他正俯身,唇印在我的脸上。
因为捽不及防,我的拳打在他的脸上。
随着拳风,他的脸瞬间侧过来,而眼前金光一闪,面具被我打掉。
我仿佛看到什么,但是太快,只留一抹虚幻影子。
他转过头去,已经背对着我,冷冷站在那里。
我双手撑着床板,勉强爬起来。
你是谁?我问,面具掉了,就不敢面对我了吗?你到底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对不对?!他飞速起身,逃也似的离开床边。
站住!我喝道。
心头一痛。
你别动。
他站在前方,低着头叮嘱说。
金色面具跌落在地上,孤零零地,好像被遗弃的可怜虫。
你管我?你又不敢看我,怎知我干嘛?我笑。
他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去捡起那面具。
我挣扎着爬下床,浑身发软,方才那一拳用尽我所有的力气,顿时失了控制,身子在地上滚了两滚。
混账混账混账!我挣扎着叫,恨不得满地乱滚撒赖,但是我没那份力气。
他闪身过来,双避将我抱起。
我一抬头,期盼地看,他已经将面具戴上。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这胆小鬼,藏头露尾,混蛋!任凭你说。
他的声音放至平淡。
我胸口发闷,一阵剧烈咳嗽。
喉头一甜,我不想忍。
于是张口,呕出一口血。
你再这么乱动,别怪我!他似乎动了怒气。
怎么样?我天生爱乱动!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干嘛不能动?我斜着眼睛看他,有本事你……呃……你也……这样……呃……眼前发黑,嘴色连连哎出血来。
妈的,刚才那一跌,跌的我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胸口也湿答答的,也许是伤口又渗出血来了。
果然,他低头,伸手轻轻在我胸口一按,怒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当然……我刚要破口大骂,他将我放在床上,手指在我身上点来点去。
我要张嘴,却发不出声,我惊了一跳,试着动动手脚,却无法动弹。
他点了我的哑穴,点了我手脚的穴道!这个混蛋!幸亏眼睛不能杀人不能说话,否则在那瞬间,我的眼睛里一定飞溅许多污言秽语,问候杀人狐狸的全家跟祖宗八代。
他垂着双眸,始终不看我,手下却麻利的紧,那纤细修长又苍白的手指将我胸前衣裳解开,然后探向我胸口,将本来包好的绷带一一弄开。
身子袒露人前,有点冷。
他替我处理过一次,但那时候我昏迷了。
所以我大可厚着脸皮说三道四。
但是现在,我是清醒的,我试着眨眨眼睛,想:为什么我这次没有昏过去?就这么像一只等宰的羔羊,袒露在他的眼光之下,这种感觉让我焦灼难安,同时怒火满腔。
我眼睁睁看着他低眉为我忙碌上药,重新包扎。
他伸出手臂搅起我裸露的肩头,将绷带从我背后包到前胸。
我的下巴靠在他的胸前,耳畔听到他细致的呼吸声。
他手臂缠扰过来,我低眉,看到他细长的指尖沾染着鲜血。
我抬眼,看到他近在咫尺,露出在面具之下下巴渐渐,越发消瘦的样子。
我看到他始终忙碌,那么认真细致,心无旁鹜的动作。
我的怒火渐渐平了。
总是这样,脾气如江海之潮,涌的快,退的也急。
但是我宁可我一直都那么气着。
因为没有那股愤怒的情绪支配着我,心底空空落落,仿佛退潮之后的沙滩,剩下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多么凄凉。
你这样,是何苦呢?他忙完了,重新将我放平,说。
我连一个苦笑的表情都不能给他。
你恨我,我认了。
他说。
——鬼才恨你,我压根不认识你。
我心想。
但我是迫不得已的,也许……我是做错了。
他黯然说。
我忽然很想死,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你答应我不乱动不发脾气,我就解开你的穴道。
他忽然又说,如果你答应,就眨眨眼睛。
他望着我。
我立刻眨眼。
他嘴角一挑,仿佛是笑,手指在我颈下轻轻一点,我长长吸一口气:你……我能发声了,可是手脚仍旧不能动。
你要再发脾气,我就点你的哑穴。
他说,似威胁似担忧。
我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的。
我闷闷说。
小玉儿……他叫一声,很柔和的语气。
嗯……我答应一声,叹一口气。
别恨我……他说。
我……我张张口,终于说,我不恨你。
也不要当我是……不相干的人。
他又说。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
答应我?他喃喃地。
我眨眨眼睛,忽然问: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好不好?他沉默。
我不恨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要伤我,对不对?我说。
他点了点头。
可是……你知道……我闭了闭眼睛,心有余悸,我很怕。
怕什么?我怕第二次,你站在我面前,拿剑指着我,而我无法分辩那个人是否是你。
不会的,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急忙否认。
你不告诉我你是谁,便有可能。
你……我……不能说。
他艰难回答。
那么就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许动怒……你叫我怎么能不动怒?我抽抽鼻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究竟是谁?我关心的不是面具下的那张脸,我只是害怕!你有没有试过这样的感觉?患得患失,战战兢兢,生怕下一次,温暖全部化为冷水倾盆而下,当擂台上我看到那个你的时候,我的心就是这种感觉,虽然你不曾对我承诺过什么,但是我仍旧觉得被背叛,被欺骗……很傻是吧?我也恨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可是那种感觉,冰冷彻骨,生不如死,甚至让我恨我曾经认识过你!他艰涩的开口: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错误的吗?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也许就不是错误的。
……我不能。
那么就从我身边滚开!滚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出现!我吼道。
他俯下身,将我抱起。
别这样对我。
喃喃地,耳畔传来碎碎念的声音,你说这些话,很伤人,很伤人……而且我知道,你的这些话……同样会伤到你自己,傻玉儿……我求你,不要对我说这些,永远不要。
你只要记住,杀人狐狸,永远是喜欢你玉凤清的,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因为他若伤了你一分,他的心上会有百分千分的更痛……小玉儿,不要怕,相信我,——以前我没有给过你承诺,现在我给你,记得我的话:杀人狐狸,永远是你玉凤清身边最为忠诚的存在,只要杀人狐狸存在一天,他的心头就一直放着而且只放着那个叫做玉凤清的傻丫头,至死不休。
背后传来啪啪的声音,有什么沁入我的脖劲,湿湿的。
热泪滚滚而下。
我觉得心中悲恸极了,无边无际的悲伤彻底击中了我尽量粉饰太平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了也不想要忍下去了,我的头靠在他的怀里,我终于不再束缚而可以尽情地放任自己,于是我嘶哑着声音,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苦涩的泪哗啦啦涌出眼眶,而我闭着双眼,仿佛一尾洒浴在咸涩泪雨之中的鱼,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倔强地,古怪的,僵硬又傻乎乎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