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唐少玄重回皇座。
秘密已经被沉埋,所有的人好像患了失忆症。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为王那个,接受万民荣光,为寇那个,野草荒地沉埋无名。
本就是这个道理,譬如逝去的人,凭吊的再深沉,也唤不回来,只有在记忆里,慢慢地淡去,或者慢慢地鲜明。
庸人自扰的人,非常的可耻。
非常的可悲。
我喝了最后一滴酒。
我趴在酒桌上装死。
一个月过去了,舜都依旧平静,街市仍然繁华。
没有人津津乐道:曾经的锦衣小侯他,曾经的那个人,叫唐少司。
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我点着酒瓶子,你说,你自己承认不?我笑着瞪它:看你这副蠢像。
我都受不了你了,算了,扔掉你,找别人去。
我一甩手,啪地一声,它跌在地上,成了碎片。
我的心忽然大疼:少司,少司,对不起,摔碎你了!我扑倒在地,伸手去捧起它们,瓷片割碎了我的手,血一滴滴落出来,我望着那堆瓷片嚎啕大哭。
客官,客官你喝醉了。
小二说。
这是一堆瓷片而已。
你胡说,你胡说!我紧紧把手中物攥住,谁也别跟我抢,谁也别!谁也不会跟您抢的,可是您的手,这样会伤得很厉害的。
滚!我踢他一脚,少司怎么会伤人。
门口走进一个人,身影一晃。
径直向着我走过来。
我找了你很久,你怎么,竟然会这样。
他坐在我对面。
自顾看顾地说。
楚真。
你找我做什么。
我放开那堆瓷片在桌子上,一个。
两个,三个……你知道,我对你地心从来都没有变。
但是,我知道。
我……永远都比不上那个人。
可是我,仍然不想放弃。
你说什么傻话,笨。
我很恨他,我很恨他!他恨恨地说。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活人怎么可以跟死人斗,我恨唐少司,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楚真,陪我喝点吧。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跟他一样了。
那多好。
我双眼放光。
楚真看了我一眼,忽然一把抓住我地手腕。
我用力挣扎,他叫:千叶帮我。
千叶上前,握住我的双手。
楚真低头,将刺入我手上的瓷片一块块拔出来。
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他心疼的眼泪刷刷落下,就冲着这点,我恨唐少司,他活着折磨你,死了也折磨你,凤清,凤清,你忘了他好不好,我对你好,我发誓我会比他对你好一百倍。
我在瞬间清醒过来,严肃地说:你错了,阿真,就算他对我不好,我也喜欢他,就算你比他好一百倍,我喜欢的仍旧只有他,就算他是个死人,我……我……我……我说不出话。
我痛得弯下腰。
我流着眼泪,咬着牙哭得难看。
姐姐,姐姐你别哭!楚真自己哭着,却劝我,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难受,你真的受不了,你大声哭出来吧,你这样,会憋坏地,会把自己弄坏地。
千叶松手。
我弯下腰,深呼吸。
半晌我抬起头,笑:我怎么会难受呢?这样吧,人锘请我喝酒,我就真的不会难受了。
姐姐。
楚真望着我,我难受,我看着你这样,我很难受。
别这样。
我喃喃地说,楚真,别试着去爱一个人,太辛苦,太辛苦了。
楚真陪我坐半天,终究是走了。
我拎着酒瓶出了店门。
跃上屋顶,我惊异于自己居然还会有轻功。
我找了个平坦的屋顶,卧倒,睡在上面。
月光洒落下来,好像有点冷。
我蜷缩起身子,闭着眼睛。
如果我睡着了,一不小心滚落下去,就好了。
我面露笑容。
* *可是,非常奇怪。
无论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都不会死掉。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觉得我快要升仙了,简直无所不能。
* *我试着步入河中,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岸上;我试着几天不吃不喝,等到数天醒来后,却仍旧没有被饿死;我试着吞毒药,试着用刀子刺胸口,可是砒霜入口变白糖,刀子倒是刺到了胸口上,不过刀身已经折断了。
真是太好笑了。
原来这个世界最困难的事情是死亡。
秋震南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一株开花的树下面,面带微笑看一群蜜蜂在花丛里飞舞。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起来!我茫然地望了他一眼。
你这样,如同废人一个,怎么不干脆去死算了?一个男人就让你这样了?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玉凤清。
我眨眨眼:大师兄。
眼泪没入鬓角。
起来!他踢我一脚。
我真的很想死啊,大师兄……我叹一口气,慢慢地说,你当我没死过?我告诉你,我死过很多次,可是,可是你知道吗?阎王爷不要我,你不信,我试验给你看。
我眼睛四处看,看到旁边一块石头,我伸手握住,笑,你看好啦,我跟你打赌这块石头到我的脑袋上,就会变成碎片。
我拿起石头,向着自己脑袋上砸去。
我很想表演我的特异功能给秋震南观赏。
可惜秋少侠没有这个爱好。
他不给我机会。
手腕被握住,我抬头:你,这次不算,你走开,我……啪!他伸手,又是一巴掌。
你混蛋!干嘛打我。
我嘶声叫。
我恨不能打醒你。
不行的。
我摇头。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是的,是的,是的。
我喃喃地。
你真的想要死了陪着他?嗯,我点头,嗯嗯。
我可以帮你。
他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一身白衣,如仙人一样。
我几乎反身磕头,口称:大仙万岁。
耳略当啷一声,秋震南秋水长剑出鞘。
反正我早就觉得你留着是个祸害,免得自己以后也落的跟唐少司一样的下场,不如现在杀了你,也好满足你的心愿。
他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立刻表示赞同。
然后伸出手,在身上扒拉扒拉,摸了摸,,找到心跳的地方,指着,向这里,一定要准哦,大师兄,我相信你,别让我死的太痛苦,要一下毙命。
我剑术一向不错,他淡淡说,忽然翻翻白眼,能够让你们成为一对鬼夫妻,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大师兄,我感谢你。
我拍拍衣裳,扔掉酒瓶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干什么?他问。
我要整整齐齐去见我的鬼相公啊。
我拔掉头上的草,终于觉得一切都行,好了,来吧!嗯,凤清,我有一句话最后要说,他停了停,说,凤清,下一辈子投胎,别再遇到我了。
我听到秋水长剑凌厉的出招声。
我面带微笑迎接死亡,就好像看到了那个人如花般绚烂的脸庞。
然后我听到有什么叮地响了一声。
我吃惊地睁开眼睛,看到秋震南的长剑居然刺不准我的心脏,只是顺着我的胸前以一道趔趄路线划过,还划破我的衣裳,在我肩头划出一道口子。
果然是你!却忽然一声冷哼,身子凌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靠!你的剑术怎么退步成这样?什么鬼剑!我破口大骂。
低头找我的酒壶,目光一动,忽然看到地面散落的一颗珠子。
光滑,圆润,滴溜溜乱转,价格不菲。
我发誓,如果前一秒钟它在这里,我绝对不会看不到。
我瞅着那东西,伸手捻起来……这个东西……好眼熟啊……我……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忽然想到方才秋震南出手的时候,那一声古怪的声音。
将珠子在手心掂量了一下。
我慢慢地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