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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氏篇 第二十九章 诡谲莫测(7)

2025-03-26 02:33:50

乔安深知莫哈伊武功了得,北狄如今又有龙宸锐相助,究竟敢做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定。

虽对龙宸宇说得漫不经心,但究竟心中挂怀,因此当日便欲携了霰芷入宫。

欲行之际,君氏却来了个不速之客,阻了众人行程。

霜草端了香茗上来,给两人看茶,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冷如冰霜的青怡几眼,悄然退下。

乔安端起青瓷茶杯,请让道:青怡姑娘,这是历阳特有的好茶,名叫碧翠茗,汤如翡翠,饮后口齿留香,姑娘不妨试试。

青怡默然端茶啜了口,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乔安知她性淡,也不在意,更不多话,厅中一片寂静,两人各想心事,都浑不在意。

许久后,青怡终于开口,直视乔安,目光锐利,道:青怡有事不解,请君姑娘赐教。

青怡一介娼流,乃是人下之人,君姑娘你却是女中豪杰,人中凤凰,为何屡次待青怡甚厚?乔安淡然笑道:青怡姑娘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姑娘虽沦落风尘,但放眼京城,又有哪家公子敢对姑娘无礼?青怡眼眸含霜,冷冷道:哼,君姑娘这话真真叫我寒心,当日历阳之事,天然居之事难道姑娘是不知道么?今日却又说这等话!可见,我虽当君姑娘你是个可信之人,直言相询,姑娘你却只当青怡卑微低贱,不肯坦然相告。

既然如此,青怡又何必自讨没趣?竟不如走了的好!说罢起身欲行。

乔安微诧,没想到这冷面美人竟如此坦率直白,心生好感,唤道:姑娘请留步!轻声道,千羽不懂,我与姑娘也只有数面之缘,虽说误打误撞下帮过姑娘两次,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何以就当我是个可信之人呢?青怡止步,转过身来,冷笑道:难道君姑娘还当云烟阁是什么善地不成?在那种地方迎来送往,强颜欢笑,最是看惯世情冷暖,人情薄淡,又讲究的是察言观色,看人高低。

若连这些眼力劲都没有,我青怡可还要不要活?乔安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索,淡然一笑:姑娘确然是聪慧之辈!青怡眼眸瞧向乔安:君姑娘尚未答我的话呢!乔安微微笑道:如姑娘所说,我身在君氏,也曾看些人间百态,对人的性子也能瞧出几分。

凡冷淡孤傲之人,不外乎两。

要么是故作姿态,要么就是有所经历,有所感悟。

姑娘二九好年华,品性又与常人不同,当是官宦之后,书香门第。

想秘是家道中落,华厦骤倾,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才沦落风尘。

实不相瞒,千羽也有着些故事,对姑娘也就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这答案姑娘可还满意?青怡低眉潜思,默然不语。

乔安却在心中暗暗欣喜。

她方才的话虽出挚诚,却也有着几分试探之意。

所谓二九年华官宦之后家道中落,华厦骤倾均是杜明妍身世,如今眼看青怡不曾否认,她是杜明妍的可能性便又大上几分。

但如若她真是杜明妍,那她留在云烟阁的动机便不单纯。

想想在历阳,她跟曹元敬会面的情形,乔安心中又肯定几分,但终究只是试探猜测,并不能作准!许久,青怡幽幽长叹,转回身缓步坐在乔安对面,悠然叹道:也许我们当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青怡没有姑娘的智谋幸运,也难怪天上地下,云泥有别,也难怪……乔安再度试探道:刚刚听姑娘的言语,对云烟阁这等场所颇为厌倦,再说那等地方也确是太辱没姑娘这等人物。

你我既然有缘,不如就由千羽出资助姑娘离开那等烟花场所,姑娘意下如何?青怡眼中微愣,心情微微动荡,但眼中却也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转过脸去,一会儿才道:多谢君姑娘的好意,只是这本是青怡的命,青怡自该认命,也不愿多生他想。

君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乔安更肯定她留在云烟阁另有所图,也不再言,只笑道:既然如此,那姑娘日后如有为难之处,千羽定当尽力相助。

青怡深深地瞧了乔安一眼,忽然露出抹苦笑,摇摇头低喃道:只怕,到时姑娘既帮不了我,也不愿帮我!随即又淡淡而笑,瞧向窗外悠然道:青怡肯跟姑娘相交,也是因为看重姑娘的性子。

犹记得君姑娘在天然居所说的话,‘既然你是跟我没关系的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你,逗你开心呢?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我哪能个个去管?我只管顾好我在乎的人也就是人,其他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这话姑娘说得何等利落洒脱?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君氏少主!只是,天下人中莫说女子,便是男子,能够这般超脱物外,不为世情所动的又有几人?乔安淡淡道:姑娘谬赞,千羽不过是为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君姑娘,世事难料,就算真能做到如姑娘所言,却还是难免会有为难的时候。

青怡再度看回她,深深地道,若是你在乎的人跟你想保护的人有着矛盾冲突,两相抵触,难以相谐,你是从恩理,还是从情心?乔安微怔,思索良久,摇摇头道:姑娘说得太含糊,我不敢妄下断论。

青怡愣了愣,随即低头叹道:是啊,自己的事情也只有自己能够清楚。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别人又怎么知道?原是我傻了!看她神色惘然,目光幽幽迷蒙,寂寥落寞的模样,乔安只觉着眼熟,便如先前的自己般,心中更生共鸣,想想自己从前的经历,忍不住道:青怡姑娘,如果注定不管怎么选择都会难受,两者相衡取其轻也!千万别等到后悔莫及的时候及才去懊恼悔恨,那已经无济无事!青怡苦笑道:君姑娘,我便是权衡不出轻重来,两者都抛不开。

也罢,这本是我的私事,却叫君姑娘为之烦恼,对不住。

我们不说这些了!说着转开话题,闲聊漫谈。

谈话间乔安惊讶地发现,这青怡竟有许多方面跟五年前的自己颇为相似,冷傲,淡漠,偶尔眼中会显出些许的仇恨冷绝,却又本性聪慧,博览群书,似乎也曾到过许多地方,言谈见识皆是不俗,不由得怜意大起。

即便她不是杜明妍,瞧在这相似的份上,也该多助助她!两人谈得颇为投机,竟是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日落西斜,余晖满地,方才惊觉,相对而笑。

青怡眼神光芒闪烁不定,轻轻叹息,起身道:君姑娘,我是不爱说话的人,没想到今日却跟姑娘谈了这许久,突然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叨扰许久,青怡也该告辞。

不知君姑娘可准许青怡再来打搅?乔安起身相送,笑道:求之不得!我也难得跟人谈得这般投机,看来我们确是有缘!以后姑娘不妨常到君氏坐坐,我们也好做个伴,姑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不妨一并说了,千羽虽然不才,却还认得几个熟人,有些门路。

青怡仰首轻叹,淡然低语道:我的为难事情,没人能帮上忙的!随又转头瞧着乔安,微笑道,多谢君姑娘好意,青怡知道了!乔安携起青怡的手,往外走走。

青怡微微一愣,似想要抽出,想了想却还是放弃,任由她牵着自己,一起并肩而行,瞧着乔安绝美温淡的容颜,心中乱思繁杂,难以平静。

次日乔安入宫,果然携了霰芷同去,龙宸宇只微微愣怔,随意扫了眼霰芷,却也没说些什么,形为举止一如往常,便如霰芷不在般跟乔安谈笑议事。

霰芷站在稍远的地方,察看着他们的举动言谈,心中更觉疑惑。

不管怎么看,龙宸待乔安都是极好,实在瞧不出什么破绽来,究竟是他们太多疑,还是龙宸宇演技太好?然而,再瞧瞧乔安泛光逸彩的脸庞,明丽无伦的娇颜,便不由自主地期望是前者。

连着几天下来,霰芷越发茫然迷惑,再也忍耐不住,趁乔安跟龙薰然玩闹的时候来到龙宸宇身边,低声唤道:宇公子——啊,不对,皇上!龙宸宇正瞧着远处那个飘逸的白色身影,嘴角含笑,闻言瞧了瞧霰芷,淡淡而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遂温然道:瞧着你是安的人,若是不习惯,就还叫宇公子吧!朕不怪你就是!霰芷更坚定她的想法,他在小姐面前从来不自称为朕的!她彭起勇气抬头平视着他曾让她心动的俊逸容颜,瞧着他深邃漆黑如夜般的黑眸,单刀直入地问道:宇公子,你会伤害小姐吗?龙宸宇神色不动,淡淡道:为什么这样问?霰芷想也不想,脱口道:因为天权说你可能会伤害小姐!小姐曾经伤过你,如今再见你却不曾追究,还待小姐一如既往的好,为什么?龙宸宇依旧淡笑,眼光平静,悠然道:哦?孟权佑这样说?见他不曾否认,霰芷心中慌乱,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恳切地道:宇公子,如果你真有这心思,求求你放弃吧!小姐此生坎坷苦命,虽然活到二十四岁,可快活的日子屈指可数。

何况她还……宇公子,你忍心伤害小姐吗?龙宸宇不动声色,毫无感情地抽出手,淡淡道:也许你不知道,即便是喜欢朕的人,朕伤过的也早已经多得不计其数!霰芷如闻晴天霹雳,听他这意思,难道……她睁大眼睛瞧着龙宸宇,摇着头往后退着,难以置信地道:宇公子,你居然真的……你居然……眼中已经盈盈含泪,声音也哽咽起来,转身就想追去跟乔安说。

龙宸宇骤地伸手抓住她,如铁钳般牢紧,直视着她,神色郑重,目光如刃,一字一字缓缓道:朕只说一遍,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听好了!朕不会伤安,因为她是朕唯一喜欢的女子!朕舍得伤全天下喜欢朕爱朕的人,可她就算不喜欢朕,朕也舍不得伤她!说罢,转身向前走去,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霰芷,向站在门口的尚公公比划个手势,尚公公立即带着几名侍卫离去。

远处,乔安丝毫不知这边的情形,跟龙薰然玩得正好。

这两天进宫,龙薰然跟她越来越好,缠她缠得紧。

龙宸宇本自不悦,但瞧着龙薰然不复往日的敌视胡闹,而乔安也似乎颇为开怀,想着若能叫薰然天真活泼的孩子性感染到乔安,叫她多些欢笑生气,淡去她那股渺视万物的性子,也是件好事,因此也不再干涉,由着她们欢闹,连带着对龙薰然的声色也好些。

正玩闹间,乔安一转眼瞧见前方的月亮门处站了个碧翠身影,娉娉婷婷,姿容优雅,正是慕容锦儿!慕容锦儿瞧见她的目光,点点头,向她微微招招手。

乔安微一犹豫,往龙宸宇那边瞧了眼,只见尚公公带着几位抱着高高奏折的侍卫往凉亭走去,而龙宸宇正端坐凉亭,看模样是准备开始办公,轻叹口气,弯腰对着龙薰然低语几句,遂向慕容锦儿走去。

过了月亮门,只有慕容锦儿独身在那里,见她微微一笑,道:乔姑娘,好久不见!乔安也报之以笑,颔首冲她打过招呼。

慕容锦儿知道她的性子,也从不跟她计较什么,两人便如平级般,相处自然。

慕容锦儿瞧瞧里面的龙薰然,笑道:好久没见薰然笑得这样开心,乔姑娘,若非你,皇你也不会记起这个女儿,更遑论对她和颜悦色,真的谢谢你!君氏篇 第三十章 名扬天下( 1 )霰芷上前,挽住霜草的手,轻声问道:霜草,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拿了擎天门的镇门之宝寒魄,因此舒凝宏要找你算账吗?怎么一眨眼你们又变成......那舒凝宏为什么还要找小姐相斗?这个......霜草方才情急,不及细想便喊将出来,此刻冷静下来又觉害羞为难,经霰芷追问,支支吾吾地便说不出话来,偷眼瞧瞧乔安,又忙低下头。

秋凌鉴也是莫明其妙,见霜草不说话,想了想,将龙宸宇、杜明原拉进来,将房门掩好,转向舒凝宏,道:舒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舒凝宏冷冷瞧了眼乔安,走到霜草身边,便又换了副神色,伸手揽住她,低声抚慰道:霜草,别担心,万事有我!随即又转头看着乔安,傲然道,我往日只听得她说你为人有多聪明精敏,待她们有多好,在她嘴里,你竟是个完人!数次相见,也不过尔尔!明明她是为你盗出寒魄,我寻来时你竟拿她来顶罪;如今又只顾追问她的欺瞒之罪,这顾维护你的威严,这便是你待她们好的表现吗?哼,既然你那般聪慧,为何猜不出前后原委呢?可见也只是浪得虚名!乔安见他说到浪得虚名时,竟有意无意瞧了眼旁边微皱眉头的龙宸宇,仿若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甚至知道自己曾是隐谋乔安般,心中微凛,随即瞧了瞧霜草,霜草看看乔安又看看龙宸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乔安不由摇头,她对舒凝宏倒是坦诚,竟将这些事情也跟他说!舒凝宏见她不语,道:乔姑娘为何不说话?是觉着心虚了吗?乔安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善之意,大概猜出缘由,也不在意,只轻笑道:我为何要心虚?只是,若我说得出前后原委又如何?舒凝宏见她年幼貌美,又从霜草处得知龙宸宇对她有意,只道隐谋乔安之名是龙宸宇弄玄虚,或者有意替乔安扬名,因此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冷笑道:若你能说得出原委,那我舒凝宏便应你件事,任由差遣!好!乔安含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若我没有猜错,霜草与你早在六年前已经相识,也是从你这里得知寒魄的事情。

六年前,霜草为我盗来寒魄——说到此处,她忽然警醒,不自觉地瞧了眼龙宸宇,正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心蓦地漏跳一拍,暗叫不妙,继续道:或者你们因此闹翻,或者有其他的缘由,总之,霜草自此隐居君氏,直到去年,你得霜草的消息。

我们随即入京,你就追赶而来,先找霜草理论当年之事,也就是杜大哥跟秋公子瞧见你们争执那日,是也不是?杜明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你问他们是否只是争执!若他们不相识,寒魄是擎天门镇门之宝,何等重要,舒公子又怎肯轻易放过霜草姑娘?霰芷疑惑道:可是我不懂,既然舒门主跟霜草姐姐已经把事情说清楚,那舒门主为什么还要跟小姐相斗呢?乔安笑道:霰芷,你想想那日我说过的话,就该明白了!霰芷仔细想着,忽然间双手一拍,道:我明白了,那日小姐故作疑惑当着霜草姐姐的面跟我们说,舒门主到京许久却对我们君氏毫无动作,怕是另有居心。

霜草姐姐见小姐生疑,怕你瞧出破绽,便去联系舒门主半路拦住小姐。

不过这样一来,小姐也就明白霜草姐姐跟舒门主是友非敌。

怪道小姐回来时,霜草姐姐一个劲地问小姐有没有事情!我们只当霜草姐姐担心小姐在宫里受欺负,却原来姐姐指的是舒门主的事情!霜草姐姐,我们姐妹平日里最服气你的聪明,看来,跟小姐一比,也不过尔尔!舒凝宏沉声道:这么说来,初见面时你说那些话,是故意试探我来着?乔安笑道:不错,若不那样说,我怎么能确定你跟霜草的关系呢?当时你倒是颇为维护她呢!我听了也高兴!霜草顿悟,又听乔安语气放缓,并无怪罪之意,胆子大了起来,撒娇道:小姐,原来那时候你就生疑,却故意不说,害得我还要撒谎掩饰!其实,若不是小姐当初执意要孤身前去南疆,我又何必撒这样的谎?乔安笑道:我若说了,哪里还有好戏看?霜草不依,跑到乔安身边撒娇。

秋凌鉴却另听出重点——宫里?他思索着,走到舒凝宏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大哥,君姑娘身边站着的那位公子是什么身份?你又为什么称君姑娘为乔姑娘?舒凝宏瞧瞧龙宸宇,又扫了眼杜明原,也低声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说着,抬起头来,转向乔安,扬声道:乔姑娘,既然此事你已经明白,那舒某今日在此正式向姑娘提亲,请姑娘将霜草嫁我!舒某定当竭尽全力护她,不会叫她受丝毫委屈!霜草没想到他竟当众提亲,又欢喜又害羞,面飞红霞,将头埋在乔安怀中,不敢露面。

霰芷自然少不得拿着她取笑,乔安却抚着她的头发,微笑着道:舒门主,霜草名义上是我的丫环,实际上我当她们四人是我妹妹,你想要赢得美人归,可得先问问美人的意思!舒凝宏大喜道:只要乔姑娘应允便好!实不相瞒,自京城释嫌以来,舒某曾经无数次跟霜草谈及此事,她却只是推脱,说舍不得姑娘,不愿离开君氏,言语里将姑娘瞧得比她自己,比舒某都要重要千倍万倍,舒某也是无奈!乔安笑道:想必这就是舒门主瞧我不顺眼的缘故吧?两人相对而笑,旁边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霜草将脸埋得更深,更加不敢见人。

龙宸宇却凑近乔安,在她耳边低声道:安,舒公子求你便可赢得美人归,我要去求谁才能抱得美人归呢?乔安心中低叹,凑近他低声道:那你得去求求老天爷才行!龙宸宇不满道:为什么别人的那样容易,我便要这般难?乔安笑道:若你求四姝中的一个,那你也能求我就行!那算了。

龙宸宇轻叹声,那我还是去求求老天爷吧!谁叫我贪心不足,求的是个绝世奇女子?众人谁也不承想误打误撞下竟会遇见这样的喜事,都惊喜交加,唯有霜草低头垂目,满面红晕,不敢说话。

霰芷那肯放过她,两个又笑又闹。

而另一边,舒凝宏已经开始跟乔安商议娶亲诸项事宜,可见其心切。

秋凌鉴跟杜明原低声谈论着什么,偶尔抬眼瞧瞧龙宸宇,心中暗暗猜测。

而龙宸宇瞧着身旁的乔安,嘴角含笑,折扇轻摇,虽无人搭话,却怡然自得,丝毫不见局促尴尬之色。

众人谈论到金乌西斜,余晖映面,这才清醒,各自依依离别,分道而去。

龙宸宇的侍卫早得吩咐,不敢上前。

霰芷霜草也识趣地落后几步,好叫乔安跟龙宸宇说话。

乔安边走边道:你今日怎么出宫来了?也太鲁莽了,若是莫哈伊再生异心,出什么事情,那可怎么是好?龙宸宇笑道:你放心,我早做好准备,确定他人在驿馆,这才出来的。

明日便是你跟他决战之日,我放心不下,便来瞧瞧你!见你这般轻松自若,我也就不那么忧心了!乔安知道他有忧心的并非胜负结果,心中感动,低声道:你放心,我拿捏得住分寸,不会莽撞行事的!龙宸宇点点头,又走了段路,忽然转过头来瞧着她,问道:安,寒魄是什么东西?你要它做什么?乔安心中一凛,他果然还是起疑了!咬咬下唇,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道:寒魄是颗属性极寒的石头,我要它是为了修心寒冰真气。

龙宸宇目光平静,不见相信抑或怀疑,只淡淡问道:它有助于你修习寒冰真气,是不是?你是闭心诀到第三层也跟这寒魄有关,是不是?乔安点点头:是,没有寒魄,我怕是没法子突破瓶颈,跃入第三层的。

她神色平静,心中却暗暗忧虑,她固然没有说谎,但却隐瞒下最重要的实情,隐瞒下了关于万毒之首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说辞他会不会相信?龙宸宇深深瞧着她,然后转过目光,不再说话。

.....................................................第二日,便是众情期盼的紫星与北狄决战之日!龙宸宇先于金銮殿召见今年科试的文武进士,钦点三甲,并于宜德殿赐宴。

待到申时,龙宸宇率着文武官员来到文德殿,那里是俯视广场,观看比武的最好所在。

北狄众人并之前受邀的京城名流早已到位,听闻皇上驾到,都忙起身相迎。

龙宸宇环视四周,跟君氏席位上的乔安交换个眼色,向主位走去。

众人行礼过后,各自入座。

一番寒暄过后,温耽可汗道:皇上,实不相瞒,自皇上定下比武之事后,小汗便不禁在心中反复猜测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胆量迎战我国师。

今日已是比武之期,难道皇上还要故弄玄虚,不肯叫他现身相见吗?这番话说得颇不客气,紫星方已有不少人变色,龙宸宇却淡漠如故,悠然笑道:可汗说笑了,朕可有什么要故弄玄虚的?既然可汗殷切要见见朕的人选,那朕自当如可汗所愿。

说着扬声道:千羽,可汗对你如此关注,你还不拜见?乔安应声起身,先向龙宸宇行礼,随后向温耽可汗施礼道:草民君氏少主君千羽见过可汗!今日得与国师一战,实乃平生之幸!先前乔安在座时便有人暗自猜测她的身份,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君氏少主之名,在座紫星臣民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但除了少数人外,谁也不曾想她竟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听刚刚的话辞,她竟是此番迎战莫哈伊的人选,瞧她娇娇怯怯,仿佛风一吹便倒的模样,谁能相信?何况,当今皇上竟然直呼其闺名,其亲密着实引人遐想。

更有人暗自猜测紫星再无人选,因此便叫个年轻女子凑数。

莫哈伊与她年龄相差悬殊,又男女有别,输了固然丢脸,赢了却也没什么光彩,还要落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之名。

温耽可汗自然也思及此点,向龙宸宇道:皇上,此战乃是两国比试,事关非小,皇上却派个女子迎战,是何道理?龙宸宇淡笑,朝温耽可汗身后的乾于可汗递个眼色,自己却不说话,用神打量着乔安,心中暗自迷醉赞叹。

乔安今日装扮不同往常,竟换下昔日素不染尘的白衫,身着淡粉罗襦,拖地长裙,外罩着层轻烟纱,更将衣衫颜色衬得如梦如幻,头梳望仙髻,更别出心裁地将龙宸宇送她的五色石炼嵌在发髻中,光彩盈转,映得脱俗绝美的容颜上流光溢彩,美不可言,一时间竟有些叫人分不清楚梦幻虚实,直如置身仙境。

更别致的是,那层轻烟纱上竟然疏落有致地缀着些精巧素雅的玉石铃铛,与发髻上垂下的玉石流苏相映成趣,行动间叮当作响,煞是悦耳好听。

乾于可汗会意,向温耽可汗笑道:既是个女子,大汗又何必如此惊慌失措?难不成大汗竟是怕了这女子,觉得国师难以应战吗?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眼莫哈伊见他神色骤变,满意而笑。

温耽可汗狠狠瞪了眼乾于可汗,不说话。

乾于可汗既已将话说得如此露骨,若他再推脱不战,那边真要惹人笑话,可莫哈伊身为北狄国师,又长居北狄第一高手之位,又怎能跟这么个年幼娇怯的女子争斗,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紫星这分别未免太过阴损。

想着,偷眼瞥了眼龙宸锐,又看看下席的莫哈伊,犹豫难定。

龙宸锐起身,拱手道:启禀皇上,此战关系两国颜面,事关重大,不可儿戏!我朝派一女子迎战莫哈伊国师,未免会叫人猜测着我紫星轻视北狄,对其不敬。

何况,君姑娘身为君氏少主,多次相助我朝,更得先皇御赐‘紫星义商’之名,若在此战中有所损伤,岂不令人惋惜?还请皇上三思,另定人选!龙宸宇淡淡瞧了眼龙宸锐,心中暗自感叹乔安心思之灵敏,转向温耽可汗笑道:可汗,朕也曾劝过千羽,无奈她执意出战,欲为其父雪耻,朕再三劝阻,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应允。

温耽可汗问道:哦?不知君姑娘之父为何人?乔安心中突跳,紧紧盯着龙宸宇,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龙宸宇往自己这边瞧来,嘴角含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更觉忐忑。

正迷蒙间,只听得龙宸宇悠悠道:实不相瞒,千羽之父便是前大将军徐谷风!当年徐大将军镇守北关,曾数次与尊国师交手,却都憾然落败。

徐大将军留有遗训,令其女务必努力修行,务求雪其之辱。

此言一出,众人眼光哗地全聚在乔安身上。

凡在朝为官有些年月的人,没有不知道前大将军徐谷风的,纵使其敌也常慕其风范,如今听闻乔安便是徐谷风遗孤,哪有不惊讶的?更何况,听皇上语气,对前大将军颇为敬重,再上之前风闻现大将军孟权佑生擒北狄将领格尔木,问得当年徐大将军之事另有冤情,难道皇上竟有意为其翻案?温耽可汗犹豫起来,他虽是北狄可汗,却也略武林成规。

既然父有遗训,其女代父挑战,按理被挑战都是不能拒绝的。

只是今日这情形着微妙尴尬,若再扯上武林习俗,那便是寻常武林争斗,便将紫星的关系淡化,对紫星声势的伤害也大大减轻,并非其所愿。

正犹豫间,莫哈伊已经站起身来,向二人行礼道:皇上,可汗,遵照武林习俗,莫哈伊不能推拒此战。

只是,代父挑战乃是私事,而今日两国比武是公事,事关两国颜面,若莫哈伊与....这位姑娘相斗,未免落人口实,因此斗胆请求皇上另定人选,待两国比试过后再来解决这位姑娘与莫哈伊的私事,也免得人道我们公私不明!他听得龙宸锐唤乔安君姑娘,龙宸宇又说她是徐谷风之女,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只得含糊称之为这位姑娘。

龙宸宇早知乔安出战之事必多纷争,因此祭出徐谷风,更杜撰出代父雪耻之事,只为促成此战。

谁知这莫哈伊竟如此伶牙俐齿,其公私不明更隐指他因与乔安关系暧昧,因而竭力推举乔安出战,公私混为一淡,不由得心中暗恨,却也渐渐笃定莫哈伊便是当日行刺之人!否则以其一介北狄,又如何得知他与乔安有私?龙宸宇见情势不妙,转向孟权佑递个眼色。

孟权佑瞧瞧乔安,站起身来,向着莫哈伊冷笑道:今日国师知道与君姑娘相斗会落人口实,既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偷袭君姑娘,趁其疲累欲下杀手呢?莫哈伊大怒,昂然起身,怒视孟权佑,道:孟大将军,话可不能乱说!莫哈伊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何来偷袭之说?孟权佑冷然笑道:难道国师忘了六年前文义关前那一战吗?莫哈伊回想往事,不由得大惊失色,指着乔安,惊道:你......你......龙宸宇见时机成熟,向莫哈伊故作惊诧道:国师,千羽便是七年前奉皇命巡视北关的督战御使,朕先前的隐谋乔安!难道朕没有跟你说吗?哦,那倒是朕的不是,请国师见谅。

不知道隐谋乔安之名可能助国师恢复些印象吗?隐谋乔安轻轻巧巧四个字,在众人耳中却不啻响雷,震得众人头昏。

君氏少主,徐谷风之女,众人也都知道,但比起之前犹如流星般耀眼闻名的隐谋乔安,这些便都不算什么。

听说,隐谋乔安治好四皇子龙宸宇之瘤疾......听说,隐谋乔安助四皇子龙宸宇出谋划策,扭转乾坤......听说,隐谋乔安巡战北关,箭射敌旗,激战国师赢得数十年来边关首捷......听说,......关于隐谋乔安的故事难以计数,而又从来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当今皇上即位后,他又销声匿迹,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也正因如此,众人对他的猜测更多更离奇,说他聪明绝顶,谋略过人,有惊天动地之才,经世纬国这智,神机妙算,犹如神仙。

可如今,隐谋乔安竟是妙龄女子,众人心中的他竟然是她!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叫人震憾的?乔安轻叹口气,自听龙宸宇说出父亲名号时,她便知道今日的事情要失控。

可她确实不明白,这样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又有什么好处?先前的轻敌之计岂不落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瞧向龙宸宇,见他嘴角含笑,眼中还有些戏谑神采,向乔安暗中眨眨眼,又转向几乎呆滞的莫哈伊,故意高声道:国师可记起来了么?众人这才微微从隐谋乔安的震憾中清醒,想起方才孟权佑之语,似乎在文义关之战中,莫哈伊曾经偷袭乔,更趁其力竭时狠下杀手。

虽说知道乔安是隐谋乔安,但瞧她最多不过十八九模样,六年前自然更是年幼,怜惜弱者的心态油然而生,拽责鄙夷的眼光便又纷纷向莫哈伊射去,竟未曾想想,隐谋乔安会是十一二的年纪吗?北狄这睛丢脸丢大了,莫哈伊更是被众人的眼光瞧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她便是隐谋乔安又如何?我莫哈伊成名数十年,武功内力均远胜其上,又何必对她个小姑娘偷袭?更别说什么趁其力竭狠下杀手,简直是一派胡言!孟权佑岂肯相让?言辞锋锐,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国师何不与隐谋光明正大车上一声,以证明阁下确实远胜于她,不必偷袭,也不必趁人之危呢?同时,也叫我等开开眼界!听闻乔安身份,虽瞧她年幼,但盛名之下,众人对她又开始回复信心,虽不敢出言哗然,但脸上都是赞同之色。

龙宸宇含笑斜睨着莫哈伊,并不说话。

温耽向莫哈伊使个眼色,表示情形至此,此战已经是势在必行,再难推拒。

其实,莫哈伊又何尝不知,但好在六年前跟乔安交战时,他敢肯定乔安武功不如他,虽然六年未定有进益,但他也不曾松懈。

何况,这六年来,他新习得秘技,武功更上层楼,乔安绝非其对手,因此并不畏惧,慨然迎战。

只是,这样一闹,温耽方已经颜面大失,先前众比试中得胜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

而乔安虽负盛名,但终究年幼,又是女子,诺他有些失着,即便得胜,众人铄金之下,北狄也将威势丧尽,再难翻身了!思量之下,莫哈伊心中未免有些患得患失,再难静如止水。

经过这个插曲,众人对此战的兴致更高,也越发好奇,惊世传奇隐谋乔安和常胜北狄国师莫哈伊,究竟谁能赢得此战的胜利?明眼人瞧起来,纵然乔安盛名远扬,但终究差了莫哈伊许多年岁,信以弥补,该是输定的!但冲着隐谋乔安的种种传奇,心中却又不自觉抱了丝希望。

就连龙宸宇跟温耽可汗也暗暗在心中猜测,各有各的信心,也各有各的忧心。

接下来二人也不多赘言,叫乔安跟莫哈伊稍作休息,彼此准备,比武便正式开始。

宽阔近数十丈的广场上,乔安跟莫哈伊分据两边,彼此打量着对方。

莫哈伊一身北狄装束,虽年近花甲,却丝毫不见衰老颓败之态,彪悍勇烈一如壮年人,风采如旧,只是先前的厚背弯刀北部钻孔,串了七八个金环。

乔安的兵器自然是寒玉剑,臂间多条白练,偶有轻风拂起衣袂翩跹,素练微扬,飘飘如仙。

两人对视着,似乎毫无所动,但渐渐的,彼此的衣袖渐渐鼓起,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围似乎卷起滔天狂狼般,卷动得地面尘土飞扬。

单较气势而论,乔安丝毫未输于莫哈伊,令紫星这边又多了分期冀。

乔安知道莫哈伊自重身份,绝不会抢先出招,因此向他点点头,轻声道:请了!说罢倾注内力於手端,挺剑直攻向莫哈伊。

这剑并无花巧,乃是以力拼力相交,要试探出莫哈伊的实力,再作打算。

莫哈伊也做如是想,提刀迎上。

碰的一声,刀剑在半途中毫无技巧地相交,溅出几星火花。

乍交乍离,两人分落两边。

交手虽短,乔安去已经探出莫哈伊内力比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

但她顾忌着体内的万毒之首,不能倾尽全力,莫哈伊则却也自重颜面身份,双方各有所忌,胜负难料。

只是乔安占了年幼又是女子的优势,即使跟莫哈伊战个平手,也能叫他下不来台!而莫哈伊更是震惊几乎失色,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乔安瞧起来不过二十岁年纪,便是天资聪明,得遇名师,又得灵药,也不可能跟他相抗衡!何况,六年前两人交手时其内力远未到这地步,短短六年,她究竟为何进步神速至斯?围观众人没几个能瞧出二人虚实,只有如七卫,温耽可汗等高手方隐隐瞧得出来,龙宸宇武功虽失,眼力犹在,嘴角含笑,淡然不语。

四姝瞧得极为担心,雾菀不禁向旁边的区枢问道:天枢,你瞧他们胜负如何?小姐会不会有事?区枢尚未答话,施映璇已经接口道:我瞧小姐内力并不输于他,论迎敌经验,机变敏锐,小姐想也不会比他差。

只是,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四妹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姐要分神压制体内得万毒之首,免得毒发,便比他输了筹。

雾菀闻言更是担忧:听小姐说,这莫哈伊还另藏绝技,那小姐不是更危险了吗?说话间乔安跟莫哈伊已经斗在一起,只瞧得见一粉一棕两团人影飞掠纵横,刀光剑影交错,难分难解。

莫哈伊刀势悍烈刚勇,乔安剑招却是轻盈飘逸,加上她那飘飘彩衣,竟像是舞剑而非决斗。

两人武功各自精妙,不分胜负。

但乔安故意要打压北狄声势,扬我国威,因而姿态从容优雅,灵动如风,瞧起来竟像是占了上风般,赢得紫星方阵阵喝彩,就连北狄也有不少人目醉神迷,暗暗惊叹。

霰芷笑道:我瞧这模样,小姐倒是占着上风呢!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什么事情能难倒小姐。

你们忘了吗?以前小姐历练时那些对手哪个不是比小姐高出一截?可小姐最终还是胜了!我对小姐有信心!说着,瞧着场上乔安彩衣翩跹,飘飘离尘的模样,不由赞道,小姐这身衣服可真好看,配上这剑法便跟剑仙似的!区枢也不甚担忧,笑道:小姐这衣服可不只是好看而已,还有着别的妙用呢!这下连施映璇也好奇起来:什么好处?我也从不曾见这套衣服,可也是你特制的?那年,师傅带小姐回了趟南疆,回来便叫我做了这身衣服。

那时你们都正出去历练,自然不知道。

区枢带着高深莫测地笑意,随即又微微忧虑,道:小姐既穿了这幻彩霓裳,想必对这莫哈伊也极为看重,唉!四姝五卫闻言更加好奇,但见他满脸卖定关子的模样,必是不肯说的,也不再浪费唇舌,专注看着场上的比武。

此时,乔安与莫哈伊已斗了数百招,难分胜负,但紫星这边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是浓重,北狄那边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正值此时,乔安忽地一声清啸,臂间白练灵蛇般屈伸而出,如有灵性般卷住寒玉剑柄,向避让的莫哈伊攻去,而左手上的白练也跟着飞伸而去,两面夹击。

既不用担忧自己会受伤,剑是攻势又丝毫不弱,寒剑白练又配合无间,莫哈伊一时间竟是手忙脚乱,挥刀欲斩断白练,却只听得几声细不可闻的轻响,白练丝毫微损,反倒因此没避开寒玉剑,在左臂上轻轻划了道伤痕。

伤势虽轻,他的面子上却下不来,脸色极为难看。

区枢冷笑道:白练本就柔韧,何况小姐那条彩纭练是用天蚕丝混合银丝织就,更是坚韧无比,他想要砍断小姐的彩纭练那是做梦!霰芷拍手道:我知道了,这条彩纭练可远攻,可近守,兵器难断,又能跟寒玉剑相互配合无间,小姐这身......对了,幻彩霓裳的奥妙就在这彩纭练上,对不对?区枢淡笑不答。

莫哈伊战了这许久,但乔安素练寒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远可近,宜攻宜守,半点便宜也未曾给他占去。

耳听得紫星边喝彩声越来越高,莫哈伊心下更是焦躁,忽然也是声长啸,纵身跃起,落于广场边缘,朗声道:姑娘好功夫,倒是在下小瞧你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藏私,这六年来我新练就成门绝技,还请姑娘指教!此言一出,温耽可汗顿时面露喜色,看来对莫哈伊这门绝技极有信心。

而龙宸宇等人则面色微显凝重,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人,丝毫也不肯错过。

只见莫哈伊静立当场,面容含笑,忽地震动手中的金环弯刀,只听得金环相互碰撞出声,哐当作响,在座众人初时还不觉得什么,时间微久,便觉那金环声越来越是惊心动魄,直如响雷震耳,目旋神摇,心魄几为之所夺,武功越高之人便越感觉明显,各自运力相抗,却收交甚微。

四姝六卫面面相觑,神色间又是惊诧,又是震动,却还带着几分欣喜,脱口而出道:音攻?突然间又轻笑出声,脸色都缓和下来,神态轻松,似乎乔安此战已经必胜无疑般。

霰芷更低声笑道:这可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那‘指教’说的真有先见之明,小姐确该好好指教指教他了!莫哈伊此时又跟乔安都在一起,那金环之声越来越响,却见乔安丝毫不为之所动,依旧神态从容,进退有度,攻守精妙,不由得心中越来越慌乱,也不明所以。

比武最重心神,心神既乱,自然难以取胜。

而音攻便是将内力倾注于乐器中,控制音律,并以之动人心魄,使其产生种种幻想幻觉,心神散乱,难以为战。

莫哈伊本是绝代高手,能与其刀法武功相抗衡的本就没几人,若再加上音攻,乱敌心神,几乎可说是世无敌手。

只可惜,他碰上的是乔安,是修心闭心诀近二十年的乔安!闭心诀与精神思想息息相关,最重心神,稍不留意便会走火入魔。

因此,自修心闭心诀伊始,乔安便开始了对心神的修炼。

她曾独坐于寒潭数月,半为修习寒冰真气半为凝练心神。

寒潭除了寒气深重,最大的特色便是静,没有半点生命的声响,寂静得几乎能叫人发疯,可乔安却生生忍了下来,心神逐渐安定无波。

闭心诀稍有进境,关荣便传她缠丝三音,分别为迷之音,乱之音,惑之音。

他以缠丝三音乱其心神,却叫乔安以闭心诀相抗,如此过了数年,直至关荣过世。

因此,对于音攻,乔安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熟悉,更丝毫不会受其影响。

而观在座之人,除了四姝七卫,便只有龙宸宇依旧淡定自得。

四姝七卫对音攻也略知一二,以他们的功力,自然抗得住。

而龙宸宇失了武功内力,音攻对他的影响本就不大,何况他常听闻乔安的静之音,又本自心神坚定,便是比乔安也不遑多让,自然不会受其影响。

见莫哈伊眼中惊怒之色越来越重,乔安嘴角勾起抹笑意,轻声说道:到此罢!她声音不响亮,地清清楚楚地自金环声里传入众人耳中,使其精神为之一振,耳边万马奔腾,响雷连绵的情形顿减轻。

乔安淡淡浅笑,道:来而不往非君子也!国师既以音攻相赠,乔安岂能无所回馈?请国师指教!说罢,莫哈伊便听得耳边响起柔和悦耳的音乐声,曲致盎然,高低有致,抑扬顿挫,如同用乐器演奏般,却是乔安将内力注于幻彩霓裳上的铃铛中,奏起缠丝三音。

而那些铃铛也并非全为装饰之用,乃是最适用于缠丝三音的兵器,这才是幻彩霓裳最大的奥妙!莫哈伊只觉那声音如同天籁,仿佛这世上再没这般好听的声音,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而那声音渐渐转细转柔,如同丝线般丝丝缕缕地缠将上来,紧紧攫住他的心神。

眼前也不自觉出现幻觉,暗叫不好,忙运力相抗,方觉情形略好。

无意中扫视四周,却见其他人安然自若,便如没听见那铃铛声般,心中更惊,方明白乔安在音攻上的造诣远胜于他,已这收发由心的地步。

这一恍神,那音乐声又缠绕上来,他也是研究音攻之人,对音攻的感应更较常人来得明显,顿时再难挣脱。

乔安见他神色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沉醉,嘴角不自觉现出笑意。

这场比武,该要结束了!瞧着乔安意态闲雅地静立着,而莫哈伊却渐渐脚步踉跄茫惑,手中金刀已经不成招式,再瞧瞧大将军孟权佑含笑的面容,对温耽可汗暗暗丢去的示威眼神,即便是不懂武功的文官,也瞧得出胜负将分,而惊世传奇隐谋乔安也将创造新的传奇神话,面上尽是憧憬鼓舞欢欣之色。

就在此时,乔安忽地身子一颤,退后一步,而已呈败像的莫哈伊也骤然挺背直腰,刀势凛冽地向她攻去,双方又混战成团,周围尘土飞扬。

龙宸宇面上依旧淡然自若,心中却焦虚万千,偶尔扫向七卫,却见他们神色不妙,不由得心中更加担忧。

四姝也瞧出不对,低声询问六卫。

莫光武功眼力皆是七卫里的佼佼者,恨声低语道:小姐神色淡然,但瞧得出眼中微有痛楚之色,怕是中了暗算!施映璇瞧不甚清楚,听闻莫光言语更增忧虑,小姐自幼经历的痛楚磨练非常人所能想象忍受,若只是中了暗器,无论怎样痛楚也不会显露,只怕......仔细盯着场上两人打斗,果见小姐虽身姿招式一如先前,却微现滞涩,若非有缠丝三音扰着莫哈伊,说不定便要落败。

渐渐地,莫光也瞧出不对,见施映璇紧咬下唇,低声询问。

施映璇眼神痛楚,道:小姐当是中了暗器,但暗器是怕是有毒!莫光闻言焦虑异常,也道:若是中毒,会怎样?施映璇道:因为万毒之首,小姐体内聚满毒素,等闲毒药伤不了她。

但若是有极剧的外毒入侵,她体入的万毒之首会自动吞噬吸收,融合贯通,形成新的万毒之首。

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若万毒之首发作,必然更加难受。

何况,毒素融合时的那番痛楚极是难熬,虽不若万毒之首发作时剧烈,但我们未必便忍得住。

放在往常倒也罢了,如今这比试却到了紧要关头,你瞧莫哈伊那厮攻势愈来愈烈,想必他也知道,定要趁此时机下杀手。

唉,小姐......此时,众人都隐隐听得轻柔悦耳如仙乐般的声音悠悠响起,便如羽毛般轻轻骚动众人的心怀,又如青丝幽幽缠绕,难脱难挣。

莫光神色微变,恨恨道:定是如你所说,小姐要分神抑制万毒之首,又受着疼痛折磨,这才内力耗减,控制不住音攻的威力,这才影响到围观众人。

北狄居然如此卑劣,两国比武中也行此手段!天璇,你可有带着什么厉害的毒药吗?我们何不也请这位北狄国师也领略下紫星的用毒功夫?施映璇摇摇头,道:我倒也想,可就是没带东西。

两人声音极小,四姝等关心场上形势,也没在意两人。

莫光蹙眉,忽然想起些什么,忽然挥手打落前面的杯盘,乒乒乓乓地碎裂摔落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就连场上分神比武的两个也微微扫了眼。

莫光向众人报以歉意的微笑,却趁机向乔安暗暗比划几个手势。

乔安眼神骤亮,微微点头,眼中带着些感激,随即凝神跟莫哈伊比斗,左手却暗自从衣袖中取出些药粉,趁莫哈伊不备轻扬洒出。

原来因为无名谷历练的缘故,乔安总是随身带着些药毒,以备不时之需,刚刚却忘记了,经莫光提醒方才忆起。

她本不屑于此种手段,但北狄不义在先,她却也不用客气!莫哈伊见乔安手势,已觉不妙,忙闭住呼吸,却仍吸进些甜香之气,随即便觉四肢渐软,攻势便缓了下来。

如此两边皆中毒了,各自凝神驱毒,又要顾及比武,不愿教旁人瞧出端倪,两下持平。

因为万毒之首,乔安对毒药本就有抗力,自身又精于医毒之术,兼之内力深厚,耐力惊人,竟比莫哈伊早一步将体内诸多毒素融汇,各自压制住,恢复正常。

她恼恨北狄行事不端,手段阴狠毒辣,再不容情,招招进逼,莫哈伊驱毒未净,便有些力不从心,额头微渗汗珠。

旁人但见乔安招式凌厉,逐渐占了上风,皆欢欣喝彩。

施映璇却越瞧越是担心,低声道:小姐内力清耗过剧,不宜久战,需得想法子尽快结束这场比武才行!若是耗损后的内力不足以压制万毒之首,后果不堪设想!莫光何尝不知,但比武至此,已经难以轻易喊停,何况,他们也知道此战对小姐的意义,即便他们想方设法停止比武,但若小姐心愿未遂,只怕也未必愿意。

担忧间,乔安一声轻啸,剑气如虹直往莫哈伊上盘攻去,左手素练配合攻其下盘,同时缠丝三音也骤然大作。

刚刚驱净余毒的莫哈伊哪里接得住,忙侧身相避。

乔安寒玉剑轻转,往他右腕剌去,素练却转个弯,也往金环弯刀上缠去。

莫哈伊大惊,知道柔能克刚,生怕被素练将兵器夺走,慌乱中只得举刀迎剑。

乔安早料到他会如此变招,尽注内力于寒玉剑,只听得碰一声脆响,刀剑相击。

这次不同两人初战时情形,乔安是早有所图,素练只是虚招,劲力皆在寒玉剑上,而莫哈伊则是仓促变招,自然难以同日而语,莫哈伊的金环弯刀竟然被寒玉剑击飞。

莫哈伊大骇,正待飞身上前夺回兵器,却听得主席上传来阵掌声,微一怔愣,已错失时机,金环弯刀当的一声落地。

莫哈伊颓然落地,往主席上瞧去,只见龙宸宇长身而立,微笑着道:好精彩的比武!国师虽然以一招之差落败,但武功惊人,众所皆见,实在收人佩服!温耽可汗跟莫哈伊又气又急,又是无奈。

武器掉落本来未必就算输,但经龙宸宇这样一说,竟是难以辩驳。

毕竟,你的武器给对方击落,难道还能强辩说没败么?而且,莫哈伊本是能够抢回弯刀的,却被龙宸宇惊扰打断。

他再这样一说,自然叫北狄越发郁闷难言!孟权佑跟六卫反应最快,相视而笑,同时鼓掌附和龙宸宇之言,随即紫星众官员也跟着鼓掌,竟是将胜负作实。

但比武中乔安节节占得上风也是事实,莫哈伊武器被击落也是事实,难以辩驳,何况北狄崇尚武风,最重勇者,乔安以娇弱之姿,妙龄年华,击败北狄第一高手莫哈伊,已经深深震憾到他们。

许久后,北狄席上也传来稀稀落落地掌声,随即汇成一片。

温耽可汗眼见大势已去,心中又气又恨又叹。

他清楚地知道,隐谋乔安这个神话将在北狄苍穹中飘荡不散!她在一日,只怕北狄军民都无心进犯紫星!而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势就这样毁于一旦!宴席甫散,龙宸宇便匆匆赶往御花园,园中那片酴醯架,那层轻烟纱悠悠垂扬,偶有轻风吹过,荡得那些玉铃铛叮当作响,轻柔好听。

而乔安则慵懒地躺在架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悠闲自得。

龙宸宇放轻脚步,悄悄靠近,正欲吓她一跳,乔安却忽然睁开眼,瞧着他微微而笑。

龙宸宇报之一笑,凑近前去,关切地道:安,你怎么样?我瞧着到了最后你的脸色不大对呢!乔安温淡而笑:好得很,就是有些倦了。

刚在这躺着歇会儿,你就来吵我!人人都巴不得我这样‘吵’他们呢!就你半点不搁在心上!龙宸宇抱怨着,再凑近几分,认真深沉地盯着乔安看,眼睛眨也不眨。

直看得乔安也觉有些撑不住,嗔道:你这是做什么?龙宸宇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将她抛起,在原地旋转起来,笑声随着乔安的青丝裙裾意气飞扬起来,洒落满架。

乔安不防,猛地微惊,随即又笑了:你就这般高兴?究竟为的是我赢了莫哈伊呢,还是为你赢了北狄一场呢?阳光透过酴醯架,星星点点地洒落在龙宸宇的脸上,俊逸无伦:都有!乔安因为比武已经耗损太多内力,只觉得身体微倦,没转上一会儿便觉有些头晕,笑道:快别转了,我头都有些晕了!停下罢!龙宸宇这才顿住身形,依旧紧紧拥着乔安,不肯放手:真这样倦?乔安扬眉瞧了他眼:你也知道莫哈伊的实力,何况,北狄还在中途偷袭暗算!龙宸宇剑眉微皱:眼看着菲哈伊就要落败,你却突然缓了攻势,便是因为有人暗算你?可不是吗?那人两枚细如牛毛的金针,一根剌进莫哈伊臂上,惊醒了他。

另一根喂了毒药,便用来招呼我了!对了,宇,你可知道那银针上喂的是什么毒药?乔安忽然收敛笑意,郑重问道。

龙宸宇惑然摇摇头。

乔安沉声道:便是多年前剌杀你的那些剌客所用的,从笑春风中提炼出来的毒素。

而且,虽没顾上瞧见那金针从哪里发出,但我认得出金针上的内力用劲,该是那些人无疑。

我想,定不会是乾于可汗的人,他没必要助着温耽!龙宸宇问道:你还在为慕容德的事情操心呢?忽然笑着叹口气,温柔地瞧着乔安,柔声道:安,别再为我操心了!你自己要顾着君氏,要顾着无名谷,要顾着你的七卫四姝,如今还要顾着我,你不累么?乔安淡淡笑道:这是我愿意的!可我不愿意!龙宸宇加大手劲,将她抱得更近,在她耳边呢喃叹道,我不想要你再这样辛苦劳累,什么事情都要操心。

安,那年你跟慕容锦儿说,说你不是慕容锦儿,也不是任何女子,撒个娇,落个泪,就会有人冒出来替她们解决一切问题,而你万事只能靠自己!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得有多难受?没什么,习惯就好了!乔安笑着,满不在意,忽然掩口打了呵欠。

龙宸宇记起方才她说的话,轻声问道:真的倦了?乔安点点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困倦:刚刚那战太累了些!我还只道在安你的生命力没有困这个字呢,原来也知道累!龙宸宇宠溺地抚着她的头发,关切地道,既然这样倦,干什么不到飞炫宫歇息?乔安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含糊道:我累了嘛,走到这里,闻见这花香就更倦,也不想走了!龙宸宇忽然放开乔安腰间的手,俯身蹲在她的面前,道:那上来吧!乔安懵懂不解,问道:做什么?龙宸宇瞧了她眼:你不是累得走不动了吗?我背你到飞炫宫好好休息下!乔安微怔,随即笑着伏到他的背上,笑道:那你可不许嫌我重!龙宸宇轻轻巧巧地起身,往飞炫宫走去,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纤细轻盈,使得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样娇柔细弱的身体怎么会有那样强硬的力量,使她能够撑起家破人亡流浪街着的悲惨经历,豆蔻年华便接任无名谷谷主,更有着男子也少有的坚强独立?想着想着,不由得越发心痛,低声道:安,我心里难受。

乔安又轻轻打个呵欠,低声问道:为什么?龙宸宇缓缓走着,闻着乔安身上传来的幽幽芬芳,低声道:我想着你的坚强独立,才智超群,便觉得难受。

安,想着你的身世,你的遭遇,我却只觉着那些坚强独立全是用痛楚血泪一点一滴地积累磨练出来的,就觉得心痛无比。

我总在后悔,为何我没能早些遇见你?若是在徐府出事之前,若是在你流浪街头之时,那你就会受到那样多的苦楚!安,现在会兴地晚了?乔安低低地道:什么?龙宸宇低沉而坚决地道:从今往后,我给你依靠,我来替你解决一切事情,我来替你担当一切事情,而你就什么都不要操心,只要天天过得开开心心的。

安,我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乔安稍稍清醒,听得又是感伤,又是触动,更有着甜蜜,却也涌起缕缕酸楚,一会儿才柔声抚慰道:宇,从前我曾经怨恨苍天不公,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的磨难痛苦?可是现在我想通了,老天爷虽然夺走我很多东西,却也给了我很多,四姝,七卫,还有你,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回忆。

我很知足!龙宸宇迎上她盈盈的眸光,扬眉问道:真的?真的!乔安加重语气。

不想在这上面纠缠,她轻轻转过话题,轻声道,你今日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明知道我不爱这样的!龙宸宇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轻轻笑道:那些本就是你的,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安,以徐谷风之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立于世间,你难道不想这样吗?至于隐谋之名,那是你凭借自身实力赢得的,为什么不能说?何况,你难道不想要耀你徐家门楣,是你父亲得以暝目安慰?乔安心中感动,无话可说,半晌才道:这些你怎么知道?龙宸宇笑道:虽然很多事情我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可究竟曾跟你朝夕相处四年,又那样喜欢你,难道连这也猜不到么?每次提到你父亲名字时,虽然你跟寻常没什么两样,可我瞧得出来,你眼中有着亮光。

我不是凭这猜到你跟前大将军徐谷风有关联的。

何况,安,她们知道你是谁,便不敢再轻易招惹你了!乔安叹道:其实你还是对那日那两个宫女的话耿耿于怀,想要替我平冤,是不是?龙宸宇微微沉默,随即轻声道:安,她们怎样说我都行,可我不许别人对你有丝毫的轻视亵渎!乔安满足轻叹:我知道你对我好!又走了会儿,她忽然道:宇,我突然发现你的背很温暖,让我觉得很安心,就好像.......就好像我爹背我时的感觉!龙宸宇没好气道:不许你当我是你爹!乔安轻笑,呢喃道:好,不把你当我爹爹!接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升起一念,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龙宸宇点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许说你那位乔哥哥!乔安再度轻笑,顺从道:好,不说乔哥哥,我跟你说我爹跟我娘的事情,好不好?她歪头想了想,开始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

龙宸宇静静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气氛温馨和谐。

乔安伏在龙宸宇的背上,感觉着他的熟悉气息,心中安定,顺着他走路的节奏微微起伏,更觉困顿,神思也渐渐散扬,朦朦胧胧地便睡了过去。

龙宸宇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没多久便听见她细微悠长的呼吸声,感觉她如兰气息轻轻喷在他的脖颈,脸上带笑,心头温馨甜蜜无限,步履也越发的轻柔缓慢,生恐惊醒了乔安。

自皇宫回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正值暮春初夏时节,草木幽翠,浅重浓淡各种绿色盈盈满目,瞧得乔安心中幽静安详。

漫步回到君氏,四姝依旧最先迎了出来,雾菀附耳到乔安耳边,低声道:小姐,杜公子跟秋公子昨日便来,已经在后厅等了小姐一宿了!乔安微怔,问道:他们可有说是什么事情吗?霜草摇摇头,道:他们只说有事要找小姐。

不过,我瞧他们气色并不好,倒像是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一般。

尤其是杜公子,并无半点登科探花该有的喜气,蹙眉叹息的!我劝他们先在君氏休息休息,他们也不答话,就在那里坐着等。

乔安暗自猜测着,向后厅走去。

刚刚入门,便见杜秋二人坐那里,瞧着手中的青瓷茶怀怔怔出神。

或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两个都有些憔悴不振。

乔安大奇,出声问道:杜大哥,秋公子,你们怎么了?我昨日因为比武累了,在皇宫歇了一宿,累得你们久等,真是过意不去!杜明原猛地抬起头来,瞧瞧乔安,眼中掠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黯淡下去,勉强一笑,道:千羽,你回来了?随即醒悟,忙改口道:不对,该是乔安,不对,该是徐怀安......我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乔安微笑落座,吩咐霜草再去沏过新茗过来,笑道:杜大哥你怎么这样见外?难道大哥是在责怪我没有告知身份么?若是如此,我在这里给大哥陪不是了!其实,千羽也好,乔安也罢,徐怀安也罢,总是我这个人,是大哥的妹妹,大哥觉得怎样叫着顺口便怎样叫,哪有那么多讲究?杜明原轻叹口气,幽幽而笑:我哪里那样小所的人?只是,千羽你的身份也太吓人了!雾菀上来上茶,听见杜明原的话,扑哧一笑,道:杜公子,这就吓到了?那昨日殿试,你瞧见熟人时,又是怎样副形状啊!秋凌鉴微怔,道:杜大哥还没说,怎么你们就都知道了?杜明原双手轻颤,手上的青瓷茶怀不住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颤声道:难道那个真是......雾菀笑着自两个手中取过茶怀,换了热茶,笑道:你也觉着不可思议是吧?宇公子就是皇上,皇上就是宇公子!我们当时也吓了一跳呢!怎么样!这可比小姐的身份还吓人吧?杜明原跟秋凌鉴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杜明原才喃喃道:我说怎么瞧着皇上那样眼熟,原来竟是宇公子!可虽只是短短一瞥,也瞧得出其威严冷凝,更听人说当今皇上深沉机敏,喜怒无定,跟那般温和儒雅的宇公子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怪道我一时没认出来!雾菀得意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在我们家小姐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往后你就明白啦!乔安嗔怪地瞧了眼雾菀,斥道:别在这里嚼舌根啦,还不快去跟着霜草好好学着,免得等到接手她的事务时手忙脚乱,到时可别指望我轻饶你!雾菀吐吐舌头,转向秋凌鉴,开玩笑道:秋公子,你也瞧见啦!霜草姐姐这一嫁不打紧,原来归她的担子如今就全摞我身上了!你可得转告舒门主,到时谢我的礼钱绝不能少啊!说着转身盈盈离去。

杜明原叹道:原来宇公子便是皇上,千羽你则是隐谋乔安,你们早已经相交甚厚。

宇公子那般人物,身份尊贵,对你又这般好,难怪你肯对他另眼相看。

也只有宇公子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千羽你!乔安轻叹,在他们眼中,皇帝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凌驾于众人头顶,人人爷慕敬畏,视若天神。

就连杜大哥竟也不有免俗,得知宇便是皇帝,也就不再计较他的后妃成群了!她淡笑道:大哥,我看重他,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杜明原慌忙解释道:千羽,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他一时急促,想不出话来,只在那里抓耳挠腮,焦急难耐。

再想想,杜大哥虽然是个好人,却也只是在这时代的道德伦理下成长起来的,从小受的也是三纲五常为类熏陶教育,却也不能怪他这样想。

认真算算,茫茫渺渺的历史长河中,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或者还有人能质疑反缺,但能从君为臣纲中解放出来的,又有几个?乔安摇摇头,笑道:大哥,我明白,只是跟你说笑。

杜明原这才舒口气,微微放松。

而旁边凝思不语的秋凌鉴却忽然面露喜色,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人握往手。

他转头,只见杜明原向他摇摇头,神色凝重,示意不可。

乔安自然也瞧见,却也不说破,轻啜口茶,笑问道:大哥,秋公子,关于明妍的事情,可有消息?杜明原幽幽叹息,不置可否,只道:也许这辈子我们是难以团聚的了!只是期盼她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冲动鲁莽,酿成大错才好!乔安听他话语中另有深意,暗自疑虑,忽然又想起青怡说过的话,心中更加疑惑,难道他们已经得到杜明妍的确切消息了么?方才秋凌鉴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为什么杜大哥却拦着不许他说话呢?正想着,杜明原已经站起身来,向乔安告辞道:千羽,本来昨日得知你跟宇公子的身份,心中惊诧震动,想要来跟你说说。

但想了一夜,却又觉得没什么。

你昨日比武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就不扰你了!说着,向乔安一拱手,拉着不情愿的秋凌鉴匆匆而去,竟有些逃窜的意味。

雾菀想着他们苦等一宿,正端了些茶点过来给他们充饥,却只见二人匆忙离去的身影,心中疑惑。

来到乔安身边,将茶点放下,雾菀茫然道:小姐,杜公子等你通宵,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乔安深思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没说什么。

或者他们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后来又变了主意。

雾菀,你吩咐下去,叫摇光密切关注青怡姑娘行踪,另外,叫玉衡将洪得域带来,我如今急着有事情找他!莫哈伊比武中落败,北狄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街道上再不见北狄人横冲直撞,以武会友。

但同时,隐谋乔安崛起,光华胜日,君氏的门槛几乎被来访的人踩垮。

乔安本是清静贯的人,不耐其烦,又不能离开京城,无奈之下只得躲到皇宫去,顿时喜坏龙宸宇,忙不迭将她安顿到自己卧室的隔间,仿佛晚了会儿,乔安就又要转身走了般。

瞧着龙宸宇忙进忙出,吩咐众人安排事务,乔安没好气道:只怕这才是你的良苦用心吧!龙宸宇笑道:我的用心都跟你说过了,这是意外之喜!那满面的笑容,眼眸中的光彩,瞧得乔安越发气闷,想想又觉好气好笑。

龙宸宇忙抚慰讨好,说着闹着,飞炫宫中又传出阵阵笑声,直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棱飞了开来。

趁着这机会,乔安正好也开始教龙宸宇功夫。

他内力已失,再难恢复,因此乔安想了许久,忆起无名谷典籍中有部叫做奇门妙术的,里面有套武功,讲究四两拨千斤,同时党政军有步法相配。

只是,虽不能需内力,但寻常人终究难以持久,但龙宸宇出入带有侍卫,也只要逃得空隙,便能呼救,转危为安,也就无碍。

龙宸宇上朝,乔安便在皇宫中转悠,希望找出那日跟龙宸锐密会的太监。

反正召集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龙宸宇不发话,谁也不敢拿她怎样。

但皇宫广大,侍仆众多,又没有半点线索,几日下来依旧无所获。

最后无奈,她只得将这事交给龙宸烈,自己却转被龙薰然给缠上,自从知道她便是隐谋乔安,龙薰然更是如棉花糖般整日缠着乔安,又要学功夫,又要学弹琴,又要学谋略,总之,乔安会的她都要学,闹得乔安不得安宇。

龙宸宇实在看不过去,呵斥龙薰然几句,她才稍稍收敛,但冥冥无形间,龙薰然也跟她越来越亲热,有时瞧得慕容锦儿都会忍不住跟乔安抱怨:乔姑娘,现在我都开始怀疑薰然究竟是谁的女儿!怎么跟你认识不到半年,便把我这个母后都忘到脑后去了?乔安笑着瞧着偎在自己身边的龙薰然,道:薰然,听见没有,你母后吃醋了呢!龙薰然忙跑到慕容锦儿前面,偎入她怀中,娇声道:母后,薰然永远都是你的女儿,只不过,刚知道安姨是隐谋乔安,心里好奇嘛!母后,你还记不记得,绮姨以前常常在我面前夸赞隐谋,倒像是喜欢隐谋一样。

现在绮姨知道隐谋是女子,有什么反应啊?乔安瞥了她眼,道:薰然,拿安姨说笑呢你?慕容锦儿也微微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说起来,绮儿也有许久不曾入宫来瞧我,我倒还真有些想她呢!正说着,门外碧菡便高声通报道:皇后娘娘,二小姐来了!众人失笑。

慕容锦儿吩咐叫慕容绮儿进来,乔安不禁笑道:这才叫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你们姐妹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向薰然道,你是想要见见你的绮姨呢,还是跟安姨去练功?龙薰然笑若春花:当然是见绮姨了!乔安点点她的鼻尖,道:又想要偷懒,是不是?龙薰然撅嘴道:才不是呢!我想要问问绮姨,对安姨有什么想法?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将起来。

乔安哪慕容锦儿相视而笑,随即举步出了凤仪宫。

刚出门口,便瞧见雾菀带着个灰衣人候在不远处,见乔安出来,忙迎上来,道:小姐,找到洪得域了!乔安定眼看去,那人果然是洪得域。

六年不见,他非但不显苍老,反更加矍铄振奋,双眸有神,正灼灼盯着乔安,看了会儿,方才上来行礼,叹道:之前得知徐公子是隐谋乔安,已经够叫小人惊诧的!如今,徐公子变成徐小姐,又经营君氏这么间商行,还胜了北狄国师莫哈伊,大大露脸!嗨......大将军有女如此,也该觉欣慰,安然瞑目了!洪得域是父亲旧部,乔安便当他是长辈,微微屈身,道:您谬赞了!洪得慌忙拱手道:小姐别跟我行礼,小人当不起!如今小姐要找小人,可是大将军的事情有了转机?乔安笑着点点头,道:虽然跟事实不符,但皇上有意为爹爹翻案,还徐家清白,因此要偏劳您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飞炫宫去,由皇上跟你说。

说着带着洪得域往飞炫宫走去。

行不多步,迎面便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乔安仔细瞧去,竟是龙宸锐的母妃端太妃带着侍从往这边走来。

乔安在宫里时日不短,却极少去拜访诸位太妃以及太后,但在慕容锦儿那里也曾见过几次,只觉得端太妃眼眸锐利,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厉害人物,不若太后淑静无欲,加上龙宸锐的缘故,总没什么好感,因此便想避开,带着雾菀洪得域便往假山后面避去。

等到端太妃一众人渐渐离去,乔安等方才出来,正欲往飞炫宫去,地转眼瞥见洪得域直直地盯着端太妃一众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锁,眼中带着深思,嘴里喃喃说着些什么。

乔安心中疑惑,轻声喊道:洪得域!洪得域置若罔闻,依旧怔怔瞧着凤仪宫的方向不语。

这下雾菀也瞧出不对,蹑手蹑脚走近洪得域,突然在力拍在他的肩上,大喊道:洪公子!洪得域惊得几乎跳起来,忙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瞧着二人,雾菀道:洪公子,小姐叫你呢!乔安瞧着他,问道:你认得端太妃?江得域满面茫然:谁是端太妃?忽然醒悟 ,惊道:刚刚经过的那人是端太妃?五王爷的母妃?乔安道:是啊,瞧她这模样,该是要往凤仪宫去的。

她曾几次在凤仪宫瞧见端太妃跟慕容锦儿闲话家常,面容慈和,语气轻婉,便如对着自家晚辈般亲切和蔼。

即使乔安看去,也只觉得她待慕容锦儿确实极好,瞧不出半点假来。

听慕容锦儿跟薰然说,她待慕容绮儿也是极好,也不知道究竟是投缘,还是另有目的。

洪得域摇摇头,道:我不认得她!雾菀奇道:那你刚刚干什么那样瞧着她?洪得域笑笑,道:该是我瞧错了,没什么的!乔安心中去涌起股奇妙和感觉,想了想,她缓缓走近,道:洪得域,你是不是有什么疑惑?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能帮我大忙呢!洪得域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瞧着端太妃娘娘头上的碧玉簪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再说,物有相似,一个碧玉簪而已,想必天下一样的不在少数,该是我眼花了吧!乔安凝思片刻,淡然笑笑,道:天下一样的东西多了去了,咱们还是赶紧去飞炫宫,办正事要紧!说罢转身领先,二人忙跟了上去,谁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身居皇宫,乔安的日子却过得极是逍遥自在,索性连君氏无名谷的事情也丢给四姝六卫,自己镇日里只跟龙薰然玩闹,偶尔弹琴读书,观时赏景。

虽有些不问世事,但从龙宸宇日益舒展的眉头,轻松怡然的神态,乔安也晓得两国议和进行顺利,而另一方面,她的父亲徐谷风的案子也开始重审。

有午安鸣冤,有洪得域作证,有格尔木佐证,最要紧的是,有北狄方放出的各种风声配合,有当今皇帝龙宸宇的授意,此案进展神速,没多久便结案,还徐谷风清白,还徐府清白。

乔安不知道龙宸宇跟温耽可汗究竟做了怎样的交易,但北狄肯如此配合,依温耽的性子,只怕龙宸宇做出的让步不少。

不过,龙宸宇在此时重审徐谷风之案,又牵涉当年北关之战,而据龙宸宇所说,龙宸锐也在这几日接连告言不由衷在家,不见宾客,恐怕温耽可汗已经放弃跟龙宸锐的合作,转而投向龙宸宇。

龙宸宇为了弥补,追封徐谷风为护国将军,封一等忠勇公,追封柳解舞为一品诰命夫人,而乔安——或者该说是徐怀安则摇身一变,成为明慧郡主,品级从公主。

而最叫人震撼的是,龙宸宇为了表彰隐谋乔安,钦赐金牌令箭,震动全国。

乔安接到对旨时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摇着圣旨,斜睨着龙宸宇,问道:宇,你这究意是什么意思?龙宸宇从袖中取出金牌令箭,塞进她的手里,微笑道:虽说父皇已经赐了金牌令箭给你,可我知道,你总觉着那是用你全家人的性命换来的,总不愿意用。

所以,我如今再给你一块,这是你用自己的本事赢来的,是你该得的!乔安打量着手中金光闪闪的令箭,紧紧握住,忽然笑道:用那东西做什么?我想要做什么事情难道还办不到么?再说,不是还有你吗?龙宸宇叹口气,瞧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龙宸锐失了温耽可汗这助力,我几次瞧着他的眼神都有些血红的,怕他就像当年的二哥样急疯了,一时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

冲我来我倒不怕,就怕他对你做什么手脚。

我也知道,那些暗地里的伎俩手段,你应付得了,可若是他用着明里的缘由欺负你,折辱你,你又能怎样?究意你还只是个平民百姓。

乔安笑道:所以你就急着给我个明慧郡主的名号,又给了这么个东西给我?龙宸宇不禁好笑:你说的这么个东西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知道吗?还这么委委屈屈的?乔安只得将金牌令箭收入袖中,道:好了,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怕是从此我就不得安宁了。

对了,今日是薰然的生辰,我如今也正好有要事得回君氏,你好好陪着她跟慕容锦儿一日,叫她高高兴兴的!龙宸宇皱皱眉,淡笑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个贤良人,把我往别处推?乔安笑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我从不屑于做什么贤良人!只是,我偏生就跟薰然投缘,有什么法子?若是入不了眼的,哪怕她跪着求我,你看我理不理?龙宸宇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安,若是我救你事情,你理不理?乔安只觉他轻轻在自己耳边吹起,浑身不由轻颤,双颊发热挣了开来,嗔道:你越来越不规矩了!又整整衣装,这才道:那要看你求的是什么事情!龙宸宇上前一步,凑近了她,瞧着她微微泛红的面容,心情大好,调笑道:若是我求你嫁我呢?你愿不愿意?那你慢慢求吧!乔安二话不说,扬头转身离去。

龙宸宇瞧着她离去的身影,神色渐转落寞,由淡到浓,渐渐地浓得几乎化不开来,又渐渐转淡,眼眸中却忽然闪现出如刀刃般的光芒,随即逝去,又变成淡定冷凝的龙宸宇。

四到君氏,四姝六卫自然有着番喜悦,就连孟权佑也得空跑来,跟天璇四姝他们嘀咕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还隐秘异常。

只要乔安一靠近,几人便全体起立,微笑迎人,不再说话。

乔安摇摇头,也不追问,由得他们闹去。

正觉有些无聊,想要回房找书看去,下人来报,说青怡姑娘来访。

乔安轻轻叹口气,留下四姝七卫在后厅密议,吩咐下人带青怡到自己房间去,她起身回房,换了衣裳,舞台好茶点。

等青怡进来,两个随意闲聊,说得甚是投机。

青怡见乔安说话时总深深地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君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老是瞧着我?乔安淡淡笑笑,又瞧瞧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就跟从前的我似的,看起来淡漠无欲,却有着别人不知道的心酸跟怨愤。

姑娘,你前番问我的情心与恩理的抉择,可有定论?青怡凄然摇摇头,苦笑道:哪有那样容易便做出抉择的?只是.....唉!不过我也觉得跟君姑娘甚为交心,经仿佛是多年挚交般,总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所以,我向来冷漠,却想要跟姑娘说说话,就像是我的亲人般。

乔安忽从袖中取出片金锁把玩,笑道:如果姑娘不嫌弃,千羽认你做妹妹可好?青怡一呆,眼神微乱,随即垂下头,叹道: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临池柳。

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我是那曲池柳,姑娘却是大将军之女,隐谋乔安,如今又获封为明慧郡主,又得皇上恩宠,跟青怡云泥有别,青怡又岂敢高攀?乔安摆弄着手中的金锁,淡笑道:大将军之女又如何?我爹早已作古,未平冤前,也是罪臣之女。

姑娘家道中落之前,必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未必就比我差了。

再说,这些都只是身外名声,我肯跟姑娘结交,重的是姑娘这个人跟我投缘。

姑娘怎么反倒落了俗套,论起那些身份地位来了?这......青怡眼中犹豫踟蹰,只盯着乔安,微咬下唇,难以决断,许久才如下定决心般,猛地抬头,道:姑娘都不在乎我的身份,我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姐姐!说着犹豫了会儿,张张嘴又紧紧合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乔安手中的金锁,道:姐姐这样把玩这金锁,难不成竟是个稀罕物?给妹妹瞧瞧如何?此言正何乔安之意,她大方地将金锁递了过去。

青怡拿过来仔细瞧了半天,笑道:这金锁看起来寻常,虽说花纹有些别致,却也不值得姐姐这样反复把玩看重,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吗?自她注意到金锁开始,乔安便仔细打量着她的举动神色,一丝一毫亦不肯错过,却只见她神色平静自然,毫无波动,丝毫也不在意地便将金锁递了过来。

乔安心中一沉,难道她竟真不是杜明妍?为求证实,乔安依旧试探道:妹妹可曾见过这金锁么?青怡摇摇头,道:从不曾见过。

忽又笑道,这金锁总不至于是皇上送的吧?也太有些.......说着忽觉不妥,忙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乔安叹口气,知道她并非杜明妍,神色微黯,道:不是,这金锁是我的一位故友的,他为了救我而亡,只留下这金没。

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想要替他找寻——她话尚未说完,青怡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淡笑道:原来姐姐以为我是你那位故友的妹妹。

乔安悠然叹道:她今年该是十八九岁,又呼说小时候性子便是很清淡的,跟妹妹有些像,我便暗暗猜想会不会就是妹妹。

谁知道......我那位故友对我有着救命之恩,我实在很想为他做些事情。

姐姐不必担忧,有姐姐这份心,想必老天爷也会从人所愿的。

想起乔哥哥,乔安轻轻感叹,忽然记起什么,道:妹妹别误会,我跟妹妹结交,固然是猜着妹妹跟我那位故友有关,却也着实跟妹妹投缘,说话想法也是契合。

妹妹可别想歪了去!这金锁的主人对姐姐有救命之恩,也难怪姐姐念念不忘。

莫说是为他找寻失散的妹妹,便是为他粉身碎骨,送了性命,也是应该的!青怡淡淡笑着,自腰间解下荷包,递了过来,道:今日你我结为姐妹,我竟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

不过,姐姐是君氏少主,又得皇上隆眷,想必也不缺什么的,这荷包.....这荷包是我自己亲手所绣,就当是妹妹一片心意,请姐姐笑纳!乔安接过荷包,只见青地缎子上绣着荷临风舞,隐隐的有着淡淡的香气透出来,颜色淡雅,绣工精致,当是花了功夫的,微微一笑收了过来,当场系在腰间,仍旧把玩着手中的金锁,笑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一时反倒没想到什么东西好送,等改日想到了,再亲自送过去,妹妹可别介意!青怡又瞧瞧那荷包,淡笑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又聊了会儿,眼看着天色渐晚,青怡起身告辞,乔安送她到君氏门口,她的马车便候在那里。

青怡深深瞧了瞧乔安,叹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乔安瞧着刀车扬尘飞驰,渐渐远去,不知为何也轻叹口气,正欲转身进去。

忽听得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传来,不禁好奇转望,却见一队列阵齐整的骑兵朝自己这边赶来。

到了跟前,前面一位身着银甲的年轻统领翻身下马,将乔安打量一番,苍声问道:姑娘可是明慧郡主?乔安微怔,轻轻点点头。

那统领立时率众下拜行礼,道:君姑娘,我等奉旨请郡主急速入宫!乔安更怔,却只淡淡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年轻统领从袖中取出封信笺,双手呈给乔安。

乔安接过信笺,打开,龙宸宇俊秀而不失刚毅的字迹跃然入目,却只说叫她立即随来人回宫,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情。

乔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转身对这下人交代几句,便随着那人火速入宫。

君氏篇 第三十一章 急转直下 (1)匆匆赶到皇宫,却只有尚公公候在飞炫宫。

年轻统领上前报了声,尚公公便上前道:郡主,后面是后宫禁地,黄统领不能进去。

皇上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郡主,带郡主到凤仪宫去。

乔安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只有眼睛里透漏着几分焦虑,心中更觉不安。

尚公公跟随老皇帝十数年,有随着龙宸宇这些年,早练就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事,如今连他也耐不住,只怕这事情不小。

随着尚公公往凤仪宫走去,一路上乔安暗自猜度着。

到了凤仪宫,只见门口站着十几个侍卫,不许别人入内,戒备森严。

那些侍卫见尚公公前来,也不敢盘问,更不敢阻拦,立即放行。

乔安入内,见里面宫女太监人人眼中都带着惊惧,有的还忍不住涌着泪光。

乔安更觉忐忑。

踏入主楼,只见太后端太妃及宫中各位太妃妃嫔都在,聚了一屋子的人,都是眼中含泪,神色凄然。

乔安来不及行礼,龙宸宇已自内室迎了上来,神色是贯然的淡定冷凝,但对着乔安仍是这副神色便不对劲。

他也不多熬,道道:皇后病危了,她只说有话跟你说。

乔安惊了一跳:怎么回事?我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龙宸宇拉着她往内室走去,道:来不及细说,你先进去见她,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说清楚。

乔安随着龙宸宇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六年前她到慕容府见慕容德的情形,心中恻然,白发红颜,都难逃这一日!隔着珠帘瞧见外面人影重重,再看看里面的空寂荡荡,忽又想起自己,更觉感慨。

思量间,已经来到床前,明亮耀眼的明黄帷幕,锦色被缎,散落枕上的青丝乌黑,却衬得床上那闭目的人儿越发的脸色苍白,叫人心酸。

乔安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来了!慕容锦儿听见她的声音,眼皮动了动,聚起些精神,慢慢睁开眼睛,瞧着乔安,勉强淡淡笑了:你终于来了,我还怕等不及你!又瞧瞧冷凝旁边的龙宸宇,凄然苦笑,声音细弱,我就知道,就算有朝一日我真要死了,你也是不会为我落滴眼泪的,却还只是奢望。

乔安听得心中凄楚难当,握了握龙宸宇的手。

龙宸宇幽幽叹息,道:你不用觉着难受,朕跟你是一样的。

说着指指乔安,道:若是朕有日不测,她也不会为朕落一滴眼泪的。

慕容锦儿瞧瞧乔安,又瞧瞧龙宸宇,轻轻他叹息,脸上的悲哀却缓和了些,缓缓道:原来如此!说着咳嗽两声,气息微微急促,一会儿才缓过来,道:皇上,我有些话想跟乔姑娘说。

龙宸宇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握握她的手,道:你们慢慢说,朕先出去了!目送龙宸宇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面,慕容锦儿忽然笑了,神色平淡得叫人觉着难受,幽幽道:乔姑娘,你瞧见没有,到了这时候,他都还不肯骗我一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在旁边,就算我是个将死之人,他也不肯伤你的心半分。

他对旁热都是这样忍心,惟独对你好,我真是羡慕你!乔安瞧瞧屏风后面影影桌卓的背影,叹口气,转过头来瞧着慕容锦儿,见她神色苍白,眉心跟嘴唇却隐隐透出些青黑,像是中毒的模样,心中惊诧。

把把脉息,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却也更觉伤痛。

若是初中毒时,自己便在身旁,还能救上一救,如今拖延太久,已是无救了!正想着,乔安见她气息又转急促,忙从袖中取出金针盒,为她扎了几针。

慕容锦儿只觉胸中烦闷稍减,舒坦许多,又见乔安神色凄然,握紧她的手,缓缓道:你别难搜,人总有这个时候。

何况,我又能见着我娘跟我爹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不知道到了地府,我娘认不认得我。

乔安点点头,肯定地道:会认得的,一定会的!慕容锦儿似乎被她的肯定所感然,悠然道:我想也会!她出神地凝视着顶账,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母亲,嘴角带着微笑,眼中泛起抹淡淡的光彩,却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她又转过头来,瞧着乔安,道:乔姑娘,我不想死,可我真的不是害怕,我只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她说着,眼角忽然就落下泪来,乔安握紧她的手,低低道:我明白。

慕容锦儿默默流着眼泪,忽然向乔安道:乔姑娘,你恨我不恨?乔安低声道:我可有什么要恨你?慕容锦儿怔怔地道:你该恨我的!我嫁给皇上,做了皇后,还有了薰然,而这一切本该是你的,却被我抢了过来!所以,连老天爷都罚我,纵然得到却依然不属于我,叫我日日夜夜瞧着近在咫尺的幸福却永远也靠近不了,来罚我的贪心!乔安摇摇头,道:那不是你的错,皇上要指婚,谁也没法子抗旨的!不是的!慕容锦儿这三字拖得很长,话语间却没有丝毫迟疑。

她转过头,松开乔安的手,仰面躺着,闭上眼睛,像是养神,又像是在想些什么,眼泪却又一颗一颗地自眼角滑落,湿了枕头,湿了被角,也湿了乔安那颗心。

许久,她终于开口,眼睛却没有睁开,缓缓道:你不知道,乔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

从我在郊外第一眼见皇上起,我眼里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人。

乔姑娘,你别笑我,是对着你我才敢说,挨了旁人我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说不出来的。

因为我记得,乔姑娘跟我说过,渴望被爱,是人之天性,能过爱人,是人之福分,没什么好羞耻的。

乔安见她眉心的青黑逐渐扩散,知道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忍不住伤感,暗暗地叹息着。

慕容锦儿凄然笑道:乔姑娘,你真是好心,还肯为我叹息!我可是抢了本该是你的皇上,毁了三个人的幸福!挨了别人,只怕是早就理也不愿理我了。

你知道吗,乔姑娘,我有好多的话要跟你说,所以前面我一句都不说,凝聚着所有的气力等着你来!乔安点头道:你不要急,我在这里,你慢慢说,我听着呢!慕容锦儿微微笑着,眼角依旧有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我要跟你说,乔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在绿幽苑瞧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自惭形秽,更隐隐担忧你跟皇上的关系,那是你还是男装!我曾经质问你,责怪你,说你们那样相爱却不跟我说,害我受苦!那是骗你的,其实,我是知道的。

在我家里,我知道你是女子,再瞧着皇上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喜欢得刻骨铭心。

当时我跟你说,就算我爹曾做了许多坏事,就算是我们慕容家先对不起你们徐家,可无论怎么说,他是我爹,是我的至亲,我会恨你。

我还诅咒你遭天谴——她忽然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乔安忙给她拭泪,柔声抚慰道:慕容姑娘,你别激动。

我没怪你,若是换了我,就算我爹再怎么样不好,也是我爹,我也会怨恨的!慕容锦儿忽然紧紧抓住乔安的手,挣开眼睛,泪光盈然,凄然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乔姑娘,我知道我爹是罪有应得,怪不得你,可我还是说那些话,不是为我爹,是为了皇上!我瞧着皇上看你的模样,就知道跟你比起来,我根被就不算是什么!我当时真的好恨好恨,甚至恨不得你死,可我又觉得找不出恨你的理由来。

你那么好,你的美貌,你的智慧,你的雅致脱俗,谁也比不上。

挨了是我,我也会选你而舍我。

我没办法说是为了皇上,只能拿我爹做借口,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说着,眼泪涓涓而下。

乔安见她情绪激动,只会加速毒素发作,忙加以抚慰。

好半晌,慕容锦儿才渐渐平静下来,费力地举手想要拭泪,却举不起来,乔安忙替她擦擦眼泪。

慕容锦儿继续道:你方才说,皇上要指婚,谁也没法子抗旨,那也是不对的。

其实,先皇在下旨前曾宣召我,问我愿不愿意嫁给皇上。

我明明知道皇上心里的人你是,待我的只是虚情假意。

可是想起皇上看你的眼神,想着我的心痛,我竟然就答应了!我是想,你们相爱又如何,你比我美貌比我聪明又如何,皇上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又如何,终究嫁给他的是我慕容锦儿而不是你!我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答应了先皇的赐婚。

薰然说得不对,乔姑娘,你不是坏人,我才是,我想,先皇定知道什么的,因为我答应后,他叹口气,瞧着我的眼神很奇怪,很久之后才道,希望你不会后悔!希望你不会后悔!乔姑娘,我当时想着,我绝不会后悔的!我报复了你,我还赢了皇上,赢得皇后的位置,我怎么会后悔?就算我样样不如你,可我喜欢皇上的心思并不比你少,凭着我的真心,凭着我是他的皇后的优势,我总能打动他吧?何况,是他自己应允这桩赐婚!你用了四年叫他爱上你,我用一辈子来搏,总不会输给你吧!可是,嫁给他后,我才明白,我错了,大错特错!他待我并不坏,对一个皇后来说,他对我算是极好的,该有的荣耀尊崇一样不少。

可我就是知道,他把我隔在他的外面。

我不知道你们五年前发生什么事情,他居然肯放你走,又变得那样恨你。

你别皱眉,他从没跟我说你们的事情,也没跟任何人说,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纵然不爱我,他也没要叫我难受!我听见他偶尔的梦呓才隐约猜出来的。

我听着他梦呓时叫你的语气,我终于明白,我不是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你!不管我有多努力,不管多少的时间,我都走不进他的心里!我常常觉得,皇上就像是绝顶的峭壁孤崖,谁也攀不上去,只有你,乔姑娘,只有你是在那孤崖顶上傲然绽放的白梅。

就算五年前他那样恨你,恨得把心都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可他也牢牢把你锁在他的心里,不许你出来!他只会喜欢你,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了这个认知,我渐渐的心灰了,也渐渐疏远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乔姑娘,也许你瞧不出来,他真的很像你,很像很像,性格喜好,行事风格,就连神态衣着也都相似,我总能在他身上瞧见你的影子,瞧见让我输的一败涂地的你的影子!后来,你又出现了!那夜,他大发雷霆,震得整个皇宫都惶恐不安,我就知道是你来了,除了你,没人能那样影响他!再后来,我瞧见他待你的种种好,礼法,规制,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丢在脑后,只想要对你好。

我终于完完全全地放弃认输,我想要成全你们,所以我扮坏人,故意针对你。

可你那样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跟不说,你不要婚姻,不要名分,你只要他对你的感情!乔姑娘,你的心思实在太....好...乔安见她几乎是油枯灯尽,忙握住她的手,将内力缓缓输了进去,好叫她能多支撑会儿。

得到乔安相助,慕容锦儿顿时又缓过起来,喘息着道:乔姑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乔安淡淡道:慕容姑娘,你不必耿耿于怀。

我想要的,我就会千方百计得到。

不管别人怎样阻拦,而五年前,我确是不想要,不是你的过错。

慕容锦儿眼神已经淡淡涣散,低声笑道:我明白,乔姑娘,你还是心思太软,我知道,你为了报仇要了我爹的命,虽然嘴里说得毫不在意,实际上你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我,叫我做了孤儿。

所以,你就把皇上让给我,直到现在还是不肯拿回去。

乔姑娘,你真傻,真傻!现在,我告诉你,幸福是不能让渡的,在你手里是幸福,硬塞到别人手里也许就成了悲剧!乔安摇摇头,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慕容姑娘!慕容锦儿不在意地淡笑着:你还是不肯承认,罢了罢了!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也许你跟我会变成好朋友;你这样美貌聪慧,又坚强独立,若是没有哪些旧事,我们会像好姐妹一样的。

乔姑娘,i能不能叫我声锦儿?就像叫妹妹一样叫我锦儿?乔安瞧着她期盼的目光,点点头,轻声唤道:锦儿!慕容锦儿眼中再次涌出泪水,也低低地唤道:姐姐!你肯这样叫我,想必是肯原谅我了?你真的不恨我,是不是?乔安诚挚地道:我没怪过你,真的!慕容锦儿含泪笑了,又咳嗽几声,缓了缓气,依旧紧紧握着乔安的手,道:姐姐,你别走,帮我叫皇上他们进来吧!乔安点点头,向外面喊了声,龙宸宇,太后,端太妃诸人都涌了进来,团团围着绣床。

慕容锦儿缓缓扫过众人,凄然的太后,泫然的端太妃,以及或真或假含泪的众妃嫔,还有神色凝重的龙宸宇。

她淡淡一笑道:叫大家替我担心了!众人听着,更觉哽咽难言。

慕容锦儿的目光在众人中搜寻着,哑声道:薰然在吗?龙薰然一直候在外面,听见慕容锦儿的话,忙忙挤了进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道:母后,薰然在呢!慕容锦儿见她满脸都是泪痕,举手想要擦拭,却举不起来,只得作罢,微笑着道:傻孩子,哭什么呢?瞧你这满脸泪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叫人笑话!龙薰然年纪虽小,却极是聪明,瞧着众人神态已经觉着不好,再瞧瞧慕容锦儿这模样,更知道事情不好,那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哗哗直流,偎着旁边的乔安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慕容锦儿瞧着他们,欣慰地笑了:薰然,以后母后恐怕不能照顾你了,你.....你要听安姨的话,当安姨是自己的亲娘般,别惹你父皇生...气,知道么?慕容锦儿凄然摇摇头:好不了了!随即转头瞧着乔安,费力地将龙薰然的手交到乔安手上,死死得握着,便如握着自己的所有般,一字一字费力地道:姐姐,我....把薰然跟皇上都还给你....把本该是你的都还给你....我强占了六年...该还你了....乔安见她眼神渐渐涣散,知道她时间不长,纵使再输内力也是无救,只是点点头,紧紧握着手中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慕容锦儿只觉得心跳跟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几乎负担不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撑起最后的气力,气喘吁吁地道:姐姐....我把占你的....都还你了....把薰然交给你...慕容家跟徐家的...恩怨也到此为止....别在延续到后代...好不好?乔安点点头,慕容锦儿心中宽松,笑道:那就好.....我就放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无礼,终于归于寂静,握着乔安的手也颓然滑落,双眸缓缓合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悠然离去。

乔安忽然觉得心中一紧,近乎抽痛的感觉纠住她的心。

她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大声喊道:锦儿!锦儿!锦儿!你醒醒啊!然而,那美丽的双眸却永远也没有睁开,只有那苍白脸上残存的笑容呈现在乔安的眼前,美丽却也凄恻。

乔安瞧着那雍容典雅的容颜,忽然紧紧拥住她,凄然不语。